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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帆:果壳中的伊朗
2016-01-20 46267
 一颗坚果实主义者。 伊朗是美国自己制造出来的敌人。伊朗是美国自己想象出来的敌人。伊朗不过是一个区域性的国家,而且是一个处于防守状态的国家。和当年波斯帝国的疆域相比,在外国的侵略和干预之下,如今的伊朗国土已经小了很多,但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恢复往日的荣光。即使是在中东,伊朗也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,其对外输出革命的劲头,远远比不上埃及、沙特阿拉伯或土耳其。伊朗自己也清楚,作为一个波斯人国家,怎么可能在阿拉伯世界里当上盟主呢。即使伊朗是一个少有的政教合一的国家,宗教人士希望用伊斯兰教,而非西方的法律治理国家,但所有的伊朗人,也都有对安全、繁荣的渴望,他们最渴望的是,过上一种有尊严的生活。哈梅内伊说,伊朗追求的目标是“科学和技术上足够先进,先进到可以自力更生,自力更生到可以经济独立,经济独立到可以政治独立”。 你能想象伊朗去攻击美国本土吗?谁才是更真实的威胁呢? 真正的问题是伊朗想要发展核武器。这将彻底改变美国和伊朗之间的谈判筹码,也将在整个中东激起阵阵波澜。 最早是美国怂恿伊朗发展核武器。那时,美国正和巴列维国王打得火热。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后,霍梅尼认为核武器是反伊斯兰教义的,他坚决反对发展核武器。那为什么现在伊朗又想要核武器了呢? 伊朗现在面临的外部形势是,东边的阿富汗、西边的伊拉克都被美国占领。伊朗并不惧怕美国部队的地面进攻,只要能守住厄尔布尔士山脉和扎格罗斯山脉,伊朗就安然无恙。但是,伊朗害怕美国以伊拉克和阿富汗为基地,再加上在中东的其他盟友,对伊朗进行内部渗透。这不是伊朗的幻觉。美国支持伊朗西南部俾路支人的分裂运动,也在支持伊朗产油地区库泽斯坦省的阿拉伯人闹独立,美国在伊朗的西北部支持库尔德人,还在阿塞拜疆收容了一批从伊朗流亡过来的阿塞拜疆独立分子。美国几乎一半的海军力量部署在伊朗周边。数百枚巡航导弹瞄准了伊朗的城市、工厂、军队和核设施。在卡塔尔、伊拉克、土耳其、乌兹别克斯坦、阿富汗的美军基地,整装待发的飞机、直升飞机、两栖攻击舰,随时准备命令一下,在几个小时之内就“插入”伊朗。平日,还经常有美国的侦察飞机在伊朗上空盘旋。 伊朗能够采取的对策是:继续加紧对国内的严密控制。外部的威胁越是紧迫,伊朗国内政治中的强硬派越是得势。继续扩军备战,伊朗的军队加上伊斯兰革命卫队一共有45万兵力,足以保证依托有利地形,和入侵的军队打游击战。伊朗也会以攻为守,渗透到伊拉克、阿富汗和巴勒斯坦,干扰美国的战略部署。伊朗还可以展开外交攻势,加强和欧洲、日本这些石油进口国的联系,同时积极拉拢印度、中国这些新兴大国。 但最根本的是核武器。伊朗的最终目标是公开宣布拥有核武器。核武器不是一种进攻性的武器,而是一种防守型的武器。除了投在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,至今为止,从未有哪个国家,哪怕在最凶险的时候使用过核武器。但一旦你拥有了核武器,就等于拥有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权利,敌人就无法彻底摧毁你。伊拉克没有核武器,最后被美国灭了,利比亚没有核武器,也被西方推翻。北朝鲜有核武器,所以到现在还能逍遥自在。有核武器,生存;没有核武器,灭亡。这是一条铁律。更不用说,如果伊朗有了核武器,将给其领导人增加多少光辉,也让普通百姓感到何等振奋。这是一种不设身处地,难以理解的微妙情感。白崇禧的儿子,著名作家白先勇曾经回忆,当1964年中国的原子弹爆炸成功时,他在美国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激动完了,才想起来,这是共产党的原子弹。 按照美国原有的外交政策,伊朗核武器问题将成为无解的难题。如果实施“外科手术式”的打击,直接摧毁伊朗的核设施呢?以色列曾经打击过伊拉克的核设施,但萨达姆很快就重建起来。消除伊拉克制造核武器的能力,最终是在美国彻底摧毁萨达姆政权之后。但是,如果美国出兵攻打伊朗,势必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。无论是罗马帝国,还是大英帝国,帝国灭亡的根源都是战线拉得太长、消耗过大。美国真的想让伊朗变成自己的最后一站?如果采取和谈呢?估计伊朗会采取“边打边谈”的政策,一边游走在民用和军事的边缘,打擦边球,一边时硬时软的和美国及国际社会谈判,直到最终临门一脚,拿出自己的核武器。 每增加一个核大国,整个世界都会增加更大的风险。解决伊朗的核问题,要靠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。但解铃还须系铃人,美国必须对其伊朗政策做出重大的调整。 首先要消除的是对伊朗的恐惧和仇恨。伊朗没有灭美国的雄心,也没有这个能力。伊朗关心的是内部的稳定问题。退一步讲,即使伊朗有了核武器,也不意味着中东地区会落入伊朗之手。以色列的军事力量足以震慑伊朗。伊朗有了核武器之后,其他中东国家不会立刻团结在伊朗的旗帜下面,相反,他们会吓得紧紧的扎入美国的怀抱。所谓的核武器“多米诺骨牌理论”认为,一旦伊朗有了核武器,其他中东国家就会群起效仿。但北朝鲜有了核武器之后,韩国和日本都没有跟进,尽管它们完全具有很快制造出核武器的能力。美国的过度恐惧,反而会增加中东核竞赛的可能性。 想要彻底的解决伊朗核武器问题,需要在中东建立无核区。一个无核的中东对各方都是有利的。但棘手的地方在于以色列已经拥有了核武器,而且以色列多次声称,如果美国不打击伊朗,它就会自己发动对伊朗核设施的袭击。如果双方都不使用核武器,难道伊朗能够在军事上战胜以色列吗?事实上,以色列已经成为美国在中东的“负债”,美国的中东政策,被越来越不耐烦的以色列挟持。美国必须重新反思自己在中东棋局的每一步棋子。 美国长期以来依赖的对伊朗经济封锁、经济制裁,效果并不理想。受到经济制裁影响最大的不是独裁者,而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和劳动者。尤其是穷人和孩子,受到经济制裁的影响,没有足够的医药和营养,甚至因此死去。统治者却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加强对内部的高压控制。伊朗希望成为世界经济舞台上正常的一员,它想成为WTO的一员,却遭到美国的反对。为什么不相信市场和开放的力量呢? 伊朗可以变成坚硬的壳,也可以长成嫩绿的芽,它的命运如何,要看它落在什么样的土壤里。

 

实主义者。 伊朗是美国自己制造出来的敌人。伊朗是美国自己想象出来的敌人。伊朗不过是一个区域性的国家,而且是一个处于防守状态的国家。和当年波斯帝国的疆域相比,在外国的侵略和干预之下,如今的伊朗国土已经小了很多,但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恢复往日的荣光。即使是在中东,伊朗也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,其对外输出革命的劲头,远远比不上埃及、沙特阿拉伯或土耳其。伊朗自己也清楚,作为一个波斯人国家,怎么可能在阿拉伯世界里当上盟主呢。即使伊朗是一个少有的政教合一的国家,宗教人士希望用伊斯兰教,而非西方的法律治理国家,但所有的伊朗人,也都有对安全、繁荣的渴望,他们最渴望的是,过上一种有尊严的生活。哈梅内伊说,伊朗追求的目标是“科学和技术上足够先进,先进到可以自力更生,自力更生到可以经济独立,经济独立到可以政治独立”。 你能想象伊朗去攻击美国本土吗?谁才是更真实的威胁呢? 真正的问题是伊朗想要发展核武器。这将彻底改变美国和伊朗之间的谈判筹码,也将在整个中东激起阵阵波澜。 最早是美国怂恿伊朗发展核武器。那时,美国正和巴列维国王打得火热。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后,霍梅尼认为核武器是反伊斯兰教义的,他坚决反对发展核武器。那为什么现在伊朗又想要核武器了呢? 伊朗现在面临的外部形势是,东边的阿富汗、西边的伊拉克都被美国占领。伊朗并不惧怕美国部队的地面进攻,只要能守住厄尔布尔士山脉和扎格罗斯山脉,伊朗就安然无恙。但是,伊朗害怕美国以伊拉克和阿富汗为基地,再加上在中东的其他盟友,对伊朗进行内部渗透。这不是伊朗的幻觉。美国支持伊朗西南部俾路支人的分裂运动,也在支持伊朗产油地区库泽斯坦省的阿拉伯人闹独立,美国在伊朗的西北部支持库尔德人,还在阿塞拜疆收容了一批从伊朗流亡过来的阿塞拜疆独立分子。美国几乎一半的海军力量部署在伊朗周边。数百枚巡航导弹瞄准了伊朗的城市、工厂、军队和核设施。在卡塔尔、伊拉克、土耳其、乌兹别克斯坦、阿富汗的美军基地,整装待发的飞机、直升飞机、两栖攻击舰,随时准备命令一下,在几个小时之内就“插入”伊朗。平日,还经常有美国的侦察飞机在伊朗上空盘旋。 伊朗能够采取的对策是:继续加紧对国内的严密控制。外部的威胁越是紧迫,伊朗国内政治中的强硬派越是得势。继续扩军备战,伊朗的军队加上伊斯兰革命卫队一共有45万兵力,足以保证依托有利地形,和入侵的军队打游击战。伊朗也会以攻为守,渗透到伊拉克、阿富汗和巴勒斯坦,干扰美国的战略部署。伊朗还可以展开外交攻势,加强和欧洲、日本这些石油进口国的联系,同时积极拉拢印度、中国这些新兴大国。 但最根本的是核武器。伊朗的最终目标是公开宣布拥有核武器。核武器不是一种进攻性的武器,而是一种防守型的武器。除了投在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,至今为止,从未有哪个国家,哪怕在最凶险的时候使用过核武器。但一旦你拥有了核武器,就等于拥有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权利,敌人就无法彻底摧毁你。伊拉克没有核武器,最后被美国灭了,利比亚没有核武器,也被西方推翻。北朝鲜有核武器,所以到现在还能逍遥自在。有核武器,生存;没有核武器,灭亡。这是一条铁律。更不用说,如果伊朗有了核武器,将给其领导人增加多少光辉,也让普通百姓感到何等振奋。这是一种不设身处地,难以理解的微妙情感。白崇禧的儿子,著名作家白先勇曾经回忆,当1964年中国的原子弹爆炸成功时,他在美国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激动完了,才想起来,这是共产党的原子弹。 按照美国原有的外交政策,伊朗核武器问题将成为无解的难题。如果实施“外科手术式”的打击,直接摧毁伊朗的核设施呢?以色列曾经打击过伊拉克的核设施,但萨达姆很快就重建起来。消除伊拉克制造核武器的能力,最终是在美国彻底摧毁萨达姆政权之后。但是,如果美国出兵攻打伊朗,势必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。无论是罗马帝国,还是大英帝国,帝国灭亡的根源都是战线拉得太长、消耗过大。美国真的想让伊朗变成自己的最后一站?如果采取和谈呢?估计伊朗会采取“边打边谈”的政策,一边游走在民用和军事的边缘,打擦边球,一边时硬时软的和美国及国际社会谈判,直到最终临门一脚,拿出自己的核武器。 每增加一个核大国,整个世界都会增加更大的风险。解决伊朗的核问题,要靠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。但解铃还须系铃人,美国必须对其伊朗政策做出重大的调整。 首先要消除的是对伊朗的恐惧和仇恨。伊朗没有灭美国的雄心,也没有这个能力。伊朗关心的是内部的稳定问题。退一步讲,即使伊朗有了核武器,也不意味着中东地区会落入伊朗之手。以色列的军事力量足以震慑伊朗。伊朗有了核武器之后,其他中东国家不会立刻团结在伊朗的旗帜下面,相反,他们会吓得紧紧的扎入美国的怀抱。所谓的核武器“多米诺骨牌理论”认为,一旦伊朗有了核武器,其他中东国家就会群起效仿。但北朝鲜有了核武器之后,韩国和日本都没有跟进,尽管它们完全具有很快制造出核武器的能力。美国的过度恐惧,反而会增加中东核竞赛的可能性。 想要彻底的解决伊朗核武器问题,需要在中东建立无核区。一个无核的中东对各方都是有利的。但棘手的地方在于以色列已经拥有了核武器,而且以色列多次声称,如果美国不打击伊朗,它就会自己发动对伊朗核设施的袭击。如果双方都不使用核武器,难道伊朗能够在军事上战胜以色列吗?事实上,以色列已经成为美国在中东的“负债”,美国的中东政策,被越来越不耐烦的以色列挟持。美国必须重新反思自己在中东棋局的每一步棋子。 美国长期以来依赖的对伊朗经济封锁、经济制裁,效果并不理想。受到经济制裁影响最大的不是独裁者,而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和劳动者。尤其是穷人和孩子,受到经济制裁的影响,没有足够的医药和营养,甚至因此死去。统治者却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加强对内部的高压控制。伊朗希望成为世界经济舞台上正常的一员,它想成为WTO的一员,却遭到美国的反对。为什么不相信市场和开放的力量呢? 伊朗可以变成坚硬的壳,也可以长成嫩绿的芽,它的命运如何,要看它落在什么样的土壤里。 2007年,麦凯恩在竞选总统的时候,参加了南加州的一个活动。有人问他对伊朗的看法。麦凯恩说:“海滩小子(Beach Boys)不是有一首老歌吗?‘轰,轰,轰,把伊朗炸平’(是什么样子。但罗斯福明确支持伊朗独立。他曾说:我们要把伊朗当做一个样板,展示美国怎样施展无私的外交政策。他想通过经济和技术援助,把伊朗变成不发达世界的一个榜样。之后,美国陆续为伊朗提供在公共卫生、农业、教育、公安等领域的经济和技术支持。但最关键的政策是1947年6月,美国向伊朗提供了第一笔2500亿美元贷款,用于购买美国武器。从此,这成为联接两国政府友谊的重要纽带,来自美国的军火,如潮水一般涌入伊朗。 要是按照这样的情节发展,美国和伊朗之间本应成为亲密的兄弟。毕竟,美国没有像英国和俄国那样侵略和欺凌过伊朗,伊朗人原本不像仇恨英国人和俄国人一样仇恨美国人。但是,1953年发生的一场动乱,彻底改变了伊朗人民对美国的态度。 1950年,伊朗民族阵线的领导人摩萨台就任首相。他提出将英伊石油公司完全国有化。这一提案让摩萨台成为伊朗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,但也彻底激怒了英国。第一,英国人认为,像伊朗这样的劣等民族怎么有资格和英国谈条件。伊朗不过是一个落后、腐败、幼稚的亚洲国家,伊朗人能理解的只有贿赂和暴力。第二,英国的确离不开伊朗的石油。经过两次世界大战之后,昔日的大英帝国已经彻底败落,成了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。英国每年从英伊石油公司的税收中获得巨大的收入,还能获得丰厚的公司股份分红。这样的利益,怎么能拱手交出去呢。 美国在其中扮演着极为微妙和尴尬的角色。美国人一开始很同情伊朗,他们也知道,英伊石油公司的内幕太黑了。伊朗政府怎么说也拥有英伊石油公司20%的股份,但英国人连账簿都不给伊朗人看。再说了,伊朗也同意,国有化之后会给予英国适宜的补偿。在美国人看来,这是一件可以谈判的事情。但英国人的态度则非常坚定:绝不谈判。英国增派驻波斯湾的军队,而且已经准备登陆作战。同时,英国人撤走了所有的英籍员工,使这个公司基本停工,还冻结伊朗在英国的银行存款。英国对美国的态度也极其不满,声称如果美国再帮助伊朗,就要和美国断交。 这让美国感到非常为难。最终,还是英国帮助举棋不定的美国下了决心。狡猾的英国人知道,要想把美国拖下水,不能就石油说石油,而是要拉响红色警报。只要吓唬美国人,说苏联想要颠覆伊朗,美国就会激动的捋袖子上阵。英国人读过十七世纪法国作家拉·封丹的寓言《猴子与猫》:猴子骗猫从火中取栗子,栗子让猴子吃了,猫却把脚上的毛烧掉了。军情六处成功的说服美国新任国务卿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,要是美国不推翻摩萨台政府,伊朗就会成为中东地区倒塌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。 美国的判断力实在不敢令人恭维,但其执行力却非常强悍。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的弟弟艾伦·杜勒斯就是当时中情局的负责人。1953年2月,美国和英国共同制定了一个代号为Ajax的秘密行动。不,更正一下,这个计划主要是军情六处制定的,但却由中情局执行。中情局专门拨款100万美元,用于这一秘密行动的经费。艾伦·杜勒斯找到西奥多·罗斯福总统的孙子克米特·罗斯福。这位公子显然很喜欢刺激性的工作,他马上飞往伊朗,在美国使馆坐镇指挥。克米特·罗斯福一方面到处散布假消息,污蔑摩萨台,煽动公众骚动乱和部落动乱,雇佣恶徒假扮左翼的图德党人上街游行滋事,另一方面,秘密的和几位伊朗军官勾结,鼓动他们发动政变。参与政变的伊朗军官以扎黑迪和卡尚尼为首,这两个军官都以贪污腐化著称。更具讽刺意义的是,卡尚尼曾经和图德党秘密接触,打算让图德党支持他做首相候选人。 1953年8月19日是伊朗政变的日子。一群高呼支持国王口号的人群沿着德黑兰的大街游行,沿途袭击了支持摩萨台的国家广播电台和其他机构。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德黑兰贫民区的职业流氓,上街闹事拿到的报酬是由中情局现金支付的。与此同时,几支军队包围了摩萨台的官邸,并迫使他投降。摩萨台被判犯有叛国罪,一直被软禁至死。 如果要理解伊朗人对美国的刻骨仇恨,就得了解美国在1953年伊朗政变中的所作所为。仇恨的种子就是在1953年种下的。 摩萨台下台之后,巴列维国王控制了伊朗的政局。巴列维国王是美国驻伊朗大使乔治·艾伦的好朋友,他们平时经常一起打网球,两家每个星期都要聚餐。1949年年底,年轻、英俊的巴列维国王访问美国,受到明星一般的隆重欢迎。在美国人民的眼中,巴列维就是伊朗,伊朗就是巴列维。 可惜的是,伊朗人并不这么看。他们看到的是,摩萨台政府被推翻之后,巴列维是在美国人簇拥下回国;他们看到的是,巴列维用卖石油的钱,大量从美国进口武器。巴列维甚至想在军事力量上和苏联抗衡,而且他对新式武器极其痴迷。有个笑话说,别的男人是看《花花公子》会兴奋,巴列维读介绍新式武器的小册子就能达到高潮。伊朗人看到的是,美国的石油公司在巴列维时期终于挤进了伊朗,成千上万的美国军事人员和工人涌入。他们看到的是,伊朗的经济增长速度的确较快,但财富并没有公平分配。石油出口换回的收入除了进口军火,就是建造一些华而不实的建筑。在伊朗这个拥有丰富能源的国家,许多农村却没有电,甚至德黑兰都经常断电。尤其是,伊朗人看到的是一个越来越狂妄自大、暴戾残忍的国王。在巴列维时期,国王就是一切。议会变成了摆设。1975年,连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两党制也被取消了。伊朗成为复兴党领导下的一党专制国家。从某种程度上讲,正是由于国王镇压了所有他能看得到的政治对手,才迫使反对力量都投奔宗教阵营。 正是巴列维政府自己的愚蠢,点燃了1978-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。事情的导火索是,一份半官方的德黑兰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,污蔑流亡海外的宗教领袖霍梅尼是英国间谍,甚至可能是个同性恋者。这篇蹩脚的文章燃起了伊朗人的怒火。愤怒的人们上街游行,而政府的镇压活动几乎变成了肆意的报复。危机不断升级,死难人数越来越多。11月5日,德黑兰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暴乱。英国大使馆遭到攻击,政府部门被洗劫,很多商店被焚烧和抢劫,德黑兰大学的国王雕像被推倒。此后一个多月,德黑兰重要的集市一直罢市、交通瘫痪、经常大规模停电、政府瘫痪、军队人员大量逃跑,有些士兵甚至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长官。12月10日,德黑兰爆发了大约200万人的示威游行。巴列维国王在1979年1月1日宣布出国“休假”。他这一去,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祖国,美国也从此失去了伊朗。 美国和伊朗的相互仇恨开始赛跑。仇恨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仇恨。美国人看到的是人质危机。1979年11月4日,一群伊朗学生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,并扣押60多名使馆人员为人质,直到444天之后才释放。伊朗看到的是美国在两伊战争期间站在伊拉克一边,给伊拉克提供军火,帮助萨达姆攻打伊朗。美国人看到的是1979年11月20日,一群激进的伊朗穆斯林占领麦加的大清真寺。伊朗人看到的是1988年7月,美国的巡洋舰在伊朗的领海内,用导弹击落伊朗的一架民航飞机,机上290名乘客全部遇难。 到最后,仇恨升华为意识形态。伊朗人认为,美国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颠覆伊朗政权。美国人认为,伊朗就是一个邪恶国家,除掉伊朗是美国的神圣使命。 在伊朗和美国,都是鹰派占上风。1989年,哈梅内伊接替霍梅尼,成为伊朗的最高领袖。哈梅内伊一直是霍梅尼的追随者,在巴列维国王执政期间曾被捕入狱,受尽迫害。1981年,他曾在一次集会上被反对派炸成重伤,右手至今残疾。哈梅内伊一生的经历和信念,让他深信,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就是和美国断绝关系,坚决不能让像巴列维这样的美国走狗东山再起。 如果说伊朗对美国的警惕多少有些神经质,那么美国对伊朗的敌意则来得莫名其妙。小布什总统上台之后,召集了一批头脑顽固但意志坚定、外交经验缺乏但善于操纵决策的新保守主义者。在副总统切尼、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人的支持下,他们开始鼓吹对伊朗采取强硬政策。新保守主义者人数稀少但能量巨大,他们中大部分人是犹太人,和以色列以及美国的犹太院外集团有紧密的联系,信奉一位孤僻的哲学家列奥·施特劳斯的哲学,错误的认为伊朗是个摇摇欲坠的国家,一推就倒。一位新保守主义者声称:“对伊朗的外交政策可以休矣,现在要的是一个自由的伊朗。”受到新保守主义的影响,小布什在2002年将伊朗归入“邪恶轴心国”。和伊朗的和谈,甚至是正常的外交对话都终止了。2007年,小布什甚至曾提出过“三天闪电战计划”,说美国要是再不动手就晚了。 美国一再的用错误的政策,加深了伊朗对美国的仇恨。当奥巴马总统上台之后,向伊朗伸出了和解的手。奥巴马不再提要颠覆伊朗政权,也不再提军事打击伊朗,他希望用各种可行的办法妥善处理伊朗核武器问题。 哈梅内伊的第一反应是:我凭什么要相信你? 果壳中的核问题 美国和伊朗的外交政策和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都完全不一样。 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深思熟虑,似乎每一项政策都是大战略棋盘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一步棋子,都有反复计算过的深远用意。但事实上,美国在二战之后,多次在重大外交决策中犯愚蠢的错误。在朝鲜战争期间,狂妄自大的麦克阿瑟就是不相信中国会出兵援助,他扣押了前方传来的和他意见不一致的重要情报。美国那么热衷派兵越南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按照美国的解释,是担心红色中国借道越南,将势力扩张到东南亚。且不说中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野心,就算是中国要打东南亚,也不会从越南出兵。越南是个地形狭长的国家,一边临海,一边傍山,最窄处不过几十公里,美国只要控制住这个隘口,敌人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。无论从老挝还是从缅甸出兵,都胜过借道越南。美国在9.11之后忽然去打伊拉克,更是匪夷所思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劫机的恐怖分子是伊拉克人,错,他们大多是沙特阿拉伯人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本·拉登躲在伊拉克,错,伊拉克和基地组织风牛马不相及。有人在美国的背后给了他一拳,他在气头上,一巴掌就扇在站在面前的小个子路人乙脸上。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精明,但一直在犯错误。这只能说明,一个大国在外交政策上犯错误的空间有多么的大。美国犯了几十年的错误,仍然可以自以为是、自行其是。 伊朗看似激进而顽固,但其外交政策却一直小心翼翼。它的激进是表演出来的激进,它的谨慎是为求生存逼出来的本能。由于跟对手相比处于弱势,而且周围都是敌人,所以伊朗刻意将自己装扮成顽固的极端主义。这种激进的宗教就像豪猪身上的刺,是为了吓唬敌人,又像变色龙的皮肤,是为了蒙蔽对手。每一个小孩子都知道,要想得到想要的东西,当个好孩子是不行的,只有又哭又闹、不听话,才能逼迫父母就范。用博弈论的术语讲,这样子,你的威胁才是可以置信的。但是,伊朗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自杀性的决策。美国攻打阿富汗的时候,恰逢新保守主义者一派狂言,扬言要打伊朗,但伊朗却在暗中帮助美国。伊朗将可疑的基地组织成员驱逐出境,而且用自己的影响力,说服阿富汗的地方军阀们站在美国一边。这说明,一个小国,有一点点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。犯错误是大国外交的奢侈品,哪怕像伊朗这样看似不按牌理出牌的国家,其实都是谨小慎微的现Bomb, bomb, bomb, bomb, bomb Iran)。”

这个老男人,老得连老歌都记不住了。海滩小子是一支在实主义者。 伊朗是美国自己制造出来的敌人。伊朗是美国自己想象出来的敌人。伊朗不过是一个区域性的国家,而且是一个处于防守状态的国家。和当年波斯帝国的疆域相比,在外国的侵略和干预之下,如今的伊朗国土已经小了很多,但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恢复往日的荣光。即使是在中东,伊朗也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,其对外输出革命的劲头,远远比不上埃及、沙特阿拉伯或土耳其。伊朗自己也清楚,作为一个波斯人国家,怎么可能在阿拉伯世界里当上盟主呢。即使伊朗是一个少有的政教合一的国家,宗教人士希望用伊斯兰教,而非西方的法律治理国家,但所有的伊朗人,也都有对安全、繁荣的渴望,他们最渴望的是,过上一种有尊严的生活。哈梅内伊说,伊朗追求的目标是“科学和技术上足够先进,先进到可以自力更生,自力更生到可以经济独立,经济独立到可以政治独立”。 你能想象伊朗去攻击美国本土吗?谁才是更真实的威胁呢? 真正的问题是伊朗想要发展核武器。这将彻底改变美国和伊朗之间的谈判筹码,也将在整个中东激起阵阵波澜。 最早是美国怂恿伊朗发展核武器。那时,美国正和巴列维国王打得火热。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后,霍梅尼认为核武器是反伊斯兰教义的,他坚决反对发展核武器。那为什么现在伊朗又想要核武器了呢? 伊朗现在面临的外部形势是,东边的阿富汗、西边的伊拉克都被美国占领。伊朗并不惧怕美国部队的地面进攻,只要能守住厄尔布尔士山脉和扎格罗斯山脉,伊朗就安然无恙。但是,伊朗害怕美国以伊拉克和阿富汗为基地,再加上在中东的其他盟友,对伊朗进行内部渗透。这不是伊朗的幻觉。美国支持伊朗西南部俾路支人的分裂运动,也在支持伊朗产油地区库泽斯坦省的阿拉伯人闹独立,美国在伊朗的西北部支持库尔德人,还在阿塞拜疆收容了一批从伊朗流亡过来的阿塞拜疆独立分子。美国几乎一半的海军力量部署在伊朗周边。数百枚巡航导弹瞄准了伊朗的城市、工厂、军队和核设施。在卡塔尔、伊拉克、土耳其、乌兹别克斯坦、阿富汗的美军基地,整装待发的飞机、直升飞机、两栖攻击舰,随时准备命令一下,在几个小时之内就“插入”伊朗。平日,还经常有美国的侦察飞机在伊朗上空盘旋。 伊朗能够采取的对策是:继续加紧对国内的严密控制。外部的威胁越是紧迫,伊朗国内政治中的强硬派越是得势。继续扩军备战,伊朗的军队加上伊斯兰革命卫队一共有45万兵力,足以保证依托有利地形,和入侵的军队打游击战。伊朗也会以攻为守,渗透到伊拉克、阿富汗和巴勒斯坦,干扰美国的战略部署。伊朗还可以展开外交攻势,加强和欧洲、日本这些石油进口国的联系,同时积极拉拢印度、中国这些新兴大国。 但最根本的是核武器。伊朗的最终目标是公开宣布拥有核武器。核武器不是一种进攻性的武器,而是一种防守型的武器。除了投在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,至今为止,从未有哪个国家,哪怕在最凶险的时候使用过核武器。但一旦你拥有了核武器,就等于拥有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权利,敌人就无法彻底摧毁你。伊拉克没有核武器,最后被美国灭了,利比亚没有核武器,也被西方推翻。北朝鲜有核武器,所以到现在还能逍遥自在。有核武器,生存;没有核武器,灭亡。这是一条铁律。更不用说,如果伊朗有了核武器,将给其领导人增加多少光辉,也让普通百姓感到何等振奋。这是一种不设身处地,难以理解的微妙情感。白崇禧的儿子,著名作家白先勇曾经回忆,当1964年中国的原子弹爆炸成功时,他在美国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激动完了,才想起来,这是共产党的原子弹。 按照美国原有的外交政策,伊朗核武器问题将成为无解的难题。如果实施“外科手术式”的打击,直接摧毁伊朗的核设施呢?以色列曾经打击过伊拉克的核设施,但萨达姆很快就重建起来。消除伊拉克制造核武器的能力,最终是在美国彻底摧毁萨达姆政权之后。但是,如果美国出兵攻打伊朗,势必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。无论是罗马帝国,还是大英帝国,帝国灭亡的根源都是战线拉得太长、消耗过大。美国真的想让伊朗变成自己的最后一站?如果采取和谈呢?估计伊朗会采取“边打边谈”的政策,一边游走在民用和军事的边缘,打擦边球,一边时硬时软的和美国及国际社会谈判,直到最终临门一脚,拿出自己的核武器。 每增加一个核大国,整个世界都会增加更大的风险。解决伊朗的核问题,要靠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。但解铃还须系铃人,美国必须对其伊朗政策做出重大的调整。 首先要消除的是对伊朗的恐惧和仇恨。伊朗没有灭美国的雄心,也没有这个能力。伊朗关心的是内部的稳定问题。退一步讲,即使伊朗有了核武器,也不意味着中东地区会落入伊朗之手。以色列的军事力量足以震慑伊朗。伊朗有了核武器之后,其他中东国家不会立刻团结在伊朗的旗帜下面,相反,他们会吓得紧紧的扎入美国的怀抱。所谓的核武器“多米诺骨牌理论”认为,一旦伊朗有了核武器,其他中东国家就会群起效仿。但北朝鲜有了核武器之后,韩国和日本都没有跟进,尽管它们完全具有很快制造出核武器的能力。美国的过度恐惧,反而会增加中东核竞赛的可能性。 想要彻底的解决伊朗核武器问题,需要在中东建立无核区。一个无核的中东对各方都是有利的。但棘手的地方在于以色列已经拥有了核武器,而且以色列多次声称,如果美国不打击伊朗,它就会自己发动对伊朗核设施的袭击。如果双方都不使用核武器,难道伊朗能够在军事上战胜以色列吗?事实上,以色列已经成为美国在中东的“负债”,美国的中东政策,被越来越不耐烦的以色列挟持。美国必须重新反思自己在中东棋局的每一步棋子。 美国长期以来依赖的对伊朗经济封锁、经济制裁,效果并不理想。受到经济制裁影响最大的不是独裁者,而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和劳动者。尤其是穷人和孩子,受到经济制裁的影响,没有足够的医药和营养,甚至因此死去。统治者却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加强对内部的高压控制。伊朗希望成为世界经济舞台上正常的一员,它想成为WTO的一员,却遭到美国的反对。为什么不相信市场和开放的力量呢? 伊朗可以变成坚硬的壳,也可以长成嫩绿的芽,它的命运如何,要看它落在什么样的土壤里。 20世纪60年代非常活跃的乐队,但早几年出道的甲壳虫乐队几乎把他们的风头全压下去了。海滩小子从来没有唱过轰炸伊朗的歌。麦凯恩提到的,是1979年伊朗学生扣押美国使馆人员之后,有人把海滩小子翻唱的一首歌《芭芭拉实主义者。 伊朗是美国自己制造出来的敌人。伊朗是美国自己想象出来的敌人。伊朗不过是一个区域性的国家,而且是一个处于防守状态的国家。和当年波斯帝国的疆域相比,在外国的侵略和干预之下,如今的伊朗国土已经小了很多,但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恢复往日的荣光。即使是在中东,伊朗也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,其对外输出革命的劲头,远远比不上埃及、沙特阿拉伯或土耳其。伊朗自己也清楚,作为一个波斯人国家,怎么可能在阿拉伯世界里当上盟主呢。即使伊朗是一个少有的政教合一的国家,宗教人士希望用伊斯兰教,而非西方的法律治理国家,但所有的伊朗人,也都有对安全、繁荣的渴望,他们最渴望的是,过上一种有尊严的生活。哈梅内伊说,伊朗追求的目标是“科学和技术上足够先进,先进到可以自力更生,自力更生到可以经济独立,经济独立到可以政治独立”。 你能想象伊朗去攻击美国本土吗?谁才是更真实的威胁呢? 真正的问题是伊朗想要发展核武器。这将彻底改变美国和伊朗之间的谈判筹码,也将在整个中东激起阵阵波澜。 最早是美国怂恿伊朗发展核武器。那时,美国正和巴列维国王打得火热。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后,霍梅尼认为核武器是反伊斯兰教义的,他坚决反对发展核武器。那为什么现在伊朗又想要核武器了呢? 伊朗现在面临的外部形势是,东边的阿富汗、西边的伊拉克都被美国占领。伊朗并不惧怕美国部队的地面进攻,只要能守住厄尔布尔士山脉和扎格罗斯山脉,伊朗就安然无恙。但是,伊朗害怕美国以伊拉克和阿富汗为基地,再加上在中东的其他盟友,对伊朗进行内部渗透。这不是伊朗的幻觉。美国支持伊朗西南部俾路支人的分裂运动,也在支持伊朗产油地区库泽斯坦省的阿拉伯人闹独立,美国在伊朗的西北部支持库尔德人,还在阿塞拜疆收容了一批从伊朗流亡过来的阿塞拜疆独立分子。美国几乎一半的海军力量部署在伊朗周边。数百枚巡航导弹瞄准了伊朗的城市、工厂、军队和核设施。在卡塔尔、伊拉克、土耳其、乌兹别克斯坦、阿富汗的美军基地,整装待发的飞机、直升飞机、两栖攻击舰,随时准备命令一下,在几个小时之内就“插入”伊朗。平日,还经常有美国的侦察飞机在伊朗上空盘旋。 伊朗能够采取的对策是:继续加紧对国内的严密控制。外部的威胁越是紧迫,伊朗国内政治中的强硬派越是得势。继续扩军备战,伊朗的军队加上伊斯兰革命卫队一共有45万兵力,足以保证依托有利地形,和入侵的军队打游击战。伊朗也会以攻为守,渗透到伊拉克、阿富汗和巴勒斯坦,干扰美国的战略部署。伊朗还可以展开外交攻势,加强和欧洲、日本这些石油进口国的联系,同时积极拉拢印度、中国这些新兴大国。 但最根本的是核武器。伊朗的最终目标是公开宣布拥有核武器。核武器不是一种进攻性的武器,而是一种防守型的武器。除了投在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,至今为止,从未有哪个国家,哪怕在最凶险的时候使用过核武器。但一旦你拥有了核武器,就等于拥有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权利,敌人就无法彻底摧毁你。伊拉克没有核武器,最后被美国灭了,利比亚没有核武器,也被西方推翻。北朝鲜有核武器,所以到现在还能逍遥自在。有核武器,生存;没有核武器,灭亡。这是一条铁律。更不用说,如果伊朗有了核武器,将给其领导人增加多少光辉,也让普通百姓感到何等振奋。这是一种不设身处地,难以理解的微妙情感。白崇禧的儿子,著名作家白先勇曾经回忆,当1964年中国的原子弹爆炸成功时,他在美国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激动完了,才想起来,这是共产党的原子弹。 按照美国原有的外交政策,伊朗核武器问题将成为无解的难题。如果实施“外科手术式”的打击,直接摧毁伊朗的核设施呢?以色列曾经打击过伊拉克的核设施,但萨达姆很快就重建起来。消除伊拉克制造核武器的能力,最终是在美国彻底摧毁萨达姆政权之后。但是,如果美国出兵攻打伊朗,势必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。无论是罗马帝国,还是大英帝国,帝国灭亡的根源都是战线拉得太长、消耗过大。美国真的想让伊朗变成自己的最后一站?如果采取和谈呢?估计伊朗会采取“边打边谈”的政策,一边游走在民用和军事的边缘,打擦边球,一边时硬时软的和美国及国际社会谈判,直到最终临门一脚,拿出自己的核武器。 每增加一个核大国,整个世界都会增加更大的风险。解决伊朗的核问题,要靠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。但解铃还须系铃人,美国必须对其伊朗政策做出重大的调整。 首先要消除的是对伊朗的恐惧和仇恨。伊朗没有灭美国的雄心,也没有这个能力。伊朗关心的是内部的稳定问题。退一步讲,即使伊朗有了核武器,也不意味着中东地区会落入伊朗之手。以色列的军事力量足以震慑伊朗。伊朗有了核武器之后,其他中东国家不会立刻团结在伊朗的旗帜下面,相反,他们会吓得紧紧的扎入美国的怀抱。所谓的核武器“多米诺骨牌理论”认为,一旦伊朗有了核武器,其他中东国家就会群起效仿。但北朝鲜有了核武器之后,韩国和日本都没有跟进,尽管它们完全具有很快制造出核武器的能力。美国的过度恐惧,反而会增加中东核竞赛的可能性。 想要彻底的解决伊朗核武器问题,需要在中东建立无核区。一个无核的中东对各方都是有利的。但棘手的地方在于以色列已经拥有了核武器,而且以色列多次声称,如果美国不打击伊朗,它就会自己发动对伊朗核设施的袭击。如果双方都不使用核武器,难道伊朗能够在军事上战胜以色列吗?事实上,以色列已经成为美国在中东的“负债”,美国的中东政策,被越来越不耐烦的以色列挟持。美国必须重新反思自己在中东棋局的每一步棋子。 美国长期以来依赖的对伊朗经济封锁、经济制裁,效果并不理想。受到经济制裁影响最大的不是独裁者,而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和劳动者。尤其是穷人和孩子,受到经济制裁的影响,没有足够的医药和营养,甚至因此死去。统治者却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加强对内部的高压控制。伊朗希望成为世界经济舞台上正常的一员,它想成为WTO的一员,却遭到美国的反对。为什么不相信市场和开放的力量呢? 伊朗可以变成坚硬的壳,也可以长成嫩绿的芽,它的命运如何,要看它落在什么样的土壤里。 ·安》改了歌词。歌词变成了:“ 轰/轰一颗坚果 2007年,麦凯恩在竞选总统的时候,参加了南加州的一个活动。有人问他对伊朗的看法。麦凯恩说:“海滩小子(Beach Boys)不是有一首老歌吗?‘轰,轰,轰,把伊朗炸平’(Bomb, bomb, bomb, bomb, bomb Iran)。” 这个老男人,老得连老歌都记不住了。海滩小子是一支在20世纪60年代非常活跃的乐队,但早几年出道的甲壳虫乐队几乎把他们的风头全压下去了。海滩小子从来没有唱过轰炸伊朗的歌。麦凯恩提到的,是1979年伊朗学生扣押美国使馆人员之后,有人把海滩小子翻唱的一首歌《芭芭拉·安》改了歌词。歌词变成了:“ 轰轰轰把伊朗炸平把伊朗炸成停车场”。 麦凯恩的记忆力已经不那么清晰,但他要传达的信息却非常清晰。有很多美国人认为,解决伊朗问题的办法,就是打一仗,教训下这个“流氓国家”。 美国会打伊朗呢? 美国不是打不了伊朗。美国是谁啊。2011年美国军费预算高达7393亿美元,约相当于后面25个国家的军费支出总和,占全球的45.7%。美国在军事技术方面令对手望尘莫及。1991年海湾战争中,“战斧”巡航导弹、精确制导导弹、带夜视仪的新型坦克等新型武器纷纷登台亮相,令人眼花缭乱。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,不到四周就摧毁了萨达姆政权,更是让全世界的军事观察家们目瞪口呆。俄罗斯前任国防部副部长说,我们的将军们没有预料到伊军的惨败。但是,打赢了之后才是战争的开始。如今,美国在伊拉克已经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。根据美国五角大楼的统计,美国为伊拉克战争累计投入将近7700亿美元。美国国会预算局说,从2003到2012年,美国纳税人每天都要为伊拉克战争和伊拉克重建项目承担2650万美元的支出。美军已经有4000多名士兵因战争死亡,以后还将有更多。基地组织的一名高官就曾说,穆斯林们应该感谢真主,让美国人来到了伊拉克,到了穆斯林自己的地盘上。他们鼓励圣战分子见到美国人,不分军民,全部杀光。 如果美国打的不是伊拉克,而是伊朗呢? 伊朗是个大国,不是个小国。伊朗的国土面积是伊拉克的四倍,人口是伊拉克的三倍。伊朗的国土面积为168万平方公里,比法国、德国、荷兰、比利时、西班牙和葡萄牙加在一起还大,超过了美国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地区,也比中国长江以南的华中、华东、华南各省、市、自治区的面积总和还大。伊朗有大约7000万人口,伊拉克的人口约为2500万。伊朗的人口超过了英国、法国和意大利,相当于加拿大的两倍、沙特阿拉伯或马来西亚的三倍、以色列的十倍。 更重要的是,伊拉克是一片平原,而伊朗则四面环山、依山傍海,像一座堡垒,易守难攻。 横亘欧亚大陆的阿尔卑斯-喜马拉雅山系,在伊朗境内分成了两个支脉,像张开的两个手臂,把伊朗紧紧的环抱起来。一支是厄尔布尔士山脉,沿着里海南岸绵延,如波涛般起伏不定,最低的是低于海平面的里海洼地,最高处是海拔5604米的锥形火山达马万峰。厄尔布尔士山脉向东到达伊朗和阿富汗边界之后,再向东向南,连接上兴都库什山脉。另一支是扎格罗斯山脉,它是高加索山脉的南支脉,起自伊朗西北部的乌鲁米耶湖,一直向东南延伸到霍尔木兹海峡。扎格罗斯山脉其实包括了几条平行的山脉,好像感觉对伊朗的保护还不够严密,它们再要仔细的多加几道锁链。 在群山环绕之中,是伊朗高原。伊朗高原的中央,有两个巨大的沙漠盆地,即卡维尔盐漠和卢特荒漠。卡维尔盐漠的表层有一片脆弱的盐壳,下面是粘稠的泥浆。在盐漠之中,没有任何动植物能够生存。卢特荒漠炎热多风,和盐漠一样荒凉。曾经到过这里的俄罗斯旅行家尼古拉·哈内科夫说,要是跟这里相比,戈壁沙漠应该算是肥沃的。 这样的地理条件,决定了伊朗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。即使伊朗有对外扩张的野心,也难以遂愿。往北去,在破碎的厄尔布尔士山脉之间,断断续续有一些山口,但是北部的土耳其和俄罗斯都是伊朗的劲敌。伊朗的东北部毗邻土库曼斯坦,通向中亚草原,但那里几乎和伊朗一样贫瘠、荒凉。伊朗的东部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,地势比伊朗更为险恶。往南,要跃过高山,才能到海边。伊朗有大约1300公里的海岸线,一半在波斯湾,一半在阿曼湾,但伊朗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,始终是陆地国家。如果伊朗对外扩张,最便捷的通道是朝西,顺着河谷打出去。古代的时候,波斯人曾从这里一直打到埃及和希腊。但是打出去之后如何补给大军呢?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。即使在波斯一度对外扩张的时候,他们对占领地区的统治也很宽松,随时准备收缩战线后退。如果伊朗想成为一个帝国,唯一的可能性是向西南部进军,彻底征服两河流域,以这里的沃土平原为根据地,图谋天下霸业。但遗憾的是,伊朗从来不曾完全占领两河流域。相反,外国统治势力,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、罗马帝国、拜占庭、奥斯曼,直到英国和美国,都曾占领伊拉克,或让伊拉克成为自己的代理人,直接威慑伊朗。 做为防守者,伊朗占尽地利。从西部直接越过扎格罗斯山脉进攻伊朗几乎是不可能的。1980年两伊战争期间萨达姆曾经尝试过,但以失败告终。伊朗的西南部,是一片潮湿的沼泽,阻挡了阿拉伯人的入侵。伊朗在北部和东部都有严密的防守,可以高枕无忧。历史上伊朗几次沦陷,大致都是从东北和西部两个通道被攻破的。公元前4世纪,亚历山大先占领巴比伦,再从西部山口进入伊朗,消灭了波斯帝国,波斯的国库被洗劫一空,雄伟的宫殿化为灰烬。公元642年,穆斯林军队也是从扎格罗斯山脉的隘口攻入伊朗高原的。公元13世纪,由于伊朗东部的花剌子模杀害蒙古商队和使者,成吉思汗帅蒙古主力亲征,发动了一场残酷的复仇战争。成吉思汗的进攻路线是从伊朗东北部入境,从东一直打到西,横扫伊朗、伊拉克和叙利亚。 伊朗有自己的致命弱点,狡猾的敌人可以利用其弱点,不战而胜。和所有的山地国家一样,伊朗的人口极其多样化。除了占人口50-60%左右的波斯人之外,还有库尔德人、阿拉伯人、亚美尼亚人和亚述人等。从表面上看,伊朗99%的人口都是穆斯林,但占90%左右的什叶派和10%左右的逊尼派之间存在着长期的对立。此外,还有伊朗土生土长的古老宗教琐罗亚斯德教、以及基督教、犹太教和巴哈教等。种族和宗教的分化,给外国势力提供了从内部颠覆伊朗的绝好机会。俄罗斯和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就已经不断介入伊朗内政,翻手为云、覆手为雨。美国在二战之后继承的是同样的衣钵。无论是库尔德人或亚美尼亚人争取独立,还是在伊朗的宫廷政变中,都能够清楚的看到外国势力的幕后阴影。 这在一定程度能够解释,为什么伊朗会出现一个高度集权的政权。由于平地多为荒凉不毛之处,伊朗绝大部分的人口都居住在山地。伊朗的首都德黑兰就是山脚下的一座城市。在西南和东南地区的富饶平地上居住的居民,又大多不是波斯人。比如库尔德人就住在伊朗西南部的两河流域平原上。山区的经济状况总会较为落后,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,伊朗无法发展强大的工业和商业。如果山区的人口较少,他们会很穷,如果山区的人口众多,他们会更穷。山区的居民各自过着贫困的生活,彼此间不通音信,也难以被同化。没有一种像伊斯兰教这样的宗教力量,难以将伊朗的民众团结起来。 一般认为,伊斯兰教的两大派别,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分歧在于,逊尼派认为默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应由穆斯林公社选举产生,而什叶派则坚持世袭制的原则,他们将自己的最高宗教领袖称为伊玛目,从穆罕默德的堂弟、女婿阿里开始,直到第12代伊玛目,均为阿里的嫡传子弟。但事实上,什叶派更多的是一种波斯化的伊斯兰教。从什叶派伊斯兰教中,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子,但逊尼派完全不受其影响。直到16世纪之前,什叶派的力量都并不强大。16世纪伊朗历史上最强大的萨菲王朝建立,才带来了什叶派的兴起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有些像西欧的新教革命。什叶派教义给波斯人找到了一种自我定位,他们既可以遵从伊斯兰教,又可以保持自己的自尊和特色。 同样的逻辑可以解释,为什么伊朗始终对国内有严密的控制。伊朗到处是无孔不入的安全情报部门、高高在上的神职人员。在国家的军队之外,伊朗还要建立服从于宗教的伊斯兰革命卫队。伊朗政权对国内的不同政见和反对力量高度警惕,总是本能的认为其背后一定有外国颠覆势力从中作梗。千百年的历史教训是,对伊朗来说,一旦后院起火,将无险可守、无路可退,没有任何回旋和缓冲的余地。 这就是伊朗。美国如果去打伊朗,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,伊朗也不会彻底的失败。美国会陷入一个比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更深的泥潭。伊朗是一颗坚果,一颗蒸不烂、煮不熟、锤不扁、炒不爆、响珰珰的铜豌豆。 两个冤家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。但如果成了世世代代的宿仇,就很少会有人记得,最初到底是为什么引起了仇恨。谁知道罗密欧家族和朱丽叶家族之间的仇恨是因为什么?根据美国历史上的真实故事拍摄的《血仇》,讲述了哈特菲尔德家族和麦考伊家族之间长达百年的仇杀、纵火,但最初的原因是因为一家偷了另一家的一头猪。美国和伊朗俨然已成为一对冤家,但又有谁知道,这两个国家之间其实原本无冤无仇?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美国和伊朗仿佛在两个不同的星球上。美国是一个奉行孤立主义的新兴国家,而伊朗刚刚懵懵懂懂的撞上西方列强的政治蛛网。要论两国之间的关系,美国和伊朗之间的亲密程度,估计相当于蒙古和新西兰。1856年,美国和伊朗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,但既不是在美国签,也不是在伊朗签,而是两国的领事,在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签的协议。想像一下,蒙古和新西兰在香港签订了一份友好协议。 美国在一战之后,奉行的是威尔逊式的理想主义外交政策。1919年在巴黎和谈的时候,美国出于道义,想帮伊朗讨一个公道,至少要让伊朗有讲话的机会,但英国根本不予理睬。当然,美国对伊朗的兴趣并不完全出于高尚的理想。美国也想得到商业上的利益,尤其是想在肥得流油的石油市场上分一杯羹。但当美国提出,想让自己的石油公司美国标准石油公司进入伊朗的时候,英国当即一口回绝。明明是英国包的二奶,怎么能让美国也上床。英国人觉得,美国人有这样的想法,真是太不可思议了。 二战期间,美国有大约三万名士兵在伊朗,负责盟军的后勤供应。大量的军火和其他物资从伊朗输送到苏联。美国也通过《租借法案》对伊朗进行了支持。但美国仍然在伊朗问题上插不上手。1942年,英国和苏联干脆联手,废黜了野心勃勃的伊朗国王礼萨沙·巴列维。当时,伊朗事实上已经被英国和苏联瓜分。苏联控制伊朗北部,英国占据伊朗南部。要是由着英国和苏联的意思,干脆找个完完全全的傀儡做自己的代理人得了,但由于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忌惮,所以才没有下手,而是让国王传位于自己的儿子穆罕默德-礼萨·巴列维。礼萨沙本人被流放,最后到了南非,1944年死于当地。 1943年11月28日到12月1日,罗斯福总统来参加德黑兰会议。这是罗斯福第一次到伊朗。他在会议期间,一直呆在苏联使馆的深宫大院里,几乎没有出来看看这个国家/轰/把伊朗炸平/把伊朗炸成停车场一颗坚果 2007年,麦凯恩在竞选总统的时候,参加了南加州的一个活动。有人问他对伊朗的看法。麦凯恩说:“海滩小子(Beach Boys)不是有一首老歌吗?‘轰,轰,轰,把伊朗炸平’(Bomb, bomb, bomb, bomb, bomb Iran)。” 这个老男人,老得连老歌都记不住了。海滩小子是一支在20世纪60年代非常活跃的乐队,但早几年出道的甲壳虫乐队几乎把他们的风头全压下去了。海滩小子从来没有唱过轰炸伊朗的歌。麦凯恩提到的,是1979年伊朗学生扣押美国使馆人员之后,有人把海滩小子翻唱的一首歌《芭芭拉·安》改了歌词。歌词变成了:“ 轰轰轰把伊朗炸平把伊朗炸成停车场”。 麦凯恩的记忆力已经不那么清晰,但他要传达的信息却非常清晰。有很多美国人认为,解决伊朗问题的办法,就是打一仗,教训下这个“流氓国家”。 美国会打伊朗呢? 美国不是打不了伊朗。美国是谁啊。2011年美国军费预算高达7393亿美元,约相当于后面25个国家的军费支出总和,占全球的45.7%。美国在军事技术方面令对手望尘莫及。1991年海湾战争中,“战斧”巡航导弹、精确制导导弹、带夜视仪的新型坦克等新型武器纷纷登台亮相,令人眼花缭乱。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,不到四周就摧毁了萨达姆政权,更是让全世界的军事观察家们目瞪口呆。俄罗斯前任国防部副部长说,我们的将军们没有预料到伊军的惨败。但是,打赢了之后才是战争的开始。如今,美国在伊拉克已经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。根据美国五角大楼的统计,美国为伊拉克战争累计投入将近7700亿美元。美国国会预算局说,从2003到2012年,美国纳税人每天都要为伊拉克战争和伊拉克重建项目承担2650万美元的支出。美军已经有4000多名士兵因战争死亡,以后还将有更多。基地组织的一名高官就曾说,穆斯林们应该感谢真主,让美国人来到了伊拉克,到了穆斯林自己的地盘上。他们鼓励圣战分子见到美国人,不分军民,全部杀光。 如果美国打的不是伊拉克,而是伊朗呢? 伊朗是个大国,不是个小国。伊朗的国土面积是伊拉克的四倍,人口是伊拉克的三倍。伊朗的国土面积为168万平方公里,比法国、德国、荷兰、比利时、西班牙和葡萄牙加在一起还大,超过了美国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地区,也比中国长江以南的华中、华东、华南各省、市、自治区的面积总和还大。伊朗有大约7000万人口,伊拉克的人口约为2500万。伊朗的人口超过了英国、法国和意大利,相当于加拿大的两倍、沙特阿拉伯或马来西亚的三倍、以色列的十倍。 更重要的是,伊拉克是一片平原,而伊朗则四面环山、依山傍海,像一座堡垒,易守难攻。 横亘欧亚大陆的阿尔卑斯-喜马拉雅山系,在伊朗境内分成了两个支脉,像张开的两个手臂,把伊朗紧紧的环抱起来。一支是厄尔布尔士山脉,沿着里海南岸绵延,如波涛般起伏不定,最低的是低于海平面的里海洼地,最高处是海拔5604米的锥形火山达马万峰。厄尔布尔士山脉向东到达伊朗和阿富汗边界之后,再向东向南,连接上兴都库什山脉。另一支是扎格罗斯山脉,它是高加索山脉的南支脉,起自伊朗西北部的乌鲁米耶湖,一直向东南延伸到霍尔木兹海峡。扎格罗斯山脉其实包括了几条平行的山脉,好像感觉对伊朗的保护还不够严密,它们再要仔细的多加几道锁链。 在群山环绕之中,是伊朗高原。伊朗高原的中央,有两个巨大的沙漠盆地,即卡维尔盐漠和卢特荒漠。卡维尔盐漠的表层有一片脆弱的盐壳,下面是粘稠的泥浆。在盐漠之中,没有任何动植物能够生存。卢特荒漠炎热多风,和盐漠一样荒凉。曾经到过这里的俄罗斯旅行家尼古拉·哈内科夫说,要是跟这里相比,戈壁沙漠应该算是肥沃的。 这样的地理条件,决定了伊朗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。即使伊朗有对外扩张的野心,也难以遂愿。往北去,在破碎的厄尔布尔士山脉之间,断断续续有一些山口,但是北部的土耳其和俄罗斯都是伊朗的劲敌。伊朗的东北部毗邻土库曼斯坦,通向中亚草原,但那里几乎和伊朗一样贫瘠、荒凉。伊朗的东部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,地势比伊朗更为险恶。往南,要跃过高山,才能到海边。伊朗有大约1300公里的海岸线,一半在波斯湾,一半在阿曼湾,但伊朗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,始终是陆地国家。如果伊朗对外扩张,最便捷的通道是朝西,顺着河谷打出去。古代的时候,波斯人曾从这里一直打到埃及和希腊。但是打出去之后如何补给大军呢?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。即使在波斯一度对外扩张的时候,他们对占领地区的统治也很宽松,随时准备收缩战线后退。如果伊朗想成为一个帝国,唯一的可能性是向西南部进军,彻底征服两河流域,以这里的沃土平原为根据地,图谋天下霸业。但遗憾的是,伊朗从来不曾完全占领两河流域。相反,外国统治势力,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、罗马帝国、拜占庭、奥斯曼,直到英国和美国,都曾占领伊拉克,或让伊拉克成为自己的代理人,直接威慑伊朗。 做为防守者,伊朗占尽地利。从西部直接越过扎格罗斯山脉进攻伊朗几乎是不可能的。1980年两伊战争期间萨达姆曾经尝试过,但以失败告终。伊朗的西南部,是一片潮湿的沼泽,阻挡了阿拉伯人的入侵。伊朗在北部和东部都有严密的防守,可以高枕无忧。历史上伊朗几次沦陷,大致都是从东北和西部两个通道被攻破的。公元前4世纪,亚历山大先占领巴比伦,再从西部山口进入伊朗,消灭了波斯帝国,波斯的国库被洗劫一空,雄伟的宫殿化为灰烬。公元642年,穆斯林军队也是从扎格罗斯山脉的隘口攻入伊朗高原的。公元13世纪,由于伊朗东部的花剌子模杀害蒙古商队和使者,成吉思汗帅蒙古主力亲征,发动了一场残酷的复仇战争。成吉思汗的进攻路线是从伊朗东北部入境,从东一直打到西,横扫伊朗、伊拉克和叙利亚。 伊朗有自己的致命弱点,狡猾的敌人可以利用其弱点,不战而胜。和所有的山地国家一样,伊朗的人口极其多样化。除了占人口50-60%左右的波斯人之外,还有库尔德人、阿拉伯人、亚美尼亚人和亚述人等。从表面上看,伊朗99%的人口都是穆斯林,但占90%左右的什叶派和10%左右的逊尼派之间存在着长期的对立。此外,还有伊朗土生土长的古老宗教琐罗亚斯德教、以及基督教、犹太教和巴哈教等。种族和宗教的分化,给外国势力提供了从内部颠覆伊朗的绝好机会。俄罗斯和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就已经不断介入伊朗内政,翻手为云、覆手为雨。美国在二战之后继承的是同样的衣钵。无论是库尔德人或亚美尼亚人争取独立,还是在伊朗的宫廷政变中,都能够清楚的看到外国势力的幕后阴影。 这在一定程度能够解释,为什么伊朗会出现一个高度集权的政权。由于平地多为荒凉不毛之处,伊朗绝大部分的人口都居住在山地。伊朗的首都德黑兰就是山脚下的一座城市。在西南和东南地区的富饶平地上居住的居民,又大多不是波斯人。比如库尔德人就住在伊朗西南部的两河流域平原上。山区的经济状况总会较为落后,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,伊朗无法发展强大的工业和商业。如果山区的人口较少,他们会很穷,如果山区的人口众多,他们会更穷。山区的居民各自过着贫困的生活,彼此间不通音信,也难以被同化。没有一种像伊斯兰教这样的宗教力量,难以将伊朗的民众团结起来。 一般认为,伊斯兰教的两大派别,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分歧在于,逊尼派认为默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应由穆斯林公社选举产生,而什叶派则坚持世袭制的原则,他们将自己的最高宗教领袖称为伊玛目,从穆罕默德的堂弟、女婿阿里开始,直到第12代伊玛目,均为阿里的嫡传子弟。但事实上,什叶派更多的是一种波斯化的伊斯兰教。从什叶派伊斯兰教中,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子,但逊尼派完全不受其影响。直到16世纪之前,什叶派的力量都并不强大。16世纪伊朗历史上最强大的萨菲王朝建立,才带来了什叶派的兴起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有些像西欧的新教革命。什叶派教义给波斯人找到了一种自我定位,他们既可以遵从伊斯兰教,又可以保持自己的自尊和特色。 同样的逻辑可以解释,为什么伊朗始终对国内有严密的控制。伊朗到处是无孔不入的安全情报部门、高高在上的神职人员。在国家的军队之外,伊朗还要建立服从于宗教的伊斯兰革命卫队。伊朗政权对国内的不同政见和反对力量高度警惕,总是本能的认为其背后一定有外国颠覆势力从中作梗。千百年的历史教训是,对伊朗来说,一旦后院起火,将无险可守、无路可退,没有任何回旋和缓冲的余地。 这就是伊朗。美国如果去打伊朗,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,伊朗也不会彻底的失败。美国会陷入一个比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更深的泥潭。伊朗是一颗坚果,一颗蒸不烂、煮不熟、锤不扁、炒不爆、响珰珰的铜豌豆。 两个冤家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。但如果成了世世代代的宿仇,就很少会有人记得,最初到底是为什么引起了仇恨。谁知道罗密欧家族和朱丽叶家族之间的仇恨是因为什么?根据美国历史上的真实故事拍摄的《血仇》,讲述了哈特菲尔德家族和麦考伊家族之间长达百年的仇杀、纵火,但最初的原因是因为一家偷了另一家的一头猪。美国和伊朗俨然已成为一对冤家,但又有谁知道,这两个国家之间其实原本无冤无仇?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美国和伊朗仿佛在两个不同的星球上。美国是一个奉行孤立主义的新兴国家,而伊朗刚刚懵懵懂懂的撞上西方列强的政治蛛网。要论两国之间的关系,美国和伊朗之间的亲密程度,估计相当于蒙古和新西兰。1856年,美国和伊朗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,但既不是在美国签,也不是在伊朗签,而是两国的领事,在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签的协议。想像一下,蒙古和新西兰在香港签订了一份友好协议。 美国在一战之后,奉行的是威尔逊式的理想主义外交政策。1919年在巴黎和谈的时候,美国出于道义,想帮伊朗讨一个公道,至少要让伊朗有讲话的机会,但英国根本不予理睬。当然,美国对伊朗的兴趣并不完全出于高尚的理想。美国也想得到商业上的利益,尤其是想在肥得流油的石油市场上分一杯羹。但当美国提出,想让自己的石油公司美国标准石油公司进入伊朗的时候,英国当即一口回绝。明明是英国包的二奶,怎么能让美国也上床。英国人觉得,美国人有这样的想法,真是太不可思议了。 二战期间,美国有大约三万名士兵在伊朗,负责盟军的后勤供应。大量的军火和其他物资从伊朗输送到苏联。美国也通过《租借法案》对伊朗进行了支持。但美国仍然在伊朗问题上插不上手。1942年,英国和苏联干脆联手,废黜了野心勃勃的伊朗国王礼萨沙·巴列维。当时,伊朗事实上已经被英国和苏联瓜分。苏联控制伊朗北部,英国占据伊朗南部。要是由着英国和苏联的意思,干脆找个完完全全的傀儡做自己的代理人得了,但由于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忌惮,所以才没有下手,而是让国王传位于自己的儿子穆罕默德-礼萨·巴列维。礼萨沙本人被流放,最后到了南非,1944年死于当地。 1943年11月28日到12月1日,罗斯福总统来参加德黑兰会议。这是罗斯福第一次到伊朗。他在会议期间,一直呆在苏联使馆的深宫大院里,几乎没有出来看看这个国家”。

麦凯恩的记忆力已经不那么清晰,但他要传达的信息却非常清晰。有很多美国人认为,解决伊朗问题的办法,就是打一仗,教训下这个“流氓国家”。

美国会打伊朗呢?

