前不久,在《译林》上读到这么一个故事:
寒冷的冬天,一群豪猪挤到一起取暖,但各自身上的刺迫使它们不得不马上分开。御寒的本能迫
使它们又聚到一起,然而疼痛使它们再次分开。这样经过几次反复,它们终于找到了相隔的最佳距离
——在最轻的疼痛下得到最大的温暖。
不知怎的,读毕,竟使我想起柴可夫斯基和梅克夫人。
柴可夫斯基和梅克夫人是一对相互爱慕而又从不见面的恋人。梅克夫人是一位酷爱音乐、有一群
儿女的富孀。她在柴可夫斯基最孤独、最失落的时候,不仅给了他经济上的援助,而且在心灵上给了
他极大的鼓励和安慰,她使柴可夫斯基在音乐殿堂里一步步走向顶峰。柴可夫斯基最著名的《第四交
响曲》和《悲怆交响曲》都是为这位夫人而作的。
他们从未想见面的原因并非他们二人相距遥远,相反,他们的居住地有时仅一片草地之隔,他们
之所以永不见面,是因为他们怕心中的那种朦胧的美和爱,在一见面后被某种太现实、太物质的东西
所代替。
不过,不可避免的相见也发生过。那是一个夏天,柴可夫斯基和梅克夫人本来已安排了他们的日
程,使得一个外出,另一个一定留在家里。但是有一次,他们终于在计算上出了差错,两个人同时都
出来了。他们的马车沿着大街渐渐靠近。当两驾马车相互擦过的时候,柴可夫斯基无意中抬起头,看
到了梅克夫人的眼睛,他们彼此凝视了好几秒钟,柴可夫斯基一言不发地欠了身子,孀妇也同样回欠
了一下,就命令马车夫继续赶路了。柴可夫斯基一回到家就写了一封信给梅克夫人:“原谅我的粗心
大意吧!维拉蕾托夫娜!我爱你胜过其他任何一个人,我珍惜你胜过世界上所有的东西。”
在他们的一生中,这是他们最亲密的一次接触。
现在想来,柴可夫斯基和梅克夫人是在用距离创造美——创造迷人和朦胧,创造向往和动力。他
们是聪明的,他们没有让欲念任意驰骋,而是把爱的欢乐放在和理性等距离的位置上,让它升华成崇
高的品格,升华成完美的人性,升华成一个永恒的故事。
在现实生活中,距离就是这么神奇,它有时是一种盼望,在你远离所爱的时候,它让你归心似箭,
日夜兼程。有时它又是一种拒绝,在你和朋友或情人如漆似胶、缠绵悱恻的时候,它让你厌倦,让你
呼吸短促。
有些人会把握距离,让它成为一道美丽的风景,使爱和友谊充满情致。
有些人从不知道距离为何物,时而把它装璜得天堂一般,时而又把它搞成人间地狱。
就女人而言,距离如火,它可以带给你温暖,也可以把你化为灰烬。就男人而言,距离如水,可
以载舟,
也可以覆舟。就爱而言,距离不再是空间意义的长度,而是交往的层次和质量。如何像豪猪一样寻找
到一个合适的距离,不仅是爱的艺术,推而广泛,它也是生存的艺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