美国不是打不了伊朗。美国是谁啊。2011年美国军费预算高达7393亿美元,约相当于后面25个国家的军费支出总和,占全球的45.7%。美国在军事技术方面令对手望尘莫及。1991年海湾战争中,“战斧”巡航导弹、精确制导导弹、带夜视仪的新型坦克等新型武器纷纷登台亮相,令人眼花缭乱。是什么样子。但罗斯福明确支持伊朗独立。他曾说:我们要把伊朗当做一个样板,展示美国怎样施展无私的外交政策。他想通过经济和技术援助,把伊朗变成不发达世界的一个榜样。之后,美国陆续为伊朗提供在公共卫生、农业、教育、公安等领域的经济和技术支持。但最关键的政策是1947年6月,美国向伊朗提供了第一笔2500亿美元贷款,用于购买美国武器。从此,这成为联接两国政府友谊的重要纽带,来自美国的军火,如潮水一般涌入伊朗。 要是按照这样的情节发展,美国和伊朗之间本应成为亲密的兄弟。毕竟,美国没有像英国和俄国那样侵略和欺凌过伊朗,伊朗人原本不像仇恨英国人和俄国人一样仇恨美国人。但是,1953年发生的一场动乱,彻底改变了伊朗人民对美国的态度。 1950年,伊朗民族阵线的领导人摩萨台就任首相。他提出将英伊石油公司完全国有化。这一提案让摩萨台成为伊朗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,但也彻底激怒了英国。第一,英国人认为,像伊朗这样的劣等民族怎么有资格和英国谈条件。伊朗不过是一个落后、腐败、幼稚的亚洲国家,伊朗人能理解的只有贿赂和暴力。第二,英国的确离不开伊朗的石油。经过两次世界大战之后,昔日的大英帝国已经彻底败落,成了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。英国每年从英伊石油公司的税收中获得巨大的收入,还能获得丰厚的公司股份分红。这样的利益,怎么能拱手交出去呢。 美国在其中扮演着极为微妙和尴尬的角色。美国人一开始很同情伊朗,他们也知道,英伊石油公司的内幕太黑了。伊朗政府怎么说也拥有英伊石油公司20%的股份,但英国人连账簿都不给伊朗人看。再说了,伊朗也同意,国有化之后会给予英国适宜的补偿。在美国人看来,这是一件可以谈判的事情。但英国人的态度则非常坚定:绝不谈判。英国增派驻波斯湾的军队,而且已经准备登陆作战。同时,英国人撤走了所有的英籍员工,使这个公司基本停工,还冻结伊朗在英国的银行存款。英国对美国的态度也极其不满,声称如果美国再帮助伊朗,就要和美国断交。 这让美国感到非常为难。最终,还是英国帮助举棋不定的美国下了决心。狡猾的英国人知道,要想把美国拖下水,不能就石油说石油,而是要拉响红色警报。只要吓唬美国人,说苏联想要颠覆伊朗,美国就会激动的捋袖子上阵。英国人读过十七世纪法国作家拉·封丹的寓言《猴子与猫》:猴子骗猫从火中取栗子,栗子让猴子吃了,猫却把脚上的毛烧掉了。军情六处成功的说服美国新任国务卿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,要是美国不推翻摩萨台政府,伊朗就会成为中东地区倒塌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。 美国的判断力实在不敢令人恭维,但其执行力却非常强悍。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的弟弟艾伦·杜勒斯就是当时中情局的负责人。1953年2月,美国和英国共同制定了一个代号为Ajax的秘密行动。不,更正一下,这个计划主要是军情六处制定的,但却由中情局执行。中情局专门拨款100万美元,用于这一秘密行动的经费。艾伦·杜勒斯找到西奥多·罗斯福总统的孙子克米特·罗斯福。这位公子显然很喜欢刺激性的工作,他马上飞往伊朗,在美国使馆坐镇指挥。克米特·罗斯福一方面到处散布假消息,污蔑摩萨台,煽动公众骚动乱和部落动乱,雇佣恶徒假扮左翼的图德党人上街游行滋事,另一方面,秘密的和几位伊朗军官勾结,鼓动他们发动政变。参与政变的伊朗军官以扎黑迪和卡尚尼为首,这两个军官都以贪污腐化著称。更具讽刺意义的是,卡尚尼曾经和图德党秘密接触,打算让图德党支持他做首相候选人。 1953年8月19日是伊朗政变的日子。一群高呼支持国王口号的人群沿着德黑兰的大街游行,沿途袭击了支持摩萨台的国家广播电台和其他机构。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德黑兰贫民区的职业流氓,上街闹事拿到的报酬是由中情局现金支付的。与此同时,几支军队包围了摩萨台的官邸,并迫使他投降。摩萨台被判犯有叛国罪,一直被软禁至死。 如果要理解伊朗人对美国的刻骨仇恨,就得了解美国在1953年伊朗政变中的所作所为。仇恨的种子就是在1953年种下的。 摩萨台下台之后,巴列维国王控制了伊朗的政局。巴列维国王是美国驻伊朗大使乔治·艾伦的好朋友,他们平时经常一起打网球,两家每个星期都要聚餐。1949年年底,年轻、英俊的巴列维国王访问美国,受到明星一般的隆重欢迎。在美国人民的眼中,巴列维就是伊朗,伊朗就是巴列维。 可惜的是,伊朗人并不这么看。他们看到的是,摩萨台政府被推翻之后,巴列维是在美国人簇拥下回国;他们看到的是,巴列维用卖石油的钱,大量从美国进口武器。巴列维甚至想在军事力量上和苏联抗衡,而且他对新式武器极其痴迷。有个笑话说,别的男人是看《花花公子》会兴奋,巴列维读介绍新式武器的小册子就能达到高潮。伊朗人看到的是,美国的石油公司在巴列维时期终于挤进了伊朗,成千上万的美国军事人员和工人涌入。他们看到的是,伊朗的经济增长速度的确较快,但财富并没有公平分配。石油出口换回的收入除了进口军火,就是建造一些华而不实的建筑。在伊朗这个拥有丰富能源的国家,许多农村却没有电,甚至德黑兰都经常断电。尤其是,伊朗人看到的是一个越来越狂妄自大、暴戾残忍的国王。在巴列维时期,国王就是一切。议会变成了摆设。1975年,连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两党制也被取消了。伊朗成为复兴党领导下的一党专制国家。从某种程度上讲,正是由于国王镇压了所有他能看得到的政治对手,才迫使反对力量都投奔宗教阵营。 正是巴列维政府自己的愚蠢,点燃了1978-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。事情的导火索是,一份半官方的德黑兰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,污蔑流亡海外的宗教领袖霍梅尼是英国间谍,甚至可能是个同性恋者。这篇蹩脚的文章燃起了伊朗人的怒火。愤怒的人们上街游行,而政府的镇压活动几乎变成了肆意的报复。危机不断升级,死难人数越来越多。11月5日,德黑兰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暴乱。英国大使馆遭到攻击,政府部门被洗劫,很多商店被焚烧和抢劫,德黑兰大学的国王雕像被推倒。此后一个多月,德黑兰重要的集市一直罢市、交通瘫痪、经常大规模停电、政府瘫痪、军队人员大量逃跑,有些士兵甚至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长官。12月10日,德黑兰爆发了大约200万人的示威游行。巴列维国王在1979年1月1日宣布出国“休假”。他这一去,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祖国,美国也从此失去了伊朗。 美国和伊朗的相互仇恨开始赛跑。仇恨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仇恨。美国人看到的是人质危机。1979年11月4日,一群伊朗学生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,并扣押60多名使馆人员为人质,直到444天之后才释放。伊朗看到的是美国在两伊战争期间站在伊拉克一边,给伊拉克提供军火,帮助萨达姆攻打伊朗。美国人看到的是1979年11月20日,一群激进的伊朗穆斯林占领麦加的大清真寺。伊朗人看到的是1988年7月,美国的巡洋舰在伊朗的领海内,用导弹击落伊朗的一架民航飞机,机上290名乘客全部遇难。 到最后,仇恨升华为意识形态。伊朗人认为,美国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颠覆伊朗政权。美国人认为,伊朗就是一个邪恶国家,除掉伊朗是美国的神圣使命。 在伊朗和美国,都是鹰派占上风。1989年,哈梅内伊接替霍梅尼,成为伊朗的最高领袖。哈梅内伊一直是霍梅尼的追随者,在巴列维国王执政期间曾被捕入狱,受尽迫害。1981年,他曾在一次集会上被反对派炸成重伤,右手至今残疾。哈梅内伊一生的经历和信念,让他深信,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就是和美国断绝关系,坚决不能让像巴列维这样的美国走狗东山再起。 如果说伊朗对美国的警惕多少有些神经质,那么美国对伊朗的敌意则来得莫名其妙。小布什总统上台之后,召集了一批头脑顽固但意志坚定、外交经验缺乏但善于操纵决策的新保守主义者。在副总统切尼、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人的支持下,他们开始鼓吹对伊朗采取强硬政策。新保守主义者人数稀少但能量巨大,他们中大部分人是犹太人,和以色列以及美国的犹太院外集团有紧密的联系,信奉一位孤僻的哲学家列奥·施特劳斯的哲学,错误的认为伊朗是个摇摇欲坠的国家,一推就倒。一位新保守主义者声称:“对伊朗的外交政策可以休矣,现在要的是一个自由的伊朗。”受到新保守主义的影响,小布什在2002年将伊朗归入“邪恶轴心国”。和伊朗的和谈,甚至是正常的外交对话都终止了。2007年,小布什甚至曾提出过“三天闪电战计划”,说美国要是再不动手就晚了。 美国一再的用错误的政策,加深了伊朗对美国的仇恨。当奥巴马总统上台之后,向伊朗伸出了和解的手。奥巴马不再提要颠覆伊朗政权,也不再提军事打击伊朗,他希望用各种可行的办法妥善处理伊朗核武器问题。 哈梅内伊的第一反应是:我凭什么要相信你? 果壳中的核问题 美国和伊朗的外交政策和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都完全不一样。 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深思熟虑,似乎每一项政策都是大战略棋盘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一步棋子,都有反复计算过的深远用意。但事实上,美国在二战之后,多次在重大外交决策中犯愚蠢的错误。在朝鲜战争期间,狂妄自大的麦克阿瑟就是不相信中国会出兵援助,他扣押了前方传来的和他意见不一致的重要情报。美国那么热衷派兵越南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按照美国的解释,是担心红色中国借道越南,将势力扩张到东南亚。且不说中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野心,就算是中国要打东南亚,也不会从越南出兵。越南是个地形狭长的国家,一边临海,一边傍山,最窄处不过几十公里,美国只要控制住这个隘口,敌人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。无论从老挝还是从缅甸出兵,都胜过借道越南。美国在9.11之后忽然去打伊拉克,更是匪夷所思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劫机的恐怖分子是伊拉克人,错,他们大多是沙特阿拉伯人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本·拉登躲在伊拉克,错,伊拉克和基地组织风牛马不相及。有人在美国的背后给了他一拳,他在气头上,一巴掌就扇在站在面前的小个子路人乙脸上。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精明,但一直在犯错误。这只能说明,一个大国在外交政策上犯错误的空间有多么的大。美国犯了几十年的错误,仍然可以自以为是、自行其是。 伊朗看似激进而顽固,但其外交政策却一直小心翼翼。它的激进是表演出来的激进,它的谨慎是为求生存逼出来的本能。由于跟对手相比处于弱势,而且周围都是敌人,所以伊朗刻意将自己装扮成顽固的极端主义。这种激进的宗教就像豪猪身上的刺,是为了吓唬敌人,又像变色龙的皮肤,是为了蒙蔽对手。每一个小孩子都知道,要想得到想要的东西,当个好孩子是不行的,只有又哭又闹、不听话,才能逼迫父母就范。用博弈论的术语讲,这样子,你的威胁才是可以置信的。但是,伊朗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自杀性的决策。美国攻打阿富汗的时候,恰逢新保守主义者一派狂言,扬言要打伊朗,但伊朗却在暗中帮助美国。伊朗将可疑的基地组织成员驱逐出境,而且用自己的影响力,说服阿富汗的地方军阀们站在美国一边。这说明,一个小国,有一点点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。犯错误是大国外交的奢侈品,哪怕像伊朗这样看似不按牌理出牌的国家,其实都是谨小慎微的现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,不到四周就摧毁了萨达姆政权,更是让全世界的军事观察家们目瞪口呆。俄罗斯前任国防部副部长说,我们的将军们没有预料到伊军的惨败。但是,打赢了之后才是战争的开始。如今,美国在伊拉克已经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。根据美国五角大楼的统计,美国为伊拉克战争累计投入将近7700亿美元。美国国会预算局说,从2003到一颗坚果 2007年,麦凯恩在竞选总统的时候,参加了南加州的一个活动。有人问他对伊朗的看法。麦凯恩说:“海滩小子(Beach Boys)不是有一首老歌吗?‘轰,轰,轰,把伊朗炸平’(Bomb, bomb, bomb, bomb, bomb Iran)。” 这个老男人,老得连老歌都记不住了。海滩小子是一支在20世纪60年代非常活跃的乐队,但早几年出道的甲壳虫乐队几乎把他们的风头全压下去了。海滩小子从来没有唱过轰炸伊朗的歌。麦凯恩提到的,是1979年伊朗学生扣押美国使馆人员之后,有人把海滩小子翻唱的一首歌《芭芭拉·安》改了歌词。歌词变成了:“ 轰轰轰把伊朗炸平把伊朗炸成停车场”。 麦凯恩的记忆力已经不那么清晰,但他要传达的信息却非常清晰。有很多美国人认为,解决伊朗问题的办法,就是打一仗,教训下这个“流氓国家”。 美国会打伊朗呢? 美国不是打不了伊朗。美国是谁啊。2011年美国军费预算高达7393亿美元,约相当于后面25个国家的军费支出总和,占全球的45.7%。美国在军事技术方面令对手望尘莫及。1991年海湾战争中,“战斧”巡航导弹、精确制导导弹、带夜视仪的新型坦克等新型武器纷纷登台亮相,令人眼花缭乱。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,不到四周就摧毁了萨达姆政权,更是让全世界的军事观察家们目瞪口呆。俄罗斯前任国防部副部长说,我们的将军们没有预料到伊军的惨败。但是,打赢了之后才是战争的开始。如今,美国在伊拉克已经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。根据美国五角大楼的统计,美国为伊拉克战争累计投入将近7700亿美元。美国国会预算局说,从2003到2012年,美国纳税人每天都要为伊拉克战争和伊拉克重建项目承担2650万美元的支出。美军已经有4000多名士兵因战争死亡,以后还将有更多。基地组织的一名高官就曾说,穆斯林们应该感谢真主,让美国人来到了伊拉克,到了穆斯林自己的地盘上。他们鼓励圣战分子见到美国人,不分军民,全部杀光。 如果美国打的不是伊拉克,而是伊朗呢? 伊朗是个大国,不是个小国。伊朗的国土面积是伊拉克的四倍,人口是伊拉克的三倍。伊朗的国土面积为168万平方公里,比法国、德国、荷兰、比利时、西班牙和葡萄牙加在一起还大,超过了美国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地区,也比中国长江以南的华中、华东、华南各省、市、自治区的面积总和还大。伊朗有大约7000万人口,伊拉克的人口约为2500万。伊朗的人口超过了英国、法国和意大利,相当于加拿大的两倍、沙特阿拉伯或马来西亚的三倍、以色列的十倍。 更重要的是,伊拉克是一片平原,而伊朗则四面环山、依山傍海,像一座堡垒,易守难攻。 横亘欧亚大陆的阿尔卑斯-喜马拉雅山系,在伊朗境内分成了两个支脉,像张开的两个手臂,把伊朗紧紧的环抱起来。一支是厄尔布尔士山脉,沿着里海南岸绵延,如波涛般起伏不定,最低的是低于海平面的里海洼地,最高处是海拔5604米的锥形火山达马万峰。厄尔布尔士山脉向东到达伊朗和阿富汗边界之后,再向东向南,连接上兴都库什山脉。另一支是扎格罗斯山脉,它是高加索山脉的南支脉,起自伊朗西北部的乌鲁米耶湖,一直向东南延伸到霍尔木兹海峡。扎格罗斯山脉其实包括了几条平行的山脉,好像感觉对伊朗的保护还不够严密,它们再要仔细的多加几道锁链。 在群山环绕之中,是伊朗高原。伊朗高原的中央,有两个巨大的沙漠盆地,即卡维尔盐漠和卢特荒漠。卡维尔盐漠的表层有一片脆弱的盐壳,下面是粘稠的泥浆。在盐漠之中,没有任何动植物能够生存。卢特荒漠炎热多风,和盐漠一样荒凉。曾经到过这里的俄罗斯旅行家尼古拉·哈内科夫说,要是跟这里相比,戈壁沙漠应该算是肥沃的。 这样的地理条件,决定了伊朗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。即使伊朗有对外扩张的野心,也难以遂愿。往北去,在破碎的厄尔布尔士山脉之间,断断续续有一些山口,但是北部的土耳其和俄罗斯都是伊朗的劲敌。伊朗的东北部毗邻土库曼斯坦,通向中亚草原,但那里几乎和伊朗一样贫瘠、荒凉。伊朗的东部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,地势比伊朗更为险恶。往南,要跃过高山,才能到海边。伊朗有大约1300公里的海岸线,一半在波斯湾,一半在阿曼湾,但伊朗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,始终是陆地国家。如果伊朗对外扩张,最便捷的通道是朝西,顺着河谷打出去。古代的时候,波斯人曾从这里一直打到埃及和希腊。但是打出去之后如何补给大军呢?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。即使在波斯一度对外扩张的时候,他们对占领地区的统治也很宽松,随时准备收缩战线后退。如果伊朗想成为一个帝国,唯一的可能性是向西南部进军,彻底征服两河流域,以这里的沃土平原为根据地,图谋天下霸业。但遗憾的是,伊朗从来不曾完全占领两河流域。相反,外国统治势力,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、罗马帝国、拜占庭、奥斯曼,直到英国和美国,都曾占领伊拉克,或让伊拉克成为自己的代理人,直接威慑伊朗。 做为防守者,伊朗占尽地利。从西部直接越过扎格罗斯山脉进攻伊朗几乎是不可能的。1980年两伊战争期间萨达姆曾经尝试过,但以失败告终。伊朗的西南部,是一片潮湿的沼泽,阻挡了阿拉伯人的入侵。伊朗在北部和东部都有严密的防守,可以高枕无忧。历史上伊朗几次沦陷,大致都是从东北和西部两个通道被攻破的。公元前4世纪,亚历山大先占领巴比伦,再从西部山口进入伊朗,消灭了波斯帝国,波斯的国库被洗劫一空,雄伟的宫殿化为灰烬。公元642年,穆斯林军队也是从扎格罗斯山脉的隘口攻入伊朗高原的。公元13世纪,由于伊朗东部的花剌子模杀害蒙古商队和使者,成吉思汗帅蒙古主力亲征,发动了一场残酷的复仇战争。成吉思汗的进攻路线是从伊朗东北部入境,从东一直打到西,横扫伊朗、伊拉克和叙利亚。 伊朗有自己的致命弱点,狡猾的敌人可以利用其弱点,不战而胜。和所有的山地国家一样,伊朗的人口极其多样化。除了占人口50-60%左右的波斯人之外,还有库尔德人、阿拉伯人、亚美尼亚人和亚述人等。从表面上看,伊朗99%的人口都是穆斯林,但占90%左右的什叶派和10%左右的逊尼派之间存在着长期的对立。此外,还有伊朗土生土长的古老宗教琐罗亚斯德教、以及基督教、犹太教和巴哈教等。种族和宗教的分化,给外国势力提供了从内部颠覆伊朗的绝好机会。俄罗斯和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就已经不断介入伊朗内政,翻手为云、覆手为雨。美国在二战之后继承的是同样的衣钵。无论是库尔德人或亚美尼亚人争取独立,还是在伊朗的宫廷政变中,都能够清楚的看到外国势力的幕后阴影。 这在一定程度能够解释,为什么伊朗会出现一个高度集权的政权。由于平地多为荒凉不毛之处,伊朗绝大部分的人口都居住在山地。伊朗的首都德黑兰就是山脚下的一座城市。在西南和东南地区的富饶平地上居住的居民,又大多不是波斯人。比如库尔德人就住在伊朗西南部的两河流域平原上。山区的经济状况总会较为落后,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,伊朗无法发展强大的工业和商业。如果山区的人口较少,他们会很穷,如果山区的人口众多,他们会更穷。山区的居民各自过着贫困的生活,彼此间不通音信,也难以被同化。没有一种像伊斯兰教这样的宗教力量,难以将伊朗的民众团结起来。 一般认为,伊斯兰教的两大派别,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分歧在于,逊尼派认为默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应由穆斯林公社选举产生,而什叶派则坚持世袭制的原则,他们将自己的最高宗教领袖称为伊玛目,从穆罕默德的堂弟、女婿阿里开始,直到第12代伊玛目,均为阿里的嫡传子弟。但事实上,什叶派更多的是一种波斯化的伊斯兰教。从什叶派伊斯兰教中,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子,但逊尼派完全不受其影响。直到16世纪之前,什叶派的力量都并不强大。16世纪伊朗历史上最强大的萨菲王朝建立,才带来了什叶派的兴起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有些像西欧的新教革命。什叶派教义给波斯人找到了一种自我定位,他们既可以遵从伊斯兰教,又可以保持自己的自尊和特色。 同样的逻辑可以解释,为什么伊朗始终对国内有严密的控制。伊朗到处是无孔不入的安全情报部门、高高在上的神职人员。在国家的军队之外,伊朗还要建立服从于宗教的伊斯兰革命卫队。伊朗政权对国内的不同政见和反对力量高度警惕,总是本能的认为其背后一定有外国颠覆势力从中作梗。千百年的历史教训是,对伊朗来说,一旦后院起火,将无险可守、无路可退,没有任何回旋和缓冲的余地。 这就是伊朗。美国如果去打伊朗,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,伊朗也不会彻底的失败。美国会陷入一个比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更深的泥潭。伊朗是一颗坚果,一颗蒸不烂、煮不熟、锤不扁、炒不爆、响珰珰的铜豌豆。 两个冤家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。但如果成了世世代代的宿仇,就很少会有人记得,最初到底是为什么引起了仇恨。谁知道罗密欧家族和朱丽叶家族之间的仇恨是因为什么?根据美国历史上的真实故事拍摄的《血仇》,讲述了哈特菲尔德家族和麦考伊家族之间长达百年的仇杀、纵火,但最初的原因是因为一家偷了另一家的一头猪。美国和伊朗俨然已成为一对冤家,但又有谁知道,这两个国家之间其实原本无冤无仇?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美国和伊朗仿佛在两个不同的星球上。美国是一个奉行孤立主义的新兴国家,而伊朗刚刚懵懵懂懂的撞上西方列强的政治蛛网。要论两国之间的关系,美国和伊朗之间的亲密程度,估计相当于蒙古和新西兰。1856年,美国和伊朗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,但既不是在美国签,也不是在伊朗签,而是两国的领事,在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签的协议。想像一下,蒙古和新西兰在香港签订了一份友好协议。 美国在一战之后,奉行的是威尔逊式的理想主义外交政策。1919年在巴黎和谈的时候,美国出于道义,想帮伊朗讨一个公道,至少要让伊朗有讲话的机会,但英国根本不予理睬。当然,美国对伊朗的兴趣并不完全出于高尚的理想。美国也想得到商业上的利益,尤其是想在肥得流油的石油市场上分一杯羹。但当美国提出,想让自己的石油公司美国标准石油公司进入伊朗的时候,英国当即一口回绝。明明是英国包的二奶,怎么能让美国也上床。英国人觉得,美国人有这样的想法,真是太不可思议了。 二战期间,美国有大约三万名士兵在伊朗,负责盟军的后勤供应。大量的军火和其他物资从伊朗输送到苏联。美国也通过《租借法案》对伊朗进行了支持。但美国仍然在伊朗问题上插不上手。1942年,英国和苏联干脆联手,废黜了野心勃勃的伊朗国王礼萨沙·巴列维。当时,伊朗事实上已经被英国和苏联瓜分。苏联控制伊朗北部,英国占据伊朗南部。要是由着英国和苏联的意思,干脆找个完完全全的傀儡做自己的代理人得了,但由于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忌惮,所以才没有下手,而是让国王传位于自己的儿子穆罕默德-礼萨·巴列维。礼萨沙本人被流放,最后到了南非,1944年死于当地。 1943年11月28日到12月1日,罗斯福总统来参加德黑兰会议。这是罗斯福第一次到伊朗。他在会议期间,一直呆在苏联使馆的深宫大院里,几乎没有出来看看这个国家2012年,美国纳税人每天都要为伊拉克战争和伊拉克重建项目承担2650万美元的支出。美军已经有4000多名士兵因战争死亡,一颗坚果 2007年,麦凯恩在竞选总统的时候,参加了南加州的一个活动。有人问他对伊朗的看法。麦凯恩说:“海滩小子(Beach Boys)不是有一首老歌吗?‘轰,轰,轰,把伊朗炸平’(Bomb, bomb, bomb, bomb, bomb Iran)。” 这个老男人,老得连老歌都记不住了。海滩小子是一支在20世纪60年代非常活跃的乐队,但早几年出道的甲壳虫乐队几乎把他们的风头全压下去了。海滩小子从来没有唱过轰炸伊朗的歌。麦凯恩提到的,是1979年伊朗学生扣押美国使馆人员之后,有人把海滩小子翻唱的一首歌《芭芭拉·安》改了歌词。歌词变成了:“ 轰轰轰把伊朗炸平把伊朗炸成停车场”。 麦凯恩的记忆力已经不那么清晰,但他要传达的信息却非常清晰。有很多美国人认为,解决伊朗问题的办法,就是打一仗,教训下这个“流氓国家”。 美国会打伊朗呢? 美国不是打不了伊朗。美国是谁啊。2011年美国军费预算高达7393亿美元,约相当于后面25个国家的军费支出总和,占全球的45.7%。美国在军事技术方面令对手望尘莫及。1991年海湾战争中,“战斧”巡航导弹、精确制导导弹、带夜视仪的新型坦克等新型武器纷纷登台亮相,令人眼花缭乱。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,不到四周就摧毁了萨达姆政权,更是让全世界的军事观察家们目瞪口呆。俄罗斯前任国防部副部长说,我们的将军们没有预料到伊军的惨败。但是,打赢了之后才是战争的开始。如今,美国在伊拉克已经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。根据美国五角大楼的统计,美国为伊拉克战争累计投入将近7700亿美元。美国国会预算局说,从2003到2012年,美国纳税人每天都要为伊拉克战争和伊拉克重建项目承担2650万美元的支出。美军已经有4000多名士兵因战争死亡,以后还将有更多。基地组织的一名高官就曾说,穆斯林们应该感谢真主,让美国人来到了伊拉克,到了穆斯林自己的地盘上。他们鼓励圣战分子见到美国人,不分军民,全部杀光。 如果美国打的不是伊拉克,而是伊朗呢? 伊朗是个大国,不是个小国。伊朗的国土面积是伊拉克的四倍,人口是伊拉克的三倍。伊朗的国土面积为168万平方公里,比法国、德国、荷兰、比利时、西班牙和葡萄牙加在一起还大,超过了美国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地区,也比中国长江以南的华中、华东、华南各省、市、自治区的面积总和还大。伊朗有大约7000万人口,伊拉克的人口约为2500万。伊朗的人口超过了英国、法国和意大利,相当于加拿大的两倍、沙特阿拉伯或马来西亚的三倍、以色列的十倍。 更重要的是,伊拉克是一片平原,而伊朗则四面环山、依山傍海,像一座堡垒,易守难攻。 横亘欧亚大陆的阿尔卑斯-喜马拉雅山系,在伊朗境内分成了两个支脉,像张开的两个手臂,把伊朗紧紧的环抱起来。一支是厄尔布尔士山脉,沿着里海南岸绵延,如波涛般起伏不定,最低的是低于海平面的里海洼地,最高处是海拔5604米的锥形火山达马万峰。厄尔布尔士山脉向东到达伊朗和阿富汗边界之后,再向东向南,连接上兴都库什山脉。另一支是扎格罗斯山脉,它是高加索山脉的南支脉,起自伊朗西北部的乌鲁米耶湖,一直向东南延伸到霍尔木兹海峡。扎格罗斯山脉其实包括了几条平行的山脉,好像感觉对伊朗的保护还不够严密,它们再要仔细的多加几道锁链。 在群山环绕之中,是伊朗高原。伊朗高原的中央,有两个巨大的沙漠盆地,即卡维尔盐漠和卢特荒漠。卡维尔盐漠的表层有一片脆弱的盐壳,下面是粘稠的泥浆。在盐漠之中,没有任何动植物能够生存。卢特荒漠炎热多风,和盐漠一样荒凉。曾经到过这里的俄罗斯旅行家尼古拉·哈内科夫说,要是跟这里相比,戈壁沙漠应该算是肥沃的。 这样的地理条件,决定了伊朗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。即使伊朗有对外扩张的野心,也难以遂愿。往北去,在破碎的厄尔布尔士山脉之间,断断续续有一些山口,但是北部的土耳其和俄罗斯都是伊朗的劲敌。伊朗的东北部毗邻土库曼斯坦,通向中亚草原,但那里几乎和伊朗一样贫瘠、荒凉。伊朗的东部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,地势比伊朗更为险恶。往南,要跃过高山,才能到海边。伊朗有大约1300公里的海岸线,一半在波斯湾,一半在阿曼湾,但伊朗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,始终是陆地国家。如果伊朗对外扩张,最便捷的通道是朝西,顺着河谷打出去。古代的时候,波斯人曾从这里一直打到埃及和希腊。但是打出去之后如何补给大军呢?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。即使在波斯一度对外扩张的时候,他们对占领地区的统治也很宽松,随时准备收缩战线后退。如果伊朗想成为一个帝国,唯一的可能性是向西南部进军,彻底征服两河流域,以这里的沃土平原为根据地,图谋天下霸业。但遗憾的是,伊朗从来不曾完全占领两河流域。相反,外国统治势力,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、罗马帝国、拜占庭、奥斯曼,直到英国和美国,都曾占领伊拉克,或让伊拉克成为自己的代理人,直接威慑伊朗。 做为防守者,伊朗占尽地利。从西部直接越过扎格罗斯山脉进攻伊朗几乎是不可能的。1980年两伊战争期间萨达姆曾经尝试过,但以失败告终。伊朗的西南部,是一片潮湿的沼泽,阻挡了阿拉伯人的入侵。伊朗在北部和东部都有严密的防守,可以高枕无忧。历史上伊朗几次沦陷,大致都是从东北和西部两个通道被攻破的。公元前4世纪,亚历山大先占领巴比伦,再从西部山口进入伊朗,消灭了波斯帝国,波斯的国库被洗劫一空,雄伟的宫殿化为灰烬。公元642年,穆斯林军队也是从扎格罗斯山脉的隘口攻入伊朗高原的。公元13世纪,由于伊朗东部的花剌子模杀害蒙古商队和使者,成吉思汗帅蒙古主力亲征,发动了一场残酷的复仇战争。成吉思汗的进攻路线是从伊朗东北部入境,从东一直打到西,横扫伊朗、伊拉克和叙利亚。 伊朗有自己的致命弱点,狡猾的敌人可以利用其弱点,不战而胜。和所有的山地国家一样,伊朗的人口极其多样化。除了占人口50-60%左右的波斯人之外,还有库尔德人、阿拉伯人、亚美尼亚人和亚述人等。从表面上看,伊朗99%的人口都是穆斯林,但占90%左右的什叶派和10%左右的逊尼派之间存在着长期的对立。此外,还有伊朗土生土长的古老宗教琐罗亚斯德教、以及基督教、犹太教和巴哈教等。种族和宗教的分化,给外国势力提供了从内部颠覆伊朗的绝好机会。俄罗斯和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就已经不断介入伊朗内政,翻手为云、覆手为雨。美国在二战之后继承的是同样的衣钵。无论是库尔德人或亚美尼亚人争取独立,还是在伊朗的宫廷政变中,都能够清楚的看到外国势力的幕后阴影。 这在一定程度能够解释,为什么伊朗会出现一个高度集权的政权。由于平地多为荒凉不毛之处,伊朗绝大部分的人口都居住在山地。伊朗的首都德黑兰就是山脚下的一座城市。在西南和东南地区的富饶平地上居住的居民,又大多不是波斯人。比如库尔德人就住在伊朗西南部的两河流域平原上。山区的经济状况总会较为落后,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,伊朗无法发展强大的工业和商业。如果山区的人口较少,他们会很穷,如果山区的人口众多,他们会更穷。山区的居民各自过着贫困的生活,彼此间不通音信,也难以被同化。没有一种像伊斯兰教这样的宗教力量,难以将伊朗的民众团结起来。 一般认为,伊斯兰教的两大派别,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分歧在于,逊尼派认为默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应由穆斯林公社选举产生,而什叶派则坚持世袭制的原则,他们将自己的最高宗教领袖称为伊玛目,从穆罕默德的堂弟、女婿阿里开始,直到第12代伊玛目,均为阿里的嫡传子弟。但事实上,什叶派更多的是一种波斯化的伊斯兰教。从什叶派伊斯兰教中,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子,但逊尼派完全不受其影响。直到16世纪之前,什叶派的力量都并不强大。16世纪伊朗历史上最强大的萨菲王朝建立,才带来了什叶派的兴起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有些像西欧的新教革命。什叶派教义给波斯人找到了一种自我定位,他们既可以遵从伊斯兰教,又可以保持自己的自尊和特色。 同样的逻辑可以解释,为什么伊朗始终对国内有严密的控制。伊朗到处是无孔不入的安全情报部门、高高在上的神职人员。在国家的军队之外,伊朗还要建立服从于宗教的伊斯兰革命卫队。伊朗政权对国内的不同政见和反对力量高度警惕,总是本能的认为其背后一定有外国颠覆势力从中作梗。千百年的历史教训是,对伊朗来说,一旦后院起火,将无险可守、无路可退,没有任何回旋和缓冲的余地。 这就是伊朗。美国如果去打伊朗,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,伊朗也不会彻底的失败。美国会陷入一个比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更深的泥潭。伊朗是一颗坚果,一颗蒸不烂、煮不熟、锤不扁、炒不爆、响珰珰的铜豌豆。 两个冤家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。但如果成了世世代代的宿仇,就很少会有人记得,最初到底是为什么引起了仇恨。谁知道罗密欧家族和朱丽叶家族之间的仇恨是因为什么?根据美国历史上的真实故事拍摄的《血仇》,讲述了哈特菲尔德家族和麦考伊家族之间长达百年的仇杀、纵火,但最初的原因是因为一家偷了另一家的一头猪。美国和伊朗俨然已成为一对冤家,但又有谁知道,这两个国家之间其实原本无冤无仇?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美国和伊朗仿佛在两个不同的星球上。美国是一个奉行孤立主义的新兴国家,而伊朗刚刚懵懵懂懂的撞上西方列强的政治蛛网。要论两国之间的关系,美国和伊朗之间的亲密程度,估计相当于蒙古和新西兰。1856年,美国和伊朗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,但既不是在美国签,也不是在伊朗签,而是两国的领事,在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签的协议。想像一下,蒙古和新西兰在香港签订了一份友好协议。 美国在一战之后,奉行的是威尔逊式的理想主义外交政策。1919年在巴黎和谈的时候,美国出于道义,想帮伊朗讨一个公道,至少要让伊朗有讲话的机会,但英国根本不予理睬。当然,美国对伊朗的兴趣并不完全出于高尚的理想。美国也想得到商业上的利益,尤其是想在肥得流油的石油市场上分一杯羹。但当美国提出,想让自己的石油公司美国标准石油公司进入伊朗的时候,英国当即一口回绝。明明是英国包的二奶,怎么能让美国也上床。英国人觉得,美国人有这样的想法,真是太不可思议了。 二战期间,美国有大约三万名士兵在伊朗,负责盟军的后勤供应。大量的军火和其他物资从伊朗输送到苏联。美国也通过《租借法案》对伊朗进行了支持。但美国仍然在伊朗问题上插不上手。1942年,英国和苏联干脆联手,废黜了野心勃勃的伊朗国王礼萨沙·巴列维。当时,伊朗事实上已经被英国和苏联瓜分。苏联控制伊朗北部,英国占据伊朗南部。要是由着英国和苏联的意思,干脆找个完完全全的傀儡做自己的代理人得了,但由于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忌惮,所以才没有下手,而是让国王传位于自己的儿子穆罕默德-礼萨·巴列维。礼萨沙本人被流放,最后到了南非,1944年死于当地。 1943年11月28日到12月1日,罗斯福总统来参加德黑兰会议。这是罗斯福第一次到伊朗。他在会议期间,一直呆在苏联使馆的深宫大院里,几乎没有出来看看这个国家以后还将有更多。基地组织的一名高官就曾说,穆斯林们应该感谢真主,让美国人来到了伊拉克,到了穆斯林自己的地盘上。他们鼓励圣战分子见到美国人,不分军民,全部杀光。

如果美国打的不是伊拉克,而是伊朗呢?

实主义者。 伊朗是美国自己制造出来的敌人。伊朗是美国自己想象出来的敌人。伊朗不过是一个区域性的国家,而且是一个处于防守状态的国家。和当年波斯帝国的疆域相比,在外国的侵略和干预之下,如今的伊朗国土已经小了很多,但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恢复往日的荣光。即使是在中东,伊朗也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,其对外输出革命的劲头,远远比不上埃及、沙特阿拉伯或土耳其。伊朗自己也清楚,作为一个波斯人国家,怎么可能在阿拉伯世界里当上盟主呢。即使伊朗是一个少有的政教合一的国家,宗教人士希望用伊斯兰教,而非西方的法律治理国家,但所有的伊朗人,也都有对安全、繁荣的渴望,他们最渴望的是,过上一种有尊严的生活。哈梅内伊说,伊朗追求的目标是“科学和技术上足够先进,先进到可以自力更生,自力更生到可以经济独立,经济独立到可以政治独立”。 你能想象伊朗去攻击美国本土吗?谁才是更真实的威胁呢? 真正的问题是伊朗想要发展核武器。这将彻底改变美国和伊朗之间的谈判筹码,也将在整个中东激起阵阵波澜。 最早是美国怂恿伊朗发展核武器。那时,美国正和巴列维国王打得火热。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后,霍梅尼认为核武器是反伊斯兰教义的,他坚决反对发展核武器。那为什么现在伊朗又想要核武器了呢? 伊朗现在面临的外部形势是,东边的阿富汗、西边的伊拉克都被美国占领。伊朗并不惧怕美国部队的地面进攻,只要能守住厄尔布尔士山脉和扎格罗斯山脉,伊朗就安然无恙。但是,伊朗害怕美国以伊拉克和阿富汗为基地,再加上在中东的其他盟友,对伊朗进行内部渗透。这不是伊朗的幻觉。美国支持伊朗西南部俾路支人的分裂运动,也在支持伊朗产油地区库泽斯坦省的阿拉伯人闹独立,美国在伊朗的西北部支持库尔德人,还在阿塞拜疆收容了一批从伊朗流亡过来的阿塞拜疆独立分子。美国几乎一半的海军力量部署在伊朗周边。数百枚巡航导弹瞄准了伊朗的城市、工厂、军队和核设施。在卡塔尔、伊拉克、土耳其、乌兹别克斯坦、阿富汗的美军基地,整装待发的飞机、直升飞机、两栖攻击舰,随时准备命令一下,在几个小时之内就“插入”伊朗。平日,还经常有美国的侦察飞机在伊朗上空盘旋。 伊朗能够采取的对策是:继续加紧对国内的严密控制。外部的威胁越是紧迫,伊朗国内政治中的强硬派越是得势。继续扩军备战,伊朗的军队加上伊斯兰革命卫队一共有45万兵力,足以保证依托有利地形,和入侵的军队打游击战。伊朗也会以攻为守,渗透到伊拉克、阿富汗和巴勒斯坦,干扰美国的战略部署。伊朗还可以展开外交攻势,加强和欧洲、日本这些石油进口国的联系,同时积极拉拢印度、中国这些新兴大国。 但最根本的是核武器。伊朗的最终目标是公开宣布拥有核武器。核武器不是一种进攻性的武器,而是一种防守型的武器。除了投在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,至今为止,从未有哪个国家,哪怕在最凶险的时候使用过核武器。但一旦你拥有了核武器,就等于拥有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权利,敌人就无法彻底摧毁你。伊拉克没有核武器,最后被美国灭了,利比亚没有核武器,也被西方推翻。北朝鲜有核武器,所以到现在还能逍遥自在。有核武器,生存;没有核武器,灭亡。这是一条铁律。更不用说,如果伊朗有了核武器,将给其领导人增加多少光辉,也让普通百姓感到何等振奋。这是一种不设身处地,难以理解的微妙情感。白崇禧的儿子,著名作家白先勇曾经回忆,当1964年中国的原子弹爆炸成功时,他在美国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激动完了,才想起来,这是共产党的原子弹。 按照美国原有的外交政策,伊朗核武器问题将成为无解的难题。如果实施“外科手术式”的打击,直接摧毁伊朗的核设施呢?以色列曾经打击过伊拉克的核设施,但萨达姆很快就重建起来。消除伊拉克制造核武器的能力,最终是在美国彻底摧毁萨达姆政权之后。但是,如果美国出兵攻打伊朗,势必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。无论是罗马帝国,还是大英帝国,帝国灭亡的根源都是战线拉得太长、消耗过大。美国真的想让伊朗变成自己的最后一站?如果采取和谈呢?估计伊朗会采取“边打边谈”的政策,一边游走在民用和军事的边缘,打擦边球,一边时硬时软的和美国及国际社会谈判,直到最终临门一脚,拿出自己的核武器。 每增加一个核大国,整个世界都会增加更大的风险。解决伊朗的核问题,要靠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。但解铃还须系铃人,美国必须对其伊朗政策做出重大的调整。 首先要消除的是对伊朗的恐惧和仇恨。伊朗没有灭美国的雄心,也没有这个能力。伊朗关心的是内部的稳定问题。退一步讲,即使伊朗有了核武器,也不意味着中东地区会落入伊朗之手。以色列的军事力量足以震慑伊朗。伊朗有了核武器之后,其他中东国家不会立刻团结在伊朗的旗帜下面,相反,他们会吓得紧紧的扎入美国的怀抱。所谓的核武器“多米诺骨牌理论”认为,一旦伊朗有了核武器,其他中东国家就会群起效仿。但北朝鲜有了核武器之后,韩国和日本都没有跟进,尽管它们完全具有很快制造出核武器的能力。美国的过度恐惧,反而会增加中东核竞赛的可能性。 想要彻底的解决伊朗核武器问题,需要在中东建立无核区。一个无核的中东对各方都是有利的。但棘手的地方在于以色列已经拥有了核武器,而且以色列多次声称,如果美国不打击伊朗,它就会自己发动对伊朗核设施的袭击。如果双方都不使用核武器,难道伊朗能够在军事上战胜以色列吗?事实上,以色列已经成为美国在中东的“负债”,美国的中东政策,被越来越不耐烦的以色列挟持。美国必须重新反思自己在中东棋局的每一步棋子。 美国长期以来依赖的对伊朗经济封锁、经济制裁,效果并不理想。受到经济制裁影响最大的不是独裁者,而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和劳动者。尤其是穷人和孩子,受到经济制裁的影响,没有足够的医药和营养,甚至因此死去。统治者却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加强对内部的高压控制。伊朗希望成为世界经济舞台上正常的一员,它想成为WTO的一员,却遭到美国的反对。为什么不相信市场和开放的力量呢? 伊朗可以变成坚硬的壳,也可以长成嫩绿的芽,它的命运如何,要看它落在什么样的土壤里。

伊朗是个大国,不是个小国。伊朗的国土面积是伊拉克的四倍,人口是伊拉克的三倍。伊朗的国土面积为168万平方公里,比法国、德国、荷兰、比利时、西班牙和葡萄牙加在一起还大,超过了美国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地区,也比中国长江以南的华中、华东、华南各省、市、自治区的面积总和还大。伊朗有大约7000万人口,伊拉克的人口约为2500万。伊朗的人口超过了英国、法国和意大利,相当于加拿大的两倍、沙特阿拉伯或马来西亚的三倍、以色列的十倍。

更重要的是,伊拉克是一片平原,而伊朗则四面环山、依山傍海,像一座堡垒,易守难攻。

横亘欧亚大陆的阿尔卑斯是什么样子。但罗斯福明确支持伊朗独立。他曾说:我们要把伊朗当做一个样板,展示美国怎样施展无私的外交政策。他想通过经济和技术援助,把伊朗变成不发达世界的一个榜样。之后,美国陆续为伊朗提供在公共卫生、农业、教育、公安等领域的经济和技术支持。但最关键的政策是1947年6月,美国向伊朗提供了第一笔2500亿美元贷款,用于购买美国武器。从此,这成为联接两国政府友谊的重要纽带,来自美国的军火,如潮水一般涌入伊朗。 要是按照这样的情节发展,美国和伊朗之间本应成为亲密的兄弟。毕竟,美国没有像英国和俄国那样侵略和欺凌过伊朗,伊朗人原本不像仇恨英国人和俄国人一样仇恨美国人。但是,1953年发生的一场动乱,彻底改变了伊朗人民对美国的态度。 1950年,伊朗民族阵线的领导人摩萨台就任首相。他提出将英伊石油公司完全国有化。这一提案让摩萨台成为伊朗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,但也彻底激怒了英国。第一,英国人认为,像伊朗这样的劣等民族怎么有资格和英国谈条件。伊朗不过是一个落后、腐败、幼稚的亚洲国家,伊朗人能理解的只有贿赂和暴力。第二,英国的确离不开伊朗的石油。经过两次世界大战之后,昔日的大英帝国已经彻底败落,成了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。英国每年从英伊石油公司的税收中获得巨大的收入,还能获得丰厚的公司股份分红。这样的利益,怎么能拱手交出去呢。 美国在其中扮演着极为微妙和尴尬的角色。美国人一开始很同情伊朗,他们也知道,英伊石油公司的内幕太黑了。伊朗政府怎么说也拥有英伊石油公司20%的股份,但英国人连账簿都不给伊朗人看。再说了,伊朗也同意,国有化之后会给予英国适宜的补偿。在美国人看来,这是一件可以谈判的事情。但英国人的态度则非常坚定:绝不谈判。英国增派驻波斯湾的军队,而且已经准备登陆作战。同时,英国人撤走了所有的英籍员工,使这个公司基本停工,还冻结伊朗在英国的银行存款。英国对美国的态度也极其不满,声称如果美国再帮助伊朗,就要和美国断交。 这让美国感到非常为难。最终,还是英国帮助举棋不定的美国下了决心。狡猾的英国人知道,要想把美国拖下水,不能就石油说石油,而是要拉响红色警报。只要吓唬美国人,说苏联想要颠覆伊朗,美国就会激动的捋袖子上阵。英国人读过十七世纪法国作家拉·封丹的寓言《猴子与猫》:猴子骗猫从火中取栗子,栗子让猴子吃了,猫却把脚上的毛烧掉了。军情六处成功的说服美国新任国务卿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,要是美国不推翻摩萨台政府,伊朗就会成为中东地区倒塌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。 美国的判断力实在不敢令人恭维,但其执行力却非常强悍。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的弟弟艾伦·杜勒斯就是当时中情局的负责人。1953年2月,美国和英国共同制定了一个代号为Ajax的秘密行动。不,更正一下,这个计划主要是军情六处制定的,但却由中情局执行。中情局专门拨款100万美元,用于这一秘密行动的经费。艾伦·杜勒斯找到西奥多·罗斯福总统的孙子克米特·罗斯福。这位公子显然很喜欢刺激性的工作,他马上飞往伊朗,在美国使馆坐镇指挥。克米特·罗斯福一方面到处散布假消息,污蔑摩萨台,煽动公众骚动乱和部落动乱,雇佣恶徒假扮左翼的图德党人上街游行滋事,另一方面,秘密的和几位伊朗军官勾结,鼓动他们发动政变。参与政变的伊朗军官以扎黑迪和卡尚尼为首,这两个军官都以贪污腐化著称。更具讽刺意义的是,卡尚尼曾经和图德党秘密接触,打算让图德党支持他做首相候选人。 1953年8月19日是伊朗政变的日子。一群高呼支持国王口号的人群沿着德黑兰的大街游行,沿途袭击了支持摩萨台的国家广播电台和其他机构。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德黑兰贫民区的职业流氓,上街闹事拿到的报酬是由中情局现金支付的。与此同时,几支军队包围了摩萨台的官邸,并迫使他投降。摩萨台被判犯有叛国罪,一直被软禁至死。 如果要理解伊朗人对美国的刻骨仇恨,就得了解美国在1953年伊朗政变中的所作所为。仇恨的种子就是在1953年种下的。 摩萨台下台之后,巴列维国王控制了伊朗的政局。巴列维国王是美国驻伊朗大使乔治·艾伦的好朋友,他们平时经常一起打网球,两家每个星期都要聚餐。1949年年底,年轻、英俊的巴列维国王访问美国,受到明星一般的隆重欢迎。在美国人民的眼中,巴列维就是伊朗,伊朗就是巴列维。 可惜的是,伊朗人并不这么看。他们看到的是,摩萨台政府被推翻之后,巴列维是在美国人簇拥下回国;他们看到的是,巴列维用卖石油的钱,大量从美国进口武器。巴列维甚至想在军事力量上和苏联抗衡,而且他对新式武器极其痴迷。有个笑话说,别的男人是看《花花公子》会兴奋,巴列维读介绍新式武器的小册子就能达到高潮。伊朗人看到的是,美国的石油公司在巴列维时期终于挤进了伊朗,成千上万的美国军事人员和工人涌入。他们看到的是,伊朗的经济增长速度的确较快,但财富并没有公平分配。石油出口换回的收入除了进口军火,就是建造一些华而不实的建筑。在伊朗这个拥有丰富能源的国家,许多农村却没有电,甚至德黑兰都经常断电。尤其是,伊朗人看到的是一个越来越狂妄自大、暴戾残忍的国王。在巴列维时期,国王就是一切。议会变成了摆设。1975年,连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两党制也被取消了。伊朗成为复兴党领导下的一党专制国家。从某种程度上讲,正是由于国王镇压了所有他能看得到的政治对手,才迫使反对力量都投奔宗教阵营。 正是巴列维政府自己的愚蠢,点燃了1978-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。事情的导火索是,一份半官方的德黑兰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,污蔑流亡海外的宗教领袖霍梅尼是英国间谍,甚至可能是个同性恋者。这篇蹩脚的文章燃起了伊朗人的怒火。愤怒的人们上街游行,而政府的镇压活动几乎变成了肆意的报复。危机不断升级,死难人数越来越多。11月5日,德黑兰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暴乱。英国大使馆遭到攻击,政府部门被洗劫,很多商店被焚烧和抢劫,德黑兰大学的国王雕像被推倒。此后一个多月,德黑兰重要的集市一直罢市、交通瘫痪、经常大规模停电、政府瘫痪、军队人员大量逃跑,有些士兵甚至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长官。12月10日,德黑兰爆发了大约200万人的示威游行。巴列维国王在1979年1月1日宣布出国“休假”。他这一去,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祖国,美国也从此失去了伊朗。 美国和伊朗的相互仇恨开始赛跑。仇恨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仇恨。美国人看到的是人质危机。1979年11月4日,一群伊朗学生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,并扣押60多名使馆人员为人质,直到444天之后才释放。伊朗看到的是美国在两伊战争期间站在伊拉克一边,给伊拉克提供军火,帮助萨达姆攻打伊朗。美国人看到的是1979年11月20日,一群激进的伊朗穆斯林占领麦加的大清真寺。伊朗人看到的是1988年7月,美国的巡洋舰在伊朗的领海内,用导弹击落伊朗的一架民航飞机,机上290名乘客全部遇难。 到最后,仇恨升华为意识形态。伊朗人认为,美国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颠覆伊朗政权。美国人认为,伊朗就是一个邪恶国家,除掉伊朗是美国的神圣使命。 在伊朗和美国,都是鹰派占上风。1989年,哈梅内伊接替霍梅尼,成为伊朗的最高领袖。哈梅内伊一直是霍梅尼的追随者,在巴列维国王执政期间曾被捕入狱,受尽迫害。1981年,他曾在一次集会上被反对派炸成重伤,右手至今残疾。哈梅内伊一生的经历和信念,让他深信,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就是和美国断绝关系,坚决不能让像巴列维这样的美国走狗东山再起。 如果说伊朗对美国的警惕多少有些神经质,那么美国对伊朗的敌意则来得莫名其妙。小布什总统上台之后,召集了一批头脑顽固但意志坚定、外交经验缺乏但善于操纵决策的新保守主义者。在副总统切尼、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人的支持下,他们开始鼓吹对伊朗采取强硬政策。新保守主义者人数稀少但能量巨大,他们中大部分人是犹太人,和以色列以及美国的犹太院外集团有紧密的联系,信奉一位孤僻的哲学家列奥·施特劳斯的哲学,错误的认为伊朗是个摇摇欲坠的国家,一推就倒。一位新保守主义者声称:“对伊朗的外交政策可以休矣,现在要的是一个自由的伊朗。”受到新保守主义的影响,小布什在2002年将伊朗归入“邪恶轴心国”。和伊朗的和谈,甚至是正常的外交对话都终止了。2007年,小布什甚至曾提出过“三天闪电战计划”,说美国要是再不动手就晚了。 美国一再的用错误的政策,加深了伊朗对美国的仇恨。当奥巴马总统上台之后,向伊朗伸出了和解的手。奥巴马不再提要颠覆伊朗政权,也不再提军事打击伊朗,他希望用各种可行的办法妥善处理伊朗核武器问题。 哈梅内伊的第一反应是:我凭什么要相信你? 果壳中的核问题 美国和伊朗的外交政策和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都完全不一样。 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深思熟虑,似乎每一项政策都是大战略棋盘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一步棋子,都有反复计算过的深远用意。但事实上,美国在二战之后,多次在重大外交决策中犯愚蠢的错误。在朝鲜战争期间,狂妄自大的麦克阿瑟就是不相信中国会出兵援助,他扣押了前方传来的和他意见不一致的重要情报。美国那么热衷派兵越南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按照美国的解释,是担心红色中国借道越南,将势力扩张到东南亚。且不说中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野心,就算是中国要打东南亚,也不会从越南出兵。越南是个地形狭长的国家,一边临海,一边傍山,最窄处不过几十公里,美国只要控制住这个隘口,敌人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。无论从老挝还是从缅甸出兵,都胜过借道越南。美国在9.11之后忽然去打伊拉克,更是匪夷所思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劫机的恐怖分子是伊拉克人,错,他们大多是沙特阿拉伯人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本·拉登躲在伊拉克,错,伊拉克和基地组织风牛马不相及。有人在美国的背后给了他一拳,他在气头上,一巴掌就扇在站在面前的小个子路人乙脸上。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精明,但一直在犯错误。这只能说明,一个大国在外交政策上犯错误的空间有多么的大。美国犯了几十年的错误,仍然可以自以为是、自行其是。 伊朗看似激进而顽固,但其外交政策却一直小心翼翼。它的激进是表演出来的激进,它的谨慎是为求生存逼出来的本能。由于跟对手相比处于弱势,而且周围都是敌人,所以伊朗刻意将自己装扮成顽固的极端主义。这种激进的宗教就像豪猪身上的刺,是为了吓唬敌人,又像变色龙的皮肤,是为了蒙蔽对手。每一个小孩子都知道,要想得到想要的东西,当个好孩子是不行的,只有又哭又闹、不听话,才能逼迫父母就范。用博弈论的术语讲,这样子,你的威胁才是可以置信的。但是,伊朗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自杀性的决策。美国攻打阿富汗的时候,恰逢新保守主义者一派狂言,扬言要打伊朗,但伊朗却在暗中帮助美国。伊朗将可疑的基地组织成员驱逐出境,而且用自己的影响力,说服阿富汗的地方军阀们站在美国一边。这说明,一个小国,有一点点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。犯错误是大国外交的奢侈品,哪怕像伊朗这样看似不按牌理出牌的国家,其实都是谨小慎微的现-喜马拉雅山系,在伊朗境内分成了两个支脉,像张开的两个手臂,把伊朗紧紧的环抱起来。一支是厄尔布尔士山脉,沿着里海南岸绵延,如波涛般起伏不定,最低的是低于海平面的里海洼地,最高处是海拔5604米的锥形火山达马万峰。厄尔布尔士山脉向东到达伊朗和阿富汗边界之后,再向东向南,连接上兴都库什山脉。另一支是扎格罗斯山脉,它是高加索山脉的南支脉,起自伊朗西北部的乌鲁米耶湖,一直向东南延伸到霍尔木兹海峡。扎格罗斯山脉其实包括了几条平行的山脉,好像感觉对伊朗的保护还不够严密,它们再要仔细的多加几道锁链。

在群山环绕之中,是伊朗高原。伊朗高原的中央,有两个巨大的沙漠盆地,即卡维尔盐漠和卢特荒漠。卡维尔盐漠的表层有一片脆弱的盐壳,下面是粘稠的泥浆。在盐漠之中,没有任何动植物能够生存。卢特荒漠炎热多风,和盐漠一样荒凉。曾经到过这里的俄罗斯旅行家尼古拉是什么样子。但罗斯福明确支持伊朗独立。他曾说:我们要把伊朗当做一个样板,展示美国怎样施展无私的外交政策。他想通过经济和技术援助,把伊朗变成不发达世界的一个榜样。之后,美国陆续为伊朗提供在公共卫生、农业、教育、公安等领域的经济和技术支持。但最关键的政策是1947年6月,美国向伊朗提供了第一笔2500亿美元贷款,用于购买美国武器。从此,这成为联接两国政府友谊的重要纽带,来自美国的军火,如潮水一般涌入伊朗。 要是按照这样的情节发展,美国和伊朗之间本应成为亲密的兄弟。毕竟,美国没有像英国和俄国那样侵略和欺凌过伊朗,伊朗人原本不像仇恨英国人和俄国人一样仇恨美国人。但是,1953年发生的一场动乱,彻底改变了伊朗人民对美国的态度。 1950年,伊朗民族阵线的领导人摩萨台就任首相。他提出将英伊石油公司完全国有化。这一提案让摩萨台成为伊朗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,但也彻底激怒了英国。第一,英国人认为,像伊朗这样的劣等民族怎么有资格和英国谈条件。伊朗不过是一个落后、腐败、幼稚的亚洲国家,伊朗人能理解的只有贿赂和暴力。第二,英国的确离不开伊朗的石油。经过两次世界大战之后,昔日的大英帝国已经彻底败落,成了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。英国每年从英伊石油公司的税收中获得巨大的收入,还能获得丰厚的公司股份分红。这样的利益,怎么能拱手交出去呢。 美国在其中扮演着极为微妙和尴尬的角色。美国人一开始很同情伊朗,他们也知道,英伊石油公司的内幕太黑了。伊朗政府怎么说也拥有英伊石油公司20%的股份,但英国人连账簿都不给伊朗人看。再说了,伊朗也同意,国有化之后会给予英国适宜的补偿。在美国人看来,这是一件可以谈判的事情。但英国人的态度则非常坚定:绝不谈判。英国增派驻波斯湾的军队,而且已经准备登陆作战。同时,英国人撤走了所有的英籍员工,使这个公司基本停工,还冻结伊朗在英国的银行存款。英国对美国的态度也极其不满,声称如果美国再帮助伊朗,就要和美国断交。 这让美国感到非常为难。最终,还是英国帮助举棋不定的美国下了决心。狡猾的英国人知道,要想把美国拖下水,不能就石油说石油,而是要拉响红色警报。只要吓唬美国人,说苏联想要颠覆伊朗,美国就会激动的捋袖子上阵。英国人读过十七世纪法国作家拉·封丹的寓言《猴子与猫》:猴子骗猫从火中取栗子,栗子让猴子吃了,猫却把脚上的毛烧掉了。军情六处成功的说服美国新任国务卿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,要是美国不推翻摩萨台政府,伊朗就会成为中东地区倒塌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。 美国的判断力实在不敢令人恭维,但其执行力却非常强悍。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的弟弟艾伦·杜勒斯就是当时中情局的负责人。1953年2月,美国和英国共同制定了一个代号为Ajax的秘密行动。不,更正一下,这个计划主要是军情六处制定的,但却由中情局执行。中情局专门拨款100万美元,用于这一秘密行动的经费。艾伦·杜勒斯找到西奥多·罗斯福总统的孙子克米特·罗斯福。这位公子显然很喜欢刺激性的工作,他马上飞往伊朗,在美国使馆坐镇指挥。克米特·罗斯福一方面到处散布假消息,污蔑摩萨台,煽动公众骚动乱和部落动乱,雇佣恶徒假扮左翼的图德党人上街游行滋事,另一方面,秘密的和几位伊朗军官勾结,鼓动他们发动政变。参与政变的伊朗军官以扎黑迪和卡尚尼为首,这两个军官都以贪污腐化著称。更具讽刺意义的是,卡尚尼曾经和图德党秘密接触,打算让图德党支持他做首相候选人。 1953年8月19日是伊朗政变的日子。一群高呼支持国王口号的人群沿着德黑兰的大街游行,沿途袭击了支持摩萨台的国家广播电台和其他机构。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德黑兰贫民区的职业流氓,上街闹事拿到的报酬是由中情局现金支付的。与此同时,几支军队包围了摩萨台的官邸,并迫使他投降。摩萨台被判犯有叛国罪,一直被软禁至死。 如果要理解伊朗人对美国的刻骨仇恨,就得了解美国在1953年伊朗政变中的所作所为。仇恨的种子就是在1953年种下的。 摩萨台下台之后,巴列维国王控制了伊朗的政局。巴列维国王是美国驻伊朗大使乔治·艾伦的好朋友,他们平时经常一起打网球,两家每个星期都要聚餐。1949年年底,年轻、英俊的巴列维国王访问美国,受到明星一般的隆重欢迎。在美国人民的眼中,巴列维就是伊朗,伊朗就是巴列维。 可惜的是,伊朗人并不这么看。他们看到的是,摩萨台政府被推翻之后,巴列维是在美国人簇拥下回国;他们看到的是,巴列维用卖石油的钱,大量从美国进口武器。巴列维甚至想在军事力量上和苏联抗衡,而且他对新式武器极其痴迷。有个笑话说,别的男人是看《花花公子》会兴奋,巴列维读介绍新式武器的小册子就能达到高潮。伊朗人看到的是,美国的石油公司在巴列维时期终于挤进了伊朗,成千上万的美国军事人员和工人涌入。他们看到的是,伊朗的经济增长速度的确较快,但财富并没有公平分配。石油出口换回的收入除了进口军火,就是建造一些华而不实的建筑。在伊朗这个拥有丰富能源的国家,许多农村却没有电,甚至德黑兰都经常断电。尤其是,伊朗人看到的是一个越来越狂妄自大、暴戾残忍的国王。在巴列维时期,国王就是一切。议会变成了摆设。1975年,连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两党制也被取消了。伊朗成为复兴党领导下的一党专制国家。从某种程度上讲,正是由于国王镇压了所有他能看得到的政治对手,才迫使反对力量都投奔宗教阵营。 正是巴列维政府自己的愚蠢,点燃了1978-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。事情的导火索是,一份半官方的德黑兰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,污蔑流亡海外的宗教领袖霍梅尼是英国间谍,甚至可能是个同性恋者。这篇蹩脚的文章燃起了伊朗人的怒火。愤怒的人们上街游行,而政府的镇压活动几乎变成了肆意的报复。危机不断升级,死难人数越来越多。11月5日,德黑兰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暴乱。英国大使馆遭到攻击,政府部门被洗劫,很多商店被焚烧和抢劫,德黑兰大学的国王雕像被推倒。此后一个多月,德黑兰重要的集市一直罢市、交通瘫痪、经常大规模停电、政府瘫痪、军队人员大量逃跑,有些士兵甚至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长官。12月10日,德黑兰爆发了大约200万人的示威游行。巴列维国王在1979年1月1日宣布出国“休假”。他这一去,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祖国,美国也从此失去了伊朗。 美国和伊朗的相互仇恨开始赛跑。仇恨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仇恨。美国人看到的是人质危机。1979年11月4日,一群伊朗学生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,并扣押60多名使馆人员为人质,直到444天之后才释放。伊朗看到的是美国在两伊战争期间站在伊拉克一边,给伊拉克提供军火,帮助萨达姆攻打伊朗。美国人看到的是1979年11月20日,一群激进的伊朗穆斯林占领麦加的大清真寺。伊朗人看到的是1988年7月,美国的巡洋舰在伊朗的领海内,用导弹击落伊朗的一架民航飞机,机上290名乘客全部遇难。 到最后,仇恨升华为意识形态。伊朗人认为,美国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颠覆伊朗政权。美国人认为,伊朗就是一个邪恶国家,除掉伊朗是美国的神圣使命。 在伊朗和美国,都是鹰派占上风。1989年,哈梅内伊接替霍梅尼,成为伊朗的最高领袖。哈梅内伊一直是霍梅尼的追随者,在巴列维国王执政期间曾被捕入狱,受尽迫害。1981年,他曾在一次集会上被反对派炸成重伤,右手至今残疾。哈梅内伊一生的经历和信念,让他深信,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就是和美国断绝关系,坚决不能让像巴列维这样的美国走狗东山再起。 如果说伊朗对美国的警惕多少有些神经质,那么美国对伊朗的敌意则来得莫名其妙。小布什总统上台之后,召集了一批头脑顽固但意志坚定、外交经验缺乏但善于操纵决策的新保守主义者。在副总统切尼、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人的支持下,他们开始鼓吹对伊朗采取强硬政策。新保守主义者人数稀少但能量巨大,他们中大部分人是犹太人,和以色列以及美国的犹太院外集团有紧密的联系,信奉一位孤僻的哲学家列奥·施特劳斯的哲学,错误的认为伊朗是个摇摇欲坠的国家,一推就倒。一位新保守主义者声称:“对伊朗的外交政策可以休矣,现在要的是一个自由的伊朗。”受到新保守主义的影响,小布什在2002年将伊朗归入“邪恶轴心国”。和伊朗的和谈,甚至是正常的外交对话都终止了。2007年,小布什甚至曾提出过“三天闪电战计划”,说美国要是再不动手就晚了。 美国一再的用错误的政策,加深了伊朗对美国的仇恨。当奥巴马总统上台之后,向伊朗伸出了和解的手。奥巴马不再提要颠覆伊朗政权,也不再提军事打击伊朗,他希望用各种可行的办法妥善处理伊朗核武器问题。 哈梅内伊的第一反应是:我凭什么要相信你? 果壳中的核问题 美国和伊朗的外交政策和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都完全不一样。 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深思熟虑,似乎每一项政策都是大战略棋盘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一步棋子,都有反复计算过的深远用意。但事实上,美国在二战之后,多次在重大外交决策中犯愚蠢的错误。在朝鲜战争期间,狂妄自大的麦克阿瑟就是不相信中国会出兵援助,他扣押了前方传来的和他意见不一致的重要情报。美国那么热衷派兵越南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按照美国的解释,是担心红色中国借道越南,将势力扩张到东南亚。且不说中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野心,就算是中国要打东南亚,也不会从越南出兵。越南是个地形狭长的国家,一边临海,一边傍山,最窄处不过几十公里,美国只要控制住这个隘口,敌人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。无论从老挝还是从缅甸出兵,都胜过借道越南。美国在9.11之后忽然去打伊拉克,更是匪夷所思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劫机的恐怖分子是伊拉克人,错,他们大多是沙特阿拉伯人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本·拉登躲在伊拉克,错,伊拉克和基地组织风牛马不相及。有人在美国的背后给了他一拳,他在气头上,一巴掌就扇在站在面前的小个子路人乙脸上。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精明,但一直在犯错误。这只能说明,一个大国在外交政策上犯错误的空间有多么的大。美国犯了几十年的错误,仍然可以自以为是、自行其是。 伊朗看似激进而顽固,但其外交政策却一直小心翼翼。它的激进是表演出来的激进,它的谨慎是为求生存逼出来的本能。由于跟对手相比处于弱势,而且周围都是敌人,所以伊朗刻意将自己装扮成顽固的极端主义。这种激进的宗教就像豪猪身上的刺,是为了吓唬敌人,又像变色龙的皮肤,是为了蒙蔽对手。每一个小孩子都知道,要想得到想要的东西,当个好孩子是不行的,只有又哭又闹、不听话,才能逼迫父母就范。用博弈论的术语讲,这样子,你的威胁才是可以置信的。但是,伊朗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自杀性的决策。美国攻打阿富汗的时候,恰逢新保守主义者一派狂言,扬言要打伊朗,但伊朗却在暗中帮助美国。伊朗将可疑的基地组织成员驱逐出境,而且用自己的影响力,说服阿富汗的地方军阀们站在美国一边。这说明,一个小国,有一点点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。犯错误是大国外交的奢侈品,哪怕像伊朗这样看似不按牌理出牌的国家,其实都是谨小慎微的现·哈内科夫说,要是跟这里相比,戈壁沙漠应该算是肥沃的。

实主义者。 伊朗是美国自己制造出来的敌人。伊朗是美国自己想象出来的敌人。伊朗不过是一个区域性的国家,而且是一个处于防守状态的国家。和当年波斯帝国的疆域相比,在外国的侵略和干预之下,如今的伊朗国土已经小了很多,但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恢复往日的荣光。即使是在中东,伊朗也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,其对外输出革命的劲头,远远比不上埃及、沙特阿拉伯或土耳其。伊朗自己也清楚,作为一个波斯人国家,怎么可能在阿拉伯世界里当上盟主呢。即使伊朗是一个少有的政教合一的国家,宗教人士希望用伊斯兰教,而非西方的法律治理国家,但所有的伊朗人,也都有对安全、繁荣的渴望,他们最渴望的是,过上一种有尊严的生活。哈梅内伊说,伊朗追求的目标是“科学和技术上足够先进,先进到可以自力更生,自力更生到可以经济独立,经济独立到可以政治独立”。 你能想象伊朗去攻击美国本土吗?谁才是更真实的威胁呢? 真正的问题是伊朗想要发展核武器。这将彻底改变美国和伊朗之间的谈判筹码,也将在整个中东激起阵阵波澜。 最早是美国怂恿伊朗发展核武器。那时,美国正和巴列维国王打得火热。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后,霍梅尼认为核武器是反伊斯兰教义的,他坚决反对发展核武器。那为什么现在伊朗又想要核武器了呢? 伊朗现在面临的外部形势是,东边的阿富汗、西边的伊拉克都被美国占领。伊朗并不惧怕美国部队的地面进攻,只要能守住厄尔布尔士山脉和扎格罗斯山脉,伊朗就安然无恙。但是,伊朗害怕美国以伊拉克和阿富汗为基地,再加上在中东的其他盟友,对伊朗进行内部渗透。这不是伊朗的幻觉。美国支持伊朗西南部俾路支人的分裂运动,也在支持伊朗产油地区库泽斯坦省的阿拉伯人闹独立,美国在伊朗的西北部支持库尔德人,还在阿塞拜疆收容了一批从伊朗流亡过来的阿塞拜疆独立分子。美国几乎一半的海军力量部署在伊朗周边。数百枚巡航导弹瞄准了伊朗的城市、工厂、军队和核设施。在卡塔尔、伊拉克、土耳其、乌兹别克斯坦、阿富汗的美军基地,整装待发的飞机、直升飞机、两栖攻击舰,随时准备命令一下,在几个小时之内就“插入”伊朗。平日,还经常有美国的侦察飞机在伊朗上空盘旋。 伊朗能够采取的对策是:继续加紧对国内的严密控制。外部的威胁越是紧迫,伊朗国内政治中的强硬派越是得势。继续扩军备战,伊朗的军队加上伊斯兰革命卫队一共有45万兵力,足以保证依托有利地形,和入侵的军队打游击战。伊朗也会以攻为守,渗透到伊拉克、阿富汗和巴勒斯坦,干扰美国的战略部署。伊朗还可以展开外交攻势,加强和欧洲、日本这些石油进口国的联系,同时积极拉拢印度、中国这些新兴大国。 但最根本的是核武器。伊朗的最终目标是公开宣布拥有核武器。核武器不是一种进攻性的武器,而是一种防守型的武器。除了投在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,至今为止,从未有哪个国家,哪怕在最凶险的时候使用过核武器。但一旦你拥有了核武器,就等于拥有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权利,敌人就无法彻底摧毁你。伊拉克没有核武器,最后被美国灭了,利比亚没有核武器,也被西方推翻。北朝鲜有核武器,所以到现在还能逍遥自在。有核武器,生存;没有核武器,灭亡。这是一条铁律。更不用说,如果伊朗有了核武器,将给其领导人增加多少光辉,也让普通百姓感到何等振奋。这是一种不设身处地,难以理解的微妙情感。白崇禧的儿子,著名作家白先勇曾经回忆,当1964年中国的原子弹爆炸成功时,他在美国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激动完了,才想起来,这是共产党的原子弹。 按照美国原有的外交政策,伊朗核武器问题将成为无解的难题。如果实施“外科手术式”的打击,直接摧毁伊朗的核设施呢?以色列曾经打击过伊拉克的核设施,但萨达姆很快就重建起来。消除伊拉克制造核武器的能力,最终是在美国彻底摧毁萨达姆政权之后。但是,如果美国出兵攻打伊朗,势必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。无论是罗马帝国,还是大英帝国,帝国灭亡的根源都是战线拉得太长、消耗过大。美国真的想让伊朗变成自己的最后一站?如果采取和谈呢?估计伊朗会采取“边打边谈”的政策,一边游走在民用和军事的边缘,打擦边球,一边时硬时软的和美国及国际社会谈判,直到最终临门一脚,拿出自己的核武器。 每增加一个核大国,整个世界都会增加更大的风险。解决伊朗的核问题,要靠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。但解铃还须系铃人,美国必须对其伊朗政策做出重大的调整。 首先要消除的是对伊朗的恐惧和仇恨。伊朗没有灭美国的雄心,也没有这个能力。伊朗关心的是内部的稳定问题。退一步讲,即使伊朗有了核武器,也不意味着中东地区会落入伊朗之手。以色列的军事力量足以震慑伊朗。伊朗有了核武器之后,其他中东国家不会立刻团结在伊朗的旗帜下面,相反,他们会吓得紧紧的扎入美国的怀抱。所谓的核武器“多米诺骨牌理论”认为,一旦伊朗有了核武器,其他中东国家就会群起效仿。但北朝鲜有了核武器之后,韩国和日本都没有跟进,尽管它们完全具有很快制造出核武器的能力。美国的过度恐惧,反而会增加中东核竞赛的可能性。 想要彻底的解决伊朗核武器问题,需要在中东建立无核区。一个无核的中东对各方都是有利的。但棘手的地方在于以色列已经拥有了核武器,而且以色列多次声称,如果美国不打击伊朗,它就会自己发动对伊朗核设施的袭击。如果双方都不使用核武器,难道伊朗能够在军事上战胜以色列吗?事实上,以色列已经成为美国在中东的“负债”,美国的中东政策,被越来越不耐烦的以色列挟持。美国必须重新反思自己在中东棋局的每一步棋子。 美国长期以来依赖的对伊朗经济封锁、经济制裁,效果并不理想。受到经济制裁影响最大的不是独裁者,而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和劳动者。尤其是穷人和孩子,受到经济制裁的影响,没有足够的医药和营养,甚至因此死去。统治者却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加强对内部的高压控制。伊朗希望成为世界经济舞台上正常的一员,它想成为WTO的一员,却遭到美国的反对。为什么不相信市场和开放的力量呢? 伊朗可以变成坚硬的壳,也可以长成嫩绿的芽,它的命运如何,要看它落在什么样的土壤里。     这样的地理条件,决定了伊朗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。即使伊朗有对外扩张的野心,也难以遂愿。往北去,在破碎的厄尔布尔士山脉之间,断断续续有一些山口,但是北部的土耳其和俄罗斯都是伊朗的劲敌。伊朗的一颗坚果 2007年,麦凯恩在竞选总统的时候,参加了南加州的一个活动。有人问他对伊朗的看法。麦凯恩说:“海滩小子(Beach Boys)不是有一首老歌吗?‘轰,轰,轰,把伊朗炸平’(Bomb, bomb, bomb, bomb, bomb Iran)。” 这个老男人,老得连老歌都记不住了。海滩小子是一支在20世纪60年代非常活跃的乐队,但早几年出道的甲壳虫乐队几乎把他们的风头全压下去了。海滩小子从来没有唱过轰炸伊朗的歌。麦凯恩提到的,是1979年伊朗学生扣押美国使馆人员之后,有人把海滩小子翻唱的一首歌《芭芭拉·安》改了歌词。歌词变成了:“ 轰轰轰把伊朗炸平把伊朗炸成停车场”。 麦凯恩的记忆力已经不那么清晰,但他要传达的信息却非常清晰。有很多美国人认为,解决伊朗问题的办法,就是打一仗,教训下这个“流氓国家”。 美国会打伊朗呢? 美国不是打不了伊朗。美国是谁啊。2011年美国军费预算高达7393亿美元,约相当于后面25个国家的军费支出总和,占全球的45.7%。美国在军事技术方面令对手望尘莫及。1991年海湾战争中,“战斧”巡航导弹、精确制导导弹、带夜视仪的新型坦克等新型武器纷纷登台亮相,令人眼花缭乱。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,不到四周就摧毁了萨达姆政权,更是让全世界的军事观察家们目瞪口呆。俄罗斯前任国防部副部长说,我们的将军们没有预料到伊军的惨败。但是,打赢了之后才是战争的开始。如今,美国在伊拉克已经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。根据美国五角大楼的统计,美国为伊拉克战争累计投入将近7700亿美元。美国国会预算局说,从2003到2012年,美国纳税人每天都要为伊拉克战争和伊拉克重建项目承担2650万美元的支出。美军已经有4000多名士兵因战争死亡,以后还将有更多。基地组织的一名高官就曾说,穆斯林们应该感谢真主,让美国人来到了伊拉克,到了穆斯林自己的地盘上。他们鼓励圣战分子见到美国人,不分军民,全部杀光。 如果美国打的不是伊拉克,而是伊朗呢? 伊朗是个大国,不是个小国。伊朗的国土面积是伊拉克的四倍,人口是伊拉克的三倍。伊朗的国土面积为168万平方公里,比法国、德国、荷兰、比利时、西班牙和葡萄牙加在一起还大,超过了美国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地区,也比中国长江以南的华中、华东、华南各省、市、自治区的面积总和还大。伊朗有大约7000万人口,伊拉克的人口约为2500万。伊朗的人口超过了英国、法国和意大利,相当于加拿大的两倍、沙特阿拉伯或马来西亚的三倍、以色列的十倍。 更重要的是,伊拉克是一片平原,而伊朗则四面环山、依山傍海,像一座堡垒,易守难攻。 横亘欧亚大陆的阿尔卑斯-喜马拉雅山系,在伊朗境内分成了两个支脉,像张开的两个手臂,把伊朗紧紧的环抱起来。一支是厄尔布尔士山脉,沿着里海南岸绵延,如波涛般起伏不定,最低的是低于海平面的里海洼地,最高处是海拔5604米的锥形火山达马万峰。厄尔布尔士山脉向东到达伊朗和阿富汗边界之后,再向东向南,连接上兴都库什山脉。另一支是扎格罗斯山脉,它是高加索山脉的南支脉,起自伊朗西北部的乌鲁米耶湖,一直向东南延伸到霍尔木兹海峡。扎格罗斯山脉其实包括了几条平行的山脉,好像感觉对伊朗的保护还不够严密,它们再要仔细的多加几道锁链。 在群山环绕之中,是伊朗高原。伊朗高原的中央,有两个巨大的沙漠盆地,即卡维尔盐漠和卢特荒漠。卡维尔盐漠的表层有一片脆弱的盐壳,下面是粘稠的泥浆。在盐漠之中,没有任何动植物能够生存。卢特荒漠炎热多风,和盐漠一样荒凉。曾经到过这里的俄罗斯旅行家尼古拉·哈内科夫说,要是跟这里相比,戈壁沙漠应该算是肥沃的。 这样的地理条件,决定了伊朗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。即使伊朗有对外扩张的野心,也难以遂愿。往北去,在破碎的厄尔布尔士山脉之间,断断续续有一些山口,但是北部的土耳其和俄罗斯都是伊朗的劲敌。伊朗的东北部毗邻土库曼斯坦,通向中亚草原,但那里几乎和伊朗一样贫瘠、荒凉。伊朗的东部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,地势比伊朗更为险恶。往南,要跃过高山,才能到海边。伊朗有大约1300公里的海岸线,一半在波斯湾,一半在阿曼湾,但伊朗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,始终是陆地国家。如果伊朗对外扩张,最便捷的通道是朝西,顺着河谷打出去。古代的时候,波斯人曾从这里一直打到埃及和希腊。但是打出去之后如何补给大军呢?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。即使在波斯一度对外扩张的时候,他们对占领地区的统治也很宽松,随时准备收缩战线后退。如果伊朗想成为一个帝国,唯一的可能性是向西南部进军,彻底征服两河流域,以这里的沃土平原为根据地,图谋天下霸业。但遗憾的是,伊朗从来不曾完全占领两河流域。相反,外国统治势力,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、罗马帝国、拜占庭、奥斯曼,直到英国和美国,都曾占领伊拉克,或让伊拉克成为自己的代理人,直接威慑伊朗。 做为防守者,伊朗占尽地利。从西部直接越过扎格罗斯山脉进攻伊朗几乎是不可能的。1980年两伊战争期间萨达姆曾经尝试过,但以失败告终。伊朗的西南部,是一片潮湿的沼泽,阻挡了阿拉伯人的入侵。伊朗在北部和东部都有严密的防守,可以高枕无忧。历史上伊朗几次沦陷,大致都是从东北和西部两个通道被攻破的。公元前4世纪,亚历山大先占领巴比伦,再从西部山口进入伊朗,消灭了波斯帝国,波斯的国库被洗劫一空,雄伟的宫殿化为灰烬。公元642年,穆斯林军队也是从扎格罗斯山脉的隘口攻入伊朗高原的。公元13世纪,由于伊朗东部的花剌子模杀害蒙古商队和使者,成吉思汗帅蒙古主力亲征,发动了一场残酷的复仇战争。成吉思汗的进攻路线是从伊朗东北部入境,从东一直打到西,横扫伊朗、伊拉克和叙利亚。 伊朗有自己的致命弱点,狡猾的敌人可以利用其弱点,不战而胜。和所有的山地国家一样,伊朗的人口极其多样化。除了占人口50-60%左右的波斯人之外,还有库尔德人、阿拉伯人、亚美尼亚人和亚述人等。从表面上看,伊朗99%的人口都是穆斯林,但占90%左右的什叶派和10%左右的逊尼派之间存在着长期的对立。此外,还有伊朗土生土长的古老宗教琐罗亚斯德教、以及基督教、犹太教和巴哈教等。种族和宗教的分化,给外国势力提供了从内部颠覆伊朗的绝好机会。俄罗斯和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就已经不断介入伊朗内政,翻手为云、覆手为雨。美国在二战之后继承的是同样的衣钵。无论是库尔德人或亚美尼亚人争取独立,还是在伊朗的宫廷政变中,都能够清楚的看到外国势力的幕后阴影。 这在一定程度能够解释,为什么伊朗会出现一个高度集权的政权。由于平地多为荒凉不毛之处,伊朗绝大部分的人口都居住在山地。伊朗的首都德黑兰就是山脚下的一座城市。在西南和东南地区的富饶平地上居住的居民,又大多不是波斯人。比如库尔德人就住在伊朗西南部的两河流域平原上。山区的经济状况总会较为落后,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,伊朗无法发展强大的工业和商业。如果山区的人口较少,他们会很穷,如果山区的人口众多,他们会更穷。山区的居民各自过着贫困的生活,彼此间不通音信,也难以被同化。没有一种像伊斯兰教这样的宗教力量,难以将伊朗的民众团结起来。 一般认为,伊斯兰教的两大派别,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分歧在于,逊尼派认为默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应由穆斯林公社选举产生,而什叶派则坚持世袭制的原则,他们将自己的最高宗教领袖称为伊玛目,从穆罕默德的堂弟、女婿阿里开始,直到第12代伊玛目,均为阿里的嫡传子弟。但事实上,什叶派更多的是一种波斯化的伊斯兰教。从什叶派伊斯兰教中,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子,但逊尼派完全不受其影响。直到16世纪之前,什叶派的力量都并不强大。16世纪伊朗历史上最强大的萨菲王朝建立,才带来了什叶派的兴起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有些像西欧的新教革命。什叶派教义给波斯人找到了一种自我定位,他们既可以遵从伊斯兰教,又可以保持自己的自尊和特色。 同样的逻辑可以解释,为什么伊朗始终对国内有严密的控制。伊朗到处是无孔不入的安全情报部门、高高在上的神职人员。在国家的军队之外,伊朗还要建立服从于宗教的伊斯兰革命卫队。伊朗政权对国内的不同政见和反对力量高度警惕,总是本能的认为其背后一定有外国颠覆势力从中作梗。千百年的历史教训是,对伊朗来说,一旦后院起火,将无险可守、无路可退,没有任何回旋和缓冲的余地。 这就是伊朗。美国如果去打伊朗,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,伊朗也不会彻底的失败。美国会陷入一个比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更深的泥潭。伊朗是一颗坚果,一颗蒸不烂、煮不熟、锤不扁、炒不爆、响珰珰的铜豌豆。 两个冤家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。但如果成了世世代代的宿仇,就很少会有人记得,最初到底是为什么引起了仇恨。谁知道罗密欧家族和朱丽叶家族之间的仇恨是因为什么?根据美国历史上的真实故事拍摄的《血仇》,讲述了哈特菲尔德家族和麦考伊家族之间长达百年的仇杀、纵火,但最初的原因是因为一家偷了另一家的一头猪。美国和伊朗俨然已成为一对冤家,但又有谁知道,这两个国家之间其实原本无冤无仇?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美国和伊朗仿佛在两个不同的星球上。美国是一个奉行孤立主义的新兴国家,而伊朗刚刚懵懵懂懂的撞上西方列强的政治蛛网。要论两国之间的关系,美国和伊朗之间的亲密程度,估计相当于蒙古和新西兰。1856年,美国和伊朗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,但既不是在美国签,也不是在伊朗签,而是两国的领事,在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签的协议。想像一下,蒙古和新西兰在香港签订了一份友好协议。 美国在一战之后,奉行的是威尔逊式的理想主义外交政策。1919年在巴黎和谈的时候,美国出于道义,想帮伊朗讨一个公道,至少要让伊朗有讲话的机会,但英国根本不予理睬。当然,美国对伊朗的兴趣并不完全出于高尚的理想。美国也想得到商业上的利益,尤其是想在肥得流油的石油市场上分一杯羹。但当美国提出,想让自己的石油公司美国标准石油公司进入伊朗的时候,英国当即一口回绝。明明是英国包的二奶,怎么能让美国也上床。英国人觉得,美国人有这样的想法,真是太不可思议了。 二战期间,美国有大约三万名士兵在伊朗,负责盟军的后勤供应。大量的军火和其他物资从伊朗输送到苏联。美国也通过《租借法案》对伊朗进行了支持。但美国仍然在伊朗问题上插不上手。1942年,英国和苏联干脆联手,废黜了野心勃勃的伊朗国王礼萨沙·巴列维。当时,伊朗事实上已经被英国和苏联瓜分。苏联控制伊朗北部,英国占据伊朗南部。要是由着英国和苏联的意思,干脆找个完完全全的傀儡做自己的代理人得了,但由于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忌惮,所以才没有下手,而是让国王传位于自己的儿子穆罕默德-礼萨·巴列维。礼萨沙本人被流放,最后到了南非,1944年死于当地。 1943年11月28日到12月1日,罗斯福总统来参加德黑兰会议。这是罗斯福第一次到伊朗。他在会议期间,一直呆在苏联使馆的深宫大院里,几乎没有出来看看这个国家东北部毗邻土库曼斯坦,通向中亚草原,但那里几乎和伊朗一样贫瘠、荒凉。伊朗的东部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,地势比伊朗更为险恶。往南,要跃过高山,才能到海边。伊朗有大约1300实主义者。 伊朗是美国自己制造出来的敌人。伊朗是美国自己想象出来的敌人。伊朗不过是一个区域性的国家,而且是一个处于防守状态的国家。和当年波斯帝国的疆域相比,在外国的侵略和干预之下,如今的伊朗国土已经小了很多,但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恢复往日的荣光。即使是在中东,伊朗也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,其对外输出革命的劲头,远远比不上埃及、沙特阿拉伯或土耳其。伊朗自己也清楚,作为一个波斯人国家,怎么可能在阿拉伯世界里当上盟主呢。即使伊朗是一个少有的政教合一的国家,宗教人士希望用伊斯兰教,而非西方的法律治理国家,但所有的伊朗人,也都有对安全、繁荣的渴望,他们最渴望的是,过上一种有尊严的生活。哈梅内伊说,伊朗追求的目标是“科学和技术上足够先进,先进到可以自力更生,自力更生到可以经济独立,经济独立到可以政治独立”。 你能想象伊朗去攻击美国本土吗?谁才是更真实的威胁呢? 真正的问题是伊朗想要发展核武器。这将彻底改变美国和伊朗之间的谈判筹码,也将在整个中东激起阵阵波澜。 最早是美国怂恿伊朗发展核武器。那时,美国正和巴列维国王打得火热。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后,霍梅尼认为核武器是反伊斯兰教义的,他坚决反对发展核武器。那为什么现在伊朗又想要核武器了呢? 伊朗现在面临的外部形势是,东边的阿富汗、西边的伊拉克都被美国占领。伊朗并不惧怕美国部队的地面进攻,只要能守住厄尔布尔士山脉和扎格罗斯山脉,伊朗就安然无恙。但是,伊朗害怕美国以伊拉克和阿富汗为基地,再加上在中东的其他盟友,对伊朗进行内部渗透。这不是伊朗的幻觉。美国支持伊朗西南部俾路支人的分裂运动,也在支持伊朗产油地区库泽斯坦省的阿拉伯人闹独立,美国在伊朗的西北部支持库尔德人,还在阿塞拜疆收容了一批从伊朗流亡过来的阿塞拜疆独立分子。美国几乎一半的海军力量部署在伊朗周边。数百枚巡航导弹瞄准了伊朗的城市、工厂、军队和核设施。在卡塔尔、伊拉克、土耳其、乌兹别克斯坦、阿富汗的美军基地,整装待发的飞机、直升飞机、两栖攻击舰,随时准备命令一下,在几个小时之内就“插入”伊朗。平日,还经常有美国的侦察飞机在伊朗上空盘旋。 伊朗能够采取的对策是:继续加紧对国内的严密控制。外部的威胁越是紧迫,伊朗国内政治中的强硬派越是得势。继续扩军备战,伊朗的军队加上伊斯兰革命卫队一共有45万兵力,足以保证依托有利地形,和入侵的军队打游击战。伊朗也会以攻为守,渗透到伊拉克、阿富汗和巴勒斯坦,干扰美国的战略部署。伊朗还可以展开外交攻势,加强和欧洲、日本这些石油进口国的联系,同时积极拉拢印度、中国这些新兴大国。 但最根本的是核武器。伊朗的最终目标是公开宣布拥有核武器。核武器不是一种进攻性的武器,而是一种防守型的武器。除了投在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,至今为止,从未有哪个国家,哪怕在最凶险的时候使用过核武器。但一旦你拥有了核武器,就等于拥有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权利,敌人就无法彻底摧毁你。伊拉克没有核武器,最后被美国灭了,利比亚没有核武器,也被西方推翻。北朝鲜有核武器,所以到现在还能逍遥自在。有核武器,生存;没有核武器,灭亡。这是一条铁律。更不用说,如果伊朗有了核武器,将给其领导人增加多少光辉,也让普通百姓感到何等振奋。这是一种不设身处地,难以理解的微妙情感。白崇禧的儿子,著名作家白先勇曾经回忆,当1964年中国的原子弹爆炸成功时,他在美国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激动完了,才想起来,这是共产党的原子弹。 按照美国原有的外交政策,伊朗核武器问题将成为无解的难题。如果实施“外科手术式”的打击,直接摧毁伊朗的核设施呢?以色列曾经打击过伊拉克的核设施,但萨达姆很快就重建起来。消除伊拉克制造核武器的能力,最终是在美国彻底摧毁萨达姆政权之后。但是,如果美国出兵攻打伊朗,势必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。无论是罗马帝国,还是大英帝国,帝国灭亡的根源都是战线拉得太长、消耗过大。美国真的想让伊朗变成自己的最后一站?如果采取和谈呢?估计伊朗会采取“边打边谈”的政策,一边游走在民用和军事的边缘,打擦边球,一边时硬时软的和美国及国际社会谈判,直到最终临门一脚,拿出自己的核武器。 每增加一个核大国,整个世界都会增加更大的风险。解决伊朗的核问题,要靠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。但解铃还须系铃人,美国必须对其伊朗政策做出重大的调整。 首先要消除的是对伊朗的恐惧和仇恨。伊朗没有灭美国的雄心,也没有这个能力。伊朗关心的是内部的稳定问题。退一步讲,即使伊朗有了核武器,也不意味着中东地区会落入伊朗之手。以色列的军事力量足以震慑伊朗。伊朗有了核武器之后,其他中东国家不会立刻团结在伊朗的旗帜下面,相反,他们会吓得紧紧的扎入美国的怀抱。所谓的核武器“多米诺骨牌理论”认为,一旦伊朗有了核武器,其他中东国家就会群起效仿。但北朝鲜有了核武器之后,韩国和日本都没有跟进,尽管它们完全具有很快制造出核武器的能力。美国的过度恐惧,反而会增加中东核竞赛的可能性。 想要彻底的解决伊朗核武器问题,需要在中东建立无核区。一个无核的中东对各方都是有利的。但棘手的地方在于以色列已经拥有了核武器,而且以色列多次声称,如果美国不打击伊朗,它就会自己发动对伊朗核设施的袭击。如果双方都不使用核武器,难道伊朗能够在军事上战胜以色列吗?事实上,以色列已经成为美国在中东的“负债”,美国的中东政策,被越来越不耐烦的以色列挟持。美国必须重新反思自己在中东棋局的每一步棋子。 美国长期以来依赖的对伊朗经济封锁、经济制裁,效果并不理想。受到经济制裁影响最大的不是独裁者,而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和劳动者。尤其是穷人和孩子,受到经济制裁的影响,没有足够的医药和营养,甚至因此死去。统治者却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加强对内部的高压控制。伊朗希望成为世界经济舞台上正常的一员,它想成为WTO的一员,却遭到美国的反对。为什么不相信市场和开放的力量呢? 伊朗可以变成坚硬的壳,也可以长成嫩绿的芽,它的命运如何,要看它落在什么样的土壤里。 公里的海岸线,一半在波斯湾,一半在阿曼湾,但伊朗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,始终是陆地国家。如果伊朗对外扩张,最便捷的通道是朝西,顺着河谷打出去。古代的时候,波斯人曾从这里一直打到埃及和希腊。但是打出去之后如何补给大军呢?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。即使在波斯一度对外扩张的时候,他们对占领地区的统治也很宽松,随时准备收缩战线后退。如果伊朗想成为一个帝国,唯一的可能性是向西南部进军,彻底征服两河流域,以这里的沃土平原为根据地,图谋天下霸业。但遗憾的是,伊朗从来不曾完全占领两河流域。相反,外国统治势力,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、罗马帝国、拜占庭、奥斯曼,直到英国和美国,都曾占领伊拉克,或让伊拉克成为自己的代理人,直接威慑伊朗。

做为防守者,伊朗占尽地利。从西部直接越过扎格罗斯山脉进攻伊朗几乎是不可能的。1980年两伊战争期间萨达姆曾经尝试过,但以失败告终。伊朗的西南部,是一片潮湿的沼泽,阻挡了阿拉伯人的入侵。伊朗在北部和东部都有严密的防守,可以高枕无忧。历史上伊朗几次沦陷,大致都是从东北和西部两个通道被攻破的。公元前是什么样子。但罗斯福明确支持伊朗独立。他曾说:我们要把伊朗当做一个样板,展示美国怎样施展无私的外交政策。他想通过经济和技术援助,把伊朗变成不发达世界的一个榜样。之后,美国陆续为伊朗提供在公共卫生、农业、教育、公安等领域的经济和技术支持。但最关键的政策是1947年6月,美国向伊朗提供了第一笔2500亿美元贷款,用于购买美国武器。从此,这成为联接两国政府友谊的重要纽带,来自美国的军火,如潮水一般涌入伊朗。 要是按照这样的情节发展,美国和伊朗之间本应成为亲密的兄弟。毕竟,美国没有像英国和俄国那样侵略和欺凌过伊朗,伊朗人原本不像仇恨英国人和俄国人一样仇恨美国人。但是,1953年发生的一场动乱,彻底改变了伊朗人民对美国的态度。 1950年,伊朗民族阵线的领导人摩萨台就任首相。他提出将英伊石油公司完全国有化。这一提案让摩萨台成为伊朗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,但也彻底激怒了英国。第一,英国人认为,像伊朗这样的劣等民族怎么有资格和英国谈条件。伊朗不过是一个落后、腐败、幼稚的亚洲国家,伊朗人能理解的只有贿赂和暴力。第二,英国的确离不开伊朗的石油。经过两次世界大战之后,昔日的大英帝国已经彻底败落,成了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。英国每年从英伊石油公司的税收中获得巨大的收入,还能获得丰厚的公司股份分红。这样的利益,怎么能拱手交出去呢。 美国在其中扮演着极为微妙和尴尬的角色。美国人一开始很同情伊朗,他们也知道,英伊石油公司的内幕太黑了。伊朗政府怎么说也拥有英伊石油公司20%的股份,但英国人连账簿都不给伊朗人看。再说了,伊朗也同意,国有化之后会给予英国适宜的补偿。在美国人看来,这是一件可以谈判的事情。但英国人的态度则非常坚定:绝不谈判。英国增派驻波斯湾的军队,而且已经准备登陆作战。同时,英国人撤走了所有的英籍员工,使这个公司基本停工,还冻结伊朗在英国的银行存款。英国对美国的态度也极其不满,声称如果美国再帮助伊朗,就要和美国断交。 这让美国感到非常为难。最终,还是英国帮助举棋不定的美国下了决心。狡猾的英国人知道,要想把美国拖下水,不能就石油说石油,而是要拉响红色警报。只要吓唬美国人,说苏联想要颠覆伊朗,美国就会激动的捋袖子上阵。英国人读过十七世纪法国作家拉·封丹的寓言《猴子与猫》:猴子骗猫从火中取栗子,栗子让猴子吃了,猫却把脚上的毛烧掉了。军情六处成功的说服美国新任国务卿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,要是美国不推翻摩萨台政府,伊朗就会成为中东地区倒塌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。 美国的判断力实在不敢令人恭维,但其执行力却非常强悍。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的弟弟艾伦·杜勒斯就是当时中情局的负责人。1953年2月,美国和英国共同制定了一个代号为Ajax的秘密行动。不,更正一下,这个计划主要是军情六处制定的,但却由中情局执行。中情局专门拨款100万美元,用于这一秘密行动的经费。艾伦·杜勒斯找到西奥多·罗斯福总统的孙子克米特·罗斯福。这位公子显然很喜欢刺激性的工作,他马上飞往伊朗,在美国使馆坐镇指挥。克米特·罗斯福一方面到处散布假消息,污蔑摩萨台,煽动公众骚动乱和部落动乱,雇佣恶徒假扮左翼的图德党人上街游行滋事,另一方面,秘密的和几位伊朗军官勾结,鼓动他们发动政变。参与政变的伊朗军官以扎黑迪和卡尚尼为首,这两个军官都以贪污腐化著称。更具讽刺意义的是,卡尚尼曾经和图德党秘密接触,打算让图德党支持他做首相候选人。 1953年8月19日是伊朗政变的日子。一群高呼支持国王口号的人群沿着德黑兰的大街游行,沿途袭击了支持摩萨台的国家广播电台和其他机构。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德黑兰贫民区的职业流氓,上街闹事拿到的报酬是由中情局现金支付的。与此同时,几支军队包围了摩萨台的官邸,并迫使他投降。摩萨台被判犯有叛国罪,一直被软禁至死。 如果要理解伊朗人对美国的刻骨仇恨,就得了解美国在1953年伊朗政变中的所作所为。仇恨的种子就是在1953年种下的。 摩萨台下台之后,巴列维国王控制了伊朗的政局。巴列维国王是美国驻伊朗大使乔治·艾伦的好朋友,他们平时经常一起打网球,两家每个星期都要聚餐。1949年年底,年轻、英俊的巴列维国王访问美国,受到明星一般的隆重欢迎。在美国人民的眼中,巴列维就是伊朗,伊朗就是巴列维。 可惜的是,伊朗人并不这么看。他们看到的是,摩萨台政府被推翻之后,巴列维是在美国人簇拥下回国;他们看到的是,巴列维用卖石油的钱,大量从美国进口武器。巴列维甚至想在军事力量上和苏联抗衡,而且他对新式武器极其痴迷。有个笑话说,别的男人是看《花花公子》会兴奋,巴列维读介绍新式武器的小册子就能达到高潮。伊朗人看到的是,美国的石油公司在巴列维时期终于挤进了伊朗,成千上万的美国军事人员和工人涌入。他们看到的是,伊朗的经济增长速度的确较快,但财富并没有公平分配。石油出口换回的收入除了进口军火,就是建造一些华而不实的建筑。在伊朗这个拥有丰富能源的国家,许多农村却没有电,甚至德黑兰都经常断电。尤其是,伊朗人看到的是一个越来越狂妄自大、暴戾残忍的国王。在巴列维时期,国王就是一切。议会变成了摆设。1975年,连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两党制也被取消了。伊朗成为复兴党领导下的一党专制国家。从某种程度上讲,正是由于国王镇压了所有他能看得到的政治对手,才迫使反对力量都投奔宗教阵营。 正是巴列维政府自己的愚蠢,点燃了1978-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。事情的导火索是,一份半官方的德黑兰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,污蔑流亡海外的宗教领袖霍梅尼是英国间谍,甚至可能是个同性恋者。这篇蹩脚的文章燃起了伊朗人的怒火。愤怒的人们上街游行,而政府的镇压活动几乎变成了肆意的报复。危机不断升级,死难人数越来越多。11月5日,德黑兰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暴乱。英国大使馆遭到攻击,政府部门被洗劫,很多商店被焚烧和抢劫,德黑兰大学的国王雕像被推倒。此后一个多月,德黑兰重要的集市一直罢市、交通瘫痪、经常大规模停电、政府瘫痪、军队人员大量逃跑,有些士兵甚至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长官。12月10日,德黑兰爆发了大约200万人的示威游行。巴列维国王在1979年1月1日宣布出国“休假”。他这一去,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祖国,美国也从此失去了伊朗。 美国和伊朗的相互仇恨开始赛跑。仇恨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仇恨。美国人看到的是人质危机。1979年11月4日,一群伊朗学生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,并扣押60多名使馆人员为人质,直到444天之后才释放。伊朗看到的是美国在两伊战争期间站在伊拉克一边,给伊拉克提供军火,帮助萨达姆攻打伊朗。美国人看到的是1979年11月20日,一群激进的伊朗穆斯林占领麦加的大清真寺。伊朗人看到的是1988年7月,美国的巡洋舰在伊朗的领海内,用导弹击落伊朗的一架民航飞机,机上290名乘客全部遇难。 到最后,仇恨升华为意识形态。伊朗人认为,美国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颠覆伊朗政权。美国人认为,伊朗就是一个邪恶国家,除掉伊朗是美国的神圣使命。 在伊朗和美国,都是鹰派占上风。1989年,哈梅内伊接替霍梅尼,成为伊朗的最高领袖。哈梅内伊一直是霍梅尼的追随者,在巴列维国王执政期间曾被捕入狱,受尽迫害。1981年,他曾在一次集会上被反对派炸成重伤,右手至今残疾。哈梅内伊一生的经历和信念,让他深信,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就是和美国断绝关系,坚决不能让像巴列维这样的美国走狗东山再起。 如果说伊朗对美国的警惕多少有些神经质,那么美国对伊朗的敌意则来得莫名其妙。小布什总统上台之后,召集了一批头脑顽固但意志坚定、外交经验缺乏但善于操纵决策的新保守主义者。在副总统切尼、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人的支持下,他们开始鼓吹对伊朗采取强硬政策。新保守主义者人数稀少但能量巨大,他们中大部分人是犹太人,和以色列以及美国的犹太院外集团有紧密的联系,信奉一位孤僻的哲学家列奥·施特劳斯的哲学,错误的认为伊朗是个摇摇欲坠的国家,一推就倒。一位新保守主义者声称:“对伊朗的外交政策可以休矣,现在要的是一个自由的伊朗。”受到新保守主义的影响,小布什在2002年将伊朗归入“邪恶轴心国”。和伊朗的和谈,甚至是正常的外交对话都终止了。2007年,小布什甚至曾提出过“三天闪电战计划”,说美国要是再不动手就晚了。 美国一再的用错误的政策,加深了伊朗对美国的仇恨。当奥巴马总统上台之后,向伊朗伸出了和解的手。奥巴马不再提要颠覆伊朗政权,也不再提军事打击伊朗,他希望用各种可行的办法妥善处理伊朗核武器问题。 哈梅内伊的第一反应是:我凭什么要相信你? 果壳中的核问题 美国和伊朗的外交政策和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都完全不一样。 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深思熟虑,似乎每一项政策都是大战略棋盘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一步棋子,都有反复计算过的深远用意。但事实上,美国在二战之后,多次在重大外交决策中犯愚蠢的错误。在朝鲜战争期间,狂妄自大的麦克阿瑟就是不相信中国会出兵援助,他扣押了前方传来的和他意见不一致的重要情报。美国那么热衷派兵越南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按照美国的解释,是担心红色中国借道越南,将势力扩张到东南亚。且不说中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野心,就算是中国要打东南亚,也不会从越南出兵。越南是个地形狭长的国家,一边临海,一边傍山,最窄处不过几十公里,美国只要控制住这个隘口,敌人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。无论从老挝还是从缅甸出兵,都胜过借道越南。美国在9.11之后忽然去打伊拉克,更是匪夷所思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劫机的恐怖分子是伊拉克人,错,他们大多是沙特阿拉伯人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本·拉登躲在伊拉克,错,伊拉克和基地组织风牛马不相及。有人在美国的背后给了他一拳,他在气头上,一巴掌就扇在站在面前的小个子路人乙脸上。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精明,但一直在犯错误。这只能说明,一个大国在外交政策上犯错误的空间有多么的大。美国犯了几十年的错误,仍然可以自以为是、自行其是。 伊朗看似激进而顽固,但其外交政策却一直小心翼翼。它的激进是表演出来的激进,它的谨慎是为求生存逼出来的本能。由于跟对手相比处于弱势,而且周围都是敌人,所以伊朗刻意将自己装扮成顽固的极端主义。这种激进的宗教就像豪猪身上的刺,是为了吓唬敌人,又像变色龙的皮肤,是为了蒙蔽对手。每一个小孩子都知道,要想得到想要的东西,当个好孩子是不行的,只有又哭又闹、不听话,才能逼迫父母就范。用博弈论的术语讲,这样子,你的威胁才是可以置信的。但是,伊朗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自杀性的决策。美国攻打阿富汗的时候,恰逢新保守主义者一派狂言,扬言要打伊朗,但伊朗却在暗中帮助美国。伊朗将可疑的基地组织成员驱逐出境,而且用自己的影响力,说服阿富汗的地方军阀们站在美国一边。这说明,一个小国,有一点点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。犯错误是大国外交的奢侈品,哪怕像伊朗这样看似不按牌理出牌的国家,其实都是谨小慎微的现4世纪,亚历山大先占领巴比伦,再从西部山口进入伊朗,消灭了波斯帝国,波斯的国库被洗劫一空,雄伟的宫殿化为灰烬。公元642年,穆斯林军队也是从扎格罗斯山脉的隘口攻入伊朗高原的。公元13世纪,由于伊朗东部的花剌子模杀害蒙古商队和使者,成吉思汗帅蒙古主力亲征,发动了一场残酷的复仇战争。成吉思汗的进攻路线是从伊朗东北部入境,从东一直打到西,横扫伊朗、伊拉克和叙利亚。

伊朗有自己的致命弱点,狡猾的敌人可以利用其弱点,不战而胜。和所有的山地国家一样,伊朗的人口极其多样化。除了占人口50-60%是什么样子。但罗斯福明确支持伊朗独立。他曾说:我们要把伊朗当做一个样板,展示美国怎样施展无私的外交政策。他想通过经济和技术援助,把伊朗变成不发达世界的一个榜样。之后,美国陆续为伊朗提供在公共卫生、农业、教育、公安等领域的经济和技术支持。但最关键的政策是1947年6月,美国向伊朗提供了第一笔2500亿美元贷款,用于购买美国武器。从此,这成为联接两国政府友谊的重要纽带,来自美国的军火,如潮水一般涌入伊朗。 要是按照这样的情节发展,美国和伊朗之间本应成为亲密的兄弟。毕竟,美国没有像英国和俄国那样侵略和欺凌过伊朗,伊朗人原本不像仇恨英国人和俄国人一样仇恨美国人。但是,1953年发生的一场动乱,彻底改变了伊朗人民对美国的态度。 1950年,伊朗民族阵线的领导人摩萨台就任首相。他提出将英伊石油公司完全国有化。这一提案让摩萨台成为伊朗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,但也彻底激怒了英国。第一,英国人认为,像伊朗这样的劣等民族怎么有资格和英国谈条件。伊朗不过是一个落后、腐败、幼稚的亚洲国家,伊朗人能理解的只有贿赂和暴力。第二,英国的确离不开伊朗的石油。经过两次世界大战之后,昔日的大英帝国已经彻底败落,成了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。英国每年从英伊石油公司的税收中获得巨大的收入,还能获得丰厚的公司股份分红。这样的利益,怎么能拱手交出去呢。 美国在其中扮演着极为微妙和尴尬的角色。美国人一开始很同情伊朗,他们也知道,英伊石油公司的内幕太黑了。伊朗政府怎么说也拥有英伊石油公司20%的股份,但英国人连账簿都不给伊朗人看。再说了,伊朗也同意,国有化之后会给予英国适宜的补偿。在美国人看来,这是一件可以谈判的事情。但英国人的态度则非常坚定:绝不谈判。英国增派驻波斯湾的军队,而且已经准备登陆作战。同时,英国人撤走了所有的英籍员工,使这个公司基本停工,还冻结伊朗在英国的银行存款。英国对美国的态度也极其不满,声称如果美国再帮助伊朗,就要和美国断交。 这让美国感到非常为难。最终,还是英国帮助举棋不定的美国下了决心。狡猾的英国人知道,要想把美国拖下水,不能就石油说石油,而是要拉响红色警报。只要吓唬美国人,说苏联想要颠覆伊朗,美国就会激动的捋袖子上阵。英国人读过十七世纪法国作家拉·封丹的寓言《猴子与猫》:猴子骗猫从火中取栗子,栗子让猴子吃了,猫却把脚上的毛烧掉了。军情六处成功的说服美国新任国务卿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,要是美国不推翻摩萨台政府,伊朗就会成为中东地区倒塌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。 美国的判断力实在不敢令人恭维,但其执行力却非常强悍。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的弟弟艾伦·杜勒斯就是当时中情局的负责人。1953年2月,美国和英国共同制定了一个代号为Ajax的秘密行动。不,更正一下,这个计划主要是军情六处制定的,但却由中情局执行。中情局专门拨款100万美元,用于这一秘密行动的经费。艾伦·杜勒斯找到西奥多·罗斯福总统的孙子克米特·罗斯福。这位公子显然很喜欢刺激性的工作,他马上飞往伊朗,在美国使馆坐镇指挥。克米特·罗斯福一方面到处散布假消息,污蔑摩萨台,煽动公众骚动乱和部落动乱,雇佣恶徒假扮左翼的图德党人上街游行滋事,另一方面,秘密的和几位伊朗军官勾结,鼓动他们发动政变。参与政变的伊朗军官以扎黑迪和卡尚尼为首,这两个军官都以贪污腐化著称。更具讽刺意义的是,卡尚尼曾经和图德党秘密接触,打算让图德党支持他做首相候选人。 1953年8月19日是伊朗政变的日子。一群高呼支持国王口号的人群沿着德黑兰的大街游行,沿途袭击了支持摩萨台的国家广播电台和其他机构。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德黑兰贫民区的职业流氓,上街闹事拿到的报酬是由中情局现金支付的。与此同时,几支军队包围了摩萨台的官邸,并迫使他投降。摩萨台被判犯有叛国罪,一直被软禁至死。 如果要理解伊朗人对美国的刻骨仇恨,就得了解美国在1953年伊朗政变中的所作所为。仇恨的种子就是在1953年种下的。 摩萨台下台之后,巴列维国王控制了伊朗的政局。巴列维国王是美国驻伊朗大使乔治·艾伦的好朋友,他们平时经常一起打网球,两家每个星期都要聚餐。1949年年底,年轻、英俊的巴列维国王访问美国,受到明星一般的隆重欢迎。在美国人民的眼中,巴列维就是伊朗,伊朗就是巴列维。 可惜的是,伊朗人并不这么看。他们看到的是,摩萨台政府被推翻之后,巴列维是在美国人簇拥下回国;他们看到的是,巴列维用卖石油的钱,大量从美国进口武器。巴列维甚至想在军事力量上和苏联抗衡,而且他对新式武器极其痴迷。有个笑话说,别的男人是看《花花公子》会兴奋,巴列维读介绍新式武器的小册子就能达到高潮。伊朗人看到的是,美国的石油公司在巴列维时期终于挤进了伊朗,成千上万的美国军事人员和工人涌入。他们看到的是,伊朗的经济增长速度的确较快,但财富并没有公平分配。石油出口换回的收入除了进口军火,就是建造一些华而不实的建筑。在伊朗这个拥有丰富能源的国家,许多农村却没有电,甚至德黑兰都经常断电。尤其是,伊朗人看到的是一个越来越狂妄自大、暴戾残忍的国王。在巴列维时期,国王就是一切。议会变成了摆设。1975年,连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两党制也被取消了。伊朗成为复兴党领导下的一党专制国家。从某种程度上讲,正是由于国王镇压了所有他能看得到的政治对手,才迫使反对力量都投奔宗教阵营。 正是巴列维政府自己的愚蠢,点燃了1978-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。事情的导火索是,一份半官方的德黑兰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,污蔑流亡海外的宗教领袖霍梅尼是英国间谍,甚至可能是个同性恋者。这篇蹩脚的文章燃起了伊朗人的怒火。愤怒的人们上街游行,而政府的镇压活动几乎变成了肆意的报复。危机不断升级,死难人数越来越多。11月5日,德黑兰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暴乱。英国大使馆遭到攻击,政府部门被洗劫,很多商店被焚烧和抢劫,德黑兰大学的国王雕像被推倒。此后一个多月,德黑兰重要的集市一直罢市、交通瘫痪、经常大规模停电、政府瘫痪、军队人员大量逃跑,有些士兵甚至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长官。12月10日,德黑兰爆发了大约200万人的示威游行。巴列维国王在1979年1月1日宣布出国“休假”。他这一去,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祖国,美国也从此失去了伊朗。 美国和伊朗的相互仇恨开始赛跑。仇恨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仇恨。美国人看到的是人质危机。1979年11月4日,一群伊朗学生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,并扣押60多名使馆人员为人质,直到444天之后才释放。伊朗看到的是美国在两伊战争期间站在伊拉克一边,给伊拉克提供军火,帮助萨达姆攻打伊朗。美国人看到的是1979年11月20日,一群激进的伊朗穆斯林占领麦加的大清真寺。伊朗人看到的是1988年7月,美国的巡洋舰在伊朗的领海内,用导弹击落伊朗的一架民航飞机,机上290名乘客全部遇难。 到最后,仇恨升华为意识形态。伊朗人认为,美国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颠覆伊朗政权。美国人认为,伊朗就是一个邪恶国家,除掉伊朗是美国的神圣使命。 在伊朗和美国,都是鹰派占上风。1989年,哈梅内伊接替霍梅尼,成为伊朗的最高领袖。哈梅内伊一直是霍梅尼的追随者,在巴列维国王执政期间曾被捕入狱,受尽迫害。1981年,他曾在一次集会上被反对派炸成重伤,右手至今残疾。哈梅内伊一生的经历和信念,让他深信,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就是和美国断绝关系,坚决不能让像巴列维这样的美国走狗东山再起。 如果说伊朗对美国的警惕多少有些神经质,那么美国对伊朗的敌意则来得莫名其妙。小布什总统上台之后,召集了一批头脑顽固但意志坚定、外交经验缺乏但善于操纵决策的新保守主义者。在副总统切尼、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人的支持下,他们开始鼓吹对伊朗采取强硬政策。新保守主义者人数稀少但能量巨大,他们中大部分人是犹太人,和以色列以及美国的犹太院外集团有紧密的联系,信奉一位孤僻的哲学家列奥·施特劳斯的哲学,错误的认为伊朗是个摇摇欲坠的国家,一推就倒。一位新保守主义者声称:“对伊朗的外交政策可以休矣,现在要的是一个自由的伊朗。”受到新保守主义的影响,小布什在2002年将伊朗归入“邪恶轴心国”。和伊朗的和谈,甚至是正常的外交对话都终止了。2007年,小布什甚至曾提出过“三天闪电战计划”,说美国要是再不动手就晚了。 美国一再的用错误的政策,加深了伊朗对美国的仇恨。当奥巴马总统上台之后,向伊朗伸出了和解的手。奥巴马不再提要颠覆伊朗政权,也不再提军事打击伊朗,他希望用各种可行的办法妥善处理伊朗核武器问题。 哈梅内伊的第一反应是:我凭什么要相信你? 果壳中的核问题 美国和伊朗的外交政策和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都完全不一样。 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深思熟虑,似乎每一项政策都是大战略棋盘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一步棋子,都有反复计算过的深远用意。但事实上,美国在二战之后,多次在重大外交决策中犯愚蠢的错误。在朝鲜战争期间,狂妄自大的麦克阿瑟就是不相信中国会出兵援助,他扣押了前方传来的和他意见不一致的重要情报。美国那么热衷派兵越南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按照美国的解释,是担心红色中国借道越南,将势力扩张到东南亚。且不说中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野心,就算是中国要打东南亚,也不会从越南出兵。越南是个地形狭长的国家,一边临海,一边傍山,最窄处不过几十公里,美国只要控制住这个隘口,敌人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。无论从老挝还是从缅甸出兵,都胜过借道越南。美国在9.11之后忽然去打伊拉克,更是匪夷所思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劫机的恐怖分子是伊拉克人,错,他们大多是沙特阿拉伯人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本·拉登躲在伊拉克,错,伊拉克和基地组织风牛马不相及。有人在美国的背后给了他一拳,他在气头上,一巴掌就扇在站在面前的小个子路人乙脸上。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精明,但一直在犯错误。这只能说明,一个大国在外交政策上犯错误的空间有多么的大。美国犯了几十年的错误,仍然可以自以为是、自行其是。 伊朗看似激进而顽固,但其外交政策却一直小心翼翼。它的激进是表演出来的激进,它的谨慎是为求生存逼出来的本能。由于跟对手相比处于弱势,而且周围都是敌人,所以伊朗刻意将自己装扮成顽固的极端主义。这种激进的宗教就像豪猪身上的刺,是为了吓唬敌人,又像变色龙的皮肤,是为了蒙蔽对手。每一个小孩子都知道,要想得到想要的东西,当个好孩子是不行的,只有又哭又闹、不听话,才能逼迫父母就范。用博弈论的术语讲,这样子,你的威胁才是可以置信的。但是,伊朗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自杀性的决策。美国攻打阿富汗的时候,恰逢新保守主义者一派狂言,扬言要打伊朗,但伊朗却在暗中帮助美国。伊朗将可疑的基地组织成员驱逐出境,而且用自己的影响力,说服阿富汗的地方军阀们站在美国一边。这说明,一个小国,有一点点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。犯错误是大国外交的奢侈品,哪怕像伊朗这样看似不按牌理出牌的国家,其实都是谨小慎微的现左右的波斯人之外,还有库尔德人、阿拉伯人、亚美尼亚人和亚述人等。从表面上看,伊朗99%的人口都是穆斯林,但占90%左右的什叶派和10%左右的逊尼派之间存在着长期的对立。此外,还有伊朗土生土长的古老宗教琐罗亚斯德教、以及基督教、犹太教和巴哈教等。种族和宗教的分化,给外国势力提供了从内部颠覆伊朗的绝好机会。俄罗斯和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就已经不断介入伊朗内政,翻手为云、覆手为雨。美国在二战之后继承的是同样的衣钵。无论是库尔德人或亚美尼亚人争取独立,还是在伊朗的宫廷政变中,都能够清楚的看到外国势力的幕后阴影。

这在一定程度能够解释,为什么伊朗会出现一个高度集权的政权。由于平地多为荒凉不毛之处,伊朗绝大部分的人口都居住在山地。伊朗的首都德黑兰就是山脚下的一座城市。在西南和东南地区的富饶平地上居住的居民,又大多不是波斯人。比如库尔德人就住在伊朗西南部的两河流域平原上。山区的经济状况总会较为落后,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,伊朗无法发展强大的工业和商业。如果山区的人口较少,他们会很穷,如果山区的人口众多,他们会更穷。山区的居民各自过着贫困的生活,彼此间不通音信,也难以被同化。没有一种像伊斯兰教这样的宗教力量,难以将伊朗的民众团结起来。

一般认为,伊斯兰教的两大派别,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分歧在于,逊尼派认为默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应由穆斯林公社选举产生,而什叶派则坚持世袭制的原则,他们将自己的最高宗教领袖称为伊玛目,从穆罕默德的堂弟、女婿阿里开始,直到第12实主义者。 伊朗是美国自己制造出来的敌人。伊朗是美国自己想象出来的敌人。伊朗不过是一个区域性的国家,而且是一个处于防守状态的国家。和当年波斯帝国的疆域相比,在外国的侵略和干预之下,如今的伊朗国土已经小了很多,但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恢复往日的荣光。即使是在中东,伊朗也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,其对外输出革命的劲头,远远比不上埃及、沙特阿拉伯或土耳其。伊朗自己也清楚,作为一个波斯人国家,怎么可能在阿拉伯世界里当上盟主呢。即使伊朗是一个少有的政教合一的国家,宗教人士希望用伊斯兰教,而非西方的法律治理国家,但所有的伊朗人,也都有对安全、繁荣的渴望,他们最渴望的是,过上一种有尊严的生活。哈梅内伊说,伊朗追求的目标是“科学和技术上足够先进,先进到可以自力更生,自力更生到可以经济独立,经济独立到可以政治独立”。 你能想象伊朗去攻击美国本土吗?谁才是更真实的威胁呢? 真正的问题是伊朗想要发展核武器。这将彻底改变美国和伊朗之间的谈判筹码,也将在整个中东激起阵阵波澜。 最早是美国怂恿伊朗发展核武器。那时,美国正和巴列维国王打得火热。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后,霍梅尼认为核武器是反伊斯兰教义的,他坚决反对发展核武器。那为什么现在伊朗又想要核武器了呢? 伊朗现在面临的外部形势是,东边的阿富汗、西边的伊拉克都被美国占领。伊朗并不惧怕美国部队的地面进攻,只要能守住厄尔布尔士山脉和扎格罗斯山脉,伊朗就安然无恙。但是,伊朗害怕美国以伊拉克和阿富汗为基地,再加上在中东的其他盟友,对伊朗进行内部渗透。这不是伊朗的幻觉。美国支持伊朗西南部俾路支人的分裂运动,也在支持伊朗产油地区库泽斯坦省的阿拉伯人闹独立,美国在伊朗的西北部支持库尔德人,还在阿塞拜疆收容了一批从伊朗流亡过来的阿塞拜疆独立分子。美国几乎一半的海军力量部署在伊朗周边。数百枚巡航导弹瞄准了伊朗的城市、工厂、军队和核设施。在卡塔尔、伊拉克、土耳其、乌兹别克斯坦、阿富汗的美军基地,整装待发的飞机、直升飞机、两栖攻击舰,随时准备命令一下,在几个小时之内就“插入”伊朗。平日,还经常有美国的侦察飞机在伊朗上空盘旋。 伊朗能够采取的对策是:继续加紧对国内的严密控制。外部的威胁越是紧迫,伊朗国内政治中的强硬派越是得势。继续扩军备战,伊朗的军队加上伊斯兰革命卫队一共有45万兵力,足以保证依托有利地形,和入侵的军队打游击战。伊朗也会以攻为守,渗透到伊拉克、阿富汗和巴勒斯坦,干扰美国的战略部署。伊朗还可以展开外交攻势,加强和欧洲、日本这些石油进口国的联系,同时积极拉拢印度、中国这些新兴大国。 但最根本的是核武器。伊朗的最终目标是公开宣布拥有核武器。核武器不是一种进攻性的武器,而是一种防守型的武器。除了投在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,至今为止,从未有哪个国家,哪怕在最凶险的时候使用过核武器。但一旦你拥有了核武器,就等于拥有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权利,敌人就无法彻底摧毁你。伊拉克没有核武器,最后被美国灭了,利比亚没有核武器,也被西方推翻。北朝鲜有核武器,所以到现在还能逍遥自在。有核武器,生存;没有核武器,灭亡。这是一条铁律。更不用说,如果伊朗有了核武器,将给其领导人增加多少光辉,也让普通百姓感到何等振奋。这是一种不设身处地,难以理解的微妙情感。白崇禧的儿子,著名作家白先勇曾经回忆,当1964年中国的原子弹爆炸成功时,他在美国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激动完了,才想起来,这是共产党的原子弹。 按照美国原有的外交政策,伊朗核武器问题将成为无解的难题。如果实施“外科手术式”的打击,直接摧毁伊朗的核设施呢?以色列曾经打击过伊拉克的核设施,但萨达姆很快就重建起来。消除伊拉克制造核武器的能力,最终是在美国彻底摧毁萨达姆政权之后。但是,如果美国出兵攻打伊朗,势必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。无论是罗马帝国,还是大英帝国,帝国灭亡的根源都是战线拉得太长、消耗过大。美国真的想让伊朗变成自己的最后一站?如果采取和谈呢?估计伊朗会采取“边打边谈”的政策,一边游走在民用和军事的边缘,打擦边球,一边时硬时软的和美国及国际社会谈判,直到最终临门一脚,拿出自己的核武器。 每增加一个核大国,整个世界都会增加更大的风险。解决伊朗的核问题,要靠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。但解铃还须系铃人,美国必须对其伊朗政策做出重大的调整。 首先要消除的是对伊朗的恐惧和仇恨。伊朗没有灭美国的雄心,也没有这个能力。伊朗关心的是内部的稳定问题。退一步讲,即使伊朗有了核武器,也不意味着中东地区会落入伊朗之手。以色列的军事力量足以震慑伊朗。伊朗有了核武器之后,其他中东国家不会立刻团结在伊朗的旗帜下面,相反,他们会吓得紧紧的扎入美国的怀抱。所谓的核武器“多米诺骨牌理论”认为,一旦伊朗有了核武器,其他中东国家就会群起效仿。但北朝鲜有了核武器之后,韩国和日本都没有跟进,尽管它们完全具有很快制造出核武器的能力。美国的过度恐惧,反而会增加中东核竞赛的可能性。 想要彻底的解决伊朗核武器问题,需要在中东建立无核区。一个无核的中东对各方都是有利的。但棘手的地方在于以色列已经拥有了核武器,而且以色列多次声称,如果美国不打击伊朗,它就会自己发动对伊朗核设施的袭击。如果双方都不使用核武器,难道伊朗能够在军事上战胜以色列吗?事实上,以色列已经成为美国在中东的“负债”,美国的中东政策,被越来越不耐烦的以色列挟持。美国必须重新反思自己在中东棋局的每一步棋子。 美国长期以来依赖的对伊朗经济封锁、经济制裁,效果并不理想。受到经济制裁影响最大的不是独裁者,而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和劳动者。尤其是穷人和孩子,受到经济制裁的影响,没有足够的医药和营养,甚至因此死去。统治者却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加强对内部的高压控制。伊朗希望成为世界经济舞台上正常的一员,它想成为WTO的一员,却遭到美国的反对。为什么不相信市场和开放的力量呢? 伊朗可以变成坚硬的壳,也可以长成嫩绿的芽,它的命运如何,要看它落在什么样的土壤里。 代伊玛目,均为阿里的嫡传子弟。但事实上,什叶派更多的是一种波斯化的伊斯兰教。从什叶派伊斯兰教中,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子,但逊尼派完全不受其影响。直到16世纪之前,什叶派的力量都并不强大。16世纪伊朗历史上最强大的萨菲王朝建立,才带来了什叶派的兴起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有些像西欧的新教革命。什叶派教义给波斯人找到了一种自我定位,他们既可以遵从伊斯兰教,又可以保持自己的自尊和特色。

一颗坚果 2007年,麦凯恩在竞选总统的时候,参加了南加州的一个活动。有人问他对伊朗的看法。麦凯恩说:“海滩小子(Beach Boys)不是有一首老歌吗?‘轰,轰,轰,把伊朗炸平’(Bomb, bomb, bomb, bomb, bomb Iran)。” 这个老男人,老得连老歌都记不住了。海滩小子是一支在20世纪60年代非常活跃的乐队,但早几年出道的甲壳虫乐队几乎把他们的风头全压下去了。海滩小子从来没有唱过轰炸伊朗的歌。麦凯恩提到的,是1979年伊朗学生扣押美国使馆人员之后,有人把海滩小子翻唱的一首歌《芭芭拉·安》改了歌词。歌词变成了:“ 轰轰轰把伊朗炸平把伊朗炸成停车场”。 麦凯恩的记忆力已经不那么清晰,但他要传达的信息却非常清晰。有很多美国人认为,解决伊朗问题的办法,就是打一仗,教训下这个“流氓国家”。 美国会打伊朗呢? 美国不是打不了伊朗。美国是谁啊。2011年美国军费预算高达7393亿美元,约相当于后面25个国家的军费支出总和,占全球的45.7%。美国在军事技术方面令对手望尘莫及。1991年海湾战争中,“战斧”巡航导弹、精确制导导弹、带夜视仪的新型坦克等新型武器纷纷登台亮相,令人眼花缭乱。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,不到四周就摧毁了萨达姆政权,更是让全世界的军事观察家们目瞪口呆。俄罗斯前任国防部副部长说,我们的将军们没有预料到伊军的惨败。但是,打赢了之后才是战争的开始。如今,美国在伊拉克已经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。根据美国五角大楼的统计,美国为伊拉克战争累计投入将近7700亿美元。美国国会预算局说,从2003到2012年,美国纳税人每天都要为伊拉克战争和伊拉克重建项目承担2650万美元的支出。美军已经有4000多名士兵因战争死亡,以后还将有更多。基地组织的一名高官就曾说,穆斯林们应该感谢真主,让美国人来到了伊拉克,到了穆斯林自己的地盘上。他们鼓励圣战分子见到美国人,不分军民,全部杀光。 如果美国打的不是伊拉克,而是伊朗呢? 伊朗是个大国,不是个小国。伊朗的国土面积是伊拉克的四倍,人口是伊拉克的三倍。伊朗的国土面积为168万平方公里,比法国、德国、荷兰、比利时、西班牙和葡萄牙加在一起还大,超过了美国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地区,也比中国长江以南的华中、华东、华南各省、市、自治区的面积总和还大。伊朗有大约7000万人口,伊拉克的人口约为2500万。伊朗的人口超过了英国、法国和意大利,相当于加拿大的两倍、沙特阿拉伯或马来西亚的三倍、以色列的十倍。 更重要的是,伊拉克是一片平原,而伊朗则四面环山、依山傍海,像一座堡垒,易守难攻。 横亘欧亚大陆的阿尔卑斯-喜马拉雅山系,在伊朗境内分成了两个支脉,像张开的两个手臂,把伊朗紧紧的环抱起来。一支是厄尔布尔士山脉,沿着里海南岸绵延,如波涛般起伏不定,最低的是低于海平面的里海洼地,最高处是海拔5604米的锥形火山达马万峰。厄尔布尔士山脉向东到达伊朗和阿富汗边界之后,再向东向南,连接上兴都库什山脉。另一支是扎格罗斯山脉,它是高加索山脉的南支脉,起自伊朗西北部的乌鲁米耶湖,一直向东南延伸到霍尔木兹海峡。扎格罗斯山脉其实包括了几条平行的山脉,好像感觉对伊朗的保护还不够严密,它们再要仔细的多加几道锁链。 在群山环绕之中,是伊朗高原。伊朗高原的中央,有两个巨大的沙漠盆地,即卡维尔盐漠和卢特荒漠。卡维尔盐漠的表层有一片脆弱的盐壳,下面是粘稠的泥浆。在盐漠之中,没有任何动植物能够生存。卢特荒漠炎热多风,和盐漠一样荒凉。曾经到过这里的俄罗斯旅行家尼古拉·哈内科夫说,要是跟这里相比,戈壁沙漠应该算是肥沃的。 这样的地理条件,决定了伊朗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。即使伊朗有对外扩张的野心,也难以遂愿。往北去,在破碎的厄尔布尔士山脉之间,断断续续有一些山口,但是北部的土耳其和俄罗斯都是伊朗的劲敌。伊朗的东北部毗邻土库曼斯坦,通向中亚草原,但那里几乎和伊朗一样贫瘠、荒凉。伊朗的东部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,地势比伊朗更为险恶。往南,要跃过高山,才能到海边。伊朗有大约1300公里的海岸线,一半在波斯湾,一半在阿曼湾,但伊朗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,始终是陆地国家。如果伊朗对外扩张,最便捷的通道是朝西,顺着河谷打出去。古代的时候,波斯人曾从这里一直打到埃及和希腊。但是打出去之后如何补给大军呢?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。即使在波斯一度对外扩张的时候,他们对占领地区的统治也很宽松,随时准备收缩战线后退。如果伊朗想成为一个帝国,唯一的可能性是向西南部进军,彻底征服两河流域,以这里的沃土平原为根据地,图谋天下霸业。但遗憾的是,伊朗从来不曾完全占领两河流域。相反,外国统治势力,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、罗马帝国、拜占庭、奥斯曼,直到英国和美国,都曾占领伊拉克,或让伊拉克成为自己的代理人,直接威慑伊朗。 做为防守者,伊朗占尽地利。从西部直接越过扎格罗斯山脉进攻伊朗几乎是不可能的。1980年两伊战争期间萨达姆曾经尝试过,但以失败告终。伊朗的西南部,是一片潮湿的沼泽,阻挡了阿拉伯人的入侵。伊朗在北部和东部都有严密的防守,可以高枕无忧。历史上伊朗几次沦陷,大致都是从东北和西部两个通道被攻破的。公元前4世纪,亚历山大先占领巴比伦,再从西部山口进入伊朗,消灭了波斯帝国,波斯的国库被洗劫一空,雄伟的宫殿化为灰烬。公元642年,穆斯林军队也是从扎格罗斯山脉的隘口攻入伊朗高原的。公元13世纪,由于伊朗东部的花剌子模杀害蒙古商队和使者,成吉思汗帅蒙古主力亲征,发动了一场残酷的复仇战争。成吉思汗的进攻路线是从伊朗东北部入境,从东一直打到西,横扫伊朗、伊拉克和叙利亚。 伊朗有自己的致命弱点,狡猾的敌人可以利用其弱点,不战而胜。和所有的山地国家一样,伊朗的人口极其多样化。除了占人口50-60%左右的波斯人之外,还有库尔德人、阿拉伯人、亚美尼亚人和亚述人等。从表面上看,伊朗99%的人口都是穆斯林,但占90%左右的什叶派和10%左右的逊尼派之间存在着长期的对立。此外,还有伊朗土生土长的古老宗教琐罗亚斯德教、以及基督教、犹太教和巴哈教等。种族和宗教的分化,给外国势力提供了从内部颠覆伊朗的绝好机会。俄罗斯和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就已经不断介入伊朗内政,翻手为云、覆手为雨。美国在二战之后继承的是同样的衣钵。无论是库尔德人或亚美尼亚人争取独立,还是在伊朗的宫廷政变中,都能够清楚的看到外国势力的幕后阴影。 这在一定程度能够解释,为什么伊朗会出现一个高度集权的政权。由于平地多为荒凉不毛之处,伊朗绝大部分的人口都居住在山地。伊朗的首都德黑兰就是山脚下的一座城市。在西南和东南地区的富饶平地上居住的居民,又大多不是波斯人。比如库尔德人就住在伊朗西南部的两河流域平原上。山区的经济状况总会较为落后,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,伊朗无法发展强大的工业和商业。如果山区的人口较少,他们会很穷,如果山区的人口众多,他们会更穷。山区的居民各自过着贫困的生活,彼此间不通音信,也难以被同化。没有一种像伊斯兰教这样的宗教力量,难以将伊朗的民众团结起来。 一般认为,伊斯兰教的两大派别,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分歧在于,逊尼派认为默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应由穆斯林公社选举产生,而什叶派则坚持世袭制的原则,他们将自己的最高宗教领袖称为伊玛目,从穆罕默德的堂弟、女婿阿里开始,直到第12代伊玛目,均为阿里的嫡传子弟。但事实上,什叶派更多的是一种波斯化的伊斯兰教。从什叶派伊斯兰教中,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子,但逊尼派完全不受其影响。直到16世纪之前,什叶派的力量都并不强大。16世纪伊朗历史上最强大的萨菲王朝建立,才带来了什叶派的兴起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有些像西欧的新教革命。什叶派教义给波斯人找到了一种自我定位,他们既可以遵从伊斯兰教,又可以保持自己的自尊和特色。 同样的逻辑可以解释,为什么伊朗始终对国内有严密的控制。伊朗到处是无孔不入的安全情报部门、高高在上的神职人员。在国家的军队之外,伊朗还要建立服从于宗教的伊斯兰革命卫队。伊朗政权对国内的不同政见和反对力量高度警惕,总是本能的认为其背后一定有外国颠覆势力从中作梗。千百年的历史教训是,对伊朗来说,一旦后院起火,将无险可守、无路可退,没有任何回旋和缓冲的余地。 这就是伊朗。美国如果去打伊朗,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,伊朗也不会彻底的失败。美国会陷入一个比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更深的泥潭。伊朗是一颗坚果,一颗蒸不烂、煮不熟、锤不扁、炒不爆、响珰珰的铜豌豆。 两个冤家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。但如果成了世世代代的宿仇,就很少会有人记得,最初到底是为什么引起了仇恨。谁知道罗密欧家族和朱丽叶家族之间的仇恨是因为什么?根据美国历史上的真实故事拍摄的《血仇》,讲述了哈特菲尔德家族和麦考伊家族之间长达百年的仇杀、纵火,但最初的原因是因为一家偷了另一家的一头猪。美国和伊朗俨然已成为一对冤家,但又有谁知道,这两个国家之间其实原本无冤无仇?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美国和伊朗仿佛在两个不同的星球上。美国是一个奉行孤立主义的新兴国家,而伊朗刚刚懵懵懂懂的撞上西方列强的政治蛛网。要论两国之间的关系,美国和伊朗之间的亲密程度,估计相当于蒙古和新西兰。1856年,美国和伊朗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,但既不是在美国签,也不是在伊朗签,而是两国的领事,在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签的协议。想像一下,蒙古和新西兰在香港签订了一份友好协议。 美国在一战之后,奉行的是威尔逊式的理想主义外交政策。1919年在巴黎和谈的时候,美国出于道义,想帮伊朗讨一个公道,至少要让伊朗有讲话的机会,但英国根本不予理睬。当然,美国对伊朗的兴趣并不完全出于高尚的理想。美国也想得到商业上的利益,尤其是想在肥得流油的石油市场上分一杯羹。但当美国提出,想让自己的石油公司美国标准石油公司进入伊朗的时候,英国当即一口回绝。明明是英国包的二奶,怎么能让美国也上床。英国人觉得,美国人有这样的想法,真是太不可思议了。 二战期间,美国有大约三万名士兵在伊朗,负责盟军的后勤供应。大量的军火和其他物资从伊朗输送到苏联。美国也通过《租借法案》对伊朗进行了支持。但美国仍然在伊朗问题上插不上手。1942年,英国和苏联干脆联手,废黜了野心勃勃的伊朗国王礼萨沙·巴列维。当时,伊朗事实上已经被英国和苏联瓜分。苏联控制伊朗北部,英国占据伊朗南部。要是由着英国和苏联的意思,干脆找个完完全全的傀儡做自己的代理人得了,但由于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忌惮,所以才没有下手,而是让国王传位于自己的儿子穆罕默德-礼萨·巴列维。礼萨沙本人被流放,最后到了南非,1944年死于当地。 1943年11月28日到12月1日,罗斯福总统来参加德黑兰会议。这是罗斯福第一次到伊朗。他在会议期间,一直呆在苏联使馆的深宫大院里,几乎没有出来看看这个国家 同样的逻辑可以解释,为什么伊朗始终对国内有严密的控制。伊朗到处是无孔不入的安全情报部门、高高在上的神职人员。在国家的军队之外,伊朗还要建立服从于宗教的伊斯兰革命卫队。伊朗政权对国内的不同政见和反对力量高度警惕,总是本能的认为其背后一定有外国颠覆势力从中作梗。千百年的历史教训是,对伊朗来说,一旦后院起火,将无险可守、无路可退,没有任何回旋和缓冲的余地。

这就是伊朗。一颗坚果 2007年,麦凯恩在竞选总统的时候,参加了南加州的一个活动。有人问他对伊朗的看法。麦凯恩说:“海滩小子(Beach Boys)不是有一首老歌吗?‘轰,轰,轰,把伊朗炸平’(Bomb, bomb, bomb, bomb, bomb Iran)。” 这个老男人,老得连老歌都记不住了。海滩小子是一支在20世纪60年代非常活跃的乐队,但早几年出道的甲壳虫乐队几乎把他们的风头全压下去了。海滩小子从来没有唱过轰炸伊朗的歌。麦凯恩提到的,是1979年伊朗学生扣押美国使馆人员之后,有人把海滩小子翻唱的一首歌《芭芭拉·安》改了歌词。歌词变成了:“ 轰轰轰把伊朗炸平把伊朗炸成停车场”。 麦凯恩的记忆力已经不那么清晰,但他要传达的信息却非常清晰。有很多美国人认为,解决伊朗问题的办法,就是打一仗,教训下这个“流氓国家”。 美国会打伊朗呢? 美国不是打不了伊朗。美国是谁啊。2011年美国军费预算高达7393亿美元,约相当于后面25个国家的军费支出总和,占全球的45.7%。美国在军事技术方面令对手望尘莫及。1991年海湾战争中,“战斧”巡航导弹、精确制导导弹、带夜视仪的新型坦克等新型武器纷纷登台亮相,令人眼花缭乱。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,不到四周就摧毁了萨达姆政权,更是让全世界的军事观察家们目瞪口呆。俄罗斯前任国防部副部长说,我们的将军们没有预料到伊军的惨败。但是,打赢了之后才是战争的开始。如今,美国在伊拉克已经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。根据美国五角大楼的统计,美国为伊拉克战争累计投入将近7700亿美元。美国国会预算局说,从2003到2012年,美国纳税人每天都要为伊拉克战争和伊拉克重建项目承担2650万美元的支出。美军已经有4000多名士兵因战争死亡,以后还将有更多。基地组织的一名高官就曾说,穆斯林们应该感谢真主,让美国人来到了伊拉克,到了穆斯林自己的地盘上。他们鼓励圣战分子见到美国人,不分军民,全部杀光。 如果美国打的不是伊拉克,而是伊朗呢? 伊朗是个大国,不是个小国。伊朗的国土面积是伊拉克的四倍,人口是伊拉克的三倍。伊朗的国土面积为168万平方公里,比法国、德国、荷兰、比利时、西班牙和葡萄牙加在一起还大,超过了美国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地区,也比中国长江以南的华中、华东、华南各省、市、自治区的面积总和还大。伊朗有大约7000万人口,伊拉克的人口约为2500万。伊朗的人口超过了英国、法国和意大利,相当于加拿大的两倍、沙特阿拉伯或马来西亚的三倍、以色列的十倍。 更重要的是,伊拉克是一片平原,而伊朗则四面环山、依山傍海,像一座堡垒,易守难攻。 横亘欧亚大陆的阿尔卑斯-喜马拉雅山系,在伊朗境内分成了两个支脉,像张开的两个手臂,把伊朗紧紧的环抱起来。一支是厄尔布尔士山脉,沿着里海南岸绵延,如波涛般起伏不定,最低的是低于海平面的里海洼地,最高处是海拔5604米的锥形火山达马万峰。厄尔布尔士山脉向东到达伊朗和阿富汗边界之后,再向东向南,连接上兴都库什山脉。另一支是扎格罗斯山脉,它是高加索山脉的南支脉,起自伊朗西北部的乌鲁米耶湖,一直向东南延伸到霍尔木兹海峡。扎格罗斯山脉其实包括了几条平行的山脉,好像感觉对伊朗的保护还不够严密,它们再要仔细的多加几道锁链。 在群山环绕之中,是伊朗高原。伊朗高原的中央,有两个巨大的沙漠盆地,即卡维尔盐漠和卢特荒漠。卡维尔盐漠的表层有一片脆弱的盐壳,下面是粘稠的泥浆。在盐漠之中,没有任何动植物能够生存。卢特荒漠炎热多风,和盐漠一样荒凉。曾经到过这里的俄罗斯旅行家尼古拉·哈内科夫说,要是跟这里相比,戈壁沙漠应该算是肥沃的。 这样的地理条件,决定了伊朗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。即使伊朗有对外扩张的野心,也难以遂愿。往北去,在破碎的厄尔布尔士山脉之间,断断续续有一些山口,但是北部的土耳其和俄罗斯都是伊朗的劲敌。伊朗的东北部毗邻土库曼斯坦,通向中亚草原,但那里几乎和伊朗一样贫瘠、荒凉。伊朗的东部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,地势比伊朗更为险恶。往南,要跃过高山,才能到海边。伊朗有大约1300公里的海岸线,一半在波斯湾,一半在阿曼湾,但伊朗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,始终是陆地国家。如果伊朗对外扩张,最便捷的通道是朝西,顺着河谷打出去。古代的时候,波斯人曾从这里一直打到埃及和希腊。但是打出去之后如何补给大军呢?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。即使在波斯一度对外扩张的时候,他们对占领地区的统治也很宽松,随时准备收缩战线后退。如果伊朗想成为一个帝国,唯一的可能性是向西南部进军,彻底征服两河流域,以这里的沃土平原为根据地,图谋天下霸业。但遗憾的是,伊朗从来不曾完全占领两河流域。相反,外国统治势力,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、罗马帝国、拜占庭、奥斯曼,直到英国和美国,都曾占领伊拉克,或让伊拉克成为自己的代理人,直接威慑伊朗。 做为防守者,伊朗占尽地利。从西部直接越过扎格罗斯山脉进攻伊朗几乎是不可能的。1980年两伊战争期间萨达姆曾经尝试过,但以失败告终。伊朗的西南部,是一片潮湿的沼泽,阻挡了阿拉伯人的入侵。伊朗在北部和东部都有严密的防守,可以高枕无忧。历史上伊朗几次沦陷,大致都是从东北和西部两个通道被攻破的。公元前4世纪,亚历山大先占领巴比伦,再从西部山口进入伊朗,消灭了波斯帝国,波斯的国库被洗劫一空,雄伟的宫殿化为灰烬。公元642年,穆斯林军队也是从扎格罗斯山脉的隘口攻入伊朗高原的。公元13世纪,由于伊朗东部的花剌子模杀害蒙古商队和使者,成吉思汗帅蒙古主力亲征,发动了一场残酷的复仇战争。成吉思汗的进攻路线是从伊朗东北部入境,从东一直打到西,横扫伊朗、伊拉克和叙利亚。 伊朗有自己的致命弱点,狡猾的敌人可以利用其弱点,不战而胜。和所有的山地国家一样,伊朗的人口极其多样化。除了占人口50-60%左右的波斯人之外,还有库尔德人、阿拉伯人、亚美尼亚人和亚述人等。从表面上看,伊朗99%的人口都是穆斯林,但占90%左右的什叶派和10%左右的逊尼派之间存在着长期的对立。此外,还有伊朗土生土长的古老宗教琐罗亚斯德教、以及基督教、犹太教和巴哈教等。种族和宗教的分化,给外国势力提供了从内部颠覆伊朗的绝好机会。俄罗斯和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就已经不断介入伊朗内政,翻手为云、覆手为雨。美国在二战之后继承的是同样的衣钵。无论是库尔德人或亚美尼亚人争取独立,还是在伊朗的宫廷政变中,都能够清楚的看到外国势力的幕后阴影。 这在一定程度能够解释,为什么伊朗会出现一个高度集权的政权。由于平地多为荒凉不毛之处,伊朗绝大部分的人口都居住在山地。伊朗的首都德黑兰就是山脚下的一座城市。在西南和东南地区的富饶平地上居住的居民,又大多不是波斯人。比如库尔德人就住在伊朗西南部的两河流域平原上。山区的经济状况总会较为落后,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,伊朗无法发展强大的工业和商业。如果山区的人口较少,他们会很穷,如果山区的人口众多,他们会更穷。山区的居民各自过着贫困的生活,彼此间不通音信,也难以被同化。没有一种像伊斯兰教这样的宗教力量,难以将伊朗的民众团结起来。 一般认为,伊斯兰教的两大派别,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分歧在于,逊尼派认为默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应由穆斯林公社选举产生,而什叶派则坚持世袭制的原则,他们将自己的最高宗教领袖称为伊玛目,从穆罕默德的堂弟、女婿阿里开始,直到第12代伊玛目,均为阿里的嫡传子弟。但事实上,什叶派更多的是一种波斯化的伊斯兰教。从什叶派伊斯兰教中,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子,但逊尼派完全不受其影响。直到16世纪之前,什叶派的力量都并不强大。16世纪伊朗历史上最强大的萨菲王朝建立,才带来了什叶派的兴起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有些像西欧的新教革命。什叶派教义给波斯人找到了一种自我定位,他们既可以遵从伊斯兰教,又可以保持自己的自尊和特色。 同样的逻辑可以解释,为什么伊朗始终对国内有严密的控制。伊朗到处是无孔不入的安全情报部门、高高在上的神职人员。在国家的军队之外,伊朗还要建立服从于宗教的伊斯兰革命卫队。伊朗政权对国内的不同政见和反对力量高度警惕,总是本能的认为其背后一定有外国颠覆势力从中作梗。千百年的历史教训是,对伊朗来说,一旦后院起火,将无险可守、无路可退,没有任何回旋和缓冲的余地。 这就是伊朗。美国如果去打伊朗,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,伊朗也不会彻底的失败。美国会陷入一个比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更深的泥潭。伊朗是一颗坚果,一颗蒸不烂、煮不熟、锤不扁、炒不爆、响珰珰的铜豌豆。 两个冤家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。但如果成了世世代代的宿仇,就很少会有人记得,最初到底是为什么引起了仇恨。谁知道罗密欧家族和朱丽叶家族之间的仇恨是因为什么?根据美国历史上的真实故事拍摄的《血仇》,讲述了哈特菲尔德家族和麦考伊家族之间长达百年的仇杀、纵火,但最初的原因是因为一家偷了另一家的一头猪。美国和伊朗俨然已成为一对冤家,但又有谁知道,这两个国家之间其实原本无冤无仇?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美国和伊朗仿佛在两个不同的星球上。美国是一个奉行孤立主义的新兴国家,而伊朗刚刚懵懵懂懂的撞上西方列强的政治蛛网。要论两国之间的关系,美国和伊朗之间的亲密程度,估计相当于蒙古和新西兰。1856年,美国和伊朗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,但既不是在美国签,也不是在伊朗签,而是两国的领事,在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签的协议。想像一下,蒙古和新西兰在香港签订了一份友好协议。 美国在一战之后,奉行的是威尔逊式的理想主义外交政策。1919年在巴黎和谈的时候,美国出于道义,想帮伊朗讨一个公道,至少要让伊朗有讲话的机会,但英国根本不予理睬。当然,美国对伊朗的兴趣并不完全出于高尚的理想。美国也想得到商业上的利益,尤其是想在肥得流油的石油市场上分一杯羹。但当美国提出,想让自己的石油公司美国标准石油公司进入伊朗的时候,英国当即一口回绝。明明是英国包的二奶,怎么能让美国也上床。英国人觉得,美国人有这样的想法,真是太不可思议了。 二战期间,美国有大约三万名士兵在伊朗,负责盟军的后勤供应。大量的军火和其他物资从伊朗输送到苏联。美国也通过《租借法案》对伊朗进行了支持。但美国仍然在伊朗问题上插不上手。1942年,英国和苏联干脆联手,废黜了野心勃勃的伊朗国王礼萨沙·巴列维。当时,伊朗事实上已经被英国和苏联瓜分。苏联控制伊朗北部,英国占据伊朗南部。要是由着英国和苏联的意思,干脆找个完完全全的傀儡做自己的代理人得了,但由于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忌惮,所以才没有下手,而是让国王传位于自己的儿子穆罕默德-礼萨·巴列维。礼萨沙本人被流放,最后到了南非,1944年死于当地。 1943年11月28日到12月1日,罗斯福总统来参加德黑兰会议。这是罗斯福第一次到伊朗。他在会议期间,一直呆在苏联使馆的深宫大院里,几乎没有出来看看这个国家美国如果去打伊朗,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,伊朗也不会彻底的失败。美国会陷入一个比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更深的泥潭。伊朗是一颗坚果,一颗蒸不烂、煮不熟、锤不扁、炒不爆、响珰珰的铜豌豆。

 

 

一颗坚果 2007年,麦凯恩在竞选总统的时候,参加了南加州的一个活动。有人问他对伊朗的看法。麦凯恩说:“海滩小子(Beach Boys)不是有一首老歌吗?‘轰,轰,轰,把伊朗炸平’(Bomb, bomb, bomb, bomb, bomb Iran)。” 这个老男人,老得连老歌都记不住了。海滩小子是一支在20世纪60年代非常活跃的乐队,但早几年出道的甲壳虫乐队几乎把他们的风头全压下去了。海滩小子从来没有唱过轰炸伊朗的歌。麦凯恩提到的,是1979年伊朗学生扣押美国使馆人员之后,有人把海滩小子翻唱的一首歌《芭芭拉·安》改了歌词。歌词变成了:“ 轰轰轰把伊朗炸平把伊朗炸成停车场”。 麦凯恩的记忆力已经不那么清晰,但他要传达的信息却非常清晰。有很多美国人认为,解决伊朗问题的办法,就是打一仗,教训下这个“流氓国家”。 美国会打伊朗呢? 美国不是打不了伊朗。美国是谁啊。2011年美国军费预算高达7393亿美元,约相当于后面25个国家的军费支出总和,占全球的45.7%。美国在军事技术方面令对手望尘莫及。1991年海湾战争中,“战斧”巡航导弹、精确制导导弹、带夜视仪的新型坦克等新型武器纷纷登台亮相,令人眼花缭乱。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,不到四周就摧毁了萨达姆政权,更是让全世界的军事观察家们目瞪口呆。俄罗斯前任国防部副部长说,我们的将军们没有预料到伊军的惨败。但是,打赢了之后才是战争的开始。如今,美国在伊拉克已经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。根据美国五角大楼的统计,美国为伊拉克战争累计投入将近7700亿美元。美国国会预算局说,从2003到2012年,美国纳税人每天都要为伊拉克战争和伊拉克重建项目承担2650万美元的支出。美军已经有4000多名士兵因战争死亡,以后还将有更多。基地组织的一名高官就曾说,穆斯林们应该感谢真主,让美国人来到了伊拉克,到了穆斯林自己的地盘上。他们鼓励圣战分子见到美国人,不分军民,全部杀光。 如果美国打的不是伊拉克,而是伊朗呢? 伊朗是个大国,不是个小国。伊朗的国土面积是伊拉克的四倍,人口是伊拉克的三倍。伊朗的国土面积为168万平方公里,比法国、德国、荷兰、比利时、西班牙和葡萄牙加在一起还大,超过了美国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地区,也比中国长江以南的华中、华东、华南各省、市、自治区的面积总和还大。伊朗有大约7000万人口,伊拉克的人口约为2500万。伊朗的人口超过了英国、法国和意大利,相当于加拿大的两倍、沙特阿拉伯或马来西亚的三倍、以色列的十倍。 更重要的是,伊拉克是一片平原,而伊朗则四面环山、依山傍海,像一座堡垒,易守难攻。 横亘欧亚大陆的阿尔卑斯-喜马拉雅山系,在伊朗境内分成了两个支脉,像张开的两个手臂,把伊朗紧紧的环抱起来。一支是厄尔布尔士山脉,沿着里海南岸绵延,如波涛般起伏不定,最低的是低于海平面的里海洼地,最高处是海拔5604米的锥形火山达马万峰。厄尔布尔士山脉向东到达伊朗和阿富汗边界之后,再向东向南,连接上兴都库什山脉。另一支是扎格罗斯山脉,它是高加索山脉的南支脉,起自伊朗西北部的乌鲁米耶湖,一直向东南延伸到霍尔木兹海峡。扎格罗斯山脉其实包括了几条平行的山脉,好像感觉对伊朗的保护还不够严密,它们再要仔细的多加几道锁链。 在群山环绕之中,是伊朗高原。伊朗高原的中央,有两个巨大的沙漠盆地,即卡维尔盐漠和卢特荒漠。卡维尔盐漠的表层有一片脆弱的盐壳,下面是粘稠的泥浆。在盐漠之中,没有任何动植物能够生存。卢特荒漠炎热多风,和盐漠一样荒凉。曾经到过这里的俄罗斯旅行家尼古拉·哈内科夫说,要是跟这里相比,戈壁沙漠应该算是肥沃的。 这样的地理条件,决定了伊朗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。即使伊朗有对外扩张的野心,也难以遂愿。往北去,在破碎的厄尔布尔士山脉之间,断断续续有一些山口,但是北部的土耳其和俄罗斯都是伊朗的劲敌。伊朗的东北部毗邻土库曼斯坦,通向中亚草原,但那里几乎和伊朗一样贫瘠、荒凉。伊朗的东部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,地势比伊朗更为险恶。往南,要跃过高山,才能到海边。伊朗有大约1300公里的海岸线,一半在波斯湾,一半在阿曼湾,但伊朗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,始终是陆地国家。如果伊朗对外扩张,最便捷的通道是朝西,顺着河谷打出去。古代的时候,波斯人曾从这里一直打到埃及和希腊。但是打出去之后如何补给大军呢?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。即使在波斯一度对外扩张的时候,他们对占领地区的统治也很宽松,随时准备收缩战线后退。如果伊朗想成为一个帝国,唯一的可能性是向西南部进军,彻底征服两河流域,以这里的沃土平原为根据地,图谋天下霸业。但遗憾的是,伊朗从来不曾完全占领两河流域。相反,外国统治势力,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、罗马帝国、拜占庭、奥斯曼,直到英国和美国,都曾占领伊拉克,或让伊拉克成为自己的代理人,直接威慑伊朗。 做为防守者,伊朗占尽地利。从西部直接越过扎格罗斯山脉进攻伊朗几乎是不可能的。1980年两伊战争期间萨达姆曾经尝试过,但以失败告终。伊朗的西南部,是一片潮湿的沼泽,阻挡了阿拉伯人的入侵。伊朗在北部和东部都有严密的防守,可以高枕无忧。历史上伊朗几次沦陷,大致都是从东北和西部两个通道被攻破的。公元前4世纪,亚历山大先占领巴比伦,再从西部山口进入伊朗,消灭了波斯帝国,波斯的国库被洗劫一空,雄伟的宫殿化为灰烬。公元642年,穆斯林军队也是从扎格罗斯山脉的隘口攻入伊朗高原的。公元13世纪,由于伊朗东部的花剌子模杀害蒙古商队和使者,成吉思汗帅蒙古主力亲征,发动了一场残酷的复仇战争。成吉思汗的进攻路线是从伊朗东北部入境,从东一直打到西,横扫伊朗、伊拉克和叙利亚。 伊朗有自己的致命弱点,狡猾的敌人可以利用其弱点,不战而胜。和所有的山地国家一样,伊朗的人口极其多样化。除了占人口50-60%左右的波斯人之外,还有库尔德人、阿拉伯人、亚美尼亚人和亚述人等。从表面上看,伊朗99%的人口都是穆斯林,但占90%左右的什叶派和10%左右的逊尼派之间存在着长期的对立。此外,还有伊朗土生土长的古老宗教琐罗亚斯德教、以及基督教、犹太教和巴哈教等。种族和宗教的分化,给外国势力提供了从内部颠覆伊朗的绝好机会。俄罗斯和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就已经不断介入伊朗内政,翻手为云、覆手为雨。美国在二战之后继承的是同样的衣钵。无论是库尔德人或亚美尼亚人争取独立,还是在伊朗的宫廷政变中,都能够清楚的看到外国势力的幕后阴影。 这在一定程度能够解释,为什么伊朗会出现一个高度集权的政权。由于平地多为荒凉不毛之处,伊朗绝大部分的人口都居住在山地。伊朗的首都德黑兰就是山脚下的一座城市。在西南和东南地区的富饶平地上居住的居民,又大多不是波斯人。比如库尔德人就住在伊朗西南部的两河流域平原上。山区的经济状况总会较为落后,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,伊朗无法发展强大的工业和商业。如果山区的人口较少,他们会很穷,如果山区的人口众多,他们会更穷。山区的居民各自过着贫困的生活,彼此间不通音信,也难以被同化。没有一种像伊斯兰教这样的宗教力量,难以将伊朗的民众团结起来。 一般认为,伊斯兰教的两大派别,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分歧在于,逊尼派认为默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应由穆斯林公社选举产生,而什叶派则坚持世袭制的原则,他们将自己的最高宗教领袖称为伊玛目,从穆罕默德的堂弟、女婿阿里开始,直到第12代伊玛目,均为阿里的嫡传子弟。但事实上,什叶派更多的是一种波斯化的伊斯兰教。从什叶派伊斯兰教中,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子,但逊尼派完全不受其影响。直到16世纪之前,什叶派的力量都并不强大。16世纪伊朗历史上最强大的萨菲王朝建立,才带来了什叶派的兴起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有些像西欧的新教革命。什叶派教义给波斯人找到了一种自我定位,他们既可以遵从伊斯兰教,又可以保持自己的自尊和特色。 同样的逻辑可以解释,为什么伊朗始终对国内有严密的控制。伊朗到处是无孔不入的安全情报部门、高高在上的神职人员。在国家的军队之外,伊朗还要建立服从于宗教的伊斯兰革命卫队。伊朗政权对国内的不同政见和反对力量高度警惕,总是本能的认为其背后一定有外国颠覆势力从中作梗。千百年的历史教训是,对伊朗来说,一旦后院起火,将无险可守、无路可退,没有任何回旋和缓冲的余地。 这就是伊朗。美国如果去打伊朗,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,伊朗也不会彻底的失败。美国会陷入一个比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更深的泥潭。伊朗是一颗坚果,一颗蒸不烂、煮不熟、锤不扁、炒不爆、响珰珰的铜豌豆。 两个冤家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。但如果成了世世代代的宿仇,就很少会有人记得,最初到底是为什么引起了仇恨。谁知道罗密欧家族和朱丽叶家族之间的仇恨是因为什么?根据美国历史上的真实故事拍摄的《血仇》,讲述了哈特菲尔德家族和麦考伊家族之间长达百年的仇杀、纵火,但最初的原因是因为一家偷了另一家的一头猪。美国和伊朗俨然已成为一对冤家,但又有谁知道,这两个国家之间其实原本无冤无仇?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美国和伊朗仿佛在两个不同的星球上。美国是一个奉行孤立主义的新兴国家,而伊朗刚刚懵懵懂懂的撞上西方列强的政治蛛网。要论两国之间的关系,美国和伊朗之间的亲密程度,估计相当于蒙古和新西兰。1856年,美国和伊朗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,但既不是在美国签,也不是在伊朗签,而是两国的领事,在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签的协议。想像一下,蒙古和新西兰在香港签订了一份友好协议。 美国在一战之后,奉行的是威尔逊式的理想主义外交政策。1919年在巴黎和谈的时候,美国出于道义,想帮伊朗讨一个公道,至少要让伊朗有讲话的机会,但英国根本不予理睬。当然,美国对伊朗的兴趣并不完全出于高尚的理想。美国也想得到商业上的利益,尤其是想在肥得流油的石油市场上分一杯羹。但当美国提出,想让自己的石油公司美国标准石油公司进入伊朗的时候,英国当即一口回绝。明明是英国包的二奶,怎么能让美国也上床。英国人觉得,美国人有这样的想法,真是太不可思议了。 二战期间,美国有大约三万名士兵在伊朗,负责盟军的后勤供应。大量的军火和其他物资从伊朗输送到苏联。美国也通过《租借法案》对伊朗进行了支持。但美国仍然在伊朗问题上插不上手。1942年,英国和苏联干脆联手,废黜了野心勃勃的伊朗国王礼萨沙·巴列维。当时,伊朗事实上已经被英国和苏联瓜分。苏联控制伊朗北部,英国占据伊朗南部。要是由着英国和苏联的意思,干脆找个完完全全的傀儡做自己的代理人得了,但由于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忌惮,所以才没有下手,而是让国王传位于自己的儿子穆罕默德-礼萨·巴列维。礼萨沙本人被流放,最后到了南非,1944年死于当地。 1943年11月28日到12月1日,罗斯福总统来参加德黑兰会议。这是罗斯福第一次到伊朗。他在会议期间,一直呆在苏联使馆的深宫大院里,几乎没有出来看看这个国家两个冤家

 

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。但如果成了世世代代的宿仇,就很少会有人记得,最初到底是为什么引起了仇恨。谁知道罗密欧家族和朱丽叶家族之间的仇恨是因为什么?根据美国历史上的真实故事拍摄的《血仇》,讲述了哈特菲尔德家族和麦考伊家族之间长达百年的仇杀、纵火,但最初的原因是因为一家偷了另一家的一头猪。美国和伊朗俨然已成为一对冤家,但又有谁知道,这两个国家之间其实原本无冤无仇?

是什么样子。但罗斯福明确支持伊朗独立。他曾说:我们要把伊朗当做一个样板,展示美国怎样施展无私的外交政策。他想通过经济和技术援助,把伊朗变成不发达世界的一个榜样。之后,美国陆续为伊朗提供在公共卫生、农业、教育、公安等领域的经济和技术支持。但最关键的政策是1947年6月,美国向伊朗提供了第一笔2500亿美元贷款,用于购买美国武器。从此,这成为联接两国政府友谊的重要纽带,来自美国的军火,如潮水一般涌入伊朗。 要是按照这样的情节发展,美国和伊朗之间本应成为亲密的兄弟。毕竟,美国没有像英国和俄国那样侵略和欺凌过伊朗,伊朗人原本不像仇恨英国人和俄国人一样仇恨美国人。但是,1953年发生的一场动乱,彻底改变了伊朗人民对美国的态度。 1950年,伊朗民族阵线的领导人摩萨台就任首相。他提出将英伊石油公司完全国有化。这一提案让摩萨台成为伊朗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,但也彻底激怒了英国。第一,英国人认为,像伊朗这样的劣等民族怎么有资格和英国谈条件。伊朗不过是一个落后、腐败、幼稚的亚洲国家,伊朗人能理解的只有贿赂和暴力。第二,英国的确离不开伊朗的石油。经过两次世界大战之后,昔日的大英帝国已经彻底败落,成了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。英国每年从英伊石油公司的税收中获得巨大的收入,还能获得丰厚的公司股份分红。这样的利益,怎么能拱手交出去呢。 美国在其中扮演着极为微妙和尴尬的角色。美国人一开始很同情伊朗,他们也知道,英伊石油公司的内幕太黑了。伊朗政府怎么说也拥有英伊石油公司20%的股份,但英国人连账簿都不给伊朗人看。再说了,伊朗也同意,国有化之后会给予英国适宜的补偿。在美国人看来,这是一件可以谈判的事情。但英国人的态度则非常坚定:绝不谈判。英国增派驻波斯湾的军队,而且已经准备登陆作战。同时,英国人撤走了所有的英籍员工,使这个公司基本停工,还冻结伊朗在英国的银行存款。英国对美国的态度也极其不满,声称如果美国再帮助伊朗,就要和美国断交。 这让美国感到非常为难。最终,还是英国帮助举棋不定的美国下了决心。狡猾的英国人知道,要想把美国拖下水,不能就石油说石油,而是要拉响红色警报。只要吓唬美国人,说苏联想要颠覆伊朗,美国就会激动的捋袖子上阵。英国人读过十七世纪法国作家拉·封丹的寓言《猴子与猫》:猴子骗猫从火中取栗子,栗子让猴子吃了,猫却把脚上的毛烧掉了。军情六处成功的说服美国新任国务卿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,要是美国不推翻摩萨台政府,伊朗就会成为中东地区倒塌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。 美国的判断力实在不敢令人恭维,但其执行力却非常强悍。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的弟弟艾伦·杜勒斯就是当时中情局的负责人。1953年2月,美国和英国共同制定了一个代号为Ajax的秘密行动。不,更正一下,这个计划主要是军情六处制定的,但却由中情局执行。中情局专门拨款100万美元,用于这一秘密行动的经费。艾伦·杜勒斯找到西奥多·罗斯福总统的孙子克米特·罗斯福。这位公子显然很喜欢刺激性的工作,他马上飞往伊朗,在美国使馆坐镇指挥。克米特·罗斯福一方面到处散布假消息,污蔑摩萨台,煽动公众骚动乱和部落动乱,雇佣恶徒假扮左翼的图德党人上街游行滋事,另一方面,秘密的和几位伊朗军官勾结,鼓动他们发动政变。参与政变的伊朗军官以扎黑迪和卡尚尼为首,这两个军官都以贪污腐化著称。更具讽刺意义的是,卡尚尼曾经和图德党秘密接触,打算让图德党支持他做首相候选人。 1953年8月19日是伊朗政变的日子。一群高呼支持国王口号的人群沿着德黑兰的大街游行,沿途袭击了支持摩萨台的国家广播电台和其他机构。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德黑兰贫民区的职业流氓,上街闹事拿到的报酬是由中情局现金支付的。与此同时,几支军队包围了摩萨台的官邸,并迫使他投降。摩萨台被判犯有叛国罪,一直被软禁至死。 如果要理解伊朗人对美国的刻骨仇恨,就得了解美国在1953年伊朗政变中的所作所为。仇恨的种子就是在1953年种下的。 摩萨台下台之后,巴列维国王控制了伊朗的政局。巴列维国王是美国驻伊朗大使乔治·艾伦的好朋友,他们平时经常一起打网球,两家每个星期都要聚餐。1949年年底,年轻、英俊的巴列维国王访问美国,受到明星一般的隆重欢迎。在美国人民的眼中,巴列维就是伊朗,伊朗就是巴列维。 可惜的是,伊朗人并不这么看。他们看到的是,摩萨台政府被推翻之后,巴列维是在美国人簇拥下回国;他们看到的是,巴列维用卖石油的钱,大量从美国进口武器。巴列维甚至想在军事力量上和苏联抗衡,而且他对新式武器极其痴迷。有个笑话说,别的男人是看《花花公子》会兴奋,巴列维读介绍新式武器的小册子就能达到高潮。伊朗人看到的是,美国的石油公司在巴列维时期终于挤进了伊朗,成千上万的美国军事人员和工人涌入。他们看到的是,伊朗的经济增长速度的确较快,但财富并没有公平分配。石油出口换回的收入除了进口军火,就是建造一些华而不实的建筑。在伊朗这个拥有丰富能源的国家,许多农村却没有电,甚至德黑兰都经常断电。尤其是,伊朗人看到的是一个越来越狂妄自大、暴戾残忍的国王。在巴列维时期,国王就是一切。议会变成了摆设。1975年,连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两党制也被取消了。伊朗成为复兴党领导下的一党专制国家。从某种程度上讲,正是由于国王镇压了所有他能看得到的政治对手,才迫使反对力量都投奔宗教阵营。 正是巴列维政府自己的愚蠢,点燃了1978-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。事情的导火索是,一份半官方的德黑兰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,污蔑流亡海外的宗教领袖霍梅尼是英国间谍,甚至可能是个同性恋者。这篇蹩脚的文章燃起了伊朗人的怒火。愤怒的人们上街游行,而政府的镇压活动几乎变成了肆意的报复。危机不断升级,死难人数越来越多。11月5日,德黑兰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暴乱。英国大使馆遭到攻击,政府部门被洗劫,很多商店被焚烧和抢劫,德黑兰大学的国王雕像被推倒。此后一个多月,德黑兰重要的集市一直罢市、交通瘫痪、经常大规模停电、政府瘫痪、军队人员大量逃跑,有些士兵甚至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长官。12月10日,德黑兰爆发了大约200万人的示威游行。巴列维国王在1979年1月1日宣布出国“休假”。他这一去,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祖国,美国也从此失去了伊朗。 美国和伊朗的相互仇恨开始赛跑。仇恨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仇恨。美国人看到的是人质危机。1979年11月4日,一群伊朗学生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,并扣押60多名使馆人员为人质,直到444天之后才释放。伊朗看到的是美国在两伊战争期间站在伊拉克一边,给伊拉克提供军火,帮助萨达姆攻打伊朗。美国人看到的是1979年11月20日,一群激进的伊朗穆斯林占领麦加的大清真寺。伊朗人看到的是1988年7月,美国的巡洋舰在伊朗的领海内,用导弹击落伊朗的一架民航飞机,机上290名乘客全部遇难。 到最后,仇恨升华为意识形态。伊朗人认为,美国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颠覆伊朗政权。美国人认为,伊朗就是一个邪恶国家,除掉伊朗是美国的神圣使命。 在伊朗和美国,都是鹰派占上风。1989年,哈梅内伊接替霍梅尼,成为伊朗的最高领袖。哈梅内伊一直是霍梅尼的追随者,在巴列维国王执政期间曾被捕入狱,受尽迫害。1981年,他曾在一次集会上被反对派炸成重伤,右手至今残疾。哈梅内伊一生的经历和信念,让他深信,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就是和美国断绝关系,坚决不能让像巴列维这样的美国走狗东山再起。 如果说伊朗对美国的警惕多少有些神经质,那么美国对伊朗的敌意则来得莫名其妙。小布什总统上台之后,召集了一批头脑顽固但意志坚定、外交经验缺乏但善于操纵决策的新保守主义者。在副总统切尼、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人的支持下,他们开始鼓吹对伊朗采取强硬政策。新保守主义者人数稀少但能量巨大,他们中大部分人是犹太人,和以色列以及美国的犹太院外集团有紧密的联系,信奉一位孤僻的哲学家列奥·施特劳斯的哲学,错误的认为伊朗是个摇摇欲坠的国家,一推就倒。一位新保守主义者声称:“对伊朗的外交政策可以休矣,现在要的是一个自由的伊朗。”受到新保守主义的影响,小布什在2002年将伊朗归入“邪恶轴心国”。和伊朗的和谈,甚至是正常的外交对话都终止了。2007年,小布什甚至曾提出过“三天闪电战计划”,说美国要是再不动手就晚了。 美国一再的用错误的政策,加深了伊朗对美国的仇恨。当奥巴马总统上台之后,向伊朗伸出了和解的手。奥巴马不再提要颠覆伊朗政权,也不再提军事打击伊朗,他希望用各种可行的办法妥善处理伊朗核武器问题。 哈梅内伊的第一反应是:我凭什么要相信你? 果壳中的核问题 美国和伊朗的外交政策和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都完全不一样。 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深思熟虑,似乎每一项政策都是大战略棋盘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一步棋子,都有反复计算过的深远用意。但事实上,美国在二战之后,多次在重大外交决策中犯愚蠢的错误。在朝鲜战争期间,狂妄自大的麦克阿瑟就是不相信中国会出兵援助,他扣押了前方传来的和他意见不一致的重要情报。美国那么热衷派兵越南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按照美国的解释,是担心红色中国借道越南,将势力扩张到东南亚。且不说中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野心,就算是中国要打东南亚,也不会从越南出兵。越南是个地形狭长的国家,一边临海,一边傍山,最窄处不过几十公里,美国只要控制住这个隘口,敌人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。无论从老挝还是从缅甸出兵,都胜过借道越南。美国在9.11之后忽然去打伊拉克,更是匪夷所思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劫机的恐怖分子是伊拉克人,错,他们大多是沙特阿拉伯人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本·拉登躲在伊拉克,错,伊拉克和基地组织风牛马不相及。有人在美国的背后给了他一拳,他在气头上,一巴掌就扇在站在面前的小个子路人乙脸上。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精明,但一直在犯错误。这只能说明,一个大国在外交政策上犯错误的空间有多么的大。美国犯了几十年的错误,仍然可以自以为是、自行其是。 伊朗看似激进而顽固,但其外交政策却一直小心翼翼。它的激进是表演出来的激进,它的谨慎是为求生存逼出来的本能。由于跟对手相比处于弱势,而且周围都是敌人,所以伊朗刻意将自己装扮成顽固的极端主义。这种激进的宗教就像豪猪身上的刺,是为了吓唬敌人,又像变色龙的皮肤,是为了蒙蔽对手。每一个小孩子都知道,要想得到想要的东西,当个好孩子是不行的,只有又哭又闹、不听话,才能逼迫父母就范。用博弈论的术语讲,这样子,你的威胁才是可以置信的。但是,伊朗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自杀性的决策。美国攻打阿富汗的时候,恰逢新保守主义者一派狂言,扬言要打伊朗,但伊朗却在暗中帮助美国。伊朗将可疑的基地组织成员驱逐出境,而且用自己的影响力,说服阿富汗的地方军阀们站在美国一边。这说明,一个小国,有一点点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。犯错误是大国外交的奢侈品,哪怕像伊朗这样看似不按牌理出牌的国家,其实都是谨小慎微的现

   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美国和伊朗仿佛在两个不同的星球上。美国是一个奉行孤立主义的新兴国家,而伊朗刚刚懵懵懂懂的撞上西方列强的政治蛛网。要论两国之间的关系,美国和伊朗之间的亲密程度,估计相当于蒙古和新西兰。1856年,美国和伊朗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,但既不是在美国签,也不是在伊朗签,而是两国的领事,在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签的协议。想像一下,蒙古和新西兰在香港签订了一份友好协议。

实主义者。 伊朗是美国自己制造出来的敌人。伊朗是美国自己想象出来的敌人。伊朗不过是一个区域性的国家,而且是一个处于防守状态的国家。和当年波斯帝国的疆域相比,在外国的侵略和干预之下,如今的伊朗国土已经小了很多,但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恢复往日的荣光。即使是在中东,伊朗也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,其对外输出革命的劲头,远远比不上埃及、沙特阿拉伯或土耳其。伊朗自己也清楚,作为一个波斯人国家,怎么可能在阿拉伯世界里当上盟主呢。即使伊朗是一个少有的政教合一的国家,宗教人士希望用伊斯兰教,而非西方的法律治理国家,但所有的伊朗人,也都有对安全、繁荣的渴望,他们最渴望的是,过上一种有尊严的生活。哈梅内伊说,伊朗追求的目标是“科学和技术上足够先进,先进到可以自力更生,自力更生到可以经济独立,经济独立到可以政治独立”。 你能想象伊朗去攻击美国本土吗?谁才是更真实的威胁呢? 真正的问题是伊朗想要发展核武器。这将彻底改变美国和伊朗之间的谈判筹码,也将在整个中东激起阵阵波澜。 最早是美国怂恿伊朗发展核武器。那时,美国正和巴列维国王打得火热。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后,霍梅尼认为核武器是反伊斯兰教义的,他坚决反对发展核武器。那为什么现在伊朗又想要核武器了呢? 伊朗现在面临的外部形势是,东边的阿富汗、西边的伊拉克都被美国占领。伊朗并不惧怕美国部队的地面进攻,只要能守住厄尔布尔士山脉和扎格罗斯山脉,伊朗就安然无恙。但是,伊朗害怕美国以伊拉克和阿富汗为基地,再加上在中东的其他盟友,对伊朗进行内部渗透。这不是伊朗的幻觉。美国支持伊朗西南部俾路支人的分裂运动,也在支持伊朗产油地区库泽斯坦省的阿拉伯人闹独立,美国在伊朗的西北部支持库尔德人,还在阿塞拜疆收容了一批从伊朗流亡过来的阿塞拜疆独立分子。美国几乎一半的海军力量部署在伊朗周边。数百枚巡航导弹瞄准了伊朗的城市、工厂、军队和核设施。在卡塔尔、伊拉克、土耳其、乌兹别克斯坦、阿富汗的美军基地,整装待发的飞机、直升飞机、两栖攻击舰,随时准备命令一下,在几个小时之内就“插入”伊朗。平日,还经常有美国的侦察飞机在伊朗上空盘旋。 伊朗能够采取的对策是:继续加紧对国内的严密控制。外部的威胁越是紧迫,伊朗国内政治中的强硬派越是得势。继续扩军备战,伊朗的军队加上伊斯兰革命卫队一共有45万兵力,足以保证依托有利地形,和入侵的军队打游击战。伊朗也会以攻为守,渗透到伊拉克、阿富汗和巴勒斯坦,干扰美国的战略部署。伊朗还可以展开外交攻势,加强和欧洲、日本这些石油进口国的联系,同时积极拉拢印度、中国这些新兴大国。 但最根本的是核武器。伊朗的最终目标是公开宣布拥有核武器。核武器不是一种进攻性的武器,而是一种防守型的武器。除了投在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,至今为止,从未有哪个国家,哪怕在最凶险的时候使用过核武器。但一旦你拥有了核武器,就等于拥有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权利,敌人就无法彻底摧毁你。伊拉克没有核武器,最后被美国灭了,利比亚没有核武器,也被西方推翻。北朝鲜有核武器,所以到现在还能逍遥自在。有核武器,生存;没有核武器,灭亡。这是一条铁律。更不用说,如果伊朗有了核武器,将给其领导人增加多少光辉,也让普通百姓感到何等振奋。这是一种不设身处地,难以理解的微妙情感。白崇禧的儿子,著名作家白先勇曾经回忆,当1964年中国的原子弹爆炸成功时,他在美国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激动完了,才想起来,这是共产党的原子弹。 按照美国原有的外交政策,伊朗核武器问题将成为无解的难题。如果实施“外科手术式”的打击,直接摧毁伊朗的核设施呢?以色列曾经打击过伊拉克的核设施,但萨达姆很快就重建起来。消除伊拉克制造核武器的能力,最终是在美国彻底摧毁萨达姆政权之后。但是,如果美国出兵攻打伊朗,势必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。无论是罗马帝国,还是大英帝国,帝国灭亡的根源都是战线拉得太长、消耗过大。美国真的想让伊朗变成自己的最后一站?如果采取和谈呢?估计伊朗会采取“边打边谈”的政策,一边游走在民用和军事的边缘,打擦边球,一边时硬时软的和美国及国际社会谈判,直到最终临门一脚,拿出自己的核武器。 每增加一个核大国,整个世界都会增加更大的风险。解决伊朗的核问题,要靠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。但解铃还须系铃人,美国必须对其伊朗政策做出重大的调整。 首先要消除的是对伊朗的恐惧和仇恨。伊朗没有灭美国的雄心,也没有这个能力。伊朗关心的是内部的稳定问题。退一步讲,即使伊朗有了核武器,也不意味着中东地区会落入伊朗之手。以色列的军事力量足以震慑伊朗。伊朗有了核武器之后,其他中东国家不会立刻团结在伊朗的旗帜下面,相反,他们会吓得紧紧的扎入美国的怀抱。所谓的核武器“多米诺骨牌理论”认为,一旦伊朗有了核武器,其他中东国家就会群起效仿。但北朝鲜有了核武器之后,韩国和日本都没有跟进,尽管它们完全具有很快制造出核武器的能力。美国的过度恐惧,反而会增加中东核竞赛的可能性。 想要彻底的解决伊朗核武器问题,需要在中东建立无核区。一个无核的中东对各方都是有利的。但棘手的地方在于以色列已经拥有了核武器,而且以色列多次声称,如果美国不打击伊朗,它就会自己发动对伊朗核设施的袭击。如果双方都不使用核武器,难道伊朗能够在军事上战胜以色列吗?事实上,以色列已经成为美国在中东的“负债”,美国的中东政策,被越来越不耐烦的以色列挟持。美国必须重新反思自己在中东棋局的每一步棋子。 美国长期以来依赖的对伊朗经济封锁、经济制裁,效果并不理想。受到经济制裁影响最大的不是独裁者,而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和劳动者。尤其是穷人和孩子,受到经济制裁的影响,没有足够的医药和营养,甚至因此死去。统治者却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加强对内部的高压控制。伊朗希望成为世界经济舞台上正常的一员,它想成为WTO的一员,却遭到美国的反对。为什么不相信市场和开放的力量呢? 伊朗可以变成坚硬的壳,也可以长成嫩绿的芽,它的命运如何,要看它落在什么样的土壤里。     美国在一战之后,奉行的是威尔逊式的理想主义外交政策。是什么样子。但罗斯福明确支持伊朗独立。他曾说:我们要把伊朗当做一个样板,展示美国怎样施展无私的外交政策。他想通过经济和技术援助,把伊朗变成不发达世界的一个榜样。之后,美国陆续为伊朗提供在公共卫生、农业、教育、公安等领域的经济和技术支持。但最关键的政策是1947年6月,美国向伊朗提供了第一笔2500亿美元贷款,用于购买美国武器。从此,这成为联接两国政府友谊的重要纽带,来自美国的军火,如潮水一般涌入伊朗。 要是按照这样的情节发展,美国和伊朗之间本应成为亲密的兄弟。毕竟,美国没有像英国和俄国那样侵略和欺凌过伊朗,伊朗人原本不像仇恨英国人和俄国人一样仇恨美国人。但是,1953年发生的一场动乱,彻底改变了伊朗人民对美国的态度。 1950年,伊朗民族阵线的领导人摩萨台就任首相。他提出将英伊石油公司完全国有化。这一提案让摩萨台成为伊朗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,但也彻底激怒了英国。第一,英国人认为,像伊朗这样的劣等民族怎么有资格和英国谈条件。伊朗不过是一个落后、腐败、幼稚的亚洲国家,伊朗人能理解的只有贿赂和暴力。第二,英国的确离不开伊朗的石油。经过两次世界大战之后,昔日的大英帝国已经彻底败落,成了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。英国每年从英伊石油公司的税收中获得巨大的收入,还能获得丰厚的公司股份分红。这样的利益,怎么能拱手交出去呢。 美国在其中扮演着极为微妙和尴尬的角色。美国人一开始很同情伊朗,他们也知道,英伊石油公司的内幕太黑了。伊朗政府怎么说也拥有英伊石油公司20%的股份,但英国人连账簿都不给伊朗人看。再说了,伊朗也同意,国有化之后会给予英国适宜的补偿。在美国人看来,这是一件可以谈判的事情。但英国人的态度则非常坚定:绝不谈判。英国增派驻波斯湾的军队,而且已经准备登陆作战。同时,英国人撤走了所有的英籍员工,使这个公司基本停工,还冻结伊朗在英国的银行存款。英国对美国的态度也极其不满,声称如果美国再帮助伊朗,就要和美国断交。 这让美国感到非常为难。最终,还是英国帮助举棋不定的美国下了决心。狡猾的英国人知道,要想把美国拖下水,不能就石油说石油,而是要拉响红色警报。只要吓唬美国人,说苏联想要颠覆伊朗,美国就会激动的捋袖子上阵。英国人读过十七世纪法国作家拉·封丹的寓言《猴子与猫》:猴子骗猫从火中取栗子,栗子让猴子吃了,猫却把脚上的毛烧掉了。军情六处成功的说服美国新任国务卿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,要是美国不推翻摩萨台政府,伊朗就会成为中东地区倒塌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。 美国的判断力实在不敢令人恭维,但其执行力却非常强悍。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的弟弟艾伦·杜勒斯就是当时中情局的负责人。1953年2月,美国和英国共同制定了一个代号为Ajax的秘密行动。不,更正一下,这个计划主要是军情六处制定的,但却由中情局执行。中情局专门拨款100万美元,用于这一秘密行动的经费。艾伦·杜勒斯找到西奥多·罗斯福总统的孙子克米特·罗斯福。这位公子显然很喜欢刺激性的工作,他马上飞往伊朗,在美国使馆坐镇指挥。克米特·罗斯福一方面到处散布假消息,污蔑摩萨台,煽动公众骚动乱和部落动乱,雇佣恶徒假扮左翼的图德党人上街游行滋事,另一方面,秘密的和几位伊朗军官勾结,鼓动他们发动政变。参与政变的伊朗军官以扎黑迪和卡尚尼为首,这两个军官都以贪污腐化著称。更具讽刺意义的是,卡尚尼曾经和图德党秘密接触,打算让图德党支持他做首相候选人。 1953年8月19日是伊朗政变的日子。一群高呼支持国王口号的人群沿着德黑兰的大街游行,沿途袭击了支持摩萨台的国家广播电台和其他机构。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德黑兰贫民区的职业流氓,上街闹事拿到的报酬是由中情局现金支付的。与此同时,几支军队包围了摩萨台的官邸,并迫使他投降。摩萨台被判犯有叛国罪,一直被软禁至死。 如果要理解伊朗人对美国的刻骨仇恨,就得了解美国在1953年伊朗政变中的所作所为。仇恨的种子就是在1953年种下的。 摩萨台下台之后,巴列维国王控制了伊朗的政局。巴列维国王是美国驻伊朗大使乔治·艾伦的好朋友,他们平时经常一起打网球,两家每个星期都要聚餐。1949年年底,年轻、英俊的巴列维国王访问美国,受到明星一般的隆重欢迎。在美国人民的眼中,巴列维就是伊朗,伊朗就是巴列维。 可惜的是,伊朗人并不这么看。他们看到的是,摩萨台政府被推翻之后,巴列维是在美国人簇拥下回国;他们看到的是,巴列维用卖石油的钱,大量从美国进口武器。巴列维甚至想在军事力量上和苏联抗衡,而且他对新式武器极其痴迷。有个笑话说,别的男人是看《花花公子》会兴奋,巴列维读介绍新式武器的小册子就能达到高潮。伊朗人看到的是,美国的石油公司在巴列维时期终于挤进了伊朗,成千上万的美国军事人员和工人涌入。他们看到的是,伊朗的经济增长速度的确较快,但财富并没有公平分配。石油出口换回的收入除了进口军火,就是建造一些华而不实的建筑。在伊朗这个拥有丰富能源的国家,许多农村却没有电,甚至德黑兰都经常断电。尤其是,伊朗人看到的是一个越来越狂妄自大、暴戾残忍的国王。在巴列维时期,国王就是一切。议会变成了摆设。1975年,连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两党制也被取消了。伊朗成为复兴党领导下的一党专制国家。从某种程度上讲,正是由于国王镇压了所有他能看得到的政治对手,才迫使反对力量都投奔宗教阵营。 正是巴列维政府自己的愚蠢,点燃了1978-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。事情的导火索是,一份半官方的德黑兰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,污蔑流亡海外的宗教领袖霍梅尼是英国间谍,甚至可能是个同性恋者。这篇蹩脚的文章燃起了伊朗人的怒火。愤怒的人们上街游行,而政府的镇压活动几乎变成了肆意的报复。危机不断升级,死难人数越来越多。11月5日,德黑兰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暴乱。英国大使馆遭到攻击,政府部门被洗劫,很多商店被焚烧和抢劫,德黑兰大学的国王雕像被推倒。此后一个多月,德黑兰重要的集市一直罢市、交通瘫痪、经常大规模停电、政府瘫痪、军队人员大量逃跑,有些士兵甚至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长官。12月10日,德黑兰爆发了大约200万人的示威游行。巴列维国王在1979年1月1日宣布出国“休假”。他这一去,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祖国,美国也从此失去了伊朗。 美国和伊朗的相互仇恨开始赛跑。仇恨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仇恨。美国人看到的是人质危机。1979年11月4日,一群伊朗学生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,并扣押60多名使馆人员为人质,直到444天之后才释放。伊朗看到的是美国在两伊战争期间站在伊拉克一边,给伊拉克提供军火,帮助萨达姆攻打伊朗。美国人看到的是1979年11月20日,一群激进的伊朗穆斯林占领麦加的大清真寺。伊朗人看到的是1988年7月,美国的巡洋舰在伊朗的领海内,用导弹击落伊朗的一架民航飞机,机上290名乘客全部遇难。 到最后,仇恨升华为意识形态。伊朗人认为,美国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颠覆伊朗政权。美国人认为,伊朗就是一个邪恶国家,除掉伊朗是美国的神圣使命。 在伊朗和美国,都是鹰派占上风。1989年,哈梅内伊接替霍梅尼,成为伊朗的最高领袖。哈梅内伊一直是霍梅尼的追随者,在巴列维国王执政期间曾被捕入狱,受尽迫害。1981年,他曾在一次集会上被反对派炸成重伤,右手至今残疾。哈梅内伊一生的经历和信念,让他深信,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就是和美国断绝关系,坚决不能让像巴列维这样的美国走狗东山再起。 如果说伊朗对美国的警惕多少有些神经质,那么美国对伊朗的敌意则来得莫名其妙。小布什总统上台之后,召集了一批头脑顽固但意志坚定、外交经验缺乏但善于操纵决策的新保守主义者。在副总统切尼、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人的支持下,他们开始鼓吹对伊朗采取强硬政策。新保守主义者人数稀少但能量巨大,他们中大部分人是犹太人,和以色列以及美国的犹太院外集团有紧密的联系,信奉一位孤僻的哲学家列奥·施特劳斯的哲学,错误的认为伊朗是个摇摇欲坠的国家,一推就倒。一位新保守主义者声称:“对伊朗的外交政策可以休矣,现在要的是一个自由的伊朗。”受到新保守主义的影响,小布什在2002年将伊朗归入“邪恶轴心国”。和伊朗的和谈,甚至是正常的外交对话都终止了。2007年,小布什甚至曾提出过“三天闪电战计划”,说美国要是再不动手就晚了。 美国一再的用错误的政策,加深了伊朗对美国的仇恨。当奥巴马总统上台之后,向伊朗伸出了和解的手。奥巴马不再提要颠覆伊朗政权,也不再提军事打击伊朗,他希望用各种可行的办法妥善处理伊朗核武器问题。 哈梅内伊的第一反应是:我凭什么要相信你? 果壳中的核问题 美国和伊朗的外交政策和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都完全不一样。 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深思熟虑,似乎每一项政策都是大战略棋盘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一步棋子,都有反复计算过的深远用意。但事实上,美国在二战之后,多次在重大外交决策中犯愚蠢的错误。在朝鲜战争期间,狂妄自大的麦克阿瑟就是不相信中国会出兵援助,他扣押了前方传来的和他意见不一致的重要情报。美国那么热衷派兵越南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按照美国的解释,是担心红色中国借道越南,将势力扩张到东南亚。且不说中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野心,就算是中国要打东南亚,也不会从越南出兵。越南是个地形狭长的国家,一边临海,一边傍山,最窄处不过几十公里,美国只要控制住这个隘口,敌人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。无论从老挝还是从缅甸出兵,都胜过借道越南。美国在9.11之后忽然去打伊拉克,更是匪夷所思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劫机的恐怖分子是伊拉克人,错,他们大多是沙特阿拉伯人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本·拉登躲在伊拉克,错,伊拉克和基地组织风牛马不相及。有人在美国的背后给了他一拳,他在气头上,一巴掌就扇在站在面前的小个子路人乙脸上。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精明,但一直在犯错误。这只能说明,一个大国在外交政策上犯错误的空间有多么的大。美国犯了几十年的错误,仍然可以自以为是、自行其是。 伊朗看似激进而顽固,但其外交政策却一直小心翼翼。它的激进是表演出来的激进,它的谨慎是为求生存逼出来的本能。由于跟对手相比处于弱势,而且周围都是敌人,所以伊朗刻意将自己装扮成顽固的极端主义。这种激进的宗教就像豪猪身上的刺,是为了吓唬敌人,又像变色龙的皮肤,是为了蒙蔽对手。每一个小孩子都知道,要想得到想要的东西,当个好孩子是不行的,只有又哭又闹、不听话,才能逼迫父母就范。用博弈论的术语讲,这样子,你的威胁才是可以置信的。但是,伊朗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自杀性的决策。美国攻打阿富汗的时候,恰逢新保守主义者一派狂言,扬言要打伊朗,但伊朗却在暗中帮助美国。伊朗将可疑的基地组织成员驱逐出境,而且用自己的影响力,说服阿富汗的地方军阀们站在美国一边。这说明,一个小国,有一点点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。犯错误是大国外交的奢侈品,哪怕像伊朗这样看似不按牌理出牌的国家,其实都是谨小慎微的现1919年在巴黎和谈的时候,美国出于道义,想帮伊朗讨一个公道,至少要让伊朗有讲话的机会,但英国根本不予理睬。当然,美国对伊朗的兴趣并不完全出于高尚的理想。美国也想得到商业上的利益,尤其是想在肥得流油的石油市场上分一杯羹。但当美国提出,想让自己的石油公司美国标准石油公司进入伊朗的时候,英国当即一口回绝。明明是英国包的二奶,怎么能让美国也上床。英国人觉得,美国人有这样的想法,真是太不可思议了。

一颗坚果 2007年,麦凯恩在竞选总统的时候,参加了南加州的一个活动。有人问他对伊朗的看法。麦凯恩说:“海滩小子(Beach Boys)不是有一首老歌吗?‘轰,轰,轰,把伊朗炸平’(Bomb, bomb, bomb, bomb, bomb Iran)。” 这个老男人,老得连老歌都记不住了。海滩小子是一支在20世纪60年代非常活跃的乐队,但早几年出道的甲壳虫乐队几乎把他们的风头全压下去了。海滩小子从来没有唱过轰炸伊朗的歌。麦凯恩提到的,是1979年伊朗学生扣押美国使馆人员之后,有人把海滩小子翻唱的一首歌《芭芭拉·安》改了歌词。歌词变成了:“ 轰轰轰把伊朗炸平把伊朗炸成停车场”。 麦凯恩的记忆力已经不那么清晰,但他要传达的信息却非常清晰。有很多美国人认为,解决伊朗问题的办法,就是打一仗,教训下这个“流氓国家”。 美国会打伊朗呢? 美国不是打不了伊朗。美国是谁啊。2011年美国军费预算高达7393亿美元,约相当于后面25个国家的军费支出总和,占全球的45.7%。美国在军事技术方面令对手望尘莫及。1991年海湾战争中,“战斧”巡航导弹、精确制导导弹、带夜视仪的新型坦克等新型武器纷纷登台亮相,令人眼花缭乱。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,不到四周就摧毁了萨达姆政权,更是让全世界的军事观察家们目瞪口呆。俄罗斯前任国防部副部长说,我们的将军们没有预料到伊军的惨败。但是,打赢了之后才是战争的开始。如今,美国在伊拉克已经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。根据美国五角大楼的统计,美国为伊拉克战争累计投入将近7700亿美元。美国国会预算局说,从2003到2012年,美国纳税人每天都要为伊拉克战争和伊拉克重建项目承担2650万美元的支出。美军已经有4000多名士兵因战争死亡,以后还将有更多。基地组织的一名高官就曾说,穆斯林们应该感谢真主,让美国人来到了伊拉克,到了穆斯林自己的地盘上。他们鼓励圣战分子见到美国人,不分军民,全部杀光。 如果美国打的不是伊拉克,而是伊朗呢? 伊朗是个大国,不是个小国。伊朗的国土面积是伊拉克的四倍,人口是伊拉克的三倍。伊朗的国土面积为168万平方公里,比法国、德国、荷兰、比利时、西班牙和葡萄牙加在一起还大,超过了美国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地区,也比中国长江以南的华中、华东、华南各省、市、自治区的面积总和还大。伊朗有大约7000万人口,伊拉克的人口约为2500万。伊朗的人口超过了英国、法国和意大利,相当于加拿大的两倍、沙特阿拉伯或马来西亚的三倍、以色列的十倍。 更重要的是,伊拉克是一片平原,而伊朗则四面环山、依山傍海,像一座堡垒,易守难攻。 横亘欧亚大陆的阿尔卑斯-喜马拉雅山系,在伊朗境内分成了两个支脉,像张开的两个手臂,把伊朗紧紧的环抱起来。一支是厄尔布尔士山脉,沿着里海南岸绵延,如波涛般起伏不定,最低的是低于海平面的里海洼地,最高处是海拔5604米的锥形火山达马万峰。厄尔布尔士山脉向东到达伊朗和阿富汗边界之后,再向东向南,连接上兴都库什山脉。另一支是扎格罗斯山脉,它是高加索山脉的南支脉,起自伊朗西北部的乌鲁米耶湖,一直向东南延伸到霍尔木兹海峡。扎格罗斯山脉其实包括了几条平行的山脉,好像感觉对伊朗的保护还不够严密,它们再要仔细的多加几道锁链。 在群山环绕之中,是伊朗高原。伊朗高原的中央,有两个巨大的沙漠盆地,即卡维尔盐漠和卢特荒漠。卡维尔盐漠的表层有一片脆弱的盐壳,下面是粘稠的泥浆。在盐漠之中,没有任何动植物能够生存。卢特荒漠炎热多风,和盐漠一样荒凉。曾经到过这里的俄罗斯旅行家尼古拉·哈内科夫说,要是跟这里相比,戈壁沙漠应该算是肥沃的。 这样的地理条件,决定了伊朗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。即使伊朗有对外扩张的野心,也难以遂愿。往北去,在破碎的厄尔布尔士山脉之间,断断续续有一些山口,但是北部的土耳其和俄罗斯都是伊朗的劲敌。伊朗的东北部毗邻土库曼斯坦,通向中亚草原,但那里几乎和伊朗一样贫瘠、荒凉。伊朗的东部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,地势比伊朗更为险恶。往南,要跃过高山,才能到海边。伊朗有大约1300公里的海岸线,一半在波斯湾,一半在阿曼湾,但伊朗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,始终是陆地国家。如果伊朗对外扩张,最便捷的通道是朝西,顺着河谷打出去。古代的时候,波斯人曾从这里一直打到埃及和希腊。但是打出去之后如何补给大军呢?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。即使在波斯一度对外扩张的时候,他们对占领地区的统治也很宽松,随时准备收缩战线后退。如果伊朗想成为一个帝国,唯一的可能性是向西南部进军,彻底征服两河流域,以这里的沃土平原为根据地,图谋天下霸业。但遗憾的是,伊朗从来不曾完全占领两河流域。相反,外国统治势力,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、罗马帝国、拜占庭、奥斯曼,直到英国和美国,都曾占领伊拉克,或让伊拉克成为自己的代理人,直接威慑伊朗。 做为防守者,伊朗占尽地利。从西部直接越过扎格罗斯山脉进攻伊朗几乎是不可能的。1980年两伊战争期间萨达姆曾经尝试过,但以失败告终。伊朗的西南部,是一片潮湿的沼泽,阻挡了阿拉伯人的入侵。伊朗在北部和东部都有严密的防守,可以高枕无忧。历史上伊朗几次沦陷,大致都是从东北和西部两个通道被攻破的。公元前4世纪,亚历山大先占领巴比伦,再从西部山口进入伊朗,消灭了波斯帝国,波斯的国库被洗劫一空,雄伟的宫殿化为灰烬。公元642年,穆斯林军队也是从扎格罗斯山脉的隘口攻入伊朗高原的。公元13世纪,由于伊朗东部的花剌子模杀害蒙古商队和使者,成吉思汗帅蒙古主力亲征,发动了一场残酷的复仇战争。成吉思汗的进攻路线是从伊朗东北部入境,从东一直打到西,横扫伊朗、伊拉克和叙利亚。 伊朗有自己的致命弱点,狡猾的敌人可以利用其弱点,不战而胜。和所有的山地国家一样,伊朗的人口极其多样化。除了占人口50-60%左右的波斯人之外,还有库尔德人、阿拉伯人、亚美尼亚人和亚述人等。从表面上看,伊朗99%的人口都是穆斯林,但占90%左右的什叶派和10%左右的逊尼派之间存在着长期的对立。此外,还有伊朗土生土长的古老宗教琐罗亚斯德教、以及基督教、犹太教和巴哈教等。种族和宗教的分化,给外国势力提供了从内部颠覆伊朗的绝好机会。俄罗斯和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就已经不断介入伊朗内政,翻手为云、覆手为雨。美国在二战之后继承的是同样的衣钵。无论是库尔德人或亚美尼亚人争取独立,还是在伊朗的宫廷政变中,都能够清楚的看到外国势力的幕后阴影。 这在一定程度能够解释,为什么伊朗会出现一个高度集权的政权。由于平地多为荒凉不毛之处,伊朗绝大部分的人口都居住在山地。伊朗的首都德黑兰就是山脚下的一座城市。在西南和东南地区的富饶平地上居住的居民,又大多不是波斯人。比如库尔德人就住在伊朗西南部的两河流域平原上。山区的经济状况总会较为落后,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,伊朗无法发展强大的工业和商业。如果山区的人口较少,他们会很穷,如果山区的人口众多,他们会更穷。山区的居民各自过着贫困的生活,彼此间不通音信,也难以被同化。没有一种像伊斯兰教这样的宗教力量,难以将伊朗的民众团结起来。 一般认为,伊斯兰教的两大派别,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分歧在于,逊尼派认为默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应由穆斯林公社选举产生,而什叶派则坚持世袭制的原则,他们将自己的最高宗教领袖称为伊玛目,从穆罕默德的堂弟、女婿阿里开始,直到第12代伊玛目,均为阿里的嫡传子弟。但事实上,什叶派更多的是一种波斯化的伊斯兰教。从什叶派伊斯兰教中,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子,但逊尼派完全不受其影响。直到16世纪之前,什叶派的力量都并不强大。16世纪伊朗历史上最强大的萨菲王朝建立,才带来了什叶派的兴起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有些像西欧的新教革命。什叶派教义给波斯人找到了一种自我定位,他们既可以遵从伊斯兰教,又可以保持自己的自尊和特色。 同样的逻辑可以解释,为什么伊朗始终对国内有严密的控制。伊朗到处是无孔不入的安全情报部门、高高在上的神职人员。在国家的军队之外,伊朗还要建立服从于宗教的伊斯兰革命卫队。伊朗政权对国内的不同政见和反对力量高度警惕,总是本能的认为其背后一定有外国颠覆势力从中作梗。千百年的历史教训是,对伊朗来说,一旦后院起火,将无险可守、无路可退,没有任何回旋和缓冲的余地。 这就是伊朗。美国如果去打伊朗,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,伊朗也不会彻底的失败。美国会陷入一个比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更深的泥潭。伊朗是一颗坚果,一颗蒸不烂、煮不熟、锤不扁、炒不爆、响珰珰的铜豌豆。 两个冤家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。但如果成了世世代代的宿仇,就很少会有人记得,最初到底是为什么引起了仇恨。谁知道罗密欧家族和朱丽叶家族之间的仇恨是因为什么?根据美国历史上的真实故事拍摄的《血仇》,讲述了哈特菲尔德家族和麦考伊家族之间长达百年的仇杀、纵火,但最初的原因是因为一家偷了另一家的一头猪。美国和伊朗俨然已成为一对冤家,但又有谁知道,这两个国家之间其实原本无冤无仇?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美国和伊朗仿佛在两个不同的星球上。美国是一个奉行孤立主义的新兴国家,而伊朗刚刚懵懵懂懂的撞上西方列强的政治蛛网。要论两国之间的关系,美国和伊朗之间的亲密程度,估计相当于蒙古和新西兰。1856年,美国和伊朗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,但既不是在美国签,也不是在伊朗签,而是两国的领事,在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签的协议。想像一下,蒙古和新西兰在香港签订了一份友好协议。 美国在一战之后,奉行的是威尔逊式的理想主义外交政策。1919年在巴黎和谈的时候,美国出于道义,想帮伊朗讨一个公道,至少要让伊朗有讲话的机会,但英国根本不予理睬。当然,美国对伊朗的兴趣并不完全出于高尚的理想。美国也想得到商业上的利益,尤其是想在肥得流油的石油市场上分一杯羹。但当美国提出,想让自己的石油公司美国标准石油公司进入伊朗的时候,英国当即一口回绝。明明是英国包的二奶,怎么能让美国也上床。英国人觉得,美国人有这样的想法,真是太不可思议了。 二战期间,美国有大约三万名士兵在伊朗,负责盟军的后勤供应。大量的军火和其他物资从伊朗输送到苏联。美国也通过《租借法案》对伊朗进行了支持。但美国仍然在伊朗问题上插不上手。1942年,英国和苏联干脆联手,废黜了野心勃勃的伊朗国王礼萨沙·巴列维。当时,伊朗事实上已经被英国和苏联瓜分。苏联控制伊朗北部,英国占据伊朗南部。要是由着英国和苏联的意思,干脆找个完完全全的傀儡做自己的代理人得了,但由于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忌惮,所以才没有下手,而是让国王传位于自己的儿子穆罕默德-礼萨·巴列维。礼萨沙本人被流放,最后到了南非,1944年死于当地。 1943年11月28日到12月1日,罗斯福总统来参加德黑兰会议。这是罗斯福第一次到伊朗。他在会议期间,一直呆在苏联使馆的深宫大院里,几乎没有出来看看这个国家    二战期间,美国有大约三万名士兵在伊朗,负责盟军的后勤供应。大量的军火和其他物资从伊朗输送到苏联。美国也通过《租借法案》对伊朗进行了支持。但美国仍然在伊朗问题上插不上手。是什么样子。但罗斯福明确支持伊朗独立。他曾说:我们要把伊朗当做一个样板,展示美国怎样施展无私的外交政策。他想通过经济和技术援助,把伊朗变成不发达世界的一个榜样。之后,美国陆续为伊朗提供在公共卫生、农业、教育、公安等领域的经济和技术支持。但最关键的政策是1947年6月,美国向伊朗提供了第一笔2500亿美元贷款,用于购买美国武器。从此,这成为联接两国政府友谊的重要纽带,来自美国的军火,如潮水一般涌入伊朗。 要是按照这样的情节发展,美国和伊朗之间本应成为亲密的兄弟。毕竟,美国没有像英国和俄国那样侵略和欺凌过伊朗,伊朗人原本不像仇恨英国人和俄国人一样仇恨美国人。但是,1953年发生的一场动乱,彻底改变了伊朗人民对美国的态度。 1950年,伊朗民族阵线的领导人摩萨台就任首相。他提出将英伊石油公司完全国有化。这一提案让摩萨台成为伊朗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,但也彻底激怒了英国。第一,英国人认为,像伊朗这样的劣等民族怎么有资格和英国谈条件。伊朗不过是一个落后、腐败、幼稚的亚洲国家,伊朗人能理解的只有贿赂和暴力。第二,英国的确离不开伊朗的石油。经过两次世界大战之后,昔日的大英帝国已经彻底败落,成了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。英国每年从英伊石油公司的税收中获得巨大的收入,还能获得丰厚的公司股份分红。这样的利益,怎么能拱手交出去呢。 美国在其中扮演着极为微妙和尴尬的角色。美国人一开始很同情伊朗,他们也知道,英伊石油公司的内幕太黑了。伊朗政府怎么说也拥有英伊石油公司20%的股份,但英国人连账簿都不给伊朗人看。再说了,伊朗也同意,国有化之后会给予英国适宜的补偿。在美国人看来,这是一件可以谈判的事情。但英国人的态度则非常坚定:绝不谈判。英国增派驻波斯湾的军队,而且已经准备登陆作战。同时,英国人撤走了所有的英籍员工,使这个公司基本停工,还冻结伊朗在英国的银行存款。英国对美国的态度也极其不满,声称如果美国再帮助伊朗,就要和美国断交。 这让美国感到非常为难。最终,还是英国帮助举棋不定的美国下了决心。狡猾的英国人知道,要想把美国拖下水,不能就石油说石油,而是要拉响红色警报。只要吓唬美国人,说苏联想要颠覆伊朗,美国就会激动的捋袖子上阵。英国人读过十七世纪法国作家拉·封丹的寓言《猴子与猫》:猴子骗猫从火中取栗子,栗子让猴子吃了,猫却把脚上的毛烧掉了。军情六处成功的说服美国新任国务卿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,要是美国不推翻摩萨台政府,伊朗就会成为中东地区倒塌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。 美国的判断力实在不敢令人恭维,但其执行力却非常强悍。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的弟弟艾伦·杜勒斯就是当时中情局的负责人。1953年2月,美国和英国共同制定了一个代号为Ajax的秘密行动。不,更正一下,这个计划主要是军情六处制定的,但却由中情局执行。中情局专门拨款100万美元,用于这一秘密行动的经费。艾伦·杜勒斯找到西奥多·罗斯福总统的孙子克米特·罗斯福。这位公子显然很喜欢刺激性的工作,他马上飞往伊朗,在美国使馆坐镇指挥。克米特·罗斯福一方面到处散布假消息,污蔑摩萨台,煽动公众骚动乱和部落动乱,雇佣恶徒假扮左翼的图德党人上街游行滋事,另一方面,秘密的和几位伊朗军官勾结,鼓动他们发动政变。参与政变的伊朗军官以扎黑迪和卡尚尼为首,这两个军官都以贪污腐化著称。更具讽刺意义的是,卡尚尼曾经和图德党秘密接触,打算让图德党支持他做首相候选人。 1953年8月19日是伊朗政变的日子。一群高呼支持国王口号的人群沿着德黑兰的大街游行,沿途袭击了支持摩萨台的国家广播电台和其他机构。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德黑兰贫民区的职业流氓,上街闹事拿到的报酬是由中情局现金支付的。与此同时,几支军队包围了摩萨台的官邸,并迫使他投降。摩萨台被判犯有叛国罪,一直被软禁至死。 如果要理解伊朗人对美国的刻骨仇恨,就得了解美国在1953年伊朗政变中的所作所为。仇恨的种子就是在1953年种下的。 摩萨台下台之后,巴列维国王控制了伊朗的政局。巴列维国王是美国驻伊朗大使乔治·艾伦的好朋友,他们平时经常一起打网球,两家每个星期都要聚餐。1949年年底,年轻、英俊的巴列维国王访问美国,受到明星一般的隆重欢迎。在美国人民的眼中,巴列维就是伊朗,伊朗就是巴列维。 可惜的是,伊朗人并不这么看。他们看到的是,摩萨台政府被推翻之后,巴列维是在美国人簇拥下回国;他们看到的是,巴列维用卖石油的钱,大量从美国进口武器。巴列维甚至想在军事力量上和苏联抗衡,而且他对新式武器极其痴迷。有个笑话说,别的男人是看《花花公子》会兴奋,巴列维读介绍新式武器的小册子就能达到高潮。伊朗人看到的是,美国的石油公司在巴列维时期终于挤进了伊朗,成千上万的美国军事人员和工人涌入。他们看到的是,伊朗的经济增长速度的确较快,但财富并没有公平分配。石油出口换回的收入除了进口军火,就是建造一些华而不实的建筑。在伊朗这个拥有丰富能源的国家,许多农村却没有电,甚至德黑兰都经常断电。尤其是,伊朗人看到的是一个越来越狂妄自大、暴戾残忍的国王。在巴列维时期,国王就是一切。议会变成了摆设。1975年,连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两党制也被取消了。伊朗成为复兴党领导下的一党专制国家。从某种程度上讲,正是由于国王镇压了所有他能看得到的政治对手,才迫使反对力量都投奔宗教阵营。 正是巴列维政府自己的愚蠢,点燃了1978-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。事情的导火索是,一份半官方的德黑兰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,污蔑流亡海外的宗教领袖霍梅尼是英国间谍,甚至可能是个同性恋者。这篇蹩脚的文章燃起了伊朗人的怒火。愤怒的人们上街游行,而政府的镇压活动几乎变成了肆意的报复。危机不断升级,死难人数越来越多。11月5日,德黑兰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暴乱。英国大使馆遭到攻击,政府部门被洗劫,很多商店被焚烧和抢劫,德黑兰大学的国王雕像被推倒。此后一个多月,德黑兰重要的集市一直罢市、交通瘫痪、经常大规模停电、政府瘫痪、军队人员大量逃跑,有些士兵甚至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长官。12月10日,德黑兰爆发了大约200万人的示威游行。巴列维国王在1979年1月1日宣布出国“休假”。他这一去,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祖国,美国也从此失去了伊朗。 美国和伊朗的相互仇恨开始赛跑。仇恨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仇恨。美国人看到的是人质危机。1979年11月4日,一群伊朗学生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,并扣押60多名使馆人员为人质,直到444天之后才释放。伊朗看到的是美国在两伊战争期间站在伊拉克一边,给伊拉克提供军火,帮助萨达姆攻打伊朗。美国人看到的是1979年11月20日,一群激进的伊朗穆斯林占领麦加的大清真寺。伊朗人看到的是1988年7月,美国的巡洋舰在伊朗的领海内,用导弹击落伊朗的一架民航飞机,机上290名乘客全部遇难。 到最后,仇恨升华为意识形态。伊朗人认为,美国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颠覆伊朗政权。美国人认为,伊朗就是一个邪恶国家,除掉伊朗是美国的神圣使命。 在伊朗和美国,都是鹰派占上风。1989年,哈梅内伊接替霍梅尼,成为伊朗的最高领袖。哈梅内伊一直是霍梅尼的追随者,在巴列维国王执政期间曾被捕入狱,受尽迫害。1981年,他曾在一次集会上被反对派炸成重伤,右手至今残疾。哈梅内伊一生的经历和信念,让他深信,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就是和美国断绝关系,坚决不能让像巴列维这样的美国走狗东山再起。 如果说伊朗对美国的警惕多少有些神经质,那么美国对伊朗的敌意则来得莫名其妙。小布什总统上台之后,召集了一批头脑顽固但意志坚定、外交经验缺乏但善于操纵决策的新保守主义者。在副总统切尼、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人的支持下,他们开始鼓吹对伊朗采取强硬政策。新保守主义者人数稀少但能量巨大,他们中大部分人是犹太人,和以色列以及美国的犹太院外集团有紧密的联系,信奉一位孤僻的哲学家列奥·施特劳斯的哲学,错误的认为伊朗是个摇摇欲坠的国家,一推就倒。一位新保守主义者声称:“对伊朗的外交政策可以休矣,现在要的是一个自由的伊朗。”受到新保守主义的影响,小布什在2002年将伊朗归入“邪恶轴心国”。和伊朗的和谈,甚至是正常的外交对话都终止了。2007年,小布什甚至曾提出过“三天闪电战计划”,说美国要是再不动手就晚了。 美国一再的用错误的政策,加深了伊朗对美国的仇恨。当奥巴马总统上台之后,向伊朗伸出了和解的手。奥巴马不再提要颠覆伊朗政权,也不再提军事打击伊朗,他希望用各种可行的办法妥善处理伊朗核武器问题。 哈梅内伊的第一反应是:我凭什么要相信你? 果壳中的核问题 美国和伊朗的外交政策和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都完全不一样。 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深思熟虑,似乎每一项政策都是大战略棋盘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一步棋子,都有反复计算过的深远用意。但事实上,美国在二战之后,多次在重大外交决策中犯愚蠢的错误。在朝鲜战争期间,狂妄自大的麦克阿瑟就是不相信中国会出兵援助,他扣押了前方传来的和他意见不一致的重要情报。美国那么热衷派兵越南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按照美国的解释,是担心红色中国借道越南,将势力扩张到东南亚。且不说中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野心,就算是中国要打东南亚,也不会从越南出兵。越南是个地形狭长的国家,一边临海,一边傍山,最窄处不过几十公里,美国只要控制住这个隘口,敌人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。无论从老挝还是从缅甸出兵,都胜过借道越南。美国在9.11之后忽然去打伊拉克,更是匪夷所思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劫机的恐怖分子是伊拉克人,错,他们大多是沙特阿拉伯人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本·拉登躲在伊拉克,错,伊拉克和基地组织风牛马不相及。有人在美国的背后给了他一拳,他在气头上,一巴掌就扇在站在面前的小个子路人乙脸上。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精明,但一直在犯错误。这只能说明,一个大国在外交政策上犯错误的空间有多么的大。美国犯了几十年的错误,仍然可以自以为是、自行其是。 伊朗看似激进而顽固,但其外交政策却一直小心翼翼。它的激进是表演出来的激进,它的谨慎是为求生存逼出来的本能。由于跟对手相比处于弱势,而且周围都是敌人,所以伊朗刻意将自己装扮成顽固的极端主义。这种激进的宗教就像豪猪身上的刺,是为了吓唬敌人,又像变色龙的皮肤,是为了蒙蔽对手。每一个小孩子都知道,要想得到想要的东西,当个好孩子是不行的,只有又哭又闹、不听话,才能逼迫父母就范。用博弈论的术语讲,这样子,你的威胁才是可以置信的。但是,伊朗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自杀性的决策。美国攻打阿富汗的时候,恰逢新保守主义者一派狂言,扬言要打伊朗,但伊朗却在暗中帮助美国。伊朗将可疑的基地组织成员驱逐出境,而且用自己的影响力,说服阿富汗的地方军阀们站在美国一边。这说明,一个小国,有一点点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。犯错误是大国外交的奢侈品,哪怕像伊朗这样看似不按牌理出牌的国家,其实都是谨小慎微的现1942年,英国和苏联干脆联手,废黜了野心勃勃的伊朗国王礼萨沙·巴列维。当时,伊朗事实上已经被英国和苏联瓜分。苏联控制伊朗北部,英国占据伊朗南部。要是由着英国和苏联的意思,干脆找个完完全全的傀儡做自己的代理人得了,但由于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忌惮,所以才没有下手,而是让国王传位于自己的儿子穆罕默德-礼萨·巴列维。礼萨沙本人被流放,最后到了南非,1944年死于当地。

实主义者。 伊朗是美国自己制造出来的敌人。伊朗是美国自己想象出来的敌人。伊朗不过是一个区域性的国家,而且是一个处于防守状态的国家。和当年波斯帝国的疆域相比,在外国的侵略和干预之下,如今的伊朗国土已经小了很多,但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恢复往日的荣光。即使是在中东,伊朗也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,其对外输出革命的劲头,远远比不上埃及、沙特阿拉伯或土耳其。伊朗自己也清楚,作为一个波斯人国家,怎么可能在阿拉伯世界里当上盟主呢。即使伊朗是一个少有的政教合一的国家,宗教人士希望用伊斯兰教,而非西方的法律治理国家,但所有的伊朗人,也都有对安全、繁荣的渴望,他们最渴望的是,过上一种有尊严的生活。哈梅内伊说,伊朗追求的目标是“科学和技术上足够先进,先进到可以自力更生,自力更生到可以经济独立,经济独立到可以政治独立”。 你能想象伊朗去攻击美国本土吗?谁才是更真实的威胁呢? 真正的问题是伊朗想要发展核武器。这将彻底改变美国和伊朗之间的谈判筹码,也将在整个中东激起阵阵波澜。 最早是美国怂恿伊朗发展核武器。那时,美国正和巴列维国王打得火热。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后,霍梅尼认为核武器是反伊斯兰教义的,他坚决反对发展核武器。那为什么现在伊朗又想要核武器了呢? 伊朗现在面临的外部形势是,东边的阿富汗、西边的伊拉克都被美国占领。伊朗并不惧怕美国部队的地面进攻,只要能守住厄尔布尔士山脉和扎格罗斯山脉,伊朗就安然无恙。但是,伊朗害怕美国以伊拉克和阿富汗为基地,再加上在中东的其他盟友,对伊朗进行内部渗透。这不是伊朗的幻觉。美国支持伊朗西南部俾路支人的分裂运动,也在支持伊朗产油地区库泽斯坦省的阿拉伯人闹独立,美国在伊朗的西北部支持库尔德人,还在阿塞拜疆收容了一批从伊朗流亡过来的阿塞拜疆独立分子。美国几乎一半的海军力量部署在伊朗周边。数百枚巡航导弹瞄准了伊朗的城市、工厂、军队和核设施。在卡塔尔、伊拉克、土耳其、乌兹别克斯坦、阿富汗的美军基地,整装待发的飞机、直升飞机、两栖攻击舰,随时准备命令一下,在几个小时之内就“插入”伊朗。平日,还经常有美国的侦察飞机在伊朗上空盘旋。 伊朗能够采取的对策是:继续加紧对国内的严密控制。外部的威胁越是紧迫,伊朗国内政治中的强硬派越是得势。继续扩军备战,伊朗的军队加上伊斯兰革命卫队一共有45万兵力,足以保证依托有利地形,和入侵的军队打游击战。伊朗也会以攻为守,渗透到伊拉克、阿富汗和巴勒斯坦,干扰美国的战略部署。伊朗还可以展开外交攻势,加强和欧洲、日本这些石油进口国的联系,同时积极拉拢印度、中国这些新兴大国。 但最根本的是核武器。伊朗的最终目标是公开宣布拥有核武器。核武器不是一种进攻性的武器,而是一种防守型的武器。除了投在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,至今为止,从未有哪个国家,哪怕在最凶险的时候使用过核武器。但一旦你拥有了核武器,就等于拥有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权利,敌人就无法彻底摧毁你。伊拉克没有核武器,最后被美国灭了,利比亚没有核武器,也被西方推翻。北朝鲜有核武器,所以到现在还能逍遥自在。有核武器,生存;没有核武器,灭亡。这是一条铁律。更不用说,如果伊朗有了核武器,将给其领导人增加多少光辉,也让普通百姓感到何等振奋。这是一种不设身处地,难以理解的微妙情感。白崇禧的儿子,著名作家白先勇曾经回忆,当1964年中国的原子弹爆炸成功时,他在美国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激动完了,才想起来,这是共产党的原子弹。 按照美国原有的外交政策,伊朗核武器问题将成为无解的难题。如果实施“外科手术式”的打击,直接摧毁伊朗的核设施呢?以色列曾经打击过伊拉克的核设施,但萨达姆很快就重建起来。消除伊拉克制造核武器的能力,最终是在美国彻底摧毁萨达姆政权之后。但是,如果美国出兵攻打伊朗,势必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。无论是罗马帝国,还是大英帝国,帝国灭亡的根源都是战线拉得太长、消耗过大。美国真的想让伊朗变成自己的最后一站?如果采取和谈呢?估计伊朗会采取“边打边谈”的政策,一边游走在民用和军事的边缘,打擦边球,一边时硬时软的和美国及国际社会谈判,直到最终临门一脚,拿出自己的核武器。 每增加一个核大国,整个世界都会增加更大的风险。解决伊朗的核问题,要靠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。但解铃还须系铃人,美国必须对其伊朗政策做出重大的调整。 首先要消除的是对伊朗的恐惧和仇恨。伊朗没有灭美国的雄心,也没有这个能力。伊朗关心的是内部的稳定问题。退一步讲,即使伊朗有了核武器,也不意味着中东地区会落入伊朗之手。以色列的军事力量足以震慑伊朗。伊朗有了核武器之后,其他中东国家不会立刻团结在伊朗的旗帜下面,相反,他们会吓得紧紧的扎入美国的怀抱。所谓的核武器“多米诺骨牌理论”认为,一旦伊朗有了核武器,其他中东国家就会群起效仿。但北朝鲜有了核武器之后,韩国和日本都没有跟进,尽管它们完全具有很快制造出核武器的能力。美国的过度恐惧,反而会增加中东核竞赛的可能性。 想要彻底的解决伊朗核武器问题,需要在中东建立无核区。一个无核的中东对各方都是有利的。但棘手的地方在于以色列已经拥有了核武器,而且以色列多次声称,如果美国不打击伊朗,它就会自己发动对伊朗核设施的袭击。如果双方都不使用核武器,难道伊朗能够在军事上战胜以色列吗?事实上,以色列已经成为美国在中东的“负债”,美国的中东政策,被越来越不耐烦的以色列挟持。美国必须重新反思自己在中东棋局的每一步棋子。 美国长期以来依赖的对伊朗经济封锁、经济制裁,效果并不理想。受到经济制裁影响最大的不是独裁者,而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和劳动者。尤其是穷人和孩子,受到经济制裁的影响,没有足够的医药和营养,甚至因此死去。统治者却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加强对内部的高压控制。伊朗希望成为世界经济舞台上正常的一员,它想成为WTO的一员,却遭到美国的反对。为什么不相信市场和开放的力量呢? 伊朗可以变成坚硬的壳,也可以长成嫩绿的芽,它的命运如何,要看它落在什么样的土壤里。     194311实主义者。 伊朗是美国自己制造出来的敌人。伊朗是美国自己想象出来的敌人。伊朗不过是一个区域性的国家,而且是一个处于防守状态的国家。和当年波斯帝国的疆域相比,在外国的侵略和干预之下,如今的伊朗国土已经小了很多,但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恢复往日的荣光。即使是在中东,伊朗也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,其对外输出革命的劲头,远远比不上埃及、沙特阿拉伯或土耳其。伊朗自己也清楚,作为一个波斯人国家,怎么可能在阿拉伯世界里当上盟主呢。即使伊朗是一个少有的政教合一的国家,宗教人士希望用伊斯兰教,而非西方的法律治理国家,但所有的伊朗人,也都有对安全、繁荣的渴望,他们最渴望的是,过上一种有尊严的生活。哈梅内伊说,伊朗追求的目标是“科学和技术上足够先进,先进到可以自力更生,自力更生到可以经济独立,经济独立到可以政治独立”。 你能想象伊朗去攻击美国本土吗?谁才是更真实的威胁呢? 真正的问题是伊朗想要发展核武器。这将彻底改变美国和伊朗之间的谈判筹码,也将在整个中东激起阵阵波澜。 最早是美国怂恿伊朗发展核武器。那时,美国正和巴列维国王打得火热。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后,霍梅尼认为核武器是反伊斯兰教义的,他坚决反对发展核武器。那为什么现在伊朗又想要核武器了呢? 伊朗现在面临的外部形势是,东边的阿富汗、西边的伊拉克都被美国占领。伊朗并不惧怕美国部队的地面进攻,只要能守住厄尔布尔士山脉和扎格罗斯山脉,伊朗就安然无恙。但是,伊朗害怕美国以伊拉克和阿富汗为基地,再加上在中东的其他盟友,对伊朗进行内部渗透。这不是伊朗的幻觉。美国支持伊朗西南部俾路支人的分裂运动,也在支持伊朗产油地区库泽斯坦省的阿拉伯人闹独立,美国在伊朗的西北部支持库尔德人,还在阿塞拜疆收容了一批从伊朗流亡过来的阿塞拜疆独立分子。美国几乎一半的海军力量部署在伊朗周边。数百枚巡航导弹瞄准了伊朗的城市、工厂、军队和核设施。在卡塔尔、伊拉克、土耳其、乌兹别克斯坦、阿富汗的美军基地,整装待发的飞机、直升飞机、两栖攻击舰,随时准备命令一下,在几个小时之内就“插入”伊朗。平日,还经常有美国的侦察飞机在伊朗上空盘旋。 伊朗能够采取的对策是:继续加紧对国内的严密控制。外部的威胁越是紧迫,伊朗国内政治中的强硬派越是得势。继续扩军备战,伊朗的军队加上伊斯兰革命卫队一共有45万兵力,足以保证依托有利地形,和入侵的军队打游击战。伊朗也会以攻为守,渗透到伊拉克、阿富汗和巴勒斯坦,干扰美国的战略部署。伊朗还可以展开外交攻势,加强和欧洲、日本这些石油进口国的联系,同时积极拉拢印度、中国这些新兴大国。 但最根本的是核武器。伊朗的最终目标是公开宣布拥有核武器。核武器不是一种进攻性的武器,而是一种防守型的武器。除了投在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,至今为止,从未有哪个国家,哪怕在最凶险的时候使用过核武器。但一旦你拥有了核武器,就等于拥有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权利,敌人就无法彻底摧毁你。伊拉克没有核武器,最后被美国灭了,利比亚没有核武器,也被西方推翻。北朝鲜有核武器,所以到现在还能逍遥自在。有核武器,生存;没有核武器,灭亡。这是一条铁律。更不用说,如果伊朗有了核武器,将给其领导人增加多少光辉,也让普通百姓感到何等振奋。这是一种不设身处地,难以理解的微妙情感。白崇禧的儿子,著名作家白先勇曾经回忆,当1964年中国的原子弹爆炸成功时,他在美国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激动完了,才想起来,这是共产党的原子弹。 按照美国原有的外交政策,伊朗核武器问题将成为无解的难题。如果实施“外科手术式”的打击,直接摧毁伊朗的核设施呢?以色列曾经打击过伊拉克的核设施,但萨达姆很快就重建起来。消除伊拉克制造核武器的能力,最终是在美国彻底摧毁萨达姆政权之后。但是,如果美国出兵攻打伊朗,势必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。无论是罗马帝国,还是大英帝国,帝国灭亡的根源都是战线拉得太长、消耗过大。美国真的想让伊朗变成自己的最后一站?如果采取和谈呢?估计伊朗会采取“边打边谈”的政策,一边游走在民用和军事的边缘,打擦边球,一边时硬时软的和美国及国际社会谈判,直到最终临门一脚,拿出自己的核武器。 每增加一个核大国,整个世界都会增加更大的风险。解决伊朗的核问题,要靠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。但解铃还须系铃人,美国必须对其伊朗政策做出重大的调整。 首先要消除的是对伊朗的恐惧和仇恨。伊朗没有灭美国的雄心,也没有这个能力。伊朗关心的是内部的稳定问题。退一步讲,即使伊朗有了核武器,也不意味着中东地区会落入伊朗之手。以色列的军事力量足以震慑伊朗。伊朗有了核武器之后,其他中东国家不会立刻团结在伊朗的旗帜下面,相反,他们会吓得紧紧的扎入美国的怀抱。所谓的核武器“多米诺骨牌理论”认为,一旦伊朗有了核武器,其他中东国家就会群起效仿。但北朝鲜有了核武器之后,韩国和日本都没有跟进,尽管它们完全具有很快制造出核武器的能力。美国的过度恐惧,反而会增加中东核竞赛的可能性。 想要彻底的解决伊朗核武器问题,需要在中东建立无核区。一个无核的中东对各方都是有利的。但棘手的地方在于以色列已经拥有了核武器,而且以色列多次声称,如果美国不打击伊朗,它就会自己发动对伊朗核设施的袭击。如果双方都不使用核武器,难道伊朗能够在军事上战胜以色列吗?事实上,以色列已经成为美国在中东的“负债”,美国的中东政策,被越来越不耐烦的以色列挟持。美国必须重新反思自己在中东棋局的每一步棋子。 美国长期以来依赖的对伊朗经济封锁、经济制裁,效果并不理想。受到经济制裁影响最大的不是独裁者,而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和劳动者。尤其是穷人和孩子,受到经济制裁的影响,没有足够的医药和营养,甚至因此死去。统治者却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加强对内部的高压控制。伊朗希望成为世界经济舞台上正常的一员,它想成为WTO的一员,却遭到美国的反对。为什么不相信市场和开放的力量呢? 伊朗可以变成坚硬的壳,也可以长成嫩绿的芽,它的命运如何,要看它落在什么样的土壤里。 28日到是什么样子。但罗斯福明确支持伊朗独立。他曾说:我们要把伊朗当做一个样板,展示美国怎样施展无私的外交政策。他想通过经济和技术援助,把伊朗变成不发达世界的一个榜样。之后,美国陆续为伊朗提供在公共卫生、农业、教育、公安等领域的经济和技术支持。但最关键的政策是1947年6月,美国向伊朗提供了第一笔2500亿美元贷款,用于购买美国武器。从此,这成为联接两国政府友谊的重要纽带,来自美国的军火,如潮水一般涌入伊朗。 要是按照这样的情节发展,美国和伊朗之间本应成为亲密的兄弟。毕竟,美国没有像英国和俄国那样侵略和欺凌过伊朗,伊朗人原本不像仇恨英国人和俄国人一样仇恨美国人。但是,1953年发生的一场动乱,彻底改变了伊朗人民对美国的态度。 1950年,伊朗民族阵线的领导人摩萨台就任首相。他提出将英伊石油公司完全国有化。这一提案让摩萨台成为伊朗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,但也彻底激怒了英国。第一,英国人认为,像伊朗这样的劣等民族怎么有资格和英国谈条件。伊朗不过是一个落后、腐败、幼稚的亚洲国家,伊朗人能理解的只有贿赂和暴力。第二,英国的确离不开伊朗的石油。经过两次世界大战之后,昔日的大英帝国已经彻底败落,成了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。英国每年从英伊石油公司的税收中获得巨大的收入,还能获得丰厚的公司股份分红。这样的利益,怎么能拱手交出去呢。 美国在其中扮演着极为微妙和尴尬的角色。美国人一开始很同情伊朗,他们也知道,英伊石油公司的内幕太黑了。伊朗政府怎么说也拥有英伊石油公司20%的股份,但英国人连账簿都不给伊朗人看。再说了,伊朗也同意,国有化之后会给予英国适宜的补偿。在美国人看来,这是一件可以谈判的事情。但英国人的态度则非常坚定:绝不谈判。英国增派驻波斯湾的军队,而且已经准备登陆作战。同时,英国人撤走了所有的英籍员工,使这个公司基本停工,还冻结伊朗在英国的银行存款。英国对美国的态度也极其不满,声称如果美国再帮助伊朗,就要和美国断交。 这让美国感到非常为难。最终,还是英国帮助举棋不定的美国下了决心。狡猾的英国人知道,要想把美国拖下水,不能就石油说石油,而是要拉响红色警报。只要吓唬美国人,说苏联想要颠覆伊朗,美国就会激动的捋袖子上阵。英国人读过十七世纪法国作家拉·封丹的寓言《猴子与猫》:猴子骗猫从火中取栗子,栗子让猴子吃了,猫却把脚上的毛烧掉了。军情六处成功的说服美国新任国务卿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,要是美国不推翻摩萨台政府,伊朗就会成为中东地区倒塌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。 美国的判断力实在不敢令人恭维,但其执行力却非常强悍。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的弟弟艾伦·杜勒斯就是当时中情局的负责人。1953年2月,美国和英国共同制定了一个代号为Ajax的秘密行动。不,更正一下,这个计划主要是军情六处制定的,但却由中情局执行。中情局专门拨款100万美元,用于这一秘密行动的经费。艾伦·杜勒斯找到西奥多·罗斯福总统的孙子克米特·罗斯福。这位公子显然很喜欢刺激性的工作,他马上飞往伊朗,在美国使馆坐镇指挥。克米特·罗斯福一方面到处散布假消息,污蔑摩萨台,煽动公众骚动乱和部落动乱,雇佣恶徒假扮左翼的图德党人上街游行滋事,另一方面,秘密的和几位伊朗军官勾结,鼓动他们发动政变。参与政变的伊朗军官以扎黑迪和卡尚尼为首,这两个军官都以贪污腐化著称。更具讽刺意义的是,卡尚尼曾经和图德党秘密接触,打算让图德党支持他做首相候选人。 1953年8月19日是伊朗政变的日子。一群高呼支持国王口号的人群沿着德黑兰的大街游行,沿途袭击了支持摩萨台的国家广播电台和其他机构。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德黑兰贫民区的职业流氓,上街闹事拿到的报酬是由中情局现金支付的。与此同时,几支军队包围了摩萨台的官邸,并迫使他投降。摩萨台被判犯有叛国罪,一直被软禁至死。 如果要理解伊朗人对美国的刻骨仇恨,就得了解美国在1953年伊朗政变中的所作所为。仇恨的种子就是在1953年种下的。 摩萨台下台之后,巴列维国王控制了伊朗的政局。巴列维国王是美国驻伊朗大使乔治·艾伦的好朋友,他们平时经常一起打网球,两家每个星期都要聚餐。1949年年底,年轻、英俊的巴列维国王访问美国,受到明星一般的隆重欢迎。在美国人民的眼中,巴列维就是伊朗,伊朗就是巴列维。 可惜的是,伊朗人并不这么看。他们看到的是,摩萨台政府被推翻之后,巴列维是在美国人簇拥下回国;他们看到的是,巴列维用卖石油的钱,大量从美国进口武器。巴列维甚至想在军事力量上和苏联抗衡,而且他对新式武器极其痴迷。有个笑话说,别的男人是看《花花公子》会兴奋,巴列维读介绍新式武器的小册子就能达到高潮。伊朗人看到的是,美国的石油公司在巴列维时期终于挤进了伊朗,成千上万的美国军事人员和工人涌入。他们看到的是,伊朗的经济增长速度的确较快,但财富并没有公平分配。石油出口换回的收入除了进口军火,就是建造一些华而不实的建筑。在伊朗这个拥有丰富能源的国家,许多农村却没有电,甚至德黑兰都经常断电。尤其是,伊朗人看到的是一个越来越狂妄自大、暴戾残忍的国王。在巴列维时期,国王就是一切。议会变成了摆设。1975年,连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两党制也被取消了。伊朗成为复兴党领导下的一党专制国家。从某种程度上讲,正是由于国王镇压了所有他能看得到的政治对手,才迫使反对力量都投奔宗教阵营。 正是巴列维政府自己的愚蠢,点燃了1978-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。事情的导火索是,一份半官方的德黑兰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,污蔑流亡海外的宗教领袖霍梅尼是英国间谍,甚至可能是个同性恋者。这篇蹩脚的文章燃起了伊朗人的怒火。愤怒的人们上街游行,而政府的镇压活动几乎变成了肆意的报复。危机不断升级,死难人数越来越多。11月5日,德黑兰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暴乱。英国大使馆遭到攻击,政府部门被洗劫,很多商店被焚烧和抢劫,德黑兰大学的国王雕像被推倒。此后一个多月,德黑兰重要的集市一直罢市、交通瘫痪、经常大规模停电、政府瘫痪、军队人员大量逃跑,有些士兵甚至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长官。12月10日,德黑兰爆发了大约200万人的示威游行。巴列维国王在1979年1月1日宣布出国“休假”。他这一去,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祖国,美国也从此失去了伊朗。 美国和伊朗的相互仇恨开始赛跑。仇恨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仇恨。美国人看到的是人质危机。1979年11月4日,一群伊朗学生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,并扣押60多名使馆人员为人质,直到444天之后才释放。伊朗看到的是美国在两伊战争期间站在伊拉克一边,给伊拉克提供军火,帮助萨达姆攻打伊朗。美国人看到的是1979年11月20日,一群激进的伊朗穆斯林占领麦加的大清真寺。伊朗人看到的是1988年7月,美国的巡洋舰在伊朗的领海内,用导弹击落伊朗的一架民航飞机,机上290名乘客全部遇难。 到最后,仇恨升华为意识形态。伊朗人认为,美国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颠覆伊朗政权。美国人认为,伊朗就是一个邪恶国家,除掉伊朗是美国的神圣使命。 在伊朗和美国,都是鹰派占上风。1989年,哈梅内伊接替霍梅尼,成为伊朗的最高领袖。哈梅内伊一直是霍梅尼的追随者,在巴列维国王执政期间曾被捕入狱,受尽迫害。1981年,他曾在一次集会上被反对派炸成重伤,右手至今残疾。哈梅内伊一生的经历和信念,让他深信,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就是和美国断绝关系,坚决不能让像巴列维这样的美国走狗东山再起。 如果说伊朗对美国的警惕多少有些神经质,那么美国对伊朗的敌意则来得莫名其妙。小布什总统上台之后,召集了一批头脑顽固但意志坚定、外交经验缺乏但善于操纵决策的新保守主义者。在副总统切尼、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人的支持下,他们开始鼓吹对伊朗采取强硬政策。新保守主义者人数稀少但能量巨大,他们中大部分人是犹太人,和以色列以及美国的犹太院外集团有紧密的联系,信奉一位孤僻的哲学家列奥·施特劳斯的哲学,错误的认为伊朗是个摇摇欲坠的国家,一推就倒。一位新保守主义者声称:“对伊朗的外交政策可以休矣,现在要的是一个自由的伊朗。”受到新保守主义的影响,小布什在2002年将伊朗归入“邪恶轴心国”。和伊朗的和谈,甚至是正常的外交对话都终止了。2007年,小布什甚至曾提出过“三天闪电战计划”,说美国要是再不动手就晚了。 美国一再的用错误的政策,加深了伊朗对美国的仇恨。当奥巴马总统上台之后,向伊朗伸出了和解的手。奥巴马不再提要颠覆伊朗政权,也不再提军事打击伊朗,他希望用各种可行的办法妥善处理伊朗核武器问题。 哈梅内伊的第一反应是:我凭什么要相信你? 果壳中的核问题 美国和伊朗的外交政策和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都完全不一样。 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深思熟虑,似乎每一项政策都是大战略棋盘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一步棋子,都有反复计算过的深远用意。但事实上,美国在二战之后,多次在重大外交决策中犯愚蠢的错误。在朝鲜战争期间,狂妄自大的麦克阿瑟就是不相信中国会出兵援助,他扣押了前方传来的和他意见不一致的重要情报。美国那么热衷派兵越南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按照美国的解释,是担心红色中国借道越南,将势力扩张到东南亚。且不说中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野心,就算是中国要打东南亚,也不会从越南出兵。越南是个地形狭长的国家,一边临海,一边傍山,最窄处不过几十公里,美国只要控制住这个隘口,敌人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。无论从老挝还是从缅甸出兵,都胜过借道越南。美国在9.11之后忽然去打伊拉克,更是匪夷所思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劫机的恐怖分子是伊拉克人,错,他们大多是沙特阿拉伯人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本·拉登躲在伊拉克,错,伊拉克和基地组织风牛马不相及。有人在美国的背后给了他一拳,他在气头上,一巴掌就扇在站在面前的小个子路人乙脸上。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精明,但一直在犯错误。这只能说明,一个大国在外交政策上犯错误的空间有多么的大。美国犯了几十年的错误,仍然可以自以为是、自行其是。 伊朗看似激进而顽固,但其外交政策却一直小心翼翼。它的激进是表演出来的激进,它的谨慎是为求生存逼出来的本能。由于跟对手相比处于弱势,而且周围都是敌人,所以伊朗刻意将自己装扮成顽固的极端主义。这种激进的宗教就像豪猪身上的刺,是为了吓唬敌人,又像变色龙的皮肤,是为了蒙蔽对手。每一个小孩子都知道,要想得到想要的东西,当个好孩子是不行的,只有又哭又闹、不听话,才能逼迫父母就范。用博弈论的术语讲,这样子,你的威胁才是可以置信的。但是,伊朗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自杀性的决策。美国攻打阿富汗的时候,恰逢新保守主义者一派狂言,扬言要打伊朗,但伊朗却在暗中帮助美国。伊朗将可疑的基地组织成员驱逐出境,而且用自己的影响力,说服阿富汗的地方军阀们站在美国一边。这说明,一个小国,有一点点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。犯错误是大国外交的奢侈品,哪怕像伊朗这样看似不按牌理出牌的国家,其实都是谨小慎微的现121日,罗斯福总统来参加德黑兰会议。这是罗斯福第一次到伊朗。他在会议期间,一直呆在苏联使馆的深宫大院里,几乎没有出来看看这个国家是什么样子。但罗斯福明确支持伊朗独立。他曾说:"我们要把伊朗当做一个样板,展示美国怎样施展无私的外交政策一颗坚果 2007年,麦凯恩在竞选总统的时候,参加了南加州的一个活动。有人问他对伊朗的看法。麦凯恩说:“海滩小子(Beach Boys)不是有一首老歌吗?‘轰,轰,轰,把伊朗炸平’(Bomb, bomb, bomb, bomb, bomb Iran)。” 这个老男人,老得连老歌都记不住了。海滩小子是一支在20世纪60年代非常活跃的乐队,但早几年出道的甲壳虫乐队几乎把他们的风头全压下去了。海滩小子从来没有唱过轰炸伊朗的歌。麦凯恩提到的,是1979年伊朗学生扣押美国使馆人员之后,有人把海滩小子翻唱的一首歌《芭芭拉·安》改了歌词。歌词变成了:“ 轰轰轰把伊朗炸平把伊朗炸成停车场”。 麦凯恩的记忆力已经不那么清晰,但他要传达的信息却非常清晰。有很多美国人认为,解决伊朗问题的办法,就是打一仗,教训下这个“流氓国家”。 美国会打伊朗呢? 美国不是打不了伊朗。美国是谁啊。2011年美国军费预算高达7393亿美元,约相当于后面25个国家的军费支出总和,占全球的45.7%。美国在军事技术方面令对手望尘莫及。1991年海湾战争中,“战斧”巡航导弹、精确制导导弹、带夜视仪的新型坦克等新型武器纷纷登台亮相,令人眼花缭乱。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,不到四周就摧毁了萨达姆政权,更是让全世界的军事观察家们目瞪口呆。俄罗斯前任国防部副部长说,我们的将军们没有预料到伊军的惨败。但是,打赢了之后才是战争的开始。如今,美国在伊拉克已经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。根据美国五角大楼的统计,美国为伊拉克战争累计投入将近7700亿美元。美国国会预算局说,从2003到2012年,美国纳税人每天都要为伊拉克战争和伊拉克重建项目承担2650万美元的支出。美军已经有4000多名士兵因战争死亡,以后还将有更多。基地组织的一名高官就曾说,穆斯林们应该感谢真主,让美国人来到了伊拉克,到了穆斯林自己的地盘上。他们鼓励圣战分子见到美国人,不分军民,全部杀光。 如果美国打的不是伊拉克,而是伊朗呢? 伊朗是个大国,不是个小国。伊朗的国土面积是伊拉克的四倍,人口是伊拉克的三倍。伊朗的国土面积为168万平方公里,比法国、德国、荷兰、比利时、西班牙和葡萄牙加在一起还大,超过了美国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地区,也比中国长江以南的华中、华东、华南各省、市、自治区的面积总和还大。伊朗有大约7000万人口,伊拉克的人口约为2500万。伊朗的人口超过了英国、法国和意大利,相当于加拿大的两倍、沙特阿拉伯或马来西亚的三倍、以色列的十倍。 更重要的是,伊拉克是一片平原,而伊朗则四面环山、依山傍海,像一座堡垒,易守难攻。 横亘欧亚大陆的阿尔卑斯-喜马拉雅山系,在伊朗境内分成了两个支脉,像张开的两个手臂,把伊朗紧紧的环抱起来。一支是厄尔布尔士山脉,沿着里海南岸绵延,如波涛般起伏不定,最低的是低于海平面的里海洼地,最高处是海拔5604米的锥形火山达马万峰。厄尔布尔士山脉向东到达伊朗和阿富汗边界之后,再向东向南,连接上兴都库什山脉。另一支是扎格罗斯山脉,它是高加索山脉的南支脉,起自伊朗西北部的乌鲁米耶湖,一直向东南延伸到霍尔木兹海峡。扎格罗斯山脉其实包括了几条平行的山脉,好像感觉对伊朗的保护还不够严密,它们再要仔细的多加几道锁链。 在群山环绕之中,是伊朗高原。伊朗高原的中央,有两个巨大的沙漠盆地,即卡维尔盐漠和卢特荒漠。卡维尔盐漠的表层有一片脆弱的盐壳,下面是粘稠的泥浆。在盐漠之中,没有任何动植物能够生存。卢特荒漠炎热多风,和盐漠一样荒凉。曾经到过这里的俄罗斯旅行家尼古拉·哈内科夫说,要是跟这里相比,戈壁沙漠应该算是肥沃的。 这样的地理条件,决定了伊朗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。即使伊朗有对外扩张的野心,也难以遂愿。往北去,在破碎的厄尔布尔士山脉之间,断断续续有一些山口,但是北部的土耳其和俄罗斯都是伊朗的劲敌。伊朗的东北部毗邻土库曼斯坦,通向中亚草原,但那里几乎和伊朗一样贫瘠、荒凉。伊朗的东部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,地势比伊朗更为险恶。往南,要跃过高山,才能到海边。伊朗有大约1300公里的海岸线,一半在波斯湾,一半在阿曼湾,但伊朗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,始终是陆地国家。如果伊朗对外扩张,最便捷的通道是朝西,顺着河谷打出去。古代的时候,波斯人曾从这里一直打到埃及和希腊。但是打出去之后如何补给大军呢?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。即使在波斯一度对外扩张的时候,他们对占领地区的统治也很宽松,随时准备收缩战线后退。如果伊朗想成为一个帝国,唯一的可能性是向西南部进军,彻底征服两河流域,以这里的沃土平原为根据地,图谋天下霸业。但遗憾的是,伊朗从来不曾完全占领两河流域。相反,外国统治势力,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、罗马帝国、拜占庭、奥斯曼,直到英国和美国,都曾占领伊拉克,或让伊拉克成为自己的代理人,直接威慑伊朗。 做为防守者,伊朗占尽地利。从西部直接越过扎格罗斯山脉进攻伊朗几乎是不可能的。1980年两伊战争期间萨达姆曾经尝试过,但以失败告终。伊朗的西南部,是一片潮湿的沼泽,阻挡了阿拉伯人的入侵。伊朗在北部和东部都有严密的防守,可以高枕无忧。历史上伊朗几次沦陷,大致都是从东北和西部两个通道被攻破的。公元前4世纪,亚历山大先占领巴比伦,再从西部山口进入伊朗,消灭了波斯帝国,波斯的国库被洗劫一空,雄伟的宫殿化为灰烬。公元642年,穆斯林军队也是从扎格罗斯山脉的隘口攻入伊朗高原的。公元13世纪,由于伊朗东部的花剌子模杀害蒙古商队和使者,成吉思汗帅蒙古主力亲征,发动了一场残酷的复仇战争。成吉思汗的进攻路线是从伊朗东北部入境,从东一直打到西,横扫伊朗、伊拉克和叙利亚。 伊朗有自己的致命弱点,狡猾的敌人可以利用其弱点,不战而胜。和所有的山地国家一样,伊朗的人口极其多样化。除了占人口50-60%左右的波斯人之外,还有库尔德人、阿拉伯人、亚美尼亚人和亚述人等。从表面上看,伊朗99%的人口都是穆斯林,但占90%左右的什叶派和10%左右的逊尼派之间存在着长期的对立。此外,还有伊朗土生土长的古老宗教琐罗亚斯德教、以及基督教、犹太教和巴哈教等。种族和宗教的分化,给外国势力提供了从内部颠覆伊朗的绝好机会。俄罗斯和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就已经不断介入伊朗内政,翻手为云、覆手为雨。美国在二战之后继承的是同样的衣钵。无论是库尔德人或亚美尼亚人争取独立,还是在伊朗的宫廷政变中,都能够清楚的看到外国势力的幕后阴影。 这在一定程度能够解释,为什么伊朗会出现一个高度集权的政权。由于平地多为荒凉不毛之处,伊朗绝大部分的人口都居住在山地。伊朗的首都德黑兰就是山脚下的一座城市。在西南和东南地区的富饶平地上居住的居民,又大多不是波斯人。比如库尔德人就住在伊朗西南部的两河流域平原上。山区的经济状况总会较为落后,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,伊朗无法发展强大的工业和商业。如果山区的人口较少,他们会很穷,如果山区的人口众多,他们会更穷。山区的居民各自过着贫困的生活,彼此间不通音信,也难以被同化。没有一种像伊斯兰教这样的宗教力量,难以将伊朗的民众团结起来。 一般认为,伊斯兰教的两大派别,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分歧在于,逊尼派认为默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应由穆斯林公社选举产生,而什叶派则坚持世袭制的原则,他们将自己的最高宗教领袖称为伊玛目,从穆罕默德的堂弟、女婿阿里开始,直到第12代伊玛目,均为阿里的嫡传子弟。但事实上,什叶派更多的是一种波斯化的伊斯兰教。从什叶派伊斯兰教中,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子,但逊尼派完全不受其影响。直到16世纪之前,什叶派的力量都并不强大。16世纪伊朗历史上最强大的萨菲王朝建立,才带来了什叶派的兴起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有些像西欧的新教革命。什叶派教义给波斯人找到了一种自我定位,他们既可以遵从伊斯兰教,又可以保持自己的自尊和特色。 同样的逻辑可以解释,为什么伊朗始终对国内有严密的控制。伊朗到处是无孔不入的安全情报部门、高高在上的神职人员。在国家的军队之外,伊朗还要建立服从于宗教的伊斯兰革命卫队。伊朗政权对国内的不同政见和反对力量高度警惕,总是本能的认为其背后一定有外国颠覆势力从中作梗。千百年的历史教训是,对伊朗来说,一旦后院起火,将无险可守、无路可退,没有任何回旋和缓冲的余地。 这就是伊朗。美国如果去打伊朗,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,伊朗也不会彻底的失败。美国会陷入一个比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更深的泥潭。伊朗是一颗坚果,一颗蒸不烂、煮不熟、锤不扁、炒不爆、响珰珰的铜豌豆。 两个冤家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。但如果成了世世代代的宿仇,就很少会有人记得,最初到底是为什么引起了仇恨。谁知道罗密欧家族和朱丽叶家族之间的仇恨是因为什么?根据美国历史上的真实故事拍摄的《血仇》,讲述了哈特菲尔德家族和麦考伊家族之间长达百年的仇杀、纵火,但最初的原因是因为一家偷了另一家的一头猪。美国和伊朗俨然已成为一对冤家,但又有谁知道,这两个国家之间其实原本无冤无仇?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美国和伊朗仿佛在两个不同的星球上。美国是一个奉行孤立主义的新兴国家,而伊朗刚刚懵懵懂懂的撞上西方列强的政治蛛网。要论两国之间的关系,美国和伊朗之间的亲密程度,估计相当于蒙古和新西兰。1856年,美国和伊朗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,但既不是在美国签,也不是在伊朗签,而是两国的领事,在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签的协议。想像一下,蒙古和新西兰在香港签订了一份友好协议。 美国在一战之后,奉行的是威尔逊式的理想主义外交政策。1919年在巴黎和谈的时候,美国出于道义,想帮伊朗讨一个公道,至少要让伊朗有讲话的机会,但英国根本不予理睬。当然,美国对伊朗的兴趣并不完全出于高尚的理想。美国也想得到商业上的利益,尤其是想在肥得流油的石油市场上分一杯羹。但当美国提出,想让自己的石油公司美国标准石油公司进入伊朗的时候,英国当即一口回绝。明明是英国包的二奶,怎么能让美国也上床。英国人觉得,美国人有这样的想法,真是太不可思议了。 二战期间,美国有大约三万名士兵在伊朗,负责盟军的后勤供应。大量的军火和其他物资从伊朗输送到苏联。美国也通过《租借法案》对伊朗进行了支持。但美国仍然在伊朗问题上插不上手。1942年,英国和苏联干脆联手,废黜了野心勃勃的伊朗国王礼萨沙·巴列维。当时,伊朗事实上已经被英国和苏联瓜分。苏联控制伊朗北部,英国占据伊朗南部。要是由着英国和苏联的意思,干脆找个完完全全的傀儡做自己的代理人得了,但由于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忌惮,所以才没有下手,而是让国王传位于自己的儿子穆罕默德-礼萨·巴列维。礼萨沙本人被流放,最后到了南非,1944年死于当地。 1943年11月28日到12月1日,罗斯福总统来参加德黑兰会议。这是罗斯福第一次到伊朗。他在会议期间,一直呆在苏联使馆的深宫大院里,几乎没有出来看看这个国家"。他想通过经济和技术援助,把伊朗变成不发达世界的一个榜样。之后,美国陆续为伊朗提供在公共卫生、农业、教育、公安等领域的经济和技术支持。但最关键的政策是19476月,美国向伊朗提供了第一笔实主义者。 伊朗是美国自己制造出来的敌人。伊朗是美国自己想象出来的敌人。伊朗不过是一个区域性的国家,而且是一个处于防守状态的国家。和当年波斯帝国的疆域相比,在外国的侵略和干预之下,如今的伊朗国土已经小了很多,但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恢复往日的荣光。即使是在中东,伊朗也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,其对外输出革命的劲头,远远比不上埃及、沙特阿拉伯或土耳其。伊朗自己也清楚,作为一个波斯人国家,怎么可能在阿拉伯世界里当上盟主呢。即使伊朗是一个少有的政教合一的国家,宗教人士希望用伊斯兰教,而非西方的法律治理国家,但所有的伊朗人,也都有对安全、繁荣的渴望,他们最渴望的是,过上一种有尊严的生活。哈梅内伊说,伊朗追求的目标是“科学和技术上足够先进,先进到可以自力更生,自力更生到可以经济独立,经济独立到可以政治独立”。 你能想象伊朗去攻击美国本土吗?谁才是更真实的威胁呢? 真正的问题是伊朗想要发展核武器。这将彻底改变美国和伊朗之间的谈判筹码,也将在整个中东激起阵阵波澜。 最早是美国怂恿伊朗发展核武器。那时,美国正和巴列维国王打得火热。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后,霍梅尼认为核武器是反伊斯兰教义的,他坚决反对发展核武器。那为什么现在伊朗又想要核武器了呢? 伊朗现在面临的外部形势是,东边的阿富汗、西边的伊拉克都被美国占领。伊朗并不惧怕美国部队的地面进攻,只要能守住厄尔布尔士山脉和扎格罗斯山脉,伊朗就安然无恙。但是,伊朗害怕美国以伊拉克和阿富汗为基地,再加上在中东的其他盟友,对伊朗进行内部渗透。这不是伊朗的幻觉。美国支持伊朗西南部俾路支人的分裂运动,也在支持伊朗产油地区库泽斯坦省的阿拉伯人闹独立,美国在伊朗的西北部支持库尔德人,还在阿塞拜疆收容了一批从伊朗流亡过来的阿塞拜疆独立分子。美国几乎一半的海军力量部署在伊朗周边。数百枚巡航导弹瞄准了伊朗的城市、工厂、军队和核设施。在卡塔尔、伊拉克、土耳其、乌兹别克斯坦、阿富汗的美军基地,整装待发的飞机、直升飞机、两栖攻击舰,随时准备命令一下,在几个小时之内就“插入”伊朗。平日,还经常有美国的侦察飞机在伊朗上空盘旋。 伊朗能够采取的对策是:继续加紧对国内的严密控制。外部的威胁越是紧迫,伊朗国内政治中的强硬派越是得势。继续扩军备战,伊朗的军队加上伊斯兰革命卫队一共有45万兵力,足以保证依托有利地形,和入侵的军队打游击战。伊朗也会以攻为守,渗透到伊拉克、阿富汗和巴勒斯坦,干扰美国的战略部署。伊朗还可以展开外交攻势,加强和欧洲、日本这些石油进口国的联系,同时积极拉拢印度、中国这些新兴大国。 但最根本的是核武器。伊朗的最终目标是公开宣布拥有核武器。核武器不是一种进攻性的武器,而是一种防守型的武器。除了投在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,至今为止,从未有哪个国家,哪怕在最凶险的时候使用过核武器。但一旦你拥有了核武器,就等于拥有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权利,敌人就无法彻底摧毁你。伊拉克没有核武器,最后被美国灭了,利比亚没有核武器,也被西方推翻。北朝鲜有核武器,所以到现在还能逍遥自在。有核武器,生存;没有核武器,灭亡。这是一条铁律。更不用说,如果伊朗有了核武器,将给其领导人增加多少光辉,也让普通百姓感到何等振奋。这是一种不设身处地,难以理解的微妙情感。白崇禧的儿子,著名作家白先勇曾经回忆,当1964年中国的原子弹爆炸成功时,他在美国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激动完了,才想起来,这是共产党的原子弹。 按照美国原有的外交政策,伊朗核武器问题将成为无解的难题。如果实施“外科手术式”的打击,直接摧毁伊朗的核设施呢?以色列曾经打击过伊拉克的核设施,但萨达姆很快就重建起来。消除伊拉克制造核武器的能力,最终是在美国彻底摧毁萨达姆政权之后。但是,如果美国出兵攻打伊朗,势必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。无论是罗马帝国,还是大英帝国,帝国灭亡的根源都是战线拉得太长、消耗过大。美国真的想让伊朗变成自己的最后一站?如果采取和谈呢?估计伊朗会采取“边打边谈”的政策,一边游走在民用和军事的边缘,打擦边球,一边时硬时软的和美国及国际社会谈判,直到最终临门一脚,拿出自己的核武器。 每增加一个核大国,整个世界都会增加更大的风险。解决伊朗的核问题,要靠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。但解铃还须系铃人,美国必须对其伊朗政策做出重大的调整。 首先要消除的是对伊朗的恐惧和仇恨。伊朗没有灭美国的雄心,也没有这个能力。伊朗关心的是内部的稳定问题。退一步讲,即使伊朗有了核武器,也不意味着中东地区会落入伊朗之手。以色列的军事力量足以震慑伊朗。伊朗有了核武器之后,其他中东国家不会立刻团结在伊朗的旗帜下面,相反,他们会吓得紧紧的扎入美国的怀抱。所谓的核武器“多米诺骨牌理论”认为,一旦伊朗有了核武器,其他中东国家就会群起效仿。但北朝鲜有了核武器之后,韩国和日本都没有跟进,尽管它们完全具有很快制造出核武器的能力。美国的过度恐惧,反而会增加中东核竞赛的可能性。 想要彻底的解决伊朗核武器问题,需要在中东建立无核区。一个无核的中东对各方都是有利的。但棘手的地方在于以色列已经拥有了核武器,而且以色列多次声称,如果美国不打击伊朗,它就会自己发动对伊朗核设施的袭击。如果双方都不使用核武器,难道伊朗能够在军事上战胜以色列吗?事实上,以色列已经成为美国在中东的“负债”,美国的中东政策,被越来越不耐烦的以色列挟持。美国必须重新反思自己在中东棋局的每一步棋子。 美国长期以来依赖的对伊朗经济封锁、经济制裁,效果并不理想。受到经济制裁影响最大的不是独裁者,而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和劳动者。尤其是穷人和孩子,受到经济制裁的影响,没有足够的医药和营养,甚至因此死去。统治者却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加强对内部的高压控制。伊朗希望成为世界经济舞台上正常的一员,它想成为WTO的一员,却遭到美国的反对。为什么不相信市场和开放的力量呢? 伊朗可以变成坚硬的壳,也可以长成嫩绿的芽,它的命运如何,要看它落在什么样的土壤里。 2500亿美元贷款,用于购买美国武器。从此,这成为联接两国政府友谊的重要纽带,来自美国的军火,如潮水一般涌入伊朗。

一颗坚果 2007年,麦凯恩在竞选总统的时候,参加了南加州的一个活动。有人问他对伊朗的看法。麦凯恩说:“海滩小子(Beach Boys)不是有一首老歌吗?‘轰,轰,轰,把伊朗炸平’(Bomb, bomb, bomb, bomb, bomb Iran)。” 这个老男人,老得连老歌都记不住了。海滩小子是一支在20世纪60年代非常活跃的乐队,但早几年出道的甲壳虫乐队几乎把他们的风头全压下去了。海滩小子从来没有唱过轰炸伊朗的歌。麦凯恩提到的,是1979年伊朗学生扣押美国使馆人员之后,有人把海滩小子翻唱的一首歌《芭芭拉·安》改了歌词。歌词变成了:“ 轰轰轰把伊朗炸平把伊朗炸成停车场”。 麦凯恩的记忆力已经不那么清晰,但他要传达的信息却非常清晰。有很多美国人认为,解决伊朗问题的办法,就是打一仗,教训下这个“流氓国家”。 美国会打伊朗呢? 美国不是打不了伊朗。美国是谁啊。2011年美国军费预算高达7393亿美元,约相当于后面25个国家的军费支出总和,占全球的45.7%。美国在军事技术方面令对手望尘莫及。1991年海湾战争中,“战斧”巡航导弹、精确制导导弹、带夜视仪的新型坦克等新型武器纷纷登台亮相,令人眼花缭乱。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,不到四周就摧毁了萨达姆政权,更是让全世界的军事观察家们目瞪口呆。俄罗斯前任国防部副部长说,我们的将军们没有预料到伊军的惨败。但是,打赢了之后才是战争的开始。如今,美国在伊拉克已经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。根据美国五角大楼的统计,美国为伊拉克战争累计投入将近7700亿美元。美国国会预算局说,从2003到2012年,美国纳税人每天都要为伊拉克战争和伊拉克重建项目承担2650万美元的支出。美军已经有4000多名士兵因战争死亡,以后还将有更多。基地组织的一名高官就曾说,穆斯林们应该感谢真主,让美国人来到了伊拉克,到了穆斯林自己的地盘上。他们鼓励圣战分子见到美国人,不分军民,全部杀光。 如果美国打的不是伊拉克,而是伊朗呢? 伊朗是个大国,不是个小国。伊朗的国土面积是伊拉克的四倍,人口是伊拉克的三倍。伊朗的国土面积为168万平方公里,比法国、德国、荷兰、比利时、西班牙和葡萄牙加在一起还大,超过了美国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地区,也比中国长江以南的华中、华东、华南各省、市、自治区的面积总和还大。伊朗有大约7000万人口,伊拉克的人口约为2500万。伊朗的人口超过了英国、法国和意大利,相当于加拿大的两倍、沙特阿拉伯或马来西亚的三倍、以色列的十倍。 更重要的是,伊拉克是一片平原,而伊朗则四面环山、依山傍海,像一座堡垒,易守难攻。 横亘欧亚大陆的阿尔卑斯-喜马拉雅山系,在伊朗境内分成了两个支脉,像张开的两个手臂,把伊朗紧紧的环抱起来。一支是厄尔布尔士山脉,沿着里海南岸绵延,如波涛般起伏不定,最低的是低于海平面的里海洼地,最高处是海拔5604米的锥形火山达马万峰。厄尔布尔士山脉向东到达伊朗和阿富汗边界之后,再向东向南,连接上兴都库什山脉。另一支是扎格罗斯山脉,它是高加索山脉的南支脉,起自伊朗西北部的乌鲁米耶湖,一直向东南延伸到霍尔木兹海峡。扎格罗斯山脉其实包括了几条平行的山脉,好像感觉对伊朗的保护还不够严密,它们再要仔细的多加几道锁链。 在群山环绕之中,是伊朗高原。伊朗高原的中央,有两个巨大的沙漠盆地,即卡维尔盐漠和卢特荒漠。卡维尔盐漠的表层有一片脆弱的盐壳,下面是粘稠的泥浆。在盐漠之中,没有任何动植物能够生存。卢特荒漠炎热多风,和盐漠一样荒凉。曾经到过这里的俄罗斯旅行家尼古拉·哈内科夫说,要是跟这里相比,戈壁沙漠应该算是肥沃的。 这样的地理条件,决定了伊朗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。即使伊朗有对外扩张的野心,也难以遂愿。往北去,在破碎的厄尔布尔士山脉之间,断断续续有一些山口,但是北部的土耳其和俄罗斯都是伊朗的劲敌。伊朗的东北部毗邻土库曼斯坦,通向中亚草原,但那里几乎和伊朗一样贫瘠、荒凉。伊朗的东部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,地势比伊朗更为险恶。往南,要跃过高山,才能到海边。伊朗有大约1300公里的海岸线,一半在波斯湾,一半在阿曼湾,但伊朗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,始终是陆地国家。如果伊朗对外扩张,最便捷的通道是朝西,顺着河谷打出去。古代的时候,波斯人曾从这里一直打到埃及和希腊。但是打出去之后如何补给大军呢?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。即使在波斯一度对外扩张的时候,他们对占领地区的统治也很宽松,随时准备收缩战线后退。如果伊朗想成为一个帝国,唯一的可能性是向西南部进军,彻底征服两河流域,以这里的沃土平原为根据地,图谋天下霸业。但遗憾的是,伊朗从来不曾完全占领两河流域。相反,外国统治势力,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、罗马帝国、拜占庭、奥斯曼,直到英国和美国,都曾占领伊拉克,或让伊拉克成为自己的代理人,直接威慑伊朗。 做为防守者,伊朗占尽地利。从西部直接越过扎格罗斯山脉进攻伊朗几乎是不可能的。1980年两伊战争期间萨达姆曾经尝试过,但以失败告终。伊朗的西南部,是一片潮湿的沼泽,阻挡了阿拉伯人的入侵。伊朗在北部和东部都有严密的防守,可以高枕无忧。历史上伊朗几次沦陷,大致都是从东北和西部两个通道被攻破的。公元前4世纪,亚历山大先占领巴比伦,再从西部山口进入伊朗,消灭了波斯帝国,波斯的国库被洗劫一空,雄伟的宫殿化为灰烬。公元642年,穆斯林军队也是从扎格罗斯山脉的隘口攻入伊朗高原的。公元13世纪,由于伊朗东部的花剌子模杀害蒙古商队和使者,成吉思汗帅蒙古主力亲征,发动了一场残酷的复仇战争。成吉思汗的进攻路线是从伊朗东北部入境,从东一直打到西,横扫伊朗、伊拉克和叙利亚。 伊朗有自己的致命弱点,狡猾的敌人可以利用其弱点,不战而胜。和所有的山地国家一样,伊朗的人口极其多样化。除了占人口50-60%左右的波斯人之外,还有库尔德人、阿拉伯人、亚美尼亚人和亚述人等。从表面上看,伊朗99%的人口都是穆斯林,但占90%左右的什叶派和10%左右的逊尼派之间存在着长期的对立。此外,还有伊朗土生土长的古老宗教琐罗亚斯德教、以及基督教、犹太教和巴哈教等。种族和宗教的分化,给外国势力提供了从内部颠覆伊朗的绝好机会。俄罗斯和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就已经不断介入伊朗内政,翻手为云、覆手为雨。美国在二战之后继承的是同样的衣钵。无论是库尔德人或亚美尼亚人争取独立,还是在伊朗的宫廷政变中,都能够清楚的看到外国势力的幕后阴影。 这在一定程度能够解释,为什么伊朗会出现一个高度集权的政权。由于平地多为荒凉不毛之处,伊朗绝大部分的人口都居住在山地。伊朗的首都德黑兰就是山脚下的一座城市。在西南和东南地区的富饶平地上居住的居民,又大多不是波斯人。比如库尔德人就住在伊朗西南部的两河流域平原上。山区的经济状况总会较为落后,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,伊朗无法发展强大的工业和商业。如果山区的人口较少,他们会很穷,如果山区的人口众多,他们会更穷。山区的居民各自过着贫困的生活,彼此间不通音信,也难以被同化。没有一种像伊斯兰教这样的宗教力量,难以将伊朗的民众团结起来。 一般认为,伊斯兰教的两大派别,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分歧在于,逊尼派认为默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应由穆斯林公社选举产生,而什叶派则坚持世袭制的原则,他们将自己的最高宗教领袖称为伊玛目,从穆罕默德的堂弟、女婿阿里开始,直到第12代伊玛目,均为阿里的嫡传子弟。但事实上,什叶派更多的是一种波斯化的伊斯兰教。从什叶派伊斯兰教中,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子,但逊尼派完全不受其影响。直到16世纪之前,什叶派的力量都并不强大。16世纪伊朗历史上最强大的萨菲王朝建立,才带来了什叶派的兴起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有些像西欧的新教革命。什叶派教义给波斯人找到了一种自我定位,他们既可以遵从伊斯兰教,又可以保持自己的自尊和特色。 同样的逻辑可以解释,为什么伊朗始终对国内有严密的控制。伊朗到处是无孔不入的安全情报部门、高高在上的神职人员。在国家的军队之外,伊朗还要建立服从于宗教的伊斯兰革命卫队。伊朗政权对国内的不同政见和反对力量高度警惕,总是本能的认为其背后一定有外国颠覆势力从中作梗。千百年的历史教训是,对伊朗来说,一旦后院起火,将无险可守、无路可退,没有任何回旋和缓冲的余地。 这就是伊朗。美国如果去打伊朗,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,伊朗也不会彻底的失败。美国会陷入一个比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更深的泥潭。伊朗是一颗坚果,一颗蒸不烂、煮不熟、锤不扁、炒不爆、响珰珰的铜豌豆。 两个冤家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。但如果成了世世代代的宿仇,就很少会有人记得,最初到底是为什么引起了仇恨。谁知道罗密欧家族和朱丽叶家族之间的仇恨是因为什么?根据美国历史上的真实故事拍摄的《血仇》,讲述了哈特菲尔德家族和麦考伊家族之间长达百年的仇杀、纵火,但最初的原因是因为一家偷了另一家的一头猪。美国和伊朗俨然已成为一对冤家,但又有谁知道,这两个国家之间其实原本无冤无仇?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美国和伊朗仿佛在两个不同的星球上。美国是一个奉行孤立主义的新兴国家,而伊朗刚刚懵懵懂懂的撞上西方列强的政治蛛网。要论两国之间的关系,美国和伊朗之间的亲密程度,估计相当于蒙古和新西兰。1856年,美国和伊朗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,但既不是在美国签,也不是在伊朗签,而是两国的领事,在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签的协议。想像一下,蒙古和新西兰在香港签订了一份友好协议。 美国在一战之后,奉行的是威尔逊式的理想主义外交政策。1919年在巴黎和谈的时候,美国出于道义,想帮伊朗讨一个公道,至少要让伊朗有讲话的机会,但英国根本不予理睬。当然,美国对伊朗的兴趣并不完全出于高尚的理想。美国也想得到商业上的利益,尤其是想在肥得流油的石油市场上分一杯羹。但当美国提出,想让自己的石油公司美国标准石油公司进入伊朗的时候,英国当即一口回绝。明明是英国包的二奶,怎么能让美国也上床。英国人觉得,美国人有这样的想法,真是太不可思议了。 二战期间,美国有大约三万名士兵在伊朗,负责盟军的后勤供应。大量的军火和其他物资从伊朗输送到苏联。美国也通过《租借法案》对伊朗进行了支持。但美国仍然在伊朗问题上插不上手。1942年,英国和苏联干脆联手,废黜了野心勃勃的伊朗国王礼萨沙·巴列维。当时,伊朗事实上已经被英国和苏联瓜分。苏联控制伊朗北部,英国占据伊朗南部。要是由着英国和苏联的意思,干脆找个完完全全的傀儡做自己的代理人得了,但由于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忌惮,所以才没有下手,而是让国王传位于自己的儿子穆罕默德-礼萨·巴列维。礼萨沙本人被流放,最后到了南非,1944年死于当地。 1943年11月28日到12月1日,罗斯福总统来参加德黑兰会议。这是罗斯福第一次到伊朗。他在会议期间,一直呆在苏联使馆的深宫大院里,几乎没有出来看看这个国家    要是按照这样的情节发展,美国和伊朗之间本应成为亲密的兄弟。毕竟,美国没有像英国和俄国那样侵略和欺凌过伊朗,伊朗人原本不像仇恨英国人和俄国人一样仇恨美国人。但是,一颗坚果 2007年,麦凯恩在竞选总统的时候,参加了南加州的一个活动。有人问他对伊朗的看法。麦凯恩说:“海滩小子(Beach Boys)不是有一首老歌吗?‘轰,轰,轰,把伊朗炸平’(Bomb, bomb, bomb, bomb, bomb Iran)。” 这个老男人,老得连老歌都记不住了。海滩小子是一支在20世纪60年代非常活跃的乐队,但早几年出道的甲壳虫乐队几乎把他们的风头全压下去了。海滩小子从来没有唱过轰炸伊朗的歌。麦凯恩提到的,是1979年伊朗学生扣押美国使馆人员之后,有人把海滩小子翻唱的一首歌《芭芭拉·安》改了歌词。歌词变成了:“ 轰轰轰把伊朗炸平把伊朗炸成停车场”。 麦凯恩的记忆力已经不那么清晰,但他要传达的信息却非常清晰。有很多美国人认为,解决伊朗问题的办法,就是打一仗,教训下这个“流氓国家”。 美国会打伊朗呢? 美国不是打不了伊朗。美国是谁啊。2011年美国军费预算高达7393亿美元,约相当于后面25个国家的军费支出总和,占全球的45.7%。美国在军事技术方面令对手望尘莫及。1991年海湾战争中,“战斧”巡航导弹、精确制导导弹、带夜视仪的新型坦克等新型武器纷纷登台亮相,令人眼花缭乱。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,不到四周就摧毁了萨达姆政权,更是让全世界的军事观察家们目瞪口呆。俄罗斯前任国防部副部长说,我们的将军们没有预料到伊军的惨败。但是,打赢了之后才是战争的开始。如今,美国在伊拉克已经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。根据美国五角大楼的统计,美国为伊拉克战争累计投入将近7700亿美元。美国国会预算局说,从2003到2012年,美国纳税人每天都要为伊拉克战争和伊拉克重建项目承担2650万美元的支出。美军已经有4000多名士兵因战争死亡,以后还将有更多。基地组织的一名高官就曾说,穆斯林们应该感谢真主,让美国人来到了伊拉克,到了穆斯林自己的地盘上。他们鼓励圣战分子见到美国人,不分军民,全部杀光。 如果美国打的不是伊拉克,而是伊朗呢? 伊朗是个大国,不是个小国。伊朗的国土面积是伊拉克的四倍,人口是伊拉克的三倍。伊朗的国土面积为168万平方公里,比法国、德国、荷兰、比利时、西班牙和葡萄牙加在一起还大,超过了美国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地区,也比中国长江以南的华中、华东、华南各省、市、自治区的面积总和还大。伊朗有大约7000万人口,伊拉克的人口约为2500万。伊朗的人口超过了英国、法国和意大利,相当于加拿大的两倍、沙特阿拉伯或马来西亚的三倍、以色列的十倍。 更重要的是,伊拉克是一片平原,而伊朗则四面环山、依山傍海,像一座堡垒,易守难攻。 横亘欧亚大陆的阿尔卑斯-喜马拉雅山系,在伊朗境内分成了两个支脉,像张开的两个手臂,把伊朗紧紧的环抱起来。一支是厄尔布尔士山脉,沿着里海南岸绵延,如波涛般起伏不定,最低的是低于海平面的里海洼地,最高处是海拔5604米的锥形火山达马万峰。厄尔布尔士山脉向东到达伊朗和阿富汗边界之后,再向东向南,连接上兴都库什山脉。另一支是扎格罗斯山脉,它是高加索山脉的南支脉,起自伊朗西北部的乌鲁米耶湖,一直向东南延伸到霍尔木兹海峡。扎格罗斯山脉其实包括了几条平行的山脉,好像感觉对伊朗的保护还不够严密,它们再要仔细的多加几道锁链。 在群山环绕之中,是伊朗高原。伊朗高原的中央,有两个巨大的沙漠盆地,即卡维尔盐漠和卢特荒漠。卡维尔盐漠的表层有一片脆弱的盐壳,下面是粘稠的泥浆。在盐漠之中,没有任何动植物能够生存。卢特荒漠炎热多风,和盐漠一样荒凉。曾经到过这里的俄罗斯旅行家尼古拉·哈内科夫说,要是跟这里相比,戈壁沙漠应该算是肥沃的。 这样的地理条件,决定了伊朗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。即使伊朗有对外扩张的野心,也难以遂愿。往北去,在破碎的厄尔布尔士山脉之间,断断续续有一些山口,但是北部的土耳其和俄罗斯都是伊朗的劲敌。伊朗的东北部毗邻土库曼斯坦,通向中亚草原,但那里几乎和伊朗一样贫瘠、荒凉。伊朗的东部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,地势比伊朗更为险恶。往南,要跃过高山,才能到海边。伊朗有大约1300公里的海岸线,一半在波斯湾,一半在阿曼湾,但伊朗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,始终是陆地国家。如果伊朗对外扩张,最便捷的通道是朝西,顺着河谷打出去。古代的时候,波斯人曾从这里一直打到埃及和希腊。但是打出去之后如何补给大军呢?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。即使在波斯一度对外扩张的时候,他们对占领地区的统治也很宽松,随时准备收缩战线后退。如果伊朗想成为一个帝国,唯一的可能性是向西南部进军,彻底征服两河流域,以这里的沃土平原为根据地,图谋天下霸业。但遗憾的是,伊朗从来不曾完全占领两河流域。相反,外国统治势力,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、罗马帝国、拜占庭、奥斯曼,直到英国和美国,都曾占领伊拉克,或让伊拉克成为自己的代理人,直接威慑伊朗。 做为防守者,伊朗占尽地利。从西部直接越过扎格罗斯山脉进攻伊朗几乎是不可能的。1980年两伊战争期间萨达姆曾经尝试过,但以失败告终。伊朗的西南部,是一片潮湿的沼泽,阻挡了阿拉伯人的入侵。伊朗在北部和东部都有严密的防守,可以高枕无忧。历史上伊朗几次沦陷,大致都是从东北和西部两个通道被攻破的。公元前4世纪,亚历山大先占领巴比伦,再从西部山口进入伊朗,消灭了波斯帝国,波斯的国库被洗劫一空,雄伟的宫殿化为灰烬。公元642年,穆斯林军队也是从扎格罗斯山脉的隘口攻入伊朗高原的。公元13世纪,由于伊朗东部的花剌子模杀害蒙古商队和使者,成吉思汗帅蒙古主力亲征,发动了一场残酷的复仇战争。成吉思汗的进攻路线是从伊朗东北部入境,从东一直打到西,横扫伊朗、伊拉克和叙利亚。 伊朗有自己的致命弱点,狡猾的敌人可以利用其弱点,不战而胜。和所有的山地国家一样,伊朗的人口极其多样化。除了占人口50-60%左右的波斯人之外,还有库尔德人、阿拉伯人、亚美尼亚人和亚述人等。从表面上看,伊朗99%的人口都是穆斯林,但占90%左右的什叶派和10%左右的逊尼派之间存在着长期的对立。此外,还有伊朗土生土长的古老宗教琐罗亚斯德教、以及基督教、犹太教和巴哈教等。种族和宗教的分化,给外国势力提供了从内部颠覆伊朗的绝好机会。俄罗斯和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就已经不断介入伊朗内政,翻手为云、覆手为雨。美国在二战之后继承的是同样的衣钵。无论是库尔德人或亚美尼亚人争取独立,还是在伊朗的宫廷政变中,都能够清楚的看到外国势力的幕后阴影。 这在一定程度能够解释,为什么伊朗会出现一个高度集权的政权。由于平地多为荒凉不毛之处,伊朗绝大部分的人口都居住在山地。伊朗的首都德黑兰就是山脚下的一座城市。在西南和东南地区的富饶平地上居住的居民,又大多不是波斯人。比如库尔德人就住在伊朗西南部的两河流域平原上。山区的经济状况总会较为落后,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,伊朗无法发展强大的工业和商业。如果山区的人口较少,他们会很穷,如果山区的人口众多,他们会更穷。山区的居民各自过着贫困的生活,彼此间不通音信,也难以被同化。没有一种像伊斯兰教这样的宗教力量,难以将伊朗的民众团结起来。 一般认为,伊斯兰教的两大派别,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分歧在于,逊尼派认为默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应由穆斯林公社选举产生,而什叶派则坚持世袭制的原则,他们将自己的最高宗教领袖称为伊玛目,从穆罕默德的堂弟、女婿阿里开始,直到第12代伊玛目,均为阿里的嫡传子弟。但事实上,什叶派更多的是一种波斯化的伊斯兰教。从什叶派伊斯兰教中,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子,但逊尼派完全不受其影响。直到16世纪之前,什叶派的力量都并不强大。16世纪伊朗历史上最强大的萨菲王朝建立,才带来了什叶派的兴起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有些像西欧的新教革命。什叶派教义给波斯人找到了一种自我定位,他们既可以遵从伊斯兰教,又可以保持自己的自尊和特色。 同样的逻辑可以解释,为什么伊朗始终对国内有严密的控制。伊朗到处是无孔不入的安全情报部门、高高在上的神职人员。在国家的军队之外,伊朗还要建立服从于宗教的伊斯兰革命卫队。伊朗政权对国内的不同政见和反对力量高度警惕,总是本能的认为其背后一定有外国颠覆势力从中作梗。千百年的历史教训是,对伊朗来说,一旦后院起火,将无险可守、无路可退,没有任何回旋和缓冲的余地。 这就是伊朗。美国如果去打伊朗,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,伊朗也不会彻底的失败。美国会陷入一个比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更深的泥潭。伊朗是一颗坚果,一颗蒸不烂、煮不熟、锤不扁、炒不爆、响珰珰的铜豌豆。 两个冤家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。但如果成了世世代代的宿仇,就很少会有人记得,最初到底是为什么引起了仇恨。谁知道罗密欧家族和朱丽叶家族之间的仇恨是因为什么?根据美国历史上的真实故事拍摄的《血仇》,讲述了哈特菲尔德家族和麦考伊家族之间长达百年的仇杀、纵火,但最初的原因是因为一家偷了另一家的一头猪。美国和伊朗俨然已成为一对冤家,但又有谁知道,这两个国家之间其实原本无冤无仇?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美国和伊朗仿佛在两个不同的星球上。美国是一个奉行孤立主义的新兴国家,而伊朗刚刚懵懵懂懂的撞上西方列强的政治蛛网。要论两国之间的关系,美国和伊朗之间的亲密程度,估计相当于蒙古和新西兰。1856年,美国和伊朗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,但既不是在美国签,也不是在伊朗签,而是两国的领事,在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签的协议。想像一下,蒙古和新西兰在香港签订了一份友好协议。 美国在一战之后,奉行的是威尔逊式的理想主义外交政策。1919年在巴黎和谈的时候,美国出于道义,想帮伊朗讨一个公道,至少要让伊朗有讲话的机会,但英国根本不予理睬。当然,美国对伊朗的兴趣并不完全出于高尚的理想。美国也想得到商业上的利益,尤其是想在肥得流油的石油市场上分一杯羹。但当美国提出,想让自己的石油公司美国标准石油公司进入伊朗的时候,英国当即一口回绝。明明是英国包的二奶,怎么能让美国也上床。英国人觉得,美国人有这样的想法,真是太不可思议了。 二战期间,美国有大约三万名士兵在伊朗,负责盟军的后勤供应。大量的军火和其他物资从伊朗输送到苏联。美国也通过《租借法案》对伊朗进行了支持。但美国仍然在伊朗问题上插不上手。1942年,英国和苏联干脆联手,废黜了野心勃勃的伊朗国王礼萨沙·巴列维。当时,伊朗事实上已经被英国和苏联瓜分。苏联控制伊朗北部,英国占据伊朗南部。要是由着英国和苏联的意思,干脆找个完完全全的傀儡做自己的代理人得了,但由于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忌惮,所以才没有下手,而是让国王传位于自己的儿子穆罕默德-礼萨·巴列维。礼萨沙本人被流放,最后到了南非,1944年死于当地。 1943年11月28日到12月1日,罗斯福总统来参加德黑兰会议。这是罗斯福第一次到伊朗。他在会议期间,一直呆在苏联使馆的深宫大院里,几乎没有出来看看这个国家1953年发生的一场动乱,彻底改变了伊朗人民对美国的态度。

实主义者。 伊朗是美国自己制造出来的敌人。伊朗是美国自己想象出来的敌人。伊朗不过是一个区域性的国家,而且是一个处于防守状态的国家。和当年波斯帝国的疆域相比,在外国的侵略和干预之下,如今的伊朗国土已经小了很多,但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恢复往日的荣光。即使是在中东,伊朗也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,其对外输出革命的劲头,远远比不上埃及、沙特阿拉伯或土耳其。伊朗自己也清楚,作为一个波斯人国家,怎么可能在阿拉伯世界里当上盟主呢。即使伊朗是一个少有的政教合一的国家,宗教人士希望用伊斯兰教,而非西方的法律治理国家,但所有的伊朗人,也都有对安全、繁荣的渴望,他们最渴望的是,过上一种有尊严的生活。哈梅内伊说,伊朗追求的目标是“科学和技术上足够先进,先进到可以自力更生,自力更生到可以经济独立,经济独立到可以政治独立”。 你能想象伊朗去攻击美国本土吗?谁才是更真实的威胁呢? 真正的问题是伊朗想要发展核武器。这将彻底改变美国和伊朗之间的谈判筹码,也将在整个中东激起阵阵波澜。 最早是美国怂恿伊朗发展核武器。那时,美国正和巴列维国王打得火热。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后,霍梅尼认为核武器是反伊斯兰教义的,他坚决反对发展核武器。那为什么现在伊朗又想要核武器了呢? 伊朗现在面临的外部形势是,东边的阿富汗、西边的伊拉克都被美国占领。伊朗并不惧怕美国部队的地面进攻,只要能守住厄尔布尔士山脉和扎格罗斯山脉,伊朗就安然无恙。但是,伊朗害怕美国以伊拉克和阿富汗为基地,再加上在中东的其他盟友,对伊朗进行内部渗透。这不是伊朗的幻觉。美国支持伊朗西南部俾路支人的分裂运动,也在支持伊朗产油地区库泽斯坦省的阿拉伯人闹独立,美国在伊朗的西北部支持库尔德人,还在阿塞拜疆收容了一批从伊朗流亡过来的阿塞拜疆独立分子。美国几乎一半的海军力量部署在伊朗周边。数百枚巡航导弹瞄准了伊朗的城市、工厂、军队和核设施。在卡塔尔、伊拉克、土耳其、乌兹别克斯坦、阿富汗的美军基地,整装待发的飞机、直升飞机、两栖攻击舰,随时准备命令一下,在几个小时之内就“插入”伊朗。平日,还经常有美国的侦察飞机在伊朗上空盘旋。 伊朗能够采取的对策是:继续加紧对国内的严密控制。外部的威胁越是紧迫,伊朗国内政治中的强硬派越是得势。继续扩军备战,伊朗的军队加上伊斯兰革命卫队一共有45万兵力,足以保证依托有利地形,和入侵的军队打游击战。伊朗也会以攻为守,渗透到伊拉克、阿富汗和巴勒斯坦,干扰美国的战略部署。伊朗还可以展开外交攻势,加强和欧洲、日本这些石油进口国的联系,同时积极拉拢印度、中国这些新兴大国。 但最根本的是核武器。伊朗的最终目标是公开宣布拥有核武器。核武器不是一种进攻性的武器,而是一种防守型的武器。除了投在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,至今为止,从未有哪个国家,哪怕在最凶险的时候使用过核武器。但一旦你拥有了核武器,就等于拥有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权利,敌人就无法彻底摧毁你。伊拉克没有核武器,最后被美国灭了,利比亚没有核武器,也被西方推翻。北朝鲜有核武器,所以到现在还能逍遥自在。有核武器,生存;没有核武器,灭亡。这是一条铁律。更不用说,如果伊朗有了核武器,将给其领导人增加多少光辉,也让普通百姓感到何等振奋。这是一种不设身处地,难以理解的微妙情感。白崇禧的儿子,著名作家白先勇曾经回忆,当1964年中国的原子弹爆炸成功时,他在美国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激动完了,才想起来,这是共产党的原子弹。 按照美国原有的外交政策,伊朗核武器问题将成为无解的难题。如果实施“外科手术式”的打击,直接摧毁伊朗的核设施呢?以色列曾经打击过伊拉克的核设施,但萨达姆很快就重建起来。消除伊拉克制造核武器的能力,最终是在美国彻底摧毁萨达姆政权之后。但是,如果美国出兵攻打伊朗,势必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。无论是罗马帝国,还是大英帝国,帝国灭亡的根源都是战线拉得太长、消耗过大。美国真的想让伊朗变成自己的最后一站?如果采取和谈呢?估计伊朗会采取“边打边谈”的政策,一边游走在民用和军事的边缘,打擦边球,一边时硬时软的和美国及国际社会谈判,直到最终临门一脚,拿出自己的核武器。 每增加一个核大国,整个世界都会增加更大的风险。解决伊朗的核问题,要靠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。但解铃还须系铃人,美国必须对其伊朗政策做出重大的调整。 首先要消除的是对伊朗的恐惧和仇恨。伊朗没有灭美国的雄心,也没有这个能力。伊朗关心的是内部的稳定问题。退一步讲,即使伊朗有了核武器,也不意味着中东地区会落入伊朗之手。以色列的军事力量足以震慑伊朗。伊朗有了核武器之后,其他中东国家不会立刻团结在伊朗的旗帜下面,相反,他们会吓得紧紧的扎入美国的怀抱。所谓的核武器“多米诺骨牌理论”认为,一旦伊朗有了核武器,其他中东国家就会群起效仿。但北朝鲜有了核武器之后,韩国和日本都没有跟进,尽管它们完全具有很快制造出核武器的能力。美国的过度恐惧,反而会增加中东核竞赛的可能性。 想要彻底的解决伊朗核武器问题,需要在中东建立无核区。一个无核的中东对各方都是有利的。但棘手的地方在于以色列已经拥有了核武器,而且以色列多次声称,如果美国不打击伊朗,它就会自己发动对伊朗核设施的袭击。如果双方都不使用核武器,难道伊朗能够在军事上战胜以色列吗?事实上,以色列已经成为美国在中东的“负债”,美国的中东政策,被越来越不耐烦的以色列挟持。美国必须重新反思自己在中东棋局的每一步棋子。 美国长期以来依赖的对伊朗经济封锁、经济制裁,效果并不理想。受到经济制裁影响最大的不是独裁者,而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和劳动者。尤其是穷人和孩子,受到经济制裁的影响,没有足够的医药和营养,甚至因此死去。统治者却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加强对内部的高压控制。伊朗希望成为世界经济舞台上正常的一员,它想成为WTO的一员,却遭到美国的反对。为什么不相信市场和开放的力量呢? 伊朗可以变成坚硬的壳,也可以长成嫩绿的芽,它的命运如何,要看它落在什么样的土壤里。     1950年,伊朗民族阵线的领导人摩萨台就任首相。他提出将英伊石油公司完全国有化。这一提案让摩萨台成为伊朗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,但也彻底激怒了英国。第一,英国人认为,像伊朗这样的劣等民族怎么有资格和英国谈条件。伊朗不过是一个落后、腐败、幼稚的一颗坚果 2007年,麦凯恩在竞选总统的时候,参加了南加州的一个活动。有人问他对伊朗的看法。麦凯恩说:“海滩小子(Beach Boys)不是有一首老歌吗?‘轰,轰,轰,把伊朗炸平’(Bomb, bomb, bomb, bomb, bomb Iran)。” 这个老男人,老得连老歌都记不住了。海滩小子是一支在20世纪60年代非常活跃的乐队,但早几年出道的甲壳虫乐队几乎把他们的风头全压下去了。海滩小子从来没有唱过轰炸伊朗的歌。麦凯恩提到的,是1979年伊朗学生扣押美国使馆人员之后,有人把海滩小子翻唱的一首歌《芭芭拉·安》改了歌词。歌词变成了:“ 轰轰轰把伊朗炸平把伊朗炸成停车场”。 麦凯恩的记忆力已经不那么清晰,但他要传达的信息却非常清晰。有很多美国人认为,解决伊朗问题的办法,就是打一仗,教训下这个“流氓国家”。 美国会打伊朗呢? 美国不是打不了伊朗。美国是谁啊。2011年美国军费预算高达7393亿美元,约相当于后面25个国家的军费支出总和,占全球的45.7%。美国在军事技术方面令对手望尘莫及。1991年海湾战争中,“战斧”巡航导弹、精确制导导弹、带夜视仪的新型坦克等新型武器纷纷登台亮相,令人眼花缭乱。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,不到四周就摧毁了萨达姆政权,更是让全世界的军事观察家们目瞪口呆。俄罗斯前任国防部副部长说,我们的将军们没有预料到伊军的惨败。但是,打赢了之后才是战争的开始。如今,美国在伊拉克已经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。根据美国五角大楼的统计,美国为伊拉克战争累计投入将近7700亿美元。美国国会预算局说,从2003到2012年,美国纳税人每天都要为伊拉克战争和伊拉克重建项目承担2650万美元的支出。美军已经有4000多名士兵因战争死亡,以后还将有更多。基地组织的一名高官就曾说,穆斯林们应该感谢真主,让美国人来到了伊拉克,到了穆斯林自己的地盘上。他们鼓励圣战分子见到美国人,不分军民,全部杀光。 如果美国打的不是伊拉克,而是伊朗呢? 伊朗是个大国,不是个小国。伊朗的国土面积是伊拉克的四倍,人口是伊拉克的三倍。伊朗的国土面积为168万平方公里,比法国、德国、荷兰、比利时、西班牙和葡萄牙加在一起还大,超过了美国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地区,也比中国长江以南的华中、华东、华南各省、市、自治区的面积总和还大。伊朗有大约7000万人口,伊拉克的人口约为2500万。伊朗的人口超过了英国、法国和意大利,相当于加拿大的两倍、沙特阿拉伯或马来西亚的三倍、以色列的十倍。 更重要的是,伊拉克是一片平原,而伊朗则四面环山、依山傍海,像一座堡垒,易守难攻。 横亘欧亚大陆的阿尔卑斯-喜马拉雅山系,在伊朗境内分成了两个支脉,像张开的两个手臂,把伊朗紧紧的环抱起来。一支是厄尔布尔士山脉,沿着里海南岸绵延,如波涛般起伏不定,最低的是低于海平面的里海洼地,最高处是海拔5604米的锥形火山达马万峰。厄尔布尔士山脉向东到达伊朗和阿富汗边界之后,再向东向南,连接上兴都库什山脉。另一支是扎格罗斯山脉,它是高加索山脉的南支脉,起自伊朗西北部的乌鲁米耶湖,一直向东南延伸到霍尔木兹海峡。扎格罗斯山脉其实包括了几条平行的山脉,好像感觉对伊朗的保护还不够严密,它们再要仔细的多加几道锁链。 在群山环绕之中,是伊朗高原。伊朗高原的中央,有两个巨大的沙漠盆地,即卡维尔盐漠和卢特荒漠。卡维尔盐漠的表层有一片脆弱的盐壳,下面是粘稠的泥浆。在盐漠之中,没有任何动植物能够生存。卢特荒漠炎热多风,和盐漠一样荒凉。曾经到过这里的俄罗斯旅行家尼古拉·哈内科夫说,要是跟这里相比,戈壁沙漠应该算是肥沃的。 这样的地理条件,决定了伊朗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。即使伊朗有对外扩张的野心,也难以遂愿。往北去,在破碎的厄尔布尔士山脉之间,断断续续有一些山口,但是北部的土耳其和俄罗斯都是伊朗的劲敌。伊朗的东北部毗邻土库曼斯坦,通向中亚草原,但那里几乎和伊朗一样贫瘠、荒凉。伊朗的东部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,地势比伊朗更为险恶。往南,要跃过高山,才能到海边。伊朗有大约1300公里的海岸线,一半在波斯湾,一半在阿曼湾,但伊朗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,始终是陆地国家。如果伊朗对外扩张,最便捷的通道是朝西,顺着河谷打出去。古代的时候,波斯人曾从这里一直打到埃及和希腊。但是打出去之后如何补给大军呢?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。即使在波斯一度对外扩张的时候,他们对占领地区的统治也很宽松,随时准备收缩战线后退。如果伊朗想成为一个帝国,唯一的可能性是向西南部进军,彻底征服两河流域,以这里的沃土平原为根据地,图谋天下霸业。但遗憾的是,伊朗从来不曾完全占领两河流域。相反,外国统治势力,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、罗马帝国、拜占庭、奥斯曼,直到英国和美国,都曾占领伊拉克,或让伊拉克成为自己的代理人,直接威慑伊朗。 做为防守者,伊朗占尽地利。从西部直接越过扎格罗斯山脉进攻伊朗几乎是不可能的。1980年两伊战争期间萨达姆曾经尝试过,但以失败告终。伊朗的西南部,是一片潮湿的沼泽,阻挡了阿拉伯人的入侵。伊朗在北部和东部都有严密的防守,可以高枕无忧。历史上伊朗几次沦陷,大致都是从东北和西部两个通道被攻破的。公元前4世纪,亚历山大先占领巴比伦,再从西部山口进入伊朗,消灭了波斯帝国,波斯的国库被洗劫一空,雄伟的宫殿化为灰烬。公元642年,穆斯林军队也是从扎格罗斯山脉的隘口攻入伊朗高原的。公元13世纪,由于伊朗东部的花剌子模杀害蒙古商队和使者,成吉思汗帅蒙古主力亲征,发动了一场残酷的复仇战争。成吉思汗的进攻路线是从伊朗东北部入境,从东一直打到西,横扫伊朗、伊拉克和叙利亚。 伊朗有自己的致命弱点,狡猾的敌人可以利用其弱点,不战而胜。和所有的山地国家一样,伊朗的人口极其多样化。除了占人口50-60%左右的波斯人之外,还有库尔德人、阿拉伯人、亚美尼亚人和亚述人等。从表面上看,伊朗99%的人口都是穆斯林,但占90%左右的什叶派和10%左右的逊尼派之间存在着长期的对立。此外,还有伊朗土生土长的古老宗教琐罗亚斯德教、以及基督教、犹太教和巴哈教等。种族和宗教的分化,给外国势力提供了从内部颠覆伊朗的绝好机会。俄罗斯和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就已经不断介入伊朗内政,翻手为云、覆手为雨。美国在二战之后继承的是同样的衣钵。无论是库尔德人或亚美尼亚人争取独立,还是在伊朗的宫廷政变中,都能够清楚的看到外国势力的幕后阴影。 这在一定程度能够解释,为什么伊朗会出现一个高度集权的政权。由于平地多为荒凉不毛之处,伊朗绝大部分的人口都居住在山地。伊朗的首都德黑兰就是山脚下的一座城市。在西南和东南地区的富饶平地上居住的居民,又大多不是波斯人。比如库尔德人就住在伊朗西南部的两河流域平原上。山区的经济状况总会较为落后,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,伊朗无法发展强大的工业和商业。如果山区的人口较少,他们会很穷,如果山区的人口众多,他们会更穷。山区的居民各自过着贫困的生活,彼此间不通音信,也难以被同化。没有一种像伊斯兰教这样的宗教力量,难以将伊朗的民众团结起来。 一般认为,伊斯兰教的两大派别,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分歧在于,逊尼派认为默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应由穆斯林公社选举产生,而什叶派则坚持世袭制的原则,他们将自己的最高宗教领袖称为伊玛目,从穆罕默德的堂弟、女婿阿里开始,直到第12代伊玛目,均为阿里的嫡传子弟。但事实上,什叶派更多的是一种波斯化的伊斯兰教。从什叶派伊斯兰教中,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子,但逊尼派完全不受其影响。直到16世纪之前,什叶派的力量都并不强大。16世纪伊朗历史上最强大的萨菲王朝建立,才带来了什叶派的兴起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有些像西欧的新教革命。什叶派教义给波斯人找到了一种自我定位,他们既可以遵从伊斯兰教,又可以保持自己的自尊和特色。 同样的逻辑可以解释,为什么伊朗始终对国内有严密的控制。伊朗到处是无孔不入的安全情报部门、高高在上的神职人员。在国家的军队之外,伊朗还要建立服从于宗教的伊斯兰革命卫队。伊朗政权对国内的不同政见和反对力量高度警惕,总是本能的认为其背后一定有外国颠覆势力从中作梗。千百年的历史教训是,对伊朗来说,一旦后院起火,将无险可守、无路可退,没有任何回旋和缓冲的余地。 这就是伊朗。美国如果去打伊朗,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,伊朗也不会彻底的失败。美国会陷入一个比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更深的泥潭。伊朗是一颗坚果,一颗蒸不烂、煮不熟、锤不扁、炒不爆、响珰珰的铜豌豆。 两个冤家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。但如果成了世世代代的宿仇,就很少会有人记得,最初到底是为什么引起了仇恨。谁知道罗密欧家族和朱丽叶家族之间的仇恨是因为什么?根据美国历史上的真实故事拍摄的《血仇》,讲述了哈特菲尔德家族和麦考伊家族之间长达百年的仇杀、纵火,但最初的原因是因为一家偷了另一家的一头猪。美国和伊朗俨然已成为一对冤家,但又有谁知道,这两个国家之间其实原本无冤无仇?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美国和伊朗仿佛在两个不同的星球上。美国是一个奉行孤立主义的新兴国家,而伊朗刚刚懵懵懂懂的撞上西方列强的政治蛛网。要论两国之间的关系,美国和伊朗之间的亲密程度,估计相当于蒙古和新西兰。1856年,美国和伊朗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,但既不是在美国签,也不是在伊朗签,而是两国的领事,在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签的协议。想像一下,蒙古和新西兰在香港签订了一份友好协议。 美国在一战之后,奉行的是威尔逊式的理想主义外交政策。1919年在巴黎和谈的时候,美国出于道义,想帮伊朗讨一个公道,至少要让伊朗有讲话的机会,但英国根本不予理睬。当然,美国对伊朗的兴趣并不完全出于高尚的理想。美国也想得到商业上的利益,尤其是想在肥得流油的石油市场上分一杯羹。但当美国提出,想让自己的石油公司美国标准石油公司进入伊朗的时候,英国当即一口回绝。明明是英国包的二奶,怎么能让美国也上床。英国人觉得,美国人有这样的想法,真是太不可思议了。 二战期间,美国有大约三万名士兵在伊朗,负责盟军的后勤供应。大量的军火和其他物资从伊朗输送到苏联。美国也通过《租借法案》对伊朗进行了支持。但美国仍然在伊朗问题上插不上手。1942年,英国和苏联干脆联手,废黜了野心勃勃的伊朗国王礼萨沙·巴列维。当时,伊朗事实上已经被英国和苏联瓜分。苏联控制伊朗北部,英国占据伊朗南部。要是由着英国和苏联的意思,干脆找个完完全全的傀儡做自己的代理人得了,但由于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忌惮,所以才没有下手,而是让国王传位于自己的儿子穆罕默德-礼萨·巴列维。礼萨沙本人被流放,最后到了南非,1944年死于当地。 1943年11月28日到12月1日,罗斯福总统来参加德黑兰会议。这是罗斯福第一次到伊朗。他在会议期间,一直呆在苏联使馆的深宫大院里,几乎没有出来看看这个国家"亚洲"一颗坚果 2007年,麦凯恩在竞选总统的时候,参加了南加州的一个活动。有人问他对伊朗的看法。麦凯恩说:“海滩小子(Beach Boys)不是有一首老歌吗?‘轰,轰,轰,把伊朗炸平’(Bomb, bomb, bomb, bomb, bomb Iran)。” 这个老男人,老得连老歌都记不住了。海滩小子是一支在20世纪60年代非常活跃的乐队,但早几年出道的甲壳虫乐队几乎把他们的风头全压下去了。海滩小子从来没有唱过轰炸伊朗的歌。麦凯恩提到的,是1979年伊朗学生扣押美国使馆人员之后,有人把海滩小子翻唱的一首歌《芭芭拉·安》改了歌词。歌词变成了:“ 轰轰轰把伊朗炸平把伊朗炸成停车场”。 麦凯恩的记忆力已经不那么清晰,但他要传达的信息却非常清晰。有很多美国人认为,解决伊朗问题的办法,就是打一仗,教训下这个“流氓国家”。 美国会打伊朗呢? 美国不是打不了伊朗。美国是谁啊。2011年美国军费预算高达7393亿美元,约相当于后面25个国家的军费支出总和,占全球的45.7%。美国在军事技术方面令对手望尘莫及。1991年海湾战争中,“战斧”巡航导弹、精确制导导弹、带夜视仪的新型坦克等新型武器纷纷登台亮相,令人眼花缭乱。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,不到四周就摧毁了萨达姆政权,更是让全世界的军事观察家们目瞪口呆。俄罗斯前任国防部副部长说,我们的将军们没有预料到伊军的惨败。但是,打赢了之后才是战争的开始。如今,美国在伊拉克已经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。根据美国五角大楼的统计,美国为伊拉克战争累计投入将近7700亿美元。美国国会预算局说,从2003到2012年,美国纳税人每天都要为伊拉克战争和伊拉克重建项目承担2650万美元的支出。美军已经有4000多名士兵因战争死亡,以后还将有更多。基地组织的一名高官就曾说,穆斯林们应该感谢真主,让美国人来到了伊拉克,到了穆斯林自己的地盘上。他们鼓励圣战分子见到美国人,不分军民,全部杀光。 如果美国打的不是伊拉克,而是伊朗呢? 伊朗是个大国,不是个小国。伊朗的国土面积是伊拉克的四倍,人口是伊拉克的三倍。伊朗的国土面积为168万平方公里,比法国、德国、荷兰、比利时、西班牙和葡萄牙加在一起还大,超过了美国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地区,也比中国长江以南的华中、华东、华南各省、市、自治区的面积总和还大。伊朗有大约7000万人口,伊拉克的人口约为2500万。伊朗的人口超过了英国、法国和意大利,相当于加拿大的两倍、沙特阿拉伯或马来西亚的三倍、以色列的十倍。 更重要的是,伊拉克是一片平原,而伊朗则四面环山、依山傍海,像一座堡垒,易守难攻。 横亘欧亚大陆的阿尔卑斯-喜马拉雅山系,在伊朗境内分成了两个支脉,像张开的两个手臂,把伊朗紧紧的环抱起来。一支是厄尔布尔士山脉,沿着里海南岸绵延,如波涛般起伏不定,最低的是低于海平面的里海洼地,最高处是海拔5604米的锥形火山达马万峰。厄尔布尔士山脉向东到达伊朗和阿富汗边界之后,再向东向南,连接上兴都库什山脉。另一支是扎格罗斯山脉,它是高加索山脉的南支脉,起自伊朗西北部的乌鲁米耶湖,一直向东南延伸到霍尔木兹海峡。扎格罗斯山脉其实包括了几条平行的山脉,好像感觉对伊朗的保护还不够严密,它们再要仔细的多加几道锁链。 在群山环绕之中,是伊朗高原。伊朗高原的中央,有两个巨大的沙漠盆地,即卡维尔盐漠和卢特荒漠。卡维尔盐漠的表层有一片脆弱的盐壳,下面是粘稠的泥浆。在盐漠之中,没有任何动植物能够生存。卢特荒漠炎热多风,和盐漠一样荒凉。曾经到过这里的俄罗斯旅行家尼古拉·哈内科夫说,要是跟这里相比,戈壁沙漠应该算是肥沃的。 这样的地理条件,决定了伊朗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。即使伊朗有对外扩张的野心,也难以遂愿。往北去,在破碎的厄尔布尔士山脉之间,断断续续有一些山口,但是北部的土耳其和俄罗斯都是伊朗的劲敌。伊朗的东北部毗邻土库曼斯坦,通向中亚草原,但那里几乎和伊朗一样贫瘠、荒凉。伊朗的东部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,地势比伊朗更为险恶。往南,要跃过高山,才能到海边。伊朗有大约1300公里的海岸线,一半在波斯湾,一半在阿曼湾,但伊朗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,始终是陆地国家。如果伊朗对外扩张,最便捷的通道是朝西,顺着河谷打出去。古代的时候,波斯人曾从这里一直打到埃及和希腊。但是打出去之后如何补给大军呢?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。即使在波斯一度对外扩张的时候,他们对占领地区的统治也很宽松,随时准备收缩战线后退。如果伊朗想成为一个帝国,唯一的可能性是向西南部进军,彻底征服两河流域,以这里的沃土平原为根据地,图谋天下霸业。但遗憾的是,伊朗从来不曾完全占领两河流域。相反,外国统治势力,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、罗马帝国、拜占庭、奥斯曼,直到英国和美国,都曾占领伊拉克,或让伊拉克成为自己的代理人,直接威慑伊朗。 做为防守者,伊朗占尽地利。从西部直接越过扎格罗斯山脉进攻伊朗几乎是不可能的。1980年两伊战争期间萨达姆曾经尝试过,但以失败告终。伊朗的西南部,是一片潮湿的沼泽,阻挡了阿拉伯人的入侵。伊朗在北部和东部都有严密的防守,可以高枕无忧。历史上伊朗几次沦陷,大致都是从东北和西部两个通道被攻破的。公元前4世纪,亚历山大先占领巴比伦,再从西部山口进入伊朗,消灭了波斯帝国,波斯的国库被洗劫一空,雄伟的宫殿化为灰烬。公元642年,穆斯林军队也是从扎格罗斯山脉的隘口攻入伊朗高原的。公元13世纪,由于伊朗东部的花剌子模杀害蒙古商队和使者,成吉思汗帅蒙古主力亲征,发动了一场残酷的复仇战争。成吉思汗的进攻路线是从伊朗东北部入境,从东一直打到西,横扫伊朗、伊拉克和叙利亚。 伊朗有自己的致命弱点,狡猾的敌人可以利用其弱点,不战而胜。和所有的山地国家一样,伊朗的人口极其多样化。除了占人口50-60%左右的波斯人之外,还有库尔德人、阿拉伯人、亚美尼亚人和亚述人等。从表面上看,伊朗99%的人口都是穆斯林,但占90%左右的什叶派和10%左右的逊尼派之间存在着长期的对立。此外,还有伊朗土生土长的古老宗教琐罗亚斯德教、以及基督教、犹太教和巴哈教等。种族和宗教的分化,给外国势力提供了从内部颠覆伊朗的绝好机会。俄罗斯和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就已经不断介入伊朗内政,翻手为云、覆手为雨。美国在二战之后继承的是同样的衣钵。无论是库尔德人或亚美尼亚人争取独立,还是在伊朗的宫廷政变中,都能够清楚的看到外国势力的幕后阴影。 这在一定程度能够解释,为什么伊朗会出现一个高度集权的政权。由于平地多为荒凉不毛之处,伊朗绝大部分的人口都居住在山地。伊朗的首都德黑兰就是山脚下的一座城市。在西南和东南地区的富饶平地上居住的居民,又大多不是波斯人。比如库尔德人就住在伊朗西南部的两河流域平原上。山区的经济状况总会较为落后,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,伊朗无法发展强大的工业和商业。如果山区的人口较少,他们会很穷,如果山区的人口众多,他们会更穷。山区的居民各自过着贫困的生活,彼此间不通音信,也难以被同化。没有一种像伊斯兰教这样的宗教力量,难以将伊朗的民众团结起来。 一般认为,伊斯兰教的两大派别,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分歧在于,逊尼派认为默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应由穆斯林公社选举产生,而什叶派则坚持世袭制的原则,他们将自己的最高宗教领袖称为伊玛目,从穆罕默德的堂弟、女婿阿里开始,直到第12代伊玛目,均为阿里的嫡传子弟。但事实上,什叶派更多的是一种波斯化的伊斯兰教。从什叶派伊斯兰教中,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子,但逊尼派完全不受其影响。直到16世纪之前,什叶派的力量都并不强大。16世纪伊朗历史上最强大的萨菲王朝建立,才带来了什叶派的兴起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有些像西欧的新教革命。什叶派教义给波斯人找到了一种自我定位,他们既可以遵从伊斯兰教,又可以保持自己的自尊和特色。 同样的逻辑可以解释,为什么伊朗始终对国内有严密的控制。伊朗到处是无孔不入的安全情报部门、高高在上的神职人员。在国家的军队之外,伊朗还要建立服从于宗教的伊斯兰革命卫队。伊朗政权对国内的不同政见和反对力量高度警惕,总是本能的认为其背后一定有外国颠覆势力从中作梗。千百年的历史教训是,对伊朗来说,一旦后院起火,将无险可守、无路可退,没有任何回旋和缓冲的余地。 这就是伊朗。美国如果去打伊朗,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,伊朗也不会彻底的失败。美国会陷入一个比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更深的泥潭。伊朗是一颗坚果,一颗蒸不烂、煮不熟、锤不扁、炒不爆、响珰珰的铜豌豆。 两个冤家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。但如果成了世世代代的宿仇,就很少会有人记得,最初到底是为什么引起了仇恨。谁知道罗密欧家族和朱丽叶家族之间的仇恨是因为什么?根据美国历史上的真实故事拍摄的《血仇》,讲述了哈特菲尔德家族和麦考伊家族之间长达百年的仇杀、纵火,但最初的原因是因为一家偷了另一家的一头猪。美国和伊朗俨然已成为一对冤家,但又有谁知道,这两个国家之间其实原本无冤无仇?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美国和伊朗仿佛在两个不同的星球上。美国是一个奉行孤立主义的新兴国家,而伊朗刚刚懵懵懂懂的撞上西方列强的政治蛛网。要论两国之间的关系,美国和伊朗之间的亲密程度,估计相当于蒙古和新西兰。1856年,美国和伊朗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,但既不是在美国签,也不是在伊朗签,而是两国的领事,在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签的协议。想像一下,蒙古和新西兰在香港签订了一份友好协议。 美国在一战之后,奉行的是威尔逊式的理想主义外交政策。1919年在巴黎和谈的时候,美国出于道义,想帮伊朗讨一个公道,至少要让伊朗有讲话的机会,但英国根本不予理睬。当然,美国对伊朗的兴趣并不完全出于高尚的理想。美国也想得到商业上的利益,尤其是想在肥得流油的石油市场上分一杯羹。但当美国提出,想让自己的石油公司美国标准石油公司进入伊朗的时候,英国当即一口回绝。明明是英国包的二奶,怎么能让美国也上床。英国人觉得,美国人有这样的想法,真是太不可思议了。 二战期间,美国有大约三万名士兵在伊朗,负责盟军的后勤供应。大量的军火和其他物资从伊朗输送到苏联。美国也通过《租借法案》对伊朗进行了支持。但美国仍然在伊朗问题上插不上手。1942年,英国和苏联干脆联手,废黜了野心勃勃的伊朗国王礼萨沙·巴列维。当时,伊朗事实上已经被英国和苏联瓜分。苏联控制伊朗北部,英国占据伊朗南部。要是由着英国和苏联的意思,干脆找个完完全全的傀儡做自己的代理人得了,但由于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忌惮,所以才没有下手,而是让国王传位于自己的儿子穆罕默德-礼萨·巴列维。礼萨沙本人被流放,最后到了南非,1944年死于当地。 1943年11月28日到12月1日,罗斯福总统来参加德黑兰会议。这是罗斯福第一次到伊朗。他在会议期间,一直呆在苏联使馆的深宫大院里,几乎没有出来看看这个国家国家,伊朗人能理解的只有贿赂和暴力。第二,英国的确离不开伊朗的石油。经过两次世界大战之后,昔日的大英帝国已经彻底败落,成了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。英国每年从英伊石油公司的税收中获得巨大的收入,还能获得丰厚的公司股份分红。这样的利益,怎么能拱手交出去呢。

一颗坚果 2007年,麦凯恩在竞选总统的时候,参加了南加州的一个活动。有人问他对伊朗的看法。麦凯恩说:“海滩小子(Beach Boys)不是有一首老歌吗?‘轰,轰,轰,把伊朗炸平’(Bomb, bomb, bomb, bomb, bomb Iran)。” 这个老男人,老得连老歌都记不住了。海滩小子是一支在20世纪60年代非常活跃的乐队,但早几年出道的甲壳虫乐队几乎把他们的风头全压下去了。海滩小子从来没有唱过轰炸伊朗的歌。麦凯恩提到的,是1979年伊朗学生扣押美国使馆人员之后,有人把海滩小子翻唱的一首歌《芭芭拉·安》改了歌词。歌词变成了:“ 轰轰轰把伊朗炸平把伊朗炸成停车场”。 麦凯恩的记忆力已经不那么清晰,但他要传达的信息却非常清晰。有很多美国人认为,解决伊朗问题的办法,就是打一仗,教训下这个“流氓国家”。 美国会打伊朗呢? 美国不是打不了伊朗。美国是谁啊。2011年美国军费预算高达7393亿美元,约相当于后面25个国家的军费支出总和,占全球的45.7%。美国在军事技术方面令对手望尘莫及。1991年海湾战争中,“战斧”巡航导弹、精确制导导弹、带夜视仪的新型坦克等新型武器纷纷登台亮相,令人眼花缭乱。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,不到四周就摧毁了萨达姆政权,更是让全世界的军事观察家们目瞪口呆。俄罗斯前任国防部副部长说,我们的将军们没有预料到伊军的惨败。但是,打赢了之后才是战争的开始。如今,美国在伊拉克已经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。根据美国五角大楼的统计,美国为伊拉克战争累计投入将近7700亿美元。美国国会预算局说,从2003到2012年,美国纳税人每天都要为伊拉克战争和伊拉克重建项目承担2650万美元的支出。美军已经有4000多名士兵因战争死亡,以后还将有更多。基地组织的一名高官就曾说,穆斯林们应该感谢真主,让美国人来到了伊拉克,到了穆斯林自己的地盘上。他们鼓励圣战分子见到美国人,不分军民,全部杀光。 如果美国打的不是伊拉克,而是伊朗呢? 伊朗是个大国,不是个小国。伊朗的国土面积是伊拉克的四倍,人口是伊拉克的三倍。伊朗的国土面积为168万平方公里,比法国、德国、荷兰、比利时、西班牙和葡萄牙加在一起还大,超过了美国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地区,也比中国长江以南的华中、华东、华南各省、市、自治区的面积总和还大。伊朗有大约7000万人口,伊拉克的人口约为2500万。伊朗的人口超过了英国、法国和意大利,相当于加拿大的两倍、沙特阿拉伯或马来西亚的三倍、以色列的十倍。 更重要的是,伊拉克是一片平原,而伊朗则四面环山、依山傍海,像一座堡垒,易守难攻。 横亘欧亚大陆的阿尔卑斯-喜马拉雅山系,在伊朗境内分成了两个支脉,像张开的两个手臂,把伊朗紧紧的环抱起来。一支是厄尔布尔士山脉,沿着里海南岸绵延,如波涛般起伏不定,最低的是低于海平面的里海洼地,最高处是海拔5604米的锥形火山达马万峰。厄尔布尔士山脉向东到达伊朗和阿富汗边界之后,再向东向南,连接上兴都库什山脉。另一支是扎格罗斯山脉,它是高加索山脉的南支脉,起自伊朗西北部的乌鲁米耶湖,一直向东南延伸到霍尔木兹海峡。扎格罗斯山脉其实包括了几条平行的山脉,好像感觉对伊朗的保护还不够严密,它们再要仔细的多加几道锁链。 在群山环绕之中,是伊朗高原。伊朗高原的中央,有两个巨大的沙漠盆地,即卡维尔盐漠和卢特荒漠。卡维尔盐漠的表层有一片脆弱的盐壳,下面是粘稠的泥浆。在盐漠之中,没有任何动植物能够生存。卢特荒漠炎热多风,和盐漠一样荒凉。曾经到过这里的俄罗斯旅行家尼古拉·哈内科夫说,要是跟这里相比,戈壁沙漠应该算是肥沃的。 这样的地理条件,决定了伊朗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。即使伊朗有对外扩张的野心,也难以遂愿。往北去,在破碎的厄尔布尔士山脉之间,断断续续有一些山口,但是北部的土耳其和俄罗斯都是伊朗的劲敌。伊朗的东北部毗邻土库曼斯坦,通向中亚草原,但那里几乎和伊朗一样贫瘠、荒凉。伊朗的东部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,地势比伊朗更为险恶。往南,要跃过高山,才能到海边。伊朗有大约1300公里的海岸线,一半在波斯湾,一半在阿曼湾,但伊朗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,始终是陆地国家。如果伊朗对外扩张,最便捷的通道是朝西,顺着河谷打出去。古代的时候,波斯人曾从这里一直打到埃及和希腊。但是打出去之后如何补给大军呢?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。即使在波斯一度对外扩张的时候,他们对占领地区的统治也很宽松,随时准备收缩战线后退。如果伊朗想成为一个帝国,唯一的可能性是向西南部进军,彻底征服两河流域,以这里的沃土平原为根据地,图谋天下霸业。但遗憾的是,伊朗从来不曾完全占领两河流域。相反,外国统治势力,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、罗马帝国、拜占庭、奥斯曼,直到英国和美国,都曾占领伊拉克,或让伊拉克成为自己的代理人,直接威慑伊朗。 做为防守者,伊朗占尽地利。从西部直接越过扎格罗斯山脉进攻伊朗几乎是不可能的。1980年两伊战争期间萨达姆曾经尝试过,但以失败告终。伊朗的西南部,是一片潮湿的沼泽,阻挡了阿拉伯人的入侵。伊朗在北部和东部都有严密的防守,可以高枕无忧。历史上伊朗几次沦陷,大致都是从东北和西部两个通道被攻破的。公元前4世纪,亚历山大先占领巴比伦,再从西部山口进入伊朗,消灭了波斯帝国,波斯的国库被洗劫一空,雄伟的宫殿化为灰烬。公元642年,穆斯林军队也是从扎格罗斯山脉的隘口攻入伊朗高原的。公元13世纪,由于伊朗东部的花剌子模杀害蒙古商队和使者,成吉思汗帅蒙古主力亲征,发动了一场残酷的复仇战争。成吉思汗的进攻路线是从伊朗东北部入境,从东一直打到西,横扫伊朗、伊拉克和叙利亚。 伊朗有自己的致命弱点,狡猾的敌人可以利用其弱点,不战而胜。和所有的山地国家一样,伊朗的人口极其多样化。除了占人口50-60%左右的波斯人之外,还有库尔德人、阿拉伯人、亚美尼亚人和亚述人等。从表面上看,伊朗99%的人口都是穆斯林,但占90%左右的什叶派和10%左右的逊尼派之间存在着长期的对立。此外,还有伊朗土生土长的古老宗教琐罗亚斯德教、以及基督教、犹太教和巴哈教等。种族和宗教的分化,给外国势力提供了从内部颠覆伊朗的绝好机会。俄罗斯和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就已经不断介入伊朗内政,翻手为云、覆手为雨。美国在二战之后继承的是同样的衣钵。无论是库尔德人或亚美尼亚人争取独立,还是在伊朗的宫廷政变中,都能够清楚的看到外国势力的幕后阴影。 这在一定程度能够解释,为什么伊朗会出现一个高度集权的政权。由于平地多为荒凉不毛之处,伊朗绝大部分的人口都居住在山地。伊朗的首都德黑兰就是山脚下的一座城市。在西南和东南地区的富饶平地上居住的居民,又大多不是波斯人。比如库尔德人就住在伊朗西南部的两河流域平原上。山区的经济状况总会较为落后,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,伊朗无法发展强大的工业和商业。如果山区的人口较少,他们会很穷,如果山区的人口众多,他们会更穷。山区的居民各自过着贫困的生活,彼此间不通音信,也难以被同化。没有一种像伊斯兰教这样的宗教力量,难以将伊朗的民众团结起来。 一般认为,伊斯兰教的两大派别,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分歧在于,逊尼派认为默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应由穆斯林公社选举产生,而什叶派则坚持世袭制的原则,他们将自己的最高宗教领袖称为伊玛目,从穆罕默德的堂弟、女婿阿里开始,直到第12代伊玛目,均为阿里的嫡传子弟。但事实上,什叶派更多的是一种波斯化的伊斯兰教。从什叶派伊斯兰教中,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子,但逊尼派完全不受其影响。直到16世纪之前,什叶派的力量都并不强大。16世纪伊朗历史上最强大的萨菲王朝建立,才带来了什叶派的兴起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有些像西欧的新教革命。什叶派教义给波斯人找到了一种自我定位,他们既可以遵从伊斯兰教,又可以保持自己的自尊和特色。 同样的逻辑可以解释,为什么伊朗始终对国内有严密的控制。伊朗到处是无孔不入的安全情报部门、高高在上的神职人员。在国家的军队之外,伊朗还要建立服从于宗教的伊斯兰革命卫队。伊朗政权对国内的不同政见和反对力量高度警惕,总是本能的认为其背后一定有外国颠覆势力从中作梗。千百年的历史教训是,对伊朗来说,一旦后院起火,将无险可守、无路可退,没有任何回旋和缓冲的余地。 这就是伊朗。美国如果去打伊朗,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,伊朗也不会彻底的失败。美国会陷入一个比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更深的泥潭。伊朗是一颗坚果,一颗蒸不烂、煮不熟、锤不扁、炒不爆、响珰珰的铜豌豆。 两个冤家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。但如果成了世世代代的宿仇,就很少会有人记得,最初到底是为什么引起了仇恨。谁知道罗密欧家族和朱丽叶家族之间的仇恨是因为什么?根据美国历史上的真实故事拍摄的《血仇》,讲述了哈特菲尔德家族和麦考伊家族之间长达百年的仇杀、纵火,但最初的原因是因为一家偷了另一家的一头猪。美国和伊朗俨然已成为一对冤家,但又有谁知道,这两个国家之间其实原本无冤无仇?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美国和伊朗仿佛在两个不同的星球上。美国是一个奉行孤立主义的新兴国家,而伊朗刚刚懵懵懂懂的撞上西方列强的政治蛛网。要论两国之间的关系,美国和伊朗之间的亲密程度,估计相当于蒙古和新西兰。1856年,美国和伊朗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,但既不是在美国签,也不是在伊朗签,而是两国的领事,在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签的协议。想像一下,蒙古和新西兰在香港签订了一份友好协议。 美国在一战之后,奉行的是威尔逊式的理想主义外交政策。1919年在巴黎和谈的时候,美国出于道义,想帮伊朗讨一个公道,至少要让伊朗有讲话的机会,但英国根本不予理睬。当然,美国对伊朗的兴趣并不完全出于高尚的理想。美国也想得到商业上的利益,尤其是想在肥得流油的石油市场上分一杯羹。但当美国提出,想让自己的石油公司美国标准石油公司进入伊朗的时候,英国当即一口回绝。明明是英国包的二奶,怎么能让美国也上床。英国人觉得,美国人有这样的想法,真是太不可思议了。 二战期间,美国有大约三万名士兵在伊朗,负责盟军的后勤供应。大量的军火和其他物资从伊朗输送到苏联。美国也通过《租借法案》对伊朗进行了支持。但美国仍然在伊朗问题上插不上手。1942年,英国和苏联干脆联手,废黜了野心勃勃的伊朗国王礼萨沙·巴列维。当时,伊朗事实上已经被英国和苏联瓜分。苏联控制伊朗北部,英国占据伊朗南部。要是由着英国和苏联的意思,干脆找个完完全全的傀儡做自己的代理人得了,但由于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忌惮,所以才没有下手,而是让国王传位于自己的儿子穆罕默德-礼萨·巴列维。礼萨沙本人被流放,最后到了南非,1944年死于当地。 1943年11月28日到12月1日,罗斯福总统来参加德黑兰会议。这是罗斯福第一次到伊朗。他在会议期间,一直呆在苏联使馆的深宫大院里,几乎没有出来看看这个国家    美国在其中扮演着极为微妙和尴尬的角色。美国人一开始很同情伊朗,他们也知道,英伊石油公司的内幕太黑了。伊朗政府怎么说也拥有英伊石油公司20%是什么样子。但罗斯福明确支持伊朗独立。他曾说:我们要把伊朗当做一个样板,展示美国怎样施展无私的外交政策。他想通过经济和技术援助,把伊朗变成不发达世界的一个榜样。之后,美国陆续为伊朗提供在公共卫生、农业、教育、公安等领域的经济和技术支持。但最关键的政策是1947年6月,美国向伊朗提供了第一笔2500亿美元贷款,用于购买美国武器。从此,这成为联接两国政府友谊的重要纽带,来自美国的军火,如潮水一般涌入伊朗。 要是按照这样的情节发展,美国和伊朗之间本应成为亲密的兄弟。毕竟,美国没有像英国和俄国那样侵略和欺凌过伊朗,伊朗人原本不像仇恨英国人和俄国人一样仇恨美国人。但是,1953年发生的一场动乱,彻底改变了伊朗人民对美国的态度。 1950年,伊朗民族阵线的领导人摩萨台就任首相。他提出将英伊石油公司完全国有化。这一提案让摩萨台成为伊朗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,但也彻底激怒了英国。第一,英国人认为,像伊朗这样的劣等民族怎么有资格和英国谈条件。伊朗不过是一个落后、腐败、幼稚的亚洲国家,伊朗人能理解的只有贿赂和暴力。第二,英国的确离不开伊朗的石油。经过两次世界大战之后,昔日的大英帝国已经彻底败落,成了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。英国每年从英伊石油公司的税收中获得巨大的收入,还能获得丰厚的公司股份分红。这样的利益,怎么能拱手交出去呢。 美国在其中扮演着极为微妙和尴尬的角色。美国人一开始很同情伊朗,他们也知道,英伊石油公司的内幕太黑了。伊朗政府怎么说也拥有英伊石油公司20%的股份,但英国人连账簿都不给伊朗人看。再说了,伊朗也同意,国有化之后会给予英国适宜的补偿。在美国人看来,这是一件可以谈判的事情。但英国人的态度则非常坚定:绝不谈判。英国增派驻波斯湾的军队,而且已经准备登陆作战。同时,英国人撤走了所有的英籍员工,使这个公司基本停工,还冻结伊朗在英国的银行存款。英国对美国的态度也极其不满,声称如果美国再帮助伊朗,就要和美国断交。 这让美国感到非常为难。最终,还是英国帮助举棋不定的美国下了决心。狡猾的英国人知道,要想把美国拖下水,不能就石油说石油,而是要拉响红色警报。只要吓唬美国人,说苏联想要颠覆伊朗,美国就会激动的捋袖子上阵。英国人读过十七世纪法国作家拉·封丹的寓言《猴子与猫》:猴子骗猫从火中取栗子,栗子让猴子吃了,猫却把脚上的毛烧掉了。军情六处成功的说服美国新任国务卿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,要是美国不推翻摩萨台政府,伊朗就会成为中东地区倒塌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。 美国的判断力实在不敢令人恭维,但其执行力却非常强悍。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的弟弟艾伦·杜勒斯就是当时中情局的负责人。1953年2月,美国和英国共同制定了一个代号为Ajax的秘密行动。不,更正一下,这个计划主要是军情六处制定的,但却由中情局执行。中情局专门拨款100万美元,用于这一秘密行动的经费。艾伦·杜勒斯找到西奥多·罗斯福总统的孙子克米特·罗斯福。这位公子显然很喜欢刺激性的工作,他马上飞往伊朗,在美国使馆坐镇指挥。克米特·罗斯福一方面到处散布假消息,污蔑摩萨台,煽动公众骚动乱和部落动乱,雇佣恶徒假扮左翼的图德党人上街游行滋事,另一方面,秘密的和几位伊朗军官勾结,鼓动他们发动政变。参与政变的伊朗军官以扎黑迪和卡尚尼为首,这两个军官都以贪污腐化著称。更具讽刺意义的是,卡尚尼曾经和图德党秘密接触,打算让图德党支持他做首相候选人。 1953年8月19日是伊朗政变的日子。一群高呼支持国王口号的人群沿着德黑兰的大街游行,沿途袭击了支持摩萨台的国家广播电台和其他机构。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德黑兰贫民区的职业流氓,上街闹事拿到的报酬是由中情局现金支付的。与此同时,几支军队包围了摩萨台的官邸,并迫使他投降。摩萨台被判犯有叛国罪,一直被软禁至死。 如果要理解伊朗人对美国的刻骨仇恨,就得了解美国在1953年伊朗政变中的所作所为。仇恨的种子就是在1953年种下的。 摩萨台下台之后,巴列维国王控制了伊朗的政局。巴列维国王是美国驻伊朗大使乔治·艾伦的好朋友,他们平时经常一起打网球,两家每个星期都要聚餐。1949年年底,年轻、英俊的巴列维国王访问美国,受到明星一般的隆重欢迎。在美国人民的眼中,巴列维就是伊朗,伊朗就是巴列维。 可惜的是,伊朗人并不这么看。他们看到的是,摩萨台政府被推翻之后,巴列维是在美国人簇拥下回国;他们看到的是,巴列维用卖石油的钱,大量从美国进口武器。巴列维甚至想在军事力量上和苏联抗衡,而且他对新式武器极其痴迷。有个笑话说,别的男人是看《花花公子》会兴奋,巴列维读介绍新式武器的小册子就能达到高潮。伊朗人看到的是,美国的石油公司在巴列维时期终于挤进了伊朗,成千上万的美国军事人员和工人涌入。他们看到的是,伊朗的经济增长速度的确较快,但财富并没有公平分配。石油出口换回的收入除了进口军火,就是建造一些华而不实的建筑。在伊朗这个拥有丰富能源的国家,许多农村却没有电,甚至德黑兰都经常断电。尤其是,伊朗人看到的是一个越来越狂妄自大、暴戾残忍的国王。在巴列维时期,国王就是一切。议会变成了摆设。1975年,连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两党制也被取消了。伊朗成为复兴党领导下的一党专制国家。从某种程度上讲,正是由于国王镇压了所有他能看得到的政治对手,才迫使反对力量都投奔宗教阵营。 正是巴列维政府自己的愚蠢,点燃了1978-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。事情的导火索是,一份半官方的德黑兰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,污蔑流亡海外的宗教领袖霍梅尼是英国间谍,甚至可能是个同性恋者。这篇蹩脚的文章燃起了伊朗人的怒火。愤怒的人们上街游行,而政府的镇压活动几乎变成了肆意的报复。危机不断升级,死难人数越来越多。11月5日,德黑兰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暴乱。英国大使馆遭到攻击,政府部门被洗劫,很多商店被焚烧和抢劫,德黑兰大学的国王雕像被推倒。此后一个多月,德黑兰重要的集市一直罢市、交通瘫痪、经常大规模停电、政府瘫痪、军队人员大量逃跑,有些士兵甚至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长官。12月10日,德黑兰爆发了大约200万人的示威游行。巴列维国王在1979年1月1日宣布出国“休假”。他这一去,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祖国,美国也从此失去了伊朗。 美国和伊朗的相互仇恨开始赛跑。仇恨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仇恨。美国人看到的是人质危机。1979年11月4日,一群伊朗学生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,并扣押60多名使馆人员为人质,直到444天之后才释放。伊朗看到的是美国在两伊战争期间站在伊拉克一边,给伊拉克提供军火,帮助萨达姆攻打伊朗。美国人看到的是1979年11月20日,一群激进的伊朗穆斯林占领麦加的大清真寺。伊朗人看到的是1988年7月,美国的巡洋舰在伊朗的领海内,用导弹击落伊朗的一架民航飞机,机上290名乘客全部遇难。 到最后,仇恨升华为意识形态。伊朗人认为,美国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颠覆伊朗政权。美国人认为,伊朗就是一个邪恶国家,除掉伊朗是美国的神圣使命。 在伊朗和美国,都是鹰派占上风。1989年,哈梅内伊接替霍梅尼,成为伊朗的最高领袖。哈梅内伊一直是霍梅尼的追随者,在巴列维国王执政期间曾被捕入狱,受尽迫害。1981年,他曾在一次集会上被反对派炸成重伤,右手至今残疾。哈梅内伊一生的经历和信念,让他深信,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就是和美国断绝关系,坚决不能让像巴列维这样的美国走狗东山再起。 如果说伊朗对美国的警惕多少有些神经质,那么美国对伊朗的敌意则来得莫名其妙。小布什总统上台之后,召集了一批头脑顽固但意志坚定、外交经验缺乏但善于操纵决策的新保守主义者。在副总统切尼、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人的支持下,他们开始鼓吹对伊朗采取强硬政策。新保守主义者人数稀少但能量巨大,他们中大部分人是犹太人,和以色列以及美国的犹太院外集团有紧密的联系,信奉一位孤僻的哲学家列奥·施特劳斯的哲学,错误的认为伊朗是个摇摇欲坠的国家,一推就倒。一位新保守主义者声称:“对伊朗的外交政策可以休矣,现在要的是一个自由的伊朗。”受到新保守主义的影响,小布什在2002年将伊朗归入“邪恶轴心国”。和伊朗的和谈,甚至是正常的外交对话都终止了。2007年,小布什甚至曾提出过“三天闪电战计划”,说美国要是再不动手就晚了。 美国一再的用错误的政策,加深了伊朗对美国的仇恨。当奥巴马总统上台之后,向伊朗伸出了和解的手。奥巴马不再提要颠覆伊朗政权,也不再提军事打击伊朗,他希望用各种可行的办法妥善处理伊朗核武器问题。 哈梅内伊的第一反应是:我凭什么要相信你? 果壳中的核问题 美国和伊朗的外交政策和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都完全不一样。 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深思熟虑,似乎每一项政策都是大战略棋盘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一步棋子,都有反复计算过的深远用意。但事实上,美国在二战之后,多次在重大外交决策中犯愚蠢的错误。在朝鲜战争期间,狂妄自大的麦克阿瑟就是不相信中国会出兵援助,他扣押了前方传来的和他意见不一致的重要情报。美国那么热衷派兵越南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按照美国的解释,是担心红色中国借道越南,将势力扩张到东南亚。且不说中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野心,就算是中国要打东南亚,也不会从越南出兵。越南是个地形狭长的国家,一边临海,一边傍山,最窄处不过几十公里,美国只要控制住这个隘口,敌人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。无论从老挝还是从缅甸出兵,都胜过借道越南。美国在9.11之后忽然去打伊拉克,更是匪夷所思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劫机的恐怖分子是伊拉克人,错,他们大多是沙特阿拉伯人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本·拉登躲在伊拉克,错,伊拉克和基地组织风牛马不相及。有人在美国的背后给了他一拳,他在气头上,一巴掌就扇在站在面前的小个子路人乙脸上。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精明,但一直在犯错误。这只能说明,一个大国在外交政策上犯错误的空间有多么的大。美国犯了几十年的错误,仍然可以自以为是、自行其是。 伊朗看似激进而顽固,但其外交政策却一直小心翼翼。它的激进是表演出来的激进,它的谨慎是为求生存逼出来的本能。由于跟对手相比处于弱势,而且周围都是敌人,所以伊朗刻意将自己装扮成顽固的极端主义。这种激进的宗教就像豪猪身上的刺,是为了吓唬敌人,又像变色龙的皮肤,是为了蒙蔽对手。每一个小孩子都知道,要想得到想要的东西,当个好孩子是不行的,只有又哭又闹、不听话,才能逼迫父母就范。用博弈论的术语讲,这样子,你的威胁才是可以置信的。但是,伊朗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自杀性的决策。美国攻打阿富汗的时候,恰逢新保守主义者一派狂言,扬言要打伊朗,但伊朗却在暗中帮助美国。伊朗将可疑的基地组织成员驱逐出境,而且用自己的影响力,说服阿富汗的地方军阀们站在美国一边。这说明,一个小国,有一点点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。犯错误是大国外交的奢侈品,哪怕像伊朗这样看似不按牌理出牌的国家,其实都是谨小慎微的现的股份,但英国人连账簿都不给伊朗人看。再说了,伊朗也同意,国有化之后会给予英国适宜的补偿。在美国人看来,这是一件可以谈判的事情。但英国人的态度则非常坚定:绝不谈判。英国增派驻波斯湾的军队,而且已经准备登陆作战。同时,英国人撤走了所有的英籍员工,使这个公司基本停工,还冻结伊朗在英国的银行存款。英国对美国的态度也极其不满,声称如果美国再帮助伊朗,就要和美国断交。

是什么样子。但罗斯福明确支持伊朗独立。他曾说:我们要把伊朗当做一个样板,展示美国怎样施展无私的外交政策。他想通过经济和技术援助,把伊朗变成不发达世界的一个榜样。之后,美国陆续为伊朗提供在公共卫生、农业、教育、公安等领域的经济和技术支持。但最关键的政策是1947年6月,美国向伊朗提供了第一笔2500亿美元贷款,用于购买美国武器。从此,这成为联接两国政府友谊的重要纽带,来自美国的军火,如潮水一般涌入伊朗。 要是按照这样的情节发展,美国和伊朗之间本应成为亲密的兄弟。毕竟,美国没有像英国和俄国那样侵略和欺凌过伊朗,伊朗人原本不像仇恨英国人和俄国人一样仇恨美国人。但是,1953年发生的一场动乱,彻底改变了伊朗人民对美国的态度。 1950年,伊朗民族阵线的领导人摩萨台就任首相。他提出将英伊石油公司完全国有化。这一提案让摩萨台成为伊朗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,但也彻底激怒了英国。第一,英国人认为,像伊朗这样的劣等民族怎么有资格和英国谈条件。伊朗不过是一个落后、腐败、幼稚的亚洲国家,伊朗人能理解的只有贿赂和暴力。第二,英国的确离不开伊朗的石油。经过两次世界大战之后,昔日的大英帝国已经彻底败落,成了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。英国每年从英伊石油公司的税收中获得巨大的收入,还能获得丰厚的公司股份分红。这样的利益,怎么能拱手交出去呢。 美国在其中扮演着极为微妙和尴尬的角色。美国人一开始很同情伊朗,他们也知道,英伊石油公司的内幕太黑了。伊朗政府怎么说也拥有英伊石油公司20%的股份,但英国人连账簿都不给伊朗人看。再说了,伊朗也同意,国有化之后会给予英国适宜的补偿。在美国人看来,这是一件可以谈判的事情。但英国人的态度则非常坚定:绝不谈判。英国增派驻波斯湾的军队,而且已经准备登陆作战。同时,英国人撤走了所有的英籍员工,使这个公司基本停工,还冻结伊朗在英国的银行存款。英国对美国的态度也极其不满,声称如果美国再帮助伊朗,就要和美国断交。 这让美国感到非常为难。最终,还是英国帮助举棋不定的美国下了决心。狡猾的英国人知道,要想把美国拖下水,不能就石油说石油,而是要拉响红色警报。只要吓唬美国人,说苏联想要颠覆伊朗,美国就会激动的捋袖子上阵。英国人读过十七世纪法国作家拉·封丹的寓言《猴子与猫》:猴子骗猫从火中取栗子,栗子让猴子吃了,猫却把脚上的毛烧掉了。军情六处成功的说服美国新任国务卿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,要是美国不推翻摩萨台政府,伊朗就会成为中东地区倒塌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。 美国的判断力实在不敢令人恭维,但其执行力却非常强悍。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的弟弟艾伦·杜勒斯就是当时中情局的负责人。1953年2月,美国和英国共同制定了一个代号为Ajax的秘密行动。不,更正一下,这个计划主要是军情六处制定的,但却由中情局执行。中情局专门拨款100万美元,用于这一秘密行动的经费。艾伦·杜勒斯找到西奥多·罗斯福总统的孙子克米特·罗斯福。这位公子显然很喜欢刺激性的工作,他马上飞往伊朗,在美国使馆坐镇指挥。克米特·罗斯福一方面到处散布假消息,污蔑摩萨台,煽动公众骚动乱和部落动乱,雇佣恶徒假扮左翼的图德党人上街游行滋事,另一方面,秘密的和几位伊朗军官勾结,鼓动他们发动政变。参与政变的伊朗军官以扎黑迪和卡尚尼为首,这两个军官都以贪污腐化著称。更具讽刺意义的是,卡尚尼曾经和图德党秘密接触,打算让图德党支持他做首相候选人。 1953年8月19日是伊朗政变的日子。一群高呼支持国王口号的人群沿着德黑兰的大街游行,沿途袭击了支持摩萨台的国家广播电台和其他机构。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德黑兰贫民区的职业流氓,上街闹事拿到的报酬是由中情局现金支付的。与此同时,几支军队包围了摩萨台的官邸,并迫使他投降。摩萨台被判犯有叛国罪,一直被软禁至死。 如果要理解伊朗人对美国的刻骨仇恨,就得了解美国在1953年伊朗政变中的所作所为。仇恨的种子就是在1953年种下的。 摩萨台下台之后,巴列维国王控制了伊朗的政局。巴列维国王是美国驻伊朗大使乔治·艾伦的好朋友,他们平时经常一起打网球,两家每个星期都要聚餐。1949年年底,年轻、英俊的巴列维国王访问美国,受到明星一般的隆重欢迎。在美国人民的眼中,巴列维就是伊朗,伊朗就是巴列维。 可惜的是,伊朗人并不这么看。他们看到的是,摩萨台政府被推翻之后,巴列维是在美国人簇拥下回国;他们看到的是,巴列维用卖石油的钱,大量从美国进口武器。巴列维甚至想在军事力量上和苏联抗衡,而且他对新式武器极其痴迷。有个笑话说,别的男人是看《花花公子》会兴奋,巴列维读介绍新式武器的小册子就能达到高潮。伊朗人看到的是,美国的石油公司在巴列维时期终于挤进了伊朗,成千上万的美国军事人员和工人涌入。他们看到的是,伊朗的经济增长速度的确较快,但财富并没有公平分配。石油出口换回的收入除了进口军火,就是建造一些华而不实的建筑。在伊朗这个拥有丰富能源的国家,许多农村却没有电,甚至德黑兰都经常断电。尤其是,伊朗人看到的是一个越来越狂妄自大、暴戾残忍的国王。在巴列维时期,国王就是一切。议会变成了摆设。1975年,连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两党制也被取消了。伊朗成为复兴党领导下的一党专制国家。从某种程度上讲,正是由于国王镇压了所有他能看得到的政治对手,才迫使反对力量都投奔宗教阵营。 正是巴列维政府自己的愚蠢,点燃了1978-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。事情的导火索是,一份半官方的德黑兰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,污蔑流亡海外的宗教领袖霍梅尼是英国间谍,甚至可能是个同性恋者。这篇蹩脚的文章燃起了伊朗人的怒火。愤怒的人们上街游行,而政府的镇压活动几乎变成了肆意的报复。危机不断升级,死难人数越来越多。11月5日,德黑兰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暴乱。英国大使馆遭到攻击,政府部门被洗劫,很多商店被焚烧和抢劫,德黑兰大学的国王雕像被推倒。此后一个多月,德黑兰重要的集市一直罢市、交通瘫痪、经常大规模停电、政府瘫痪、军队人员大量逃跑,有些士兵甚至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长官。12月10日,德黑兰爆发了大约200万人的示威游行。巴列维国王在1979年1月1日宣布出国“休假”。他这一去,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祖国,美国也从此失去了伊朗。 美国和伊朗的相互仇恨开始赛跑。仇恨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仇恨。美国人看到的是人质危机。1979年11月4日,一群伊朗学生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,并扣押60多名使馆人员为人质,直到444天之后才释放。伊朗看到的是美国在两伊战争期间站在伊拉克一边,给伊拉克提供军火,帮助萨达姆攻打伊朗。美国人看到的是1979年11月20日,一群激进的伊朗穆斯林占领麦加的大清真寺。伊朗人看到的是1988年7月,美国的巡洋舰在伊朗的领海内,用导弹击落伊朗的一架民航飞机,机上290名乘客全部遇难。 到最后,仇恨升华为意识形态。伊朗人认为,美国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颠覆伊朗政权。美国人认为,伊朗就是一个邪恶国家,除掉伊朗是美国的神圣使命。 在伊朗和美国,都是鹰派占上风。1989年,哈梅内伊接替霍梅尼,成为伊朗的最高领袖。哈梅内伊一直是霍梅尼的追随者,在巴列维国王执政期间曾被捕入狱,受尽迫害。1981年,他曾在一次集会上被反对派炸成重伤,右手至今残疾。哈梅内伊一生的经历和信念,让他深信,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就是和美国断绝关系,坚决不能让像巴列维这样的美国走狗东山再起。 如果说伊朗对美国的警惕多少有些神经质,那么美国对伊朗的敌意则来得莫名其妙。小布什总统上台之后,召集了一批头脑顽固但意志坚定、外交经验缺乏但善于操纵决策的新保守主义者。在副总统切尼、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人的支持下,他们开始鼓吹对伊朗采取强硬政策。新保守主义者人数稀少但能量巨大,他们中大部分人是犹太人,和以色列以及美国的犹太院外集团有紧密的联系,信奉一位孤僻的哲学家列奥·施特劳斯的哲学,错误的认为伊朗是个摇摇欲坠的国家,一推就倒。一位新保守主义者声称:“对伊朗的外交政策可以休矣,现在要的是一个自由的伊朗。”受到新保守主义的影响,小布什在2002年将伊朗归入“邪恶轴心国”。和伊朗的和谈,甚至是正常的外交对话都终止了。2007年,小布什甚至曾提出过“三天闪电战计划”,说美国要是再不动手就晚了。 美国一再的用错误的政策,加深了伊朗对美国的仇恨。当奥巴马总统上台之后,向伊朗伸出了和解的手。奥巴马不再提要颠覆伊朗政权,也不再提军事打击伊朗,他希望用各种可行的办法妥善处理伊朗核武器问题。 哈梅内伊的第一反应是:我凭什么要相信你? 果壳中的核问题 美国和伊朗的外交政策和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都完全不一样。 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深思熟虑,似乎每一项政策都是大战略棋盘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一步棋子,都有反复计算过的深远用意。但事实上,美国在二战之后,多次在重大外交决策中犯愚蠢的错误。在朝鲜战争期间,狂妄自大的麦克阿瑟就是不相信中国会出兵援助,他扣押了前方传来的和他意见不一致的重要情报。美国那么热衷派兵越南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按照美国的解释,是担心红色中国借道越南,将势力扩张到东南亚。且不说中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野心,就算是中国要打东南亚,也不会从越南出兵。越南是个地形狭长的国家,一边临海,一边傍山,最窄处不过几十公里,美国只要控制住这个隘口,敌人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。无论从老挝还是从缅甸出兵,都胜过借道越南。美国在9.11之后忽然去打伊拉克,更是匪夷所思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劫机的恐怖分子是伊拉克人,错,他们大多是沙特阿拉伯人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本·拉登躲在伊拉克,错,伊拉克和基地组织风牛马不相及。有人在美国的背后给了他一拳,他在气头上,一巴掌就扇在站在面前的小个子路人乙脸上。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精明,但一直在犯错误。这只能说明,一个大国在外交政策上犯错误的空间有多么的大。美国犯了几十年的错误,仍然可以自以为是、自行其是。 伊朗看似激进而顽固,但其外交政策却一直小心翼翼。它的激进是表演出来的激进,它的谨慎是为求生存逼出来的本能。由于跟对手相比处于弱势,而且周围都是敌人,所以伊朗刻意将自己装扮成顽固的极端主义。这种激进的宗教就像豪猪身上的刺,是为了吓唬敌人,又像变色龙的皮肤,是为了蒙蔽对手。每一个小孩子都知道,要想得到想要的东西,当个好孩子是不行的,只有又哭又闹、不听话,才能逼迫父母就范。用博弈论的术语讲,这样子,你的威胁才是可以置信的。但是,伊朗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自杀性的决策。美国攻打阿富汗的时候,恰逢新保守主义者一派狂言,扬言要打伊朗,但伊朗却在暗中帮助美国。伊朗将可疑的基地组织成员驱逐出境,而且用自己的影响力,说服阿富汗的地方军阀们站在美国一边。这说明,一个小国,有一点点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。犯错误是大国外交的奢侈品,哪怕像伊朗这样看似不按牌理出牌的国家,其实都是谨小慎微的现    这让美国感到非常为难。最终,还是英国帮助举棋不定的美国下了决心。狡猾的英国人知道,要想把美国拖下水,不能就石油说石油,而是要拉响红色警报。只要吓唬美国人,说苏联想要颠覆伊朗,美国就会激动的捋袖子上阵。英国人读过十七世纪法国作家拉·封丹的寓言《猴子与猫》:猴子骗猫从火中取栗子,栗子让猴子吃了,猫却把脚上的毛烧掉了。军情六处成功的说服美国新任国务卿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,要是美国不推翻摩萨台政府,伊朗就会成为中东地区倒塌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。

是什么样子。但罗斯福明确支持伊朗独立。他曾说:我们要把伊朗当做一个样板,展示美国怎样施展无私的外交政策。他想通过经济和技术援助,把伊朗变成不发达世界的一个榜样。之后,美国陆续为伊朗提供在公共卫生、农业、教育、公安等领域的经济和技术支持。但最关键的政策是1947年6月,美国向伊朗提供了第一笔2500亿美元贷款,用于购买美国武器。从此,这成为联接两国政府友谊的重要纽带,来自美国的军火,如潮水一般涌入伊朗。 要是按照这样的情节发展,美国和伊朗之间本应成为亲密的兄弟。毕竟,美国没有像英国和俄国那样侵略和欺凌过伊朗,伊朗人原本不像仇恨英国人和俄国人一样仇恨美国人。但是,1953年发生的一场动乱,彻底改变了伊朗人民对美国的态度。 1950年,伊朗民族阵线的领导人摩萨台就任首相。他提出将英伊石油公司完全国有化。这一提案让摩萨台成为伊朗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,但也彻底激怒了英国。第一,英国人认为,像伊朗这样的劣等民族怎么有资格和英国谈条件。伊朗不过是一个落后、腐败、幼稚的亚洲国家,伊朗人能理解的只有贿赂和暴力。第二,英国的确离不开伊朗的石油。经过两次世界大战之后,昔日的大英帝国已经彻底败落,成了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。英国每年从英伊石油公司的税收中获得巨大的收入,还能获得丰厚的公司股份分红。这样的利益,怎么能拱手交出去呢。 美国在其中扮演着极为微妙和尴尬的角色。美国人一开始很同情伊朗,他们也知道,英伊石油公司的内幕太黑了。伊朗政府怎么说也拥有英伊石油公司20%的股份,但英国人连账簿都不给伊朗人看。再说了,伊朗也同意,国有化之后会给予英国适宜的补偿。在美国人看来,这是一件可以谈判的事情。但英国人的态度则非常坚定:绝不谈判。英国增派驻波斯湾的军队,而且已经准备登陆作战。同时,英国人撤走了所有的英籍员工,使这个公司基本停工,还冻结伊朗在英国的银行存款。英国对美国的态度也极其不满,声称如果美国再帮助伊朗,就要和美国断交。 这让美国感到非常为难。最终,还是英国帮助举棋不定的美国下了决心。狡猾的英国人知道,要想把美国拖下水,不能就石油说石油,而是要拉响红色警报。只要吓唬美国人,说苏联想要颠覆伊朗,美国就会激动的捋袖子上阵。英国人读过十七世纪法国作家拉·封丹的寓言《猴子与猫》:猴子骗猫从火中取栗子,栗子让猴子吃了,猫却把脚上的毛烧掉了。军情六处成功的说服美国新任国务卿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,要是美国不推翻摩萨台政府,伊朗就会成为中东地区倒塌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。 美国的判断力实在不敢令人恭维,但其执行力却非常强悍。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的弟弟艾伦·杜勒斯就是当时中情局的负责人。1953年2月,美国和英国共同制定了一个代号为Ajax的秘密行动。不,更正一下,这个计划主要是军情六处制定的,但却由中情局执行。中情局专门拨款100万美元,用于这一秘密行动的经费。艾伦·杜勒斯找到西奥多·罗斯福总统的孙子克米特·罗斯福。这位公子显然很喜欢刺激性的工作,他马上飞往伊朗,在美国使馆坐镇指挥。克米特·罗斯福一方面到处散布假消息,污蔑摩萨台,煽动公众骚动乱和部落动乱,雇佣恶徒假扮左翼的图德党人上街游行滋事,另一方面,秘密的和几位伊朗军官勾结,鼓动他们发动政变。参与政变的伊朗军官以扎黑迪和卡尚尼为首,这两个军官都以贪污腐化著称。更具讽刺意义的是,卡尚尼曾经和图德党秘密接触,打算让图德党支持他做首相候选人。 1953年8月19日是伊朗政变的日子。一群高呼支持国王口号的人群沿着德黑兰的大街游行,沿途袭击了支持摩萨台的国家广播电台和其他机构。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德黑兰贫民区的职业流氓,上街闹事拿到的报酬是由中情局现金支付的。与此同时,几支军队包围了摩萨台的官邸,并迫使他投降。摩萨台被判犯有叛国罪,一直被软禁至死。 如果要理解伊朗人对美国的刻骨仇恨,就得了解美国在1953年伊朗政变中的所作所为。仇恨的种子就是在1953年种下的。 摩萨台下台之后,巴列维国王控制了伊朗的政局。巴列维国王是美国驻伊朗大使乔治·艾伦的好朋友,他们平时经常一起打网球,两家每个星期都要聚餐。1949年年底,年轻、英俊的巴列维国王访问美国,受到明星一般的隆重欢迎。在美国人民的眼中,巴列维就是伊朗,伊朗就是巴列维。 可惜的是,伊朗人并不这么看。他们看到的是,摩萨台政府被推翻之后,巴列维是在美国人簇拥下回国;他们看到的是,巴列维用卖石油的钱,大量从美国进口武器。巴列维甚至想在军事力量上和苏联抗衡,而且他对新式武器极其痴迷。有个笑话说,别的男人是看《花花公子》会兴奋,巴列维读介绍新式武器的小册子就能达到高潮。伊朗人看到的是,美国的石油公司在巴列维时期终于挤进了伊朗,成千上万的美国军事人员和工人涌入。他们看到的是,伊朗的经济增长速度的确较快,但财富并没有公平分配。石油出口换回的收入除了进口军火,就是建造一些华而不实的建筑。在伊朗这个拥有丰富能源的国家,许多农村却没有电,甚至德黑兰都经常断电。尤其是,伊朗人看到的是一个越来越狂妄自大、暴戾残忍的国王。在巴列维时期,国王就是一切。议会变成了摆设。1975年,连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两党制也被取消了。伊朗成为复兴党领导下的一党专制国家。从某种程度上讲,正是由于国王镇压了所有他能看得到的政治对手,才迫使反对力量都投奔宗教阵营。 正是巴列维政府自己的愚蠢,点燃了1978-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。事情的导火索是,一份半官方的德黑兰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,污蔑流亡海外的宗教领袖霍梅尼是英国间谍,甚至可能是个同性恋者。这篇蹩脚的文章燃起了伊朗人的怒火。愤怒的人们上街游行,而政府的镇压活动几乎变成了肆意的报复。危机不断升级,死难人数越来越多。11月5日,德黑兰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暴乱。英国大使馆遭到攻击,政府部门被洗劫,很多商店被焚烧和抢劫,德黑兰大学的国王雕像被推倒。此后一个多月,德黑兰重要的集市一直罢市、交通瘫痪、经常大规模停电、政府瘫痪、军队人员大量逃跑,有些士兵甚至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长官。12月10日,德黑兰爆发了大约200万人的示威游行。巴列维国王在1979年1月1日宣布出国“休假”。他这一去,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祖国,美国也从此失去了伊朗。 美国和伊朗的相互仇恨开始赛跑。仇恨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仇恨。美国人看到的是人质危机。1979年11月4日,一群伊朗学生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,并扣押60多名使馆人员为人质,直到444天之后才释放。伊朗看到的是美国在两伊战争期间站在伊拉克一边,给伊拉克提供军火,帮助萨达姆攻打伊朗。美国人看到的是1979年11月20日,一群激进的伊朗穆斯林占领麦加的大清真寺。伊朗人看到的是1988年7月,美国的巡洋舰在伊朗的领海内,用导弹击落伊朗的一架民航飞机,机上290名乘客全部遇难。 到最后,仇恨升华为意识形态。伊朗人认为,美国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颠覆伊朗政权。美国人认为,伊朗就是一个邪恶国家,除掉伊朗是美国的神圣使命。 在伊朗和美国,都是鹰派占上风。1989年,哈梅内伊接替霍梅尼,成为伊朗的最高领袖。哈梅内伊一直是霍梅尼的追随者,在巴列维国王执政期间曾被捕入狱,受尽迫害。1981年,他曾在一次集会上被反对派炸成重伤,右手至今残疾。哈梅内伊一生的经历和信念,让他深信,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就是和美国断绝关系,坚决不能让像巴列维这样的美国走狗东山再起。 如果说伊朗对美国的警惕多少有些神经质,那么美国对伊朗的敌意则来得莫名其妙。小布什总统上台之后,召集了一批头脑顽固但意志坚定、外交经验缺乏但善于操纵决策的新保守主义者。在副总统切尼、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人的支持下,他们开始鼓吹对伊朗采取强硬政策。新保守主义者人数稀少但能量巨大,他们中大部分人是犹太人,和以色列以及美国的犹太院外集团有紧密的联系,信奉一位孤僻的哲学家列奥·施特劳斯的哲学,错误的认为伊朗是个摇摇欲坠的国家,一推就倒。一位新保守主义者声称:“对伊朗的外交政策可以休矣,现在要的是一个自由的伊朗。”受到新保守主义的影响,小布什在2002年将伊朗归入“邪恶轴心国”。和伊朗的和谈,甚至是正常的外交对话都终止了。2007年,小布什甚至曾提出过“三天闪电战计划”,说美国要是再不动手就晚了。 美国一再的用错误的政策,加深了伊朗对美国的仇恨。当奥巴马总统上台之后,向伊朗伸出了和解的手。奥巴马不再提要颠覆伊朗政权,也不再提军事打击伊朗,他希望用各种可行的办法妥善处理伊朗核武器问题。 哈梅内伊的第一反应是:我凭什么要相信你? 果壳中的核问题 美国和伊朗的外交政策和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都完全不一样。 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深思熟虑,似乎每一项政策都是大战略棋盘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一步棋子,都有反复计算过的深远用意。但事实上,美国在二战之后,多次在重大外交决策中犯愚蠢的错误。在朝鲜战争期间,狂妄自大的麦克阿瑟就是不相信中国会出兵援助,他扣押了前方传来的和他意见不一致的重要情报。美国那么热衷派兵越南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按照美国的解释,是担心红色中国借道越南,将势力扩张到东南亚。且不说中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野心,就算是中国要打东南亚,也不会从越南出兵。越南是个地形狭长的国家,一边临海,一边傍山,最窄处不过几十公里,美国只要控制住这个隘口,敌人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。无论从老挝还是从缅甸出兵,都胜过借道越南。美国在9.11之后忽然去打伊拉克,更是匪夷所思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劫机的恐怖分子是伊拉克人,错,他们大多是沙特阿拉伯人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本·拉登躲在伊拉克,错,伊拉克和基地组织风牛马不相及。有人在美国的背后给了他一拳,他在气头上,一巴掌就扇在站在面前的小个子路人乙脸上。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精明,但一直在犯错误。这只能说明,一个大国在外交政策上犯错误的空间有多么的大。美国犯了几十年的错误,仍然可以自以为是、自行其是。 伊朗看似激进而顽固,但其外交政策却一直小心翼翼。它的激进是表演出来的激进,它的谨慎是为求生存逼出来的本能。由于跟对手相比处于弱势,而且周围都是敌人,所以伊朗刻意将自己装扮成顽固的极端主义。这种激进的宗教就像豪猪身上的刺,是为了吓唬敌人,又像变色龙的皮肤,是为了蒙蔽对手。每一个小孩子都知道,要想得到想要的东西,当个好孩子是不行的,只有又哭又闹、不听话,才能逼迫父母就范。用博弈论的术语讲,这样子,你的威胁才是可以置信的。但是,伊朗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自杀性的决策。美国攻打阿富汗的时候,恰逢新保守主义者一派狂言,扬言要打伊朗,但伊朗却在暗中帮助美国。伊朗将可疑的基地组织成员驱逐出境,而且用自己的影响力,说服阿富汗的地方军阀们站在美国一边。这说明,一个小国,有一点点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。犯错误是大国外交的奢侈品,哪怕像伊朗这样看似不按牌理出牌的国家,其实都是谨小慎微的现    美国的判断力实在不敢令人恭维,但其执行力却非常强悍。约翰一颗坚果 2007年,麦凯恩在竞选总统的时候,参加了南加州的一个活动。有人问他对伊朗的看法。麦凯恩说:“海滩小子(Beach Boys)不是有一首老歌吗?‘轰,轰,轰,把伊朗炸平’(Bomb, bomb, bomb, bomb, bomb Iran)。” 这个老男人,老得连老歌都记不住了。海滩小子是一支在20世纪60年代非常活跃的乐队,但早几年出道的甲壳虫乐队几乎把他们的风头全压下去了。海滩小子从来没有唱过轰炸伊朗的歌。麦凯恩提到的,是1979年伊朗学生扣押美国使馆人员之后,有人把海滩小子翻唱的一首歌《芭芭拉·安》改了歌词。歌词变成了:“ 轰轰轰把伊朗炸平把伊朗炸成停车场”。 麦凯恩的记忆力已经不那么清晰,但他要传达的信息却非常清晰。有很多美国人认为,解决伊朗问题的办法,就是打一仗,教训下这个“流氓国家”。 美国会打伊朗呢? 美国不是打不了伊朗。美国是谁啊。2011年美国军费预算高达7393亿美元,约相当于后面25个国家的军费支出总和,占全球的45.7%。美国在军事技术方面令对手望尘莫及。1991年海湾战争中,“战斧”巡航导弹、精确制导导弹、带夜视仪的新型坦克等新型武器纷纷登台亮相,令人眼花缭乱。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,不到四周就摧毁了萨达姆政权,更是让全世界的军事观察家们目瞪口呆。俄罗斯前任国防部副部长说,我们的将军们没有预料到伊军的惨败。但是,打赢了之后才是战争的开始。如今,美国在伊拉克已经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。根据美国五角大楼的统计,美国为伊拉克战争累计投入将近7700亿美元。美国国会预算局说,从2003到2012年,美国纳税人每天都要为伊拉克战争和伊拉克重建项目承担2650万美元的支出。美军已经有4000多名士兵因战争死亡,以后还将有更多。基地组织的一名高官就曾说,穆斯林们应该感谢真主,让美国人来到了伊拉克,到了穆斯林自己的地盘上。他们鼓励圣战分子见到美国人,不分军民,全部杀光。 如果美国打的不是伊拉克,而是伊朗呢? 伊朗是个大国,不是个小国。伊朗的国土面积是伊拉克的四倍,人口是伊拉克的三倍。伊朗的国土面积为168万平方公里,比法国、德国、荷兰、比利时、西班牙和葡萄牙加在一起还大,超过了美国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地区,也比中国长江以南的华中、华东、华南各省、市、自治区的面积总和还大。伊朗有大约7000万人口,伊拉克的人口约为2500万。伊朗的人口超过了英国、法国和意大利,相当于加拿大的两倍、沙特阿拉伯或马来西亚的三倍、以色列的十倍。 更重要的是,伊拉克是一片平原,而伊朗则四面环山、依山傍海,像一座堡垒,易守难攻。 横亘欧亚大陆的阿尔卑斯-喜马拉雅山系,在伊朗境内分成了两个支脉,像张开的两个手臂,把伊朗紧紧的环抱起来。一支是厄尔布尔士山脉,沿着里海南岸绵延,如波涛般起伏不定,最低的是低于海平面的里海洼地,最高处是海拔5604米的锥形火山达马万峰。厄尔布尔士山脉向东到达伊朗和阿富汗边界之后,再向东向南,连接上兴都库什山脉。另一支是扎格罗斯山脉,它是高加索山脉的南支脉,起自伊朗西北部的乌鲁米耶湖,一直向东南延伸到霍尔木兹海峡。扎格罗斯山脉其实包括了几条平行的山脉,好像感觉对伊朗的保护还不够严密,它们再要仔细的多加几道锁链。 在群山环绕之中,是伊朗高原。伊朗高原的中央,有两个巨大的沙漠盆地,即卡维尔盐漠和卢特荒漠。卡维尔盐漠的表层有一片脆弱的盐壳,下面是粘稠的泥浆。在盐漠之中,没有任何动植物能够生存。卢特荒漠炎热多风,和盐漠一样荒凉。曾经到过这里的俄罗斯旅行家尼古拉·哈内科夫说,要是跟这里相比,戈壁沙漠应该算是肥沃的。 这样的地理条件,决定了伊朗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。即使伊朗有对外扩张的野心,也难以遂愿。往北去,在破碎的厄尔布尔士山脉之间,断断续续有一些山口,但是北部的土耳其和俄罗斯都是伊朗的劲敌。伊朗的东北部毗邻土库曼斯坦,通向中亚草原,但那里几乎和伊朗一样贫瘠、荒凉。伊朗的东部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,地势比伊朗更为险恶。往南,要跃过高山,才能到海边。伊朗有大约1300公里的海岸线,一半在波斯湾,一半在阿曼湾,但伊朗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,始终是陆地国家。如果伊朗对外扩张,最便捷的通道是朝西,顺着河谷打出去。古代的时候,波斯人曾从这里一直打到埃及和希腊。但是打出去之后如何补给大军呢?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。即使在波斯一度对外扩张的时候,他们对占领地区的统治也很宽松,随时准备收缩战线后退。如果伊朗想成为一个帝国,唯一的可能性是向西南部进军,彻底征服两河流域,以这里的沃土平原为根据地,图谋天下霸业。但遗憾的是,伊朗从来不曾完全占领两河流域。相反,外国统治势力,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、罗马帝国、拜占庭、奥斯曼,直到英国和美国,都曾占领伊拉克,或让伊拉克成为自己的代理人,直接威慑伊朗。 做为防守者,伊朗占尽地利。从西部直接越过扎格罗斯山脉进攻伊朗几乎是不可能的。1980年两伊战争期间萨达姆曾经尝试过,但以失败告终。伊朗的西南部,是一片潮湿的沼泽,阻挡了阿拉伯人的入侵。伊朗在北部和东部都有严密的防守,可以高枕无忧。历史上伊朗几次沦陷,大致都是从东北和西部两个通道被攻破的。公元前4世纪,亚历山大先占领巴比伦,再从西部山口进入伊朗,消灭了波斯帝国,波斯的国库被洗劫一空,雄伟的宫殿化为灰烬。公元642年,穆斯林军队也是从扎格罗斯山脉的隘口攻入伊朗高原的。公元13世纪,由于伊朗东部的花剌子模杀害蒙古商队和使者,成吉思汗帅蒙古主力亲征,发动了一场残酷的复仇战争。成吉思汗的进攻路线是从伊朗东北部入境,从东一直打到西,横扫伊朗、伊拉克和叙利亚。 伊朗有自己的致命弱点,狡猾的敌人可以利用其弱点,不战而胜。和所有的山地国家一样,伊朗的人口极其多样化。除了占人口50-60%左右的波斯人之外,还有库尔德人、阿拉伯人、亚美尼亚人和亚述人等。从表面上看,伊朗99%的人口都是穆斯林,但占90%左右的什叶派和10%左右的逊尼派之间存在着长期的对立。此外,还有伊朗土生土长的古老宗教琐罗亚斯德教、以及基督教、犹太教和巴哈教等。种族和宗教的分化,给外国势力提供了从内部颠覆伊朗的绝好机会。俄罗斯和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就已经不断介入伊朗内政,翻手为云、覆手为雨。美国在二战之后继承的是同样的衣钵。无论是库尔德人或亚美尼亚人争取独立,还是在伊朗的宫廷政变中,都能够清楚的看到外国势力的幕后阴影。 这在一定程度能够解释,为什么伊朗会出现一个高度集权的政权。由于平地多为荒凉不毛之处,伊朗绝大部分的人口都居住在山地。伊朗的首都德黑兰就是山脚下的一座城市。在西南和东南地区的富饶平地上居住的居民,又大多不是波斯人。比如库尔德人就住在伊朗西南部的两河流域平原上。山区的经济状况总会较为落后,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,伊朗无法发展强大的工业和商业。如果山区的人口较少,他们会很穷,如果山区的人口众多,他们会更穷。山区的居民各自过着贫困的生活,彼此间不通音信,也难以被同化。没有一种像伊斯兰教这样的宗教力量,难以将伊朗的民众团结起来。 一般认为,伊斯兰教的两大派别,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分歧在于,逊尼派认为默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应由穆斯林公社选举产生,而什叶派则坚持世袭制的原则,他们将自己的最高宗教领袖称为伊玛目,从穆罕默德的堂弟、女婿阿里开始,直到第12代伊玛目,均为阿里的嫡传子弟。但事实上,什叶派更多的是一种波斯化的伊斯兰教。从什叶派伊斯兰教中,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子,但逊尼派完全不受其影响。直到16世纪之前,什叶派的力量都并不强大。16世纪伊朗历史上最强大的萨菲王朝建立,才带来了什叶派的兴起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有些像西欧的新教革命。什叶派教义给波斯人找到了一种自我定位,他们既可以遵从伊斯兰教,又可以保持自己的自尊和特色。 同样的逻辑可以解释,为什么伊朗始终对国内有严密的控制。伊朗到处是无孔不入的安全情报部门、高高在上的神职人员。在国家的军队之外,伊朗还要建立服从于宗教的伊斯兰革命卫队。伊朗政权对国内的不同政见和反对力量高度警惕,总是本能的认为其背后一定有外国颠覆势力从中作梗。千百年的历史教训是,对伊朗来说,一旦后院起火,将无险可守、无路可退,没有任何回旋和缓冲的余地。 这就是伊朗。美国如果去打伊朗,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,伊朗也不会彻底的失败。美国会陷入一个比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更深的泥潭。伊朗是一颗坚果,一颗蒸不烂、煮不熟、锤不扁、炒不爆、响珰珰的铜豌豆。 两个冤家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。但如果成了世世代代的宿仇,就很少会有人记得,最初到底是为什么引起了仇恨。谁知道罗密欧家族和朱丽叶家族之间的仇恨是因为什么?根据美国历史上的真实故事拍摄的《血仇》,讲述了哈特菲尔德家族和麦考伊家族之间长达百年的仇杀、纵火,但最初的原因是因为一家偷了另一家的一头猪。美国和伊朗俨然已成为一对冤家,但又有谁知道,这两个国家之间其实原本无冤无仇?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美国和伊朗仿佛在两个不同的星球上。美国是一个奉行孤立主义的新兴国家,而伊朗刚刚懵懵懂懂的撞上西方列强的政治蛛网。要论两国之间的关系,美国和伊朗之间的亲密程度,估计相当于蒙古和新西兰。1856年,美国和伊朗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,但既不是在美国签,也不是在伊朗签,而是两国的领事,在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签的协议。想像一下,蒙古和新西兰在香港签订了一份友好协议。 美国在一战之后,奉行的是威尔逊式的理想主义外交政策。1919年在巴黎和谈的时候,美国出于道义,想帮伊朗讨一个公道,至少要让伊朗有讲话的机会,但英国根本不予理睬。当然,美国对伊朗的兴趣并不完全出于高尚的理想。美国也想得到商业上的利益,尤其是想在肥得流油的石油市场上分一杯羹。但当美国提出,想让自己的石油公司美国标准石油公司进入伊朗的时候,英国当即一口回绝。明明是英国包的二奶,怎么能让美国也上床。英国人觉得,美国人有这样的想法,真是太不可思议了。 二战期间,美国有大约三万名士兵在伊朗,负责盟军的后勤供应。大量的军火和其他物资从伊朗输送到苏联。美国也通过《租借法案》对伊朗进行了支持。但美国仍然在伊朗问题上插不上手。1942年,英国和苏联干脆联手,废黜了野心勃勃的伊朗国王礼萨沙·巴列维。当时,伊朗事实上已经被英国和苏联瓜分。苏联控制伊朗北部,英国占据伊朗南部。要是由着英国和苏联的意思,干脆找个完完全全的傀儡做自己的代理人得了,但由于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忌惮,所以才没有下手,而是让国王传位于自己的儿子穆罕默德-礼萨·巴列维。礼萨沙本人被流放,最后到了南非,1944年死于当地。 1943年11月28日到12月1日,罗斯福总统来参加德黑兰会议。这是罗斯福第一次到伊朗。他在会议期间,一直呆在苏联使馆的深宫大院里,几乎没有出来看看这个国家·福斯特·一颗坚果 2007年,麦凯恩在竞选总统的时候,参加了南加州的一个活动。有人问他对伊朗的看法。麦凯恩说:“海滩小子(Beach Boys)不是有一首老歌吗?‘轰,轰,轰,把伊朗炸平’(Bomb, bomb, bomb, bomb, bomb Iran)。” 这个老男人,老得连老歌都记不住了。海滩小子是一支在20世纪60年代非常活跃的乐队,但早几年出道的甲壳虫乐队几乎把他们的风头全压下去了。海滩小子从来没有唱过轰炸伊朗的歌。麦凯恩提到的,是1979年伊朗学生扣押美国使馆人员之后,有人把海滩小子翻唱的一首歌《芭芭拉·安》改了歌词。歌词变成了:“ 轰轰轰把伊朗炸平把伊朗炸成停车场”。 麦凯恩的记忆力已经不那么清晰,但他要传达的信息却非常清晰。有很多美国人认为,解决伊朗问题的办法,就是打一仗,教训下这个“流氓国家”。 美国会打伊朗呢? 美国不是打不了伊朗。美国是谁啊。2011年美国军费预算高达7393亿美元,约相当于后面25个国家的军费支出总和,占全球的45.7%。美国在军事技术方面令对手望尘莫及。1991年海湾战争中,“战斧”巡航导弹、精确制导导弹、带夜视仪的新型坦克等新型武器纷纷登台亮相,令人眼花缭乱。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,不到四周就摧毁了萨达姆政权,更是让全世界的军事观察家们目瞪口呆。俄罗斯前任国防部副部长说,我们的将军们没有预料到伊军的惨败。但是,打赢了之后才是战争的开始。如今,美国在伊拉克已经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。根据美国五角大楼的统计,美国为伊拉克战争累计投入将近7700亿美元。美国国会预算局说,从2003到2012年,美国纳税人每天都要为伊拉克战争和伊拉克重建项目承担2650万美元的支出。美军已经有4000多名士兵因战争死亡,以后还将有更多。基地组织的一名高官就曾说,穆斯林们应该感谢真主,让美国人来到了伊拉克,到了穆斯林自己的地盘上。他们鼓励圣战分子见到美国人,不分军民,全部杀光。 如果美国打的不是伊拉克,而是伊朗呢? 伊朗是个大国,不是个小国。伊朗的国土面积是伊拉克的四倍,人口是伊拉克的三倍。伊朗的国土面积为168万平方公里,比法国、德国、荷兰、比利时、西班牙和葡萄牙加在一起还大,超过了美国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地区,也比中国长江以南的华中、华东、华南各省、市、自治区的面积总和还大。伊朗有大约7000万人口,伊拉克的人口约为2500万。伊朗的人口超过了英国、法国和意大利,相当于加拿大的两倍、沙特阿拉伯或马来西亚的三倍、以色列的十倍。 更重要的是,伊拉克是一片平原,而伊朗则四面环山、依山傍海,像一座堡垒,易守难攻。 横亘欧亚大陆的阿尔卑斯-喜马拉雅山系,在伊朗境内分成了两个支脉,像张开的两个手臂,把伊朗紧紧的环抱起来。一支是厄尔布尔士山脉,沿着里海南岸绵延,如波涛般起伏不定,最低的是低于海平面的里海洼地,最高处是海拔5604米的锥形火山达马万峰。厄尔布尔士山脉向东到达伊朗和阿富汗边界之后,再向东向南,连接上兴都库什山脉。另一支是扎格罗斯山脉,它是高加索山脉的南支脉,起自伊朗西北部的乌鲁米耶湖,一直向东南延伸到霍尔木兹海峡。扎格罗斯山脉其实包括了几条平行的山脉,好像感觉对伊朗的保护还不够严密,它们再要仔细的多加几道锁链。 在群山环绕之中,是伊朗高原。伊朗高原的中央,有两个巨大的沙漠盆地,即卡维尔盐漠和卢特荒漠。卡维尔盐漠的表层有一片脆弱的盐壳,下面是粘稠的泥浆。在盐漠之中,没有任何动植物能够生存。卢特荒漠炎热多风,和盐漠一样荒凉。曾经到过这里的俄罗斯旅行家尼古拉·哈内科夫说,要是跟这里相比,戈壁沙漠应该算是肥沃的。 这样的地理条件,决定了伊朗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。即使伊朗有对外扩张的野心,也难以遂愿。往北去,在破碎的厄尔布尔士山脉之间,断断续续有一些山口,但是北部的土耳其和俄罗斯都是伊朗的劲敌。伊朗的东北部毗邻土库曼斯坦,通向中亚草原,但那里几乎和伊朗一样贫瘠、荒凉。伊朗的东部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,地势比伊朗更为险恶。往南,要跃过高山,才能到海边。伊朗有大约1300公里的海岸线,一半在波斯湾,一半在阿曼湾,但伊朗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,始终是陆地国家。如果伊朗对外扩张,最便捷的通道是朝西,顺着河谷打出去。古代的时候,波斯人曾从这里一直打到埃及和希腊。但是打出去之后如何补给大军呢?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。即使在波斯一度对外扩张的时候,他们对占领地区的统治也很宽松,随时准备收缩战线后退。如果伊朗想成为一个帝国,唯一的可能性是向西南部进军,彻底征服两河流域,以这里的沃土平原为根据地,图谋天下霸业。但遗憾的是,伊朗从来不曾完全占领两河流域。相反,外国统治势力,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、罗马帝国、拜占庭、奥斯曼,直到英国和美国,都曾占领伊拉克,或让伊拉克成为自己的代理人,直接威慑伊朗。 做为防守者,伊朗占尽地利。从西部直接越过扎格罗斯山脉进攻伊朗几乎是不可能的。1980年两伊战争期间萨达姆曾经尝试过,但以失败告终。伊朗的西南部,是一片潮湿的沼泽,阻挡了阿拉伯人的入侵。伊朗在北部和东部都有严密的防守,可以高枕无忧。历史上伊朗几次沦陷,大致都是从东北和西部两个通道被攻破的。公元前4世纪,亚历山大先占领巴比伦,再从西部山口进入伊朗,消灭了波斯帝国,波斯的国库被洗劫一空,雄伟的宫殿化为灰烬。公元642年,穆斯林军队也是从扎格罗斯山脉的隘口攻入伊朗高原的。公元13世纪,由于伊朗东部的花剌子模杀害蒙古商队和使者,成吉思汗帅蒙古主力亲征,发动了一场残酷的复仇战争。成吉思汗的进攻路线是从伊朗东北部入境,从东一直打到西,横扫伊朗、伊拉克和叙利亚。 伊朗有自己的致命弱点,狡猾的敌人可以利用其弱点,不战而胜。和所有的山地国家一样,伊朗的人口极其多样化。除了占人口50-60%左右的波斯人之外,还有库尔德人、阿拉伯人、亚美尼亚人和亚述人等。从表面上看,伊朗99%的人口都是穆斯林,但占90%左右的什叶派和10%左右的逊尼派之间存在着长期的对立。此外,还有伊朗土生土长的古老宗教琐罗亚斯德教、以及基督教、犹太教和巴哈教等。种族和宗教的分化,给外国势力提供了从内部颠覆伊朗的绝好机会。俄罗斯和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就已经不断介入伊朗内政,翻手为云、覆手为雨。美国在二战之后继承的是同样的衣钵。无论是库尔德人或亚美尼亚人争取独立,还是在伊朗的宫廷政变中,都能够清楚的看到外国势力的幕后阴影。 这在一定程度能够解释,为什么伊朗会出现一个高度集权的政权。由于平地多为荒凉不毛之处,伊朗绝大部分的人口都居住在山地。伊朗的首都德黑兰就是山脚下的一座城市。在西南和东南地区的富饶平地上居住的居民,又大多不是波斯人。比如库尔德人就住在伊朗西南部的两河流域平原上。山区的经济状况总会较为落后,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,伊朗无法发展强大的工业和商业。如果山区的人口较少,他们会很穷,如果山区的人口众多,他们会更穷。山区的居民各自过着贫困的生活,彼此间不通音信,也难以被同化。没有一种像伊斯兰教这样的宗教力量,难以将伊朗的民众团结起来。 一般认为,伊斯兰教的两大派别,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分歧在于,逊尼派认为默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应由穆斯林公社选举产生,而什叶派则坚持世袭制的原则,他们将自己的最高宗教领袖称为伊玛目,从穆罕默德的堂弟、女婿阿里开始,直到第12代伊玛目,均为阿里的嫡传子弟。但事实上,什叶派更多的是一种波斯化的伊斯兰教。从什叶派伊斯兰教中,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子,但逊尼派完全不受其影响。直到16世纪之前,什叶派的力量都并不强大。16世纪伊朗历史上最强大的萨菲王朝建立,才带来了什叶派的兴起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有些像西欧的新教革命。什叶派教义给波斯人找到了一种自我定位,他们既可以遵从伊斯兰教,又可以保持自己的自尊和特色。 同样的逻辑可以解释,为什么伊朗始终对国内有严密的控制。伊朗到处是无孔不入的安全情报部门、高高在上的神职人员。在国家的军队之外,伊朗还要建立服从于宗教的伊斯兰革命卫队。伊朗政权对国内的不同政见和反对力量高度警惕,总是本能的认为其背后一定有外国颠覆势力从中作梗。千百年的历史教训是,对伊朗来说,一旦后院起火,将无险可守、无路可退,没有任何回旋和缓冲的余地。 这就是伊朗。美国如果去打伊朗,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,伊朗也不会彻底的失败。美国会陷入一个比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更深的泥潭。伊朗是一颗坚果,一颗蒸不烂、煮不熟、锤不扁、炒不爆、响珰珰的铜豌豆。 两个冤家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。但如果成了世世代代的宿仇,就很少会有人记得,最初到底是为什么引起了仇恨。谁知道罗密欧家族和朱丽叶家族之间的仇恨是因为什么?根据美国历史上的真实故事拍摄的《血仇》,讲述了哈特菲尔德家族和麦考伊家族之间长达百年的仇杀、纵火,但最初的原因是因为一家偷了另一家的一头猪。美国和伊朗俨然已成为一对冤家,但又有谁知道,这两个国家之间其实原本无冤无仇?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美国和伊朗仿佛在两个不同的星球上。美国是一个奉行孤立主义的新兴国家,而伊朗刚刚懵懵懂懂的撞上西方列强的政治蛛网。要论两国之间的关系,美国和伊朗之间的亲密程度,估计相当于蒙古和新西兰。1856年,美国和伊朗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,但既不是在美国签,也不是在伊朗签,而是两国的领事,在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签的协议。想像一下,蒙古和新西兰在香港签订了一份友好协议。 美国在一战之后,奉行的是威尔逊式的理想主义外交政策。1919年在巴黎和谈的时候,美国出于道义,想帮伊朗讨一个公道,至少要让伊朗有讲话的机会,但英国根本不予理睬。当然,美国对伊朗的兴趣并不完全出于高尚的理想。美国也想得到商业上的利益,尤其是想在肥得流油的石油市场上分一杯羹。但当美国提出,想让自己的石油公司美国标准石油公司进入伊朗的时候,英国当即一口回绝。明明是英国包的二奶,怎么能让美国也上床。英国人觉得,美国人有这样的想法,真是太不可思议了。 二战期间,美国有大约三万名士兵在伊朗,负责盟军的后勤供应。大量的军火和其他物资从伊朗输送到苏联。美国也通过《租借法案》对伊朗进行了支持。但美国仍然在伊朗问题上插不上手。1942年,英国和苏联干脆联手,废黜了野心勃勃的伊朗国王礼萨沙·巴列维。当时,伊朗事实上已经被英国和苏联瓜分。苏联控制伊朗北部,英国占据伊朗南部。要是由着英国和苏联的意思,干脆找个完完全全的傀儡做自己的代理人得了,但由于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忌惮,所以才没有下手,而是让国王传位于自己的儿子穆罕默德-礼萨·巴列维。礼萨沙本人被流放,最后到了南非,1944年死于当地。 1943年11月28日到12月1日,罗斯福总统来参加德黑兰会议。这是罗斯福第一次到伊朗。他在会议期间,一直呆在苏联使馆的深宫大院里,几乎没有出来看看这个国家杜勒斯的弟弟艾伦·杜勒斯就是当时中情局的负责人。19532月,美国和英国共同制定了一个代号为Ajax的秘密行动。不,更正一下,这个计划主要是军情六处制定的,但却由中情局执行。中情局专门拨款100万美元,用于这一秘密行动的经费。艾伦·杜勒斯找到西奥多·罗斯福总统的孙子克米特实主义者。 伊朗是美国自己制造出来的敌人。伊朗是美国自己想象出来的敌人。伊朗不过是一个区域性的国家,而且是一个处于防守状态的国家。和当年波斯帝国的疆域相比,在外国的侵略和干预之下,如今的伊朗国土已经小了很多,但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恢复往日的荣光。即使是在中东,伊朗也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,其对外输出革命的劲头,远远比不上埃及、沙特阿拉伯或土耳其。伊朗自己也清楚,作为一个波斯人国家,怎么可能在阿拉伯世界里当上盟主呢。即使伊朗是一个少有的政教合一的国家,宗教人士希望用伊斯兰教,而非西方的法律治理国家,但所有的伊朗人,也都有对安全、繁荣的渴望,他们最渴望的是,过上一种有尊严的生活。哈梅内伊说,伊朗追求的目标是“科学和技术上足够先进,先进到可以自力更生,自力更生到可以经济独立,经济独立到可以政治独立”。 你能想象伊朗去攻击美国本土吗?谁才是更真实的威胁呢? 真正的问题是伊朗想要发展核武器。这将彻底改变美国和伊朗之间的谈判筹码,也将在整个中东激起阵阵波澜。 最早是美国怂恿伊朗发展核武器。那时,美国正和巴列维国王打得火热。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后,霍梅尼认为核武器是反伊斯兰教义的,他坚决反对发展核武器。那为什么现在伊朗又想要核武器了呢? 伊朗现在面临的外部形势是,东边的阿富汗、西边的伊拉克都被美国占领。伊朗并不惧怕美国部队的地面进攻,只要能守住厄尔布尔士山脉和扎格罗斯山脉,伊朗就安然无恙。但是,伊朗害怕美国以伊拉克和阿富汗为基地,再加上在中东的其他盟友,对伊朗进行内部渗透。这不是伊朗的幻觉。美国支持伊朗西南部俾路支人的分裂运动,也在支持伊朗产油地区库泽斯坦省的阿拉伯人闹独立,美国在伊朗的西北部支持库尔德人,还在阿塞拜疆收容了一批从伊朗流亡过来的阿塞拜疆独立分子。美国几乎一半的海军力量部署在伊朗周边。数百枚巡航导弹瞄准了伊朗的城市、工厂、军队和核设施。在卡塔尔、伊拉克、土耳其、乌兹别克斯坦、阿富汗的美军基地,整装待发的飞机、直升飞机、两栖攻击舰,随时准备命令一下,在几个小时之内就“插入”伊朗。平日,还经常有美国的侦察飞机在伊朗上空盘旋。 伊朗能够采取的对策是:继续加紧对国内的严密控制。外部的威胁越是紧迫,伊朗国内政治中的强硬派越是得势。继续扩军备战,伊朗的军队加上伊斯兰革命卫队一共有45万兵力,足以保证依托有利地形,和入侵的军队打游击战。伊朗也会以攻为守,渗透到伊拉克、阿富汗和巴勒斯坦,干扰美国的战略部署。伊朗还可以展开外交攻势,加强和欧洲、日本这些石油进口国的联系,同时积极拉拢印度、中国这些新兴大国。 但最根本的是核武器。伊朗的最终目标是公开宣布拥有核武器。核武器不是一种进攻性的武器,而是一种防守型的武器。除了投在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,至今为止,从未有哪个国家,哪怕在最凶险的时候使用过核武器。但一旦你拥有了核武器,就等于拥有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权利,敌人就无法彻底摧毁你。伊拉克没有核武器,最后被美国灭了,利比亚没有核武器,也被西方推翻。北朝鲜有核武器,所以到现在还能逍遥自在。有核武器,生存;没有核武器,灭亡。这是一条铁律。更不用说,如果伊朗有了核武器,将给其领导人增加多少光辉,也让普通百姓感到何等振奋。这是一种不设身处地,难以理解的微妙情感。白崇禧的儿子,著名作家白先勇曾经回忆,当1964年中国的原子弹爆炸成功时,他在美国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激动完了,才想起来,这是共产党的原子弹。 按照美国原有的外交政策,伊朗核武器问题将成为无解的难题。如果实施“外科手术式”的打击,直接摧毁伊朗的核设施呢?以色列曾经打击过伊拉克的核设施,但萨达姆很快就重建起来。消除伊拉克制造核武器的能力,最终是在美国彻底摧毁萨达姆政权之后。但是,如果美国出兵攻打伊朗,势必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。无论是罗马帝国,还是大英帝国,帝国灭亡的根源都是战线拉得太长、消耗过大。美国真的想让伊朗变成自己的最后一站?如果采取和谈呢?估计伊朗会采取“边打边谈”的政策,一边游走在民用和军事的边缘,打擦边球,一边时硬时软的和美国及国际社会谈判,直到最终临门一脚,拿出自己的核武器。 每增加一个核大国,整个世界都会增加更大的风险。解决伊朗的核问题,要靠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。但解铃还须系铃人,美国必须对其伊朗政策做出重大的调整。 首先要消除的是对伊朗的恐惧和仇恨。伊朗没有灭美国的雄心,也没有这个能力。伊朗关心的是内部的稳定问题。退一步讲,即使伊朗有了核武器,也不意味着中东地区会落入伊朗之手。以色列的军事力量足以震慑伊朗。伊朗有了核武器之后,其他中东国家不会立刻团结在伊朗的旗帜下面,相反,他们会吓得紧紧的扎入美国的怀抱。所谓的核武器“多米诺骨牌理论”认为,一旦伊朗有了核武器,其他中东国家就会群起效仿。但北朝鲜有了核武器之后,韩国和日本都没有跟进,尽管它们完全具有很快制造出核武器的能力。美国的过度恐惧,反而会增加中东核竞赛的可能性。 想要彻底的解决伊朗核武器问题,需要在中东建立无核区。一个无核的中东对各方都是有利的。但棘手的地方在于以色列已经拥有了核武器,而且以色列多次声称,如果美国不打击伊朗,它就会自己发动对伊朗核设施的袭击。如果双方都不使用核武器,难道伊朗能够在军事上战胜以色列吗?事实上,以色列已经成为美国在中东的“负债”,美国的中东政策,被越来越不耐烦的以色列挟持。美国必须重新反思自己在中东棋局的每一步棋子。 美国长期以来依赖的对伊朗经济封锁、经济制裁,效果并不理想。受到经济制裁影响最大的不是独裁者,而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和劳动者。尤其是穷人和孩子,受到经济制裁的影响,没有足够的医药和营养,甚至因此死去。统治者却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加强对内部的高压控制。伊朗希望成为世界经济舞台上正常的一员,它想成为WTO的一员,却遭到美国的反对。为什么不相信市场和开放的力量呢? 伊朗可以变成坚硬的壳,也可以长成嫩绿的芽,它的命运如何,要看它落在什么样的土壤里。 ·罗斯福。这位公子显然很喜欢刺激性的工作,他马上飞往伊朗,在美国使馆坐镇指挥。克米特·罗斯福一方面到处散布假消息,污蔑摩萨台,煽动公众骚动乱和部落动乱,雇佣恶徒假扮左翼的图德党人上街游行滋事,另一方面,秘密的和几位伊朗军官勾结,鼓动他们发动政变。参与政变的伊朗军官以扎黑迪和卡尚尼为首,这两个军官都以贪污腐化著称。更具讽刺意义的是,卡尚尼曾经和图德党秘密接触,打算让图德党支持他做首相候选人。

    19538是什么样子。但罗斯福明确支持伊朗独立。他曾说:我们要把伊朗当做一个样板,展示美国怎样施展无私的外交政策。他想通过经济和技术援助,把伊朗变成不发达世界的一个榜样。之后,美国陆续为伊朗提供在公共卫生、农业、教育、公安等领域的经济和技术支持。但最关键的政策是1947年6月,美国向伊朗提供了第一笔2500亿美元贷款,用于购买美国武器。从此,这成为联接两国政府友谊的重要纽带,来自美国的军火,如潮水一般涌入伊朗。 要是按照这样的情节发展,美国和伊朗之间本应成为亲密的兄弟。毕竟,美国没有像英国和俄国那样侵略和欺凌过伊朗,伊朗人原本不像仇恨英国人和俄国人一样仇恨美国人。但是,1953年发生的一场动乱,彻底改变了伊朗人民对美国的态度。 1950年,伊朗民族阵线的领导人摩萨台就任首相。他提出将英伊石油公司完全国有化。这一提案让摩萨台成为伊朗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,但也彻底激怒了英国。第一,英国人认为,像伊朗这样的劣等民族怎么有资格和英国谈条件。伊朗不过是一个落后、腐败、幼稚的亚洲国家,伊朗人能理解的只有贿赂和暴力。第二,英国的确离不开伊朗的石油。经过两次世界大战之后,昔日的大英帝国已经彻底败落,成了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。英国每年从英伊石油公司的税收中获得巨大的收入,还能获得丰厚的公司股份分红。这样的利益,怎么能拱手交出去呢。 美国在其中扮演着极为微妙和尴尬的角色。美国人一开始很同情伊朗,他们也知道,英伊石油公司的内幕太黑了。伊朗政府怎么说也拥有英伊石油公司20%的股份,但英国人连账簿都不给伊朗人看。再说了,伊朗也同意,国有化之后会给予英国适宜的补偿。在美国人看来,这是一件可以谈判的事情。但英国人的态度则非常坚定:绝不谈判。英国增派驻波斯湾的军队,而且已经准备登陆作战。同时,英国人撤走了所有的英籍员工,使这个公司基本停工,还冻结伊朗在英国的银行存款。英国对美国的态度也极其不满,声称如果美国再帮助伊朗,就要和美国断交。 这让美国感到非常为难。最终,还是英国帮助举棋不定的美国下了决心。狡猾的英国人知道,要想把美国拖下水,不能就石油说石油,而是要拉响红色警报。只要吓唬美国人,说苏联想要颠覆伊朗,美国就会激动的捋袖子上阵。英国人读过十七世纪法国作家拉·封丹的寓言《猴子与猫》:猴子骗猫从火中取栗子,栗子让猴子吃了,猫却把脚上的毛烧掉了。军情六处成功的说服美国新任国务卿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,要是美国不推翻摩萨台政府,伊朗就会成为中东地区倒塌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。 美国的判断力实在不敢令人恭维,但其执行力却非常强悍。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的弟弟艾伦·杜勒斯就是当时中情局的负责人。1953年2月,美国和英国共同制定了一个代号为Ajax的秘密行动。不,更正一下,这个计划主要是军情六处制定的,但却由中情局执行。中情局专门拨款100万美元,用于这一秘密行动的经费。艾伦·杜勒斯找到西奥多·罗斯福总统的孙子克米特·罗斯福。这位公子显然很喜欢刺激性的工作,他马上飞往伊朗,在美国使馆坐镇指挥。克米特·罗斯福一方面到处散布假消息,污蔑摩萨台,煽动公众骚动乱和部落动乱,雇佣恶徒假扮左翼的图德党人上街游行滋事,另一方面,秘密的和几位伊朗军官勾结,鼓动他们发动政变。参与政变的伊朗军官以扎黑迪和卡尚尼为首,这两个军官都以贪污腐化著称。更具讽刺意义的是,卡尚尼曾经和图德党秘密接触,打算让图德党支持他做首相候选人。 1953年8月19日是伊朗政变的日子。一群高呼支持国王口号的人群沿着德黑兰的大街游行,沿途袭击了支持摩萨台的国家广播电台和其他机构。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德黑兰贫民区的职业流氓,上街闹事拿到的报酬是由中情局现金支付的。与此同时,几支军队包围了摩萨台的官邸,并迫使他投降。摩萨台被判犯有叛国罪,一直被软禁至死。 如果要理解伊朗人对美国的刻骨仇恨,就得了解美国在1953年伊朗政变中的所作所为。仇恨的种子就是在1953年种下的。 摩萨台下台之后,巴列维国王控制了伊朗的政局。巴列维国王是美国驻伊朗大使乔治·艾伦的好朋友,他们平时经常一起打网球,两家每个星期都要聚餐。1949年年底,年轻、英俊的巴列维国王访问美国,受到明星一般的隆重欢迎。在美国人民的眼中,巴列维就是伊朗,伊朗就是巴列维。 可惜的是,伊朗人并不这么看。他们看到的是,摩萨台政府被推翻之后,巴列维是在美国人簇拥下回国;他们看到的是,巴列维用卖石油的钱,大量从美国进口武器。巴列维甚至想在军事力量上和苏联抗衡,而且他对新式武器极其痴迷。有个笑话说,别的男人是看《花花公子》会兴奋,巴列维读介绍新式武器的小册子就能达到高潮。伊朗人看到的是,美国的石油公司在巴列维时期终于挤进了伊朗,成千上万的美国军事人员和工人涌入。他们看到的是,伊朗的经济增长速度的确较快,但财富并没有公平分配。石油出口换回的收入除了进口军火,就是建造一些华而不实的建筑。在伊朗这个拥有丰富能源的国家,许多农村却没有电,甚至德黑兰都经常断电。尤其是,伊朗人看到的是一个越来越狂妄自大、暴戾残忍的国王。在巴列维时期,国王就是一切。议会变成了摆设。1975年,连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两党制也被取消了。伊朗成为复兴党领导下的一党专制国家。从某种程度上讲,正是由于国王镇压了所有他能看得到的政治对手,才迫使反对力量都投奔宗教阵营。 正是巴列维政府自己的愚蠢,点燃了1978-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。事情的导火索是,一份半官方的德黑兰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,污蔑流亡海外的宗教领袖霍梅尼是英国间谍,甚至可能是个同性恋者。这篇蹩脚的文章燃起了伊朗人的怒火。愤怒的人们上街游行,而政府的镇压活动几乎变成了肆意的报复。危机不断升级,死难人数越来越多。11月5日,德黑兰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暴乱。英国大使馆遭到攻击,政府部门被洗劫,很多商店被焚烧和抢劫,德黑兰大学的国王雕像被推倒。此后一个多月,德黑兰重要的集市一直罢市、交通瘫痪、经常大规模停电、政府瘫痪、军队人员大量逃跑,有些士兵甚至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长官。12月10日,德黑兰爆发了大约200万人的示威游行。巴列维国王在1979年1月1日宣布出国“休假”。他这一去,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祖国,美国也从此失去了伊朗。 美国和伊朗的相互仇恨开始赛跑。仇恨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仇恨。美国人看到的是人质危机。1979年11月4日,一群伊朗学生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,并扣押60多名使馆人员为人质,直到444天之后才释放。伊朗看到的是美国在两伊战争期间站在伊拉克一边,给伊拉克提供军火,帮助萨达姆攻打伊朗。美国人看到的是1979年11月20日,一群激进的伊朗穆斯林占领麦加的大清真寺。伊朗人看到的是1988年7月,美国的巡洋舰在伊朗的领海内,用导弹击落伊朗的一架民航飞机,机上290名乘客全部遇难。 到最后,仇恨升华为意识形态。伊朗人认为,美国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颠覆伊朗政权。美国人认为,伊朗就是一个邪恶国家,除掉伊朗是美国的神圣使命。 在伊朗和美国,都是鹰派占上风。1989年,哈梅内伊接替霍梅尼,成为伊朗的最高领袖。哈梅内伊一直是霍梅尼的追随者,在巴列维国王执政期间曾被捕入狱,受尽迫害。1981年,他曾在一次集会上被反对派炸成重伤,右手至今残疾。哈梅内伊一生的经历和信念,让他深信,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就是和美国断绝关系,坚决不能让像巴列维这样的美国走狗东山再起。 如果说伊朗对美国的警惕多少有些神经质,那么美国对伊朗的敌意则来得莫名其妙。小布什总统上台之后,召集了一批头脑顽固但意志坚定、外交经验缺乏但善于操纵决策的新保守主义者。在副总统切尼、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人的支持下,他们开始鼓吹对伊朗采取强硬政策。新保守主义者人数稀少但能量巨大,他们中大部分人是犹太人,和以色列以及美国的犹太院外集团有紧密的联系,信奉一位孤僻的哲学家列奥·施特劳斯的哲学,错误的认为伊朗是个摇摇欲坠的国家,一推就倒。一位新保守主义者声称:“对伊朗的外交政策可以休矣,现在要的是一个自由的伊朗。”受到新保守主义的影响,小布什在2002年将伊朗归入“邪恶轴心国”。和伊朗的和谈,甚至是正常的外交对话都终止了。2007年,小布什甚至曾提出过“三天闪电战计划”,说美国要是再不动手就晚了。 美国一再的用错误的政策,加深了伊朗对美国的仇恨。当奥巴马总统上台之后,向伊朗伸出了和解的手。奥巴马不再提要颠覆伊朗政权,也不再提军事打击伊朗,他希望用各种可行的办法妥善处理伊朗核武器问题。 哈梅内伊的第一反应是:我凭什么要相信你? 果壳中的核问题 美国和伊朗的外交政策和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都完全不一样。 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深思熟虑,似乎每一项政策都是大战略棋盘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一步棋子,都有反复计算过的深远用意。但事实上,美国在二战之后,多次在重大外交决策中犯愚蠢的错误。在朝鲜战争期间,狂妄自大的麦克阿瑟就是不相信中国会出兵援助,他扣押了前方传来的和他意见不一致的重要情报。美国那么热衷派兵越南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按照美国的解释,是担心红色中国借道越南,将势力扩张到东南亚。且不说中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野心,就算是中国要打东南亚,也不会从越南出兵。越南是个地形狭长的国家,一边临海,一边傍山,最窄处不过几十公里,美国只要控制住这个隘口,敌人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。无论从老挝还是从缅甸出兵,都胜过借道越南。美国在9.11之后忽然去打伊拉克,更是匪夷所思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劫机的恐怖分子是伊拉克人,错,他们大多是沙特阿拉伯人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本·拉登躲在伊拉克,错,伊拉克和基地组织风牛马不相及。有人在美国的背后给了他一拳,他在气头上,一巴掌就扇在站在面前的小个子路人乙脸上。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精明,但一直在犯错误。这只能说明,一个大国在外交政策上犯错误的空间有多么的大。美国犯了几十年的错误,仍然可以自以为是、自行其是。 伊朗看似激进而顽固,但其外交政策却一直小心翼翼。它的激进是表演出来的激进,它的谨慎是为求生存逼出来的本能。由于跟对手相比处于弱势,而且周围都是敌人,所以伊朗刻意将自己装扮成顽固的极端主义。这种激进的宗教就像豪猪身上的刺,是为了吓唬敌人,又像变色龙的皮肤,是为了蒙蔽对手。每一个小孩子都知道,要想得到想要的东西,当个好孩子是不行的,只有又哭又闹、不听话,才能逼迫父母就范。用博弈论的术语讲,这样子,你的威胁才是可以置信的。但是,伊朗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自杀性的决策。美国攻打阿富汗的时候,恰逢新保守主义者一派狂言,扬言要打伊朗,但伊朗却在暗中帮助美国。伊朗将可疑的基地组织成员驱逐出境,而且用自己的影响力,说服阿富汗的地方军阀们站在美国一边。这说明,一个小国,有一点点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。犯错误是大国外交的奢侈品,哪怕像伊朗这样看似不按牌理出牌的国家,其实都是谨小慎微的现19日是伊朗政变的日子。一群高呼支持国王口号的人群沿着德黑兰的大街游行,沿途袭击了支持摩萨台的国家广播电台和其他机构。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德黑兰贫民区的职业流氓,上街闹事拿到的报酬是由中情局现金支付的。与此同时,几支军队包围了摩萨台的官邸,并迫使他投降。摩萨台被判犯有叛国罪,一直被软禁至死。

    实主义者。 伊朗是美国自己制造出来的敌人。伊朗是美国自己想象出来的敌人。伊朗不过是一个区域性的国家,而且是一个处于防守状态的国家。和当年波斯帝国的疆域相比,在外国的侵略和干预之下,如今的伊朗国土已经小了很多,但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恢复往日的荣光。即使是在中东,伊朗也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,其对外输出革命的劲头,远远比不上埃及、沙特阿拉伯或土耳其。伊朗自己也清楚,作为一个波斯人国家,怎么可能在阿拉伯世界里当上盟主呢。即使伊朗是一个少有的政教合一的国家,宗教人士希望用伊斯兰教,而非西方的法律治理国家,但所有的伊朗人,也都有对安全、繁荣的渴望,他们最渴望的是,过上一种有尊严的生活。哈梅内伊说,伊朗追求的目标是“科学和技术上足够先进,先进到可以自力更生,自力更生到可以经济独立,经济独立到可以政治独立”。 你能想象伊朗去攻击美国本土吗?谁才是更真实的威胁呢? 真正的问题是伊朗想要发展核武器。这将彻底改变美国和伊朗之间的谈判筹码,也将在整个中东激起阵阵波澜。 最早是美国怂恿伊朗发展核武器。那时,美国正和巴列维国王打得火热。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后,霍梅尼认为核武器是反伊斯兰教义的,他坚决反对发展核武器。那为什么现在伊朗又想要核武器了呢? 伊朗现在面临的外部形势是,东边的阿富汗、西边的伊拉克都被美国占领。伊朗并不惧怕美国部队的地面进攻,只要能守住厄尔布尔士山脉和扎格罗斯山脉,伊朗就安然无恙。但是,伊朗害怕美国以伊拉克和阿富汗为基地,再加上在中东的其他盟友,对伊朗进行内部渗透。这不是伊朗的幻觉。美国支持伊朗西南部俾路支人的分裂运动,也在支持伊朗产油地区库泽斯坦省的阿拉伯人闹独立,美国在伊朗的西北部支持库尔德人,还在阿塞拜疆收容了一批从伊朗流亡过来的阿塞拜疆独立分子。美国几乎一半的海军力量部署在伊朗周边。数百枚巡航导弹瞄准了伊朗的城市、工厂、军队和核设施。在卡塔尔、伊拉克、土耳其、乌兹别克斯坦、阿富汗的美军基地,整装待发的飞机、直升飞机、两栖攻击舰,随时准备命令一下,在几个小时之内就“插入”伊朗。平日,还经常有美国的侦察飞机在伊朗上空盘旋。 伊朗能够采取的对策是:继续加紧对国内的严密控制。外部的威胁越是紧迫,伊朗国内政治中的强硬派越是得势。继续扩军备战,伊朗的军队加上伊斯兰革命卫队一共有45万兵力,足以保证依托有利地形,和入侵的军队打游击战。伊朗也会以攻为守,渗透到伊拉克、阿富汗和巴勒斯坦,干扰美国的战略部署。伊朗还可以展开外交攻势,加强和欧洲、日本这些石油进口国的联系,同时积极拉拢印度、中国这些新兴大国。 但最根本的是核武器。伊朗的最终目标是公开宣布拥有核武器。核武器不是一种进攻性的武器,而是一种防守型的武器。除了投在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,至今为止,从未有哪个国家,哪怕在最凶险的时候使用过核武器。但一旦你拥有了核武器,就等于拥有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权利,敌人就无法彻底摧毁你。伊拉克没有核武器,最后被美国灭了,利比亚没有核武器,也被西方推翻。北朝鲜有核武器,所以到现在还能逍遥自在。有核武器,生存;没有核武器,灭亡。这是一条铁律。更不用说,如果伊朗有了核武器,将给其领导人增加多少光辉,也让普通百姓感到何等振奋。这是一种不设身处地,难以理解的微妙情感。白崇禧的儿子,著名作家白先勇曾经回忆,当1964年中国的原子弹爆炸成功时,他在美国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激动完了,才想起来,这是共产党的原子弹。 按照美国原有的外交政策,伊朗核武器问题将成为无解的难题。如果实施“外科手术式”的打击,直接摧毁伊朗的核设施呢?以色列曾经打击过伊拉克的核设施,但萨达姆很快就重建起来。消除伊拉克制造核武器的能力,最终是在美国彻底摧毁萨达姆政权之后。但是,如果美国出兵攻打伊朗,势必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。无论是罗马帝国,还是大英帝国,帝国灭亡的根源都是战线拉得太长、消耗过大。美国真的想让伊朗变成自己的最后一站?如果采取和谈呢?估计伊朗会采取“边打边谈”的政策,一边游走在民用和军事的边缘,打擦边球,一边时硬时软的和美国及国际社会谈判,直到最终临门一脚,拿出自己的核武器。 每增加一个核大国,整个世界都会增加更大的风险。解决伊朗的核问题,要靠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。但解铃还须系铃人,美国必须对其伊朗政策做出重大的调整。 首先要消除的是对伊朗的恐惧和仇恨。伊朗没有灭美国的雄心,也没有这个能力。伊朗关心的是内部的稳定问题。退一步讲,即使伊朗有了核武器,也不意味着中东地区会落入伊朗之手。以色列的军事力量足以震慑伊朗。伊朗有了核武器之后,其他中东国家不会立刻团结在伊朗的旗帜下面,相反,他们会吓得紧紧的扎入美国的怀抱。所谓的核武器“多米诺骨牌理论”认为,一旦伊朗有了核武器,其他中东国家就会群起效仿。但北朝鲜有了核武器之后,韩国和日本都没有跟进,尽管它们完全具有很快制造出核武器的能力。美国的过度恐惧,反而会增加中东核竞赛的可能性。 想要彻底的解决伊朗核武器问题,需要在中东建立无核区。一个无核的中东对各方都是有利的。但棘手的地方在于以色列已经拥有了核武器,而且以色列多次声称,如果美国不打击伊朗,它就会自己发动对伊朗核设施的袭击。如果双方都不使用核武器,难道伊朗能够在军事上战胜以色列吗?事实上,以色列已经成为美国在中东的“负债”,美国的中东政策,被越来越不耐烦的以色列挟持。美国必须重新反思自己在中东棋局的每一步棋子。 美国长期以来依赖的对伊朗经济封锁、经济制裁,效果并不理想。受到经济制裁影响最大的不是独裁者,而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和劳动者。尤其是穷人和孩子,受到经济制裁的影响,没有足够的医药和营养,甚至因此死去。统治者却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加强对内部的高压控制。伊朗希望成为世界经济舞台上正常的一员,它想成为WTO的一员,却遭到美国的反对。为什么不相信市场和开放的力量呢? 伊朗可以变成坚硬的壳,也可以长成嫩绿的芽,它的命运如何,要看它落在什么样的土壤里。 如果要理解伊朗人对美国的刻骨仇恨,就得了解美国在1953年伊朗政变中的所作所为。仇恨的种子就是在1953年种下的。

    摩萨台下台之后,巴列维国王控制了伊朗的政局。巴列维国王是美国驻伊朗大使乔治是什么样子。但罗斯福明确支持伊朗独立。他曾说:我们要把伊朗当做一个样板,展示美国怎样施展无私的外交政策。他想通过经济和技术援助,把伊朗变成不发达世界的一个榜样。之后,美国陆续为伊朗提供在公共卫生、农业、教育、公安等领域的经济和技术支持。但最关键的政策是1947年6月,美国向伊朗提供了第一笔2500亿美元贷款,用于购买美国武器。从此,这成为联接两国政府友谊的重要纽带,来自美国的军火,如潮水一般涌入伊朗。 要是按照这样的情节发展,美国和伊朗之间本应成为亲密的兄弟。毕竟,美国没有像英国和俄国那样侵略和欺凌过伊朗,伊朗人原本不像仇恨英国人和俄国人一样仇恨美国人。但是,1953年发生的一场动乱,彻底改变了伊朗人民对美国的态度。 1950年,伊朗民族阵线的领导人摩萨台就任首相。他提出将英伊石油公司完全国有化。这一提案让摩萨台成为伊朗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,但也彻底激怒了英国。第一,英国人认为,像伊朗这样的劣等民族怎么有资格和英国谈条件。伊朗不过是一个落后、腐败、幼稚的亚洲国家,伊朗人能理解的只有贿赂和暴力。第二,英国的确离不开伊朗的石油。经过两次世界大战之后,昔日的大英帝国已经彻底败落,成了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。英国每年从英伊石油公司的税收中获得巨大的收入,还能获得丰厚的公司股份分红。这样的利益,怎么能拱手交出去呢。 美国在其中扮演着极为微妙和尴尬的角色。美国人一开始很同情伊朗,他们也知道,英伊石油公司的内幕太黑了。伊朗政府怎么说也拥有英伊石油公司20%的股份,但英国人连账簿都不给伊朗人看。再说了,伊朗也同意,国有化之后会给予英国适宜的补偿。在美国人看来,这是一件可以谈判的事情。但英国人的态度则非常坚定:绝不谈判。英国增派驻波斯湾的军队,而且已经准备登陆作战。同时,英国人撤走了所有的英籍员工,使这个公司基本停工,还冻结伊朗在英国的银行存款。英国对美国的态度也极其不满,声称如果美国再帮助伊朗,就要和美国断交。 这让美国感到非常为难。最终,还是英国帮助举棋不定的美国下了决心。狡猾的英国人知道,要想把美国拖下水,不能就石油说石油,而是要拉响红色警报。只要吓唬美国人,说苏联想要颠覆伊朗,美国就会激动的捋袖子上阵。英国人读过十七世纪法国作家拉·封丹的寓言《猴子与猫》:猴子骗猫从火中取栗子,栗子让猴子吃了,猫却把脚上的毛烧掉了。军情六处成功的说服美国新任国务卿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,要是美国不推翻摩萨台政府,伊朗就会成为中东地区倒塌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。 美国的判断力实在不敢令人恭维,但其执行力却非常强悍。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的弟弟艾伦·杜勒斯就是当时中情局的负责人。1953年2月,美国和英国共同制定了一个代号为Ajax的秘密行动。不,更正一下,这个计划主要是军情六处制定的,但却由中情局执行。中情局专门拨款100万美元,用于这一秘密行动的经费。艾伦·杜勒斯找到西奥多·罗斯福总统的孙子克米特·罗斯福。这位公子显然很喜欢刺激性的工作,他马上飞往伊朗,在美国使馆坐镇指挥。克米特·罗斯福一方面到处散布假消息,污蔑摩萨台,煽动公众骚动乱和部落动乱,雇佣恶徒假扮左翼的图德党人上街游行滋事,另一方面,秘密的和几位伊朗军官勾结,鼓动他们发动政变。参与政变的伊朗军官以扎黑迪和卡尚尼为首,这两个军官都以贪污腐化著称。更具讽刺意义的是,卡尚尼曾经和图德党秘密接触,打算让图德党支持他做首相候选人。 1953年8月19日是伊朗政变的日子。一群高呼支持国王口号的人群沿着德黑兰的大街游行,沿途袭击了支持摩萨台的国家广播电台和其他机构。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德黑兰贫民区的职业流氓,上街闹事拿到的报酬是由中情局现金支付的。与此同时,几支军队包围了摩萨台的官邸,并迫使他投降。摩萨台被判犯有叛国罪,一直被软禁至死。 如果要理解伊朗人对美国的刻骨仇恨,就得了解美国在1953年伊朗政变中的所作所为。仇恨的种子就是在1953年种下的。 摩萨台下台之后,巴列维国王控制了伊朗的政局。巴列维国王是美国驻伊朗大使乔治·艾伦的好朋友,他们平时经常一起打网球,两家每个星期都要聚餐。1949年年底,年轻、英俊的巴列维国王访问美国,受到明星一般的隆重欢迎。在美国人民的眼中,巴列维就是伊朗,伊朗就是巴列维。 可惜的是,伊朗人并不这么看。他们看到的是,摩萨台政府被推翻之后,巴列维是在美国人簇拥下回国;他们看到的是,巴列维用卖石油的钱,大量从美国进口武器。巴列维甚至想在军事力量上和苏联抗衡,而且他对新式武器极其痴迷。有个笑话说,别的男人是看《花花公子》会兴奋,巴列维读介绍新式武器的小册子就能达到高潮。伊朗人看到的是,美国的石油公司在巴列维时期终于挤进了伊朗,成千上万的美国军事人员和工人涌入。他们看到的是,伊朗的经济增长速度的确较快,但财富并没有公平分配。石油出口换回的收入除了进口军火,就是建造一些华而不实的建筑。在伊朗这个拥有丰富能源的国家,许多农村却没有电,甚至德黑兰都经常断电。尤其是,伊朗人看到的是一个越来越狂妄自大、暴戾残忍的国王。在巴列维时期,国王就是一切。议会变成了摆设。1975年,连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两党制也被取消了。伊朗成为复兴党领导下的一党专制国家。从某种程度上讲,正是由于国王镇压了所有他能看得到的政治对手,才迫使反对力量都投奔宗教阵营。 正是巴列维政府自己的愚蠢,点燃了1978-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。事情的导火索是,一份半官方的德黑兰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,污蔑流亡海外的宗教领袖霍梅尼是英国间谍,甚至可能是个同性恋者。这篇蹩脚的文章燃起了伊朗人的怒火。愤怒的人们上街游行,而政府的镇压活动几乎变成了肆意的报复。危机不断升级,死难人数越来越多。11月5日,德黑兰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暴乱。英国大使馆遭到攻击,政府部门被洗劫,很多商店被焚烧和抢劫,德黑兰大学的国王雕像被推倒。此后一个多月,德黑兰重要的集市一直罢市、交通瘫痪、经常大规模停电、政府瘫痪、军队人员大量逃跑,有些士兵甚至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长官。12月10日,德黑兰爆发了大约200万人的示威游行。巴列维国王在1979年1月1日宣布出国“休假”。他这一去,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祖国,美国也从此失去了伊朗。 美国和伊朗的相互仇恨开始赛跑。仇恨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仇恨。美国人看到的是人质危机。1979年11月4日,一群伊朗学生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,并扣押60多名使馆人员为人质,直到444天之后才释放。伊朗看到的是美国在两伊战争期间站在伊拉克一边,给伊拉克提供军火,帮助萨达姆攻打伊朗。美国人看到的是1979年11月20日,一群激进的伊朗穆斯林占领麦加的大清真寺。伊朗人看到的是1988年7月,美国的巡洋舰在伊朗的领海内,用导弹击落伊朗的一架民航飞机,机上290名乘客全部遇难。 到最后,仇恨升华为意识形态。伊朗人认为,美国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颠覆伊朗政权。美国人认为,伊朗就是一个邪恶国家,除掉伊朗是美国的神圣使命。 在伊朗和美国,都是鹰派占上风。1989年,哈梅内伊接替霍梅尼,成为伊朗的最高领袖。哈梅内伊一直是霍梅尼的追随者,在巴列维国王执政期间曾被捕入狱,受尽迫害。1981年,他曾在一次集会上被反对派炸成重伤,右手至今残疾。哈梅内伊一生的经历和信念,让他深信,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就是和美国断绝关系,坚决不能让像巴列维这样的美国走狗东山再起。 如果说伊朗对美国的警惕多少有些神经质,那么美国对伊朗的敌意则来得莫名其妙。小布什总统上台之后,召集了一批头脑顽固但意志坚定、外交经验缺乏但善于操纵决策的新保守主义者。在副总统切尼、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人的支持下,他们开始鼓吹对伊朗采取强硬政策。新保守主义者人数稀少但能量巨大,他们中大部分人是犹太人,和以色列以及美国的犹太院外集团有紧密的联系,信奉一位孤僻的哲学家列奥·施特劳斯的哲学,错误的认为伊朗是个摇摇欲坠的国家,一推就倒。一位新保守主义者声称:“对伊朗的外交政策可以休矣,现在要的是一个自由的伊朗。”受到新保守主义的影响,小布什在2002年将伊朗归入“邪恶轴心国”。和伊朗的和谈,甚至是正常的外交对话都终止了。2007年,小布什甚至曾提出过“三天闪电战计划”,说美国要是再不动手就晚了。 美国一再的用错误的政策,加深了伊朗对美国的仇恨。当奥巴马总统上台之后,向伊朗伸出了和解的手。奥巴马不再提要颠覆伊朗政权,也不再提军事打击伊朗,他希望用各种可行的办法妥善处理伊朗核武器问题。 哈梅内伊的第一反应是:我凭什么要相信你? 果壳中的核问题 美国和伊朗的外交政策和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都完全不一样。 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深思熟虑,似乎每一项政策都是大战略棋盘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一步棋子,都有反复计算过的深远用意。但事实上,美国在二战之后,多次在重大外交决策中犯愚蠢的错误。在朝鲜战争期间,狂妄自大的麦克阿瑟就是不相信中国会出兵援助,他扣押了前方传来的和他意见不一致的重要情报。美国那么热衷派兵越南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按照美国的解释,是担心红色中国借道越南,将势力扩张到东南亚。且不说中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野心,就算是中国要打东南亚,也不会从越南出兵。越南是个地形狭长的国家,一边临海,一边傍山,最窄处不过几十公里,美国只要控制住这个隘口,敌人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。无论从老挝还是从缅甸出兵,都胜过借道越南。美国在9.11之后忽然去打伊拉克,更是匪夷所思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劫机的恐怖分子是伊拉克人,错,他们大多是沙特阿拉伯人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本·拉登躲在伊拉克,错,伊拉克和基地组织风牛马不相及。有人在美国的背后给了他一拳,他在气头上,一巴掌就扇在站在面前的小个子路人乙脸上。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精明,但一直在犯错误。这只能说明,一个大国在外交政策上犯错误的空间有多么的大。美国犯了几十年的错误,仍然可以自以为是、自行其是。 伊朗看似激进而顽固,但其外交政策却一直小心翼翼。它的激进是表演出来的激进,它的谨慎是为求生存逼出来的本能。由于跟对手相比处于弱势,而且周围都是敌人,所以伊朗刻意将自己装扮成顽固的极端主义。这种激进的宗教就像豪猪身上的刺,是为了吓唬敌人,又像变色龙的皮肤,是为了蒙蔽对手。每一个小孩子都知道,要想得到想要的东西,当个好孩子是不行的,只有又哭又闹、不听话,才能逼迫父母就范。用博弈论的术语讲,这样子,你的威胁才是可以置信的。但是,伊朗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自杀性的决策。美国攻打阿富汗的时候,恰逢新保守主义者一派狂言,扬言要打伊朗,但伊朗却在暗中帮助美国。伊朗将可疑的基地组织成员驱逐出境,而且用自己的影响力,说服阿富汗的地方军阀们站在美国一边。这说明,一个小国,有一点点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。犯错误是大国外交的奢侈品,哪怕像伊朗这样看似不按牌理出牌的国家,其实都是谨小慎微的现·艾伦的好朋友,他们平时经常一起打网球,两家每个星期都要聚餐。1949年年底,年轻、英俊的巴列维国王访问美国,受到明星一般的隆重欢迎。在美国人民的眼中,巴列维就是伊朗,伊朗就是巴列维。

    可惜的是,伊朗人并不这么看。他们看到的是,摩萨台政府被推翻之后,巴列维是在美国人簇拥下回国;他们看到的是,巴列维用卖石油的钱,大量从美国进口武器。巴列维甚至想在军事力量上和苏联抗衡,而且他对新式武器极其痴迷。有个笑话说,别的男人是看《花花公子》会兴奋,巴列维读介绍新式武器的小册子就能达到高潮。伊朗人看到的是,美国的石油公司在巴列维时期终于挤进了伊朗,成千上万的美国军事人员和工人涌入。他们看到的是,伊朗的经济增长速度的确较快,但财富并没有公平分配。石油出口换回的收入除了进口军火,就是建造一些华而不实的建筑。在伊朗这个拥有丰富能源的国家,许多农村却没有电,甚至德黑兰都经常断电。尤其是,伊朗人看到的是一个越来越狂妄自大、暴戾残忍的国王。在巴列维时期,国王就是一切。议会变成了摆设。1975是什么样子。但罗斯福明确支持伊朗独立。他曾说:我们要把伊朗当做一个样板,展示美国怎样施展无私的外交政策。他想通过经济和技术援助,把伊朗变成不发达世界的一个榜样。之后,美国陆续为伊朗提供在公共卫生、农业、教育、公安等领域的经济和技术支持。但最关键的政策是1947年6月,美国向伊朗提供了第一笔2500亿美元贷款,用于购买美国武器。从此,这成为联接两国政府友谊的重要纽带,来自美国的军火,如潮水一般涌入伊朗。 要是按照这样的情节发展,美国和伊朗之间本应成为亲密的兄弟。毕竟,美国没有像英国和俄国那样侵略和欺凌过伊朗,伊朗人原本不像仇恨英国人和俄国人一样仇恨美国人。但是,1953年发生的一场动乱,彻底改变了伊朗人民对美国的态度。 1950年,伊朗民族阵线的领导人摩萨台就任首相。他提出将英伊石油公司完全国有化。这一提案让摩萨台成为伊朗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,但也彻底激怒了英国。第一,英国人认为,像伊朗这样的劣等民族怎么有资格和英国谈条件。伊朗不过是一个落后、腐败、幼稚的亚洲国家,伊朗人能理解的只有贿赂和暴力。第二,英国的确离不开伊朗的石油。经过两次世界大战之后,昔日的大英帝国已经彻底败落,成了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。英国每年从英伊石油公司的税收中获得巨大的收入,还能获得丰厚的公司股份分红。这样的利益,怎么能拱手交出去呢。 美国在其中扮演着极为微妙和尴尬的角色。美国人一开始很同情伊朗,他们也知道,英伊石油公司的内幕太黑了。伊朗政府怎么说也拥有英伊石油公司20%的股份,但英国人连账簿都不给伊朗人看。再说了,伊朗也同意,国有化之后会给予英国适宜的补偿。在美国人看来,这是一件可以谈判的事情。但英国人的态度则非常坚定:绝不谈判。英国增派驻波斯湾的军队,而且已经准备登陆作战。同时,英国人撤走了所有的英籍员工,使这个公司基本停工,还冻结伊朗在英国的银行存款。英国对美国的态度也极其不满,声称如果美国再帮助伊朗,就要和美国断交。 这让美国感到非常为难。最终,还是英国帮助举棋不定的美国下了决心。狡猾的英国人知道,要想把美国拖下水,不能就石油说石油,而是要拉响红色警报。只要吓唬美国人,说苏联想要颠覆伊朗,美国就会激动的捋袖子上阵。英国人读过十七世纪法国作家拉·封丹的寓言《猴子与猫》:猴子骗猫从火中取栗子,栗子让猴子吃了,猫却把脚上的毛烧掉了。军情六处成功的说服美国新任国务卿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,要是美国不推翻摩萨台政府,伊朗就会成为中东地区倒塌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。 美国的判断力实在不敢令人恭维,但其执行力却非常强悍。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的弟弟艾伦·杜勒斯就是当时中情局的负责人。1953年2月,美国和英国共同制定了一个代号为Ajax的秘密行动。不,更正一下,这个计划主要是军情六处制定的,但却由中情局执行。中情局专门拨款100万美元,用于这一秘密行动的经费。艾伦·杜勒斯找到西奥多·罗斯福总统的孙子克米特·罗斯福。这位公子显然很喜欢刺激性的工作,他马上飞往伊朗,在美国使馆坐镇指挥。克米特·罗斯福一方面到处散布假消息,污蔑摩萨台,煽动公众骚动乱和部落动乱,雇佣恶徒假扮左翼的图德党人上街游行滋事,另一方面,秘密的和几位伊朗军官勾结,鼓动他们发动政变。参与政变的伊朗军官以扎黑迪和卡尚尼为首,这两个军官都以贪污腐化著称。更具讽刺意义的是,卡尚尼曾经和图德党秘密接触,打算让图德党支持他做首相候选人。 1953年8月19日是伊朗政变的日子。一群高呼支持国王口号的人群沿着德黑兰的大街游行,沿途袭击了支持摩萨台的国家广播电台和其他机构。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德黑兰贫民区的职业流氓,上街闹事拿到的报酬是由中情局现金支付的。与此同时,几支军队包围了摩萨台的官邸,并迫使他投降。摩萨台被判犯有叛国罪,一直被软禁至死。 如果要理解伊朗人对美国的刻骨仇恨,就得了解美国在1953年伊朗政变中的所作所为。仇恨的种子就是在1953年种下的。 摩萨台下台之后,巴列维国王控制了伊朗的政局。巴列维国王是美国驻伊朗大使乔治·艾伦的好朋友,他们平时经常一起打网球,两家每个星期都要聚餐。1949年年底,年轻、英俊的巴列维国王访问美国,受到明星一般的隆重欢迎。在美国人民的眼中,巴列维就是伊朗,伊朗就是巴列维。 可惜的是,伊朗人并不这么看。他们看到的是,摩萨台政府被推翻之后,巴列维是在美国人簇拥下回国;他们看到的是,巴列维用卖石油的钱,大量从美国进口武器。巴列维甚至想在军事力量上和苏联抗衡,而且他对新式武器极其痴迷。有个笑话说,别的男人是看《花花公子》会兴奋,巴列维读介绍新式武器的小册子就能达到高潮。伊朗人看到的是,美国的石油公司在巴列维时期终于挤进了伊朗,成千上万的美国军事人员和工人涌入。他们看到的是,伊朗的经济增长速度的确较快,但财富并没有公平分配。石油出口换回的收入除了进口军火,就是建造一些华而不实的建筑。在伊朗这个拥有丰富能源的国家,许多农村却没有电,甚至德黑兰都经常断电。尤其是,伊朗人看到的是一个越来越狂妄自大、暴戾残忍的国王。在巴列维时期,国王就是一切。议会变成了摆设。1975年,连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两党制也被取消了。伊朗成为复兴党领导下的一党专制国家。从某种程度上讲,正是由于国王镇压了所有他能看得到的政治对手,才迫使反对力量都投奔宗教阵营。 正是巴列维政府自己的愚蠢,点燃了1978-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。事情的导火索是,一份半官方的德黑兰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,污蔑流亡海外的宗教领袖霍梅尼是英国间谍,甚至可能是个同性恋者。这篇蹩脚的文章燃起了伊朗人的怒火。愤怒的人们上街游行,而政府的镇压活动几乎变成了肆意的报复。危机不断升级,死难人数越来越多。11月5日,德黑兰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暴乱。英国大使馆遭到攻击,政府部门被洗劫,很多商店被焚烧和抢劫,德黑兰大学的国王雕像被推倒。此后一个多月,德黑兰重要的集市一直罢市、交通瘫痪、经常大规模停电、政府瘫痪、军队人员大量逃跑,有些士兵甚至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长官。12月10日,德黑兰爆发了大约200万人的示威游行。巴列维国王在1979年1月1日宣布出国“休假”。他这一去,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祖国,美国也从此失去了伊朗。 美国和伊朗的相互仇恨开始赛跑。仇恨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仇恨。美国人看到的是人质危机。1979年11月4日,一群伊朗学生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,并扣押60多名使馆人员为人质,直到444天之后才释放。伊朗看到的是美国在两伊战争期间站在伊拉克一边,给伊拉克提供军火,帮助萨达姆攻打伊朗。美国人看到的是1979年11月20日,一群激进的伊朗穆斯林占领麦加的大清真寺。伊朗人看到的是1988年7月,美国的巡洋舰在伊朗的领海内,用导弹击落伊朗的一架民航飞机,机上290名乘客全部遇难。 到最后,仇恨升华为意识形态。伊朗人认为,美国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颠覆伊朗政权。美国人认为,伊朗就是一个邪恶国家,除掉伊朗是美国的神圣使命。 在伊朗和美国,都是鹰派占上风。1989年,哈梅内伊接替霍梅尼,成为伊朗的最高领袖。哈梅内伊一直是霍梅尼的追随者,在巴列维国王执政期间曾被捕入狱,受尽迫害。1981年,他曾在一次集会上被反对派炸成重伤,右手至今残疾。哈梅内伊一生的经历和信念,让他深信,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就是和美国断绝关系,坚决不能让像巴列维这样的美国走狗东山再起。 如果说伊朗对美国的警惕多少有些神经质,那么美国对伊朗的敌意则来得莫名其妙。小布什总统上台之后,召集了一批头脑顽固但意志坚定、外交经验缺乏但善于操纵决策的新保守主义者。在副总统切尼、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人的支持下,他们开始鼓吹对伊朗采取强硬政策。新保守主义者人数稀少但能量巨大,他们中大部分人是犹太人,和以色列以及美国的犹太院外集团有紧密的联系,信奉一位孤僻的哲学家列奥·施特劳斯的哲学,错误的认为伊朗是个摇摇欲坠的国家,一推就倒。一位新保守主义者声称:“对伊朗的外交政策可以休矣,现在要的是一个自由的伊朗。”受到新保守主义的影响,小布什在2002年将伊朗归入“邪恶轴心国”。和伊朗的和谈,甚至是正常的外交对话都终止了。2007年,小布什甚至曾提出过“三天闪电战计划”,说美国要是再不动手就晚了。 美国一再的用错误的政策,加深了伊朗对美国的仇恨。当奥巴马总统上台之后,向伊朗伸出了和解的手。奥巴马不再提要颠覆伊朗政权,也不再提军事打击伊朗,他希望用各种可行的办法妥善处理伊朗核武器问题。 哈梅内伊的第一反应是:我凭什么要相信你? 果壳中的核问题 美国和伊朗的外交政策和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都完全不一样。 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深思熟虑,似乎每一项政策都是大战略棋盘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一步棋子,都有反复计算过的深远用意。但事实上,美国在二战之后,多次在重大外交决策中犯愚蠢的错误。在朝鲜战争期间,狂妄自大的麦克阿瑟就是不相信中国会出兵援助,他扣押了前方传来的和他意见不一致的重要情报。美国那么热衷派兵越南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按照美国的解释,是担心红色中国借道越南,将势力扩张到东南亚。且不说中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野心,就算是中国要打东南亚,也不会从越南出兵。越南是个地形狭长的国家,一边临海,一边傍山,最窄处不过几十公里,美国只要控制住这个隘口,敌人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。无论从老挝还是从缅甸出兵,都胜过借道越南。美国在9.11之后忽然去打伊拉克,更是匪夷所思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劫机的恐怖分子是伊拉克人,错,他们大多是沙特阿拉伯人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本·拉登躲在伊拉克,错,伊拉克和基地组织风牛马不相及。有人在美国的背后给了他一拳,他在气头上,一巴掌就扇在站在面前的小个子路人乙脸上。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精明,但一直在犯错误。这只能说明,一个大国在外交政策上犯错误的空间有多么的大。美国犯了几十年的错误,仍然可以自以为是、自行其是。 伊朗看似激进而顽固,但其外交政策却一直小心翼翼。它的激进是表演出来的激进,它的谨慎是为求生存逼出来的本能。由于跟对手相比处于弱势,而且周围都是敌人,所以伊朗刻意将自己装扮成顽固的极端主义。这种激进的宗教就像豪猪身上的刺,是为了吓唬敌人,又像变色龙的皮肤,是为了蒙蔽对手。每一个小孩子都知道,要想得到想要的东西,当个好孩子是不行的,只有又哭又闹、不听话,才能逼迫父母就范。用博弈论的术语讲,这样子,你的威胁才是可以置信的。但是,伊朗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自杀性的决策。美国攻打阿富汗的时候,恰逢新保守主义者一派狂言,扬言要打伊朗,但伊朗却在暗中帮助美国。伊朗将可疑的基地组织成员驱逐出境,而且用自己的影响力,说服阿富汗的地方军阀们站在美国一边。这说明,一个小国,有一点点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。犯错误是大国外交的奢侈品,哪怕像伊朗这样看似不按牌理出牌的国家,其实都是谨小慎微的现年,连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两党制也被取消了。伊朗成为复兴党领导下的一党专制国家。从某种程度上讲,正是由于国王镇压了所有他能看得到的政治对手,才迫使反对力量都投奔宗教阵营。

    正是巴列维政府自己的愚蠢,点燃了1978-1979是什么样子。但罗斯福明确支持伊朗独立。他曾说:我们要把伊朗当做一个样板,展示美国怎样施展无私的外交政策。他想通过经济和技术援助,把伊朗变成不发达世界的一个榜样。之后,美国陆续为伊朗提供在公共卫生、农业、教育、公安等领域的经济和技术支持。但最关键的政策是1947年6月,美国向伊朗提供了第一笔2500亿美元贷款,用于购买美国武器。从此,这成为联接两国政府友谊的重要纽带,来自美国的军火,如潮水一般涌入伊朗。 要是按照这样的情节发展,美国和伊朗之间本应成为亲密的兄弟。毕竟,美国没有像英国和俄国那样侵略和欺凌过伊朗,伊朗人原本不像仇恨英国人和俄国人一样仇恨美国人。但是,1953年发生的一场动乱,彻底改变了伊朗人民对美国的态度。 1950年,伊朗民族阵线的领导人摩萨台就任首相。他提出将英伊石油公司完全国有化。这一提案让摩萨台成为伊朗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,但也彻底激怒了英国。第一,英国人认为,像伊朗这样的劣等民族怎么有资格和英国谈条件。伊朗不过是一个落后、腐败、幼稚的亚洲国家,伊朗人能理解的只有贿赂和暴力。第二,英国的确离不开伊朗的石油。经过两次世界大战之后,昔日的大英帝国已经彻底败落,成了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。英国每年从英伊石油公司的税收中获得巨大的收入,还能获得丰厚的公司股份分红。这样的利益,怎么能拱手交出去呢。 美国在其中扮演着极为微妙和尴尬的角色。美国人一开始很同情伊朗,他们也知道,英伊石油公司的内幕太黑了。伊朗政府怎么说也拥有英伊石油公司20%的股份,但英国人连账簿都不给伊朗人看。再说了,伊朗也同意,国有化之后会给予英国适宜的补偿。在美国人看来,这是一件可以谈判的事情。但英国人的态度则非常坚定:绝不谈判。英国增派驻波斯湾的军队,而且已经准备登陆作战。同时,英国人撤走了所有的英籍员工,使这个公司基本停工,还冻结伊朗在英国的银行存款。英国对美国的态度也极其不满,声称如果美国再帮助伊朗,就要和美国断交。 这让美国感到非常为难。最终,还是英国帮助举棋不定的美国下了决心。狡猾的英国人知道,要想把美国拖下水,不能就石油说石油,而是要拉响红色警报。只要吓唬美国人,说苏联想要颠覆伊朗,美国就会激动的捋袖子上阵。英国人读过十七世纪法国作家拉·封丹的寓言《猴子与猫》:猴子骗猫从火中取栗子,栗子让猴子吃了,猫却把脚上的毛烧掉了。军情六处成功的说服美国新任国务卿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,要是美国不推翻摩萨台政府,伊朗就会成为中东地区倒塌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。 美国的判断力实在不敢令人恭维,但其执行力却非常强悍。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的弟弟艾伦·杜勒斯就是当时中情局的负责人。1953年2月,美国和英国共同制定了一个代号为Ajax的秘密行动。不,更正一下,这个计划主要是军情六处制定的,但却由中情局执行。中情局专门拨款100万美元,用于这一秘密行动的经费。艾伦·杜勒斯找到西奥多·罗斯福总统的孙子克米特·罗斯福。这位公子显然很喜欢刺激性的工作,他马上飞往伊朗,在美国使馆坐镇指挥。克米特·罗斯福一方面到处散布假消息,污蔑摩萨台,煽动公众骚动乱和部落动乱,雇佣恶徒假扮左翼的图德党人上街游行滋事,另一方面,秘密的和几位伊朗军官勾结,鼓动他们发动政变。参与政变的伊朗军官以扎黑迪和卡尚尼为首,这两个军官都以贪污腐化著称。更具讽刺意义的是,卡尚尼曾经和图德党秘密接触,打算让图德党支持他做首相候选人。 1953年8月19日是伊朗政变的日子。一群高呼支持国王口号的人群沿着德黑兰的大街游行,沿途袭击了支持摩萨台的国家广播电台和其他机构。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德黑兰贫民区的职业流氓,上街闹事拿到的报酬是由中情局现金支付的。与此同时,几支军队包围了摩萨台的官邸,并迫使他投降。摩萨台被判犯有叛国罪,一直被软禁至死。 如果要理解伊朗人对美国的刻骨仇恨,就得了解美国在1953年伊朗政变中的所作所为。仇恨的种子就是在1953年种下的。 摩萨台下台之后,巴列维国王控制了伊朗的政局。巴列维国王是美国驻伊朗大使乔治·艾伦的好朋友,他们平时经常一起打网球,两家每个星期都要聚餐。1949年年底,年轻、英俊的巴列维国王访问美国,受到明星一般的隆重欢迎。在美国人民的眼中,巴列维就是伊朗,伊朗就是巴列维。 可惜的是,伊朗人并不这么看。他们看到的是,摩萨台政府被推翻之后,巴列维是在美国人簇拥下回国;他们看到的是,巴列维用卖石油的钱,大量从美国进口武器。巴列维甚至想在军事力量上和苏联抗衡,而且他对新式武器极其痴迷。有个笑话说,别的男人是看《花花公子》会兴奋,巴列维读介绍新式武器的小册子就能达到高潮。伊朗人看到的是,美国的石油公司在巴列维时期终于挤进了伊朗,成千上万的美国军事人员和工人涌入。他们看到的是,伊朗的经济增长速度的确较快,但财富并没有公平分配。石油出口换回的收入除了进口军火,就是建造一些华而不实的建筑。在伊朗这个拥有丰富能源的国家,许多农村却没有电,甚至德黑兰都经常断电。尤其是,伊朗人看到的是一个越来越狂妄自大、暴戾残忍的国王。在巴列维时期,国王就是一切。议会变成了摆设。1975年,连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两党制也被取消了。伊朗成为复兴党领导下的一党专制国家。从某种程度上讲,正是由于国王镇压了所有他能看得到的政治对手,才迫使反对力量都投奔宗教阵营。 正是巴列维政府自己的愚蠢,点燃了1978-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。事情的导火索是,一份半官方的德黑兰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,污蔑流亡海外的宗教领袖霍梅尼是英国间谍,甚至可能是个同性恋者。这篇蹩脚的文章燃起了伊朗人的怒火。愤怒的人们上街游行,而政府的镇压活动几乎变成了肆意的报复。危机不断升级,死难人数越来越多。11月5日,德黑兰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暴乱。英国大使馆遭到攻击,政府部门被洗劫,很多商店被焚烧和抢劫,德黑兰大学的国王雕像被推倒。此后一个多月,德黑兰重要的集市一直罢市、交通瘫痪、经常大规模停电、政府瘫痪、军队人员大量逃跑,有些士兵甚至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长官。12月10日,德黑兰爆发了大约200万人的示威游行。巴列维国王在1979年1月1日宣布出国“休假”。他这一去,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祖国,美国也从此失去了伊朗。 美国和伊朗的相互仇恨开始赛跑。仇恨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仇恨。美国人看到的是人质危机。1979年11月4日,一群伊朗学生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,并扣押60多名使馆人员为人质,直到444天之后才释放。伊朗看到的是美国在两伊战争期间站在伊拉克一边,给伊拉克提供军火,帮助萨达姆攻打伊朗。美国人看到的是1979年11月20日,一群激进的伊朗穆斯林占领麦加的大清真寺。伊朗人看到的是1988年7月,美国的巡洋舰在伊朗的领海内,用导弹击落伊朗的一架民航飞机,机上290名乘客全部遇难。 到最后,仇恨升华为意识形态。伊朗人认为,美国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颠覆伊朗政权。美国人认为,伊朗就是一个邪恶国家,除掉伊朗是美国的神圣使命。 在伊朗和美国,都是鹰派占上风。1989年,哈梅内伊接替霍梅尼,成为伊朗的最高领袖。哈梅内伊一直是霍梅尼的追随者,在巴列维国王执政期间曾被捕入狱,受尽迫害。1981年,他曾在一次集会上被反对派炸成重伤,右手至今残疾。哈梅内伊一生的经历和信念,让他深信,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就是和美国断绝关系,坚决不能让像巴列维这样的美国走狗东山再起。 如果说伊朗对美国的警惕多少有些神经质,那么美国对伊朗的敌意则来得莫名其妙。小布什总统上台之后,召集了一批头脑顽固但意志坚定、外交经验缺乏但善于操纵决策的新保守主义者。在副总统切尼、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人的支持下,他们开始鼓吹对伊朗采取强硬政策。新保守主义者人数稀少但能量巨大,他们中大部分人是犹太人,和以色列以及美国的犹太院外集团有紧密的联系,信奉一位孤僻的哲学家列奥·施特劳斯的哲学,错误的认为伊朗是个摇摇欲坠的国家,一推就倒。一位新保守主义者声称:“对伊朗的外交政策可以休矣,现在要的是一个自由的伊朗。”受到新保守主义的影响,小布什在2002年将伊朗归入“邪恶轴心国”。和伊朗的和谈,甚至是正常的外交对话都终止了。2007年,小布什甚至曾提出过“三天闪电战计划”,说美国要是再不动手就晚了。 美国一再的用错误的政策,加深了伊朗对美国的仇恨。当奥巴马总统上台之后,向伊朗伸出了和解的手。奥巴马不再提要颠覆伊朗政权,也不再提军事打击伊朗,他希望用各种可行的办法妥善处理伊朗核武器问题。 哈梅内伊的第一反应是:我凭什么要相信你? 果壳中的核问题 美国和伊朗的外交政策和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都完全不一样。 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深思熟虑,似乎每一项政策都是大战略棋盘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一步棋子,都有反复计算过的深远用意。但事实上,美国在二战之后,多次在重大外交决策中犯愚蠢的错误。在朝鲜战争期间,狂妄自大的麦克阿瑟就是不相信中国会出兵援助,他扣押了前方传来的和他意见不一致的重要情报。美国那么热衷派兵越南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按照美国的解释,是担心红色中国借道越南,将势力扩张到东南亚。且不说中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野心,就算是中国要打东南亚,也不会从越南出兵。越南是个地形狭长的国家,一边临海,一边傍山,最窄处不过几十公里,美国只要控制住这个隘口,敌人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。无论从老挝还是从缅甸出兵,都胜过借道越南。美国在9.11之后忽然去打伊拉克,更是匪夷所思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劫机的恐怖分子是伊拉克人,错,他们大多是沙特阿拉伯人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本·拉登躲在伊拉克,错,伊拉克和基地组织风牛马不相及。有人在美国的背后给了他一拳,他在气头上,一巴掌就扇在站在面前的小个子路人乙脸上。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精明,但一直在犯错误。这只能说明,一个大国在外交政策上犯错误的空间有多么的大。美国犯了几十年的错误,仍然可以自以为是、自行其是。 伊朗看似激进而顽固,但其外交政策却一直小心翼翼。它的激进是表演出来的激进,它的谨慎是为求生存逼出来的本能。由于跟对手相比处于弱势,而且周围都是敌人,所以伊朗刻意将自己装扮成顽固的极端主义。这种激进的宗教就像豪猪身上的刺,是为了吓唬敌人,又像变色龙的皮肤,是为了蒙蔽对手。每一个小孩子都知道,要想得到想要的东西,当个好孩子是不行的,只有又哭又闹、不听话,才能逼迫父母就范。用博弈论的术语讲,这样子,你的威胁才是可以置信的。但是,伊朗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自杀性的决策。美国攻打阿富汗的时候,恰逢新保守主义者一派狂言,扬言要打伊朗,但伊朗却在暗中帮助美国。伊朗将可疑的基地组织成员驱逐出境,而且用自己的影响力,说服阿富汗的地方军阀们站在美国一边。这说明,一个小国,有一点点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。犯错误是大国外交的奢侈品,哪怕像伊朗这样看似不按牌理出牌的国家,其实都是谨小慎微的现年的伊斯兰革命。事情的导火索是,一份半官方的德黑兰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,污蔑流亡海外的宗教领袖霍梅尼是英国间谍,甚至可能是个同性恋者。这篇蹩脚的文章燃起了伊朗人的怒火。愤怒的人们上街游行,而政府的镇压活动几乎变成了肆意的报复。危机不断升级,死难人数越来越多。11一颗坚果 2007年,麦凯恩在竞选总统的时候,参加了南加州的一个活动。有人问他对伊朗的看法。麦凯恩说:“海滩小子(Beach Boys)不是有一首老歌吗?‘轰,轰,轰,把伊朗炸平’(Bomb, bomb, bomb, bomb, bomb Iran)。” 这个老男人,老得连老歌都记不住了。海滩小子是一支在20世纪60年代非常活跃的乐队,但早几年出道的甲壳虫乐队几乎把他们的风头全压下去了。海滩小子从来没有唱过轰炸伊朗的歌。麦凯恩提到的,是1979年伊朗学生扣押美国使馆人员之后,有人把海滩小子翻唱的一首歌《芭芭拉·安》改了歌词。歌词变成了:“ 轰轰轰把伊朗炸平把伊朗炸成停车场”。 麦凯恩的记忆力已经不那么清晰,但他要传达的信息却非常清晰。有很多美国人认为,解决伊朗问题的办法,就是打一仗,教训下这个“流氓国家”。 美国会打伊朗呢? 美国不是打不了伊朗。美国是谁啊。2011年美国军费预算高达7393亿美元,约相当于后面25个国家的军费支出总和,占全球的45.7%。美国在军事技术方面令对手望尘莫及。1991年海湾战争中,“战斧”巡航导弹、精确制导导弹、带夜视仪的新型坦克等新型武器纷纷登台亮相,令人眼花缭乱。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,不到四周就摧毁了萨达姆政权,更是让全世界的军事观察家们目瞪口呆。俄罗斯前任国防部副部长说,我们的将军们没有预料到伊军的惨败。但是,打赢了之后才是战争的开始。如今,美国在伊拉克已经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。根据美国五角大楼的统计,美国为伊拉克战争累计投入将近7700亿美元。美国国会预算局说,从2003到2012年,美国纳税人每天都要为伊拉克战争和伊拉克重建项目承担2650万美元的支出。美军已经有4000多名士兵因战争死亡,以后还将有更多。基地组织的一名高官就曾说,穆斯林们应该感谢真主,让美国人来到了伊拉克,到了穆斯林自己的地盘上。他们鼓励圣战分子见到美国人,不分军民,全部杀光。 如果美国打的不是伊拉克,而是伊朗呢? 伊朗是个大国,不是个小国。伊朗的国土面积是伊拉克的四倍,人口是伊拉克的三倍。伊朗的国土面积为168万平方公里,比法国、德国、荷兰、比利时、西班牙和葡萄牙加在一起还大,超过了美国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地区,也比中国长江以南的华中、华东、华南各省、市、自治区的面积总和还大。伊朗有大约7000万人口,伊拉克的人口约为2500万。伊朗的人口超过了英国、法国和意大利,相当于加拿大的两倍、沙特阿拉伯或马来西亚的三倍、以色列的十倍。 更重要的是,伊拉克是一片平原,而伊朗则四面环山、依山傍海,像一座堡垒,易守难攻。 横亘欧亚大陆的阿尔卑斯-喜马拉雅山系,在伊朗境内分成了两个支脉,像张开的两个手臂,把伊朗紧紧的环抱起来。一支是厄尔布尔士山脉,沿着里海南岸绵延,如波涛般起伏不定,最低的是低于海平面的里海洼地,最高处是海拔5604米的锥形火山达马万峰。厄尔布尔士山脉向东到达伊朗和阿富汗边界之后,再向东向南,连接上兴都库什山脉。另一支是扎格罗斯山脉,它是高加索山脉的南支脉,起自伊朗西北部的乌鲁米耶湖,一直向东南延伸到霍尔木兹海峡。扎格罗斯山脉其实包括了几条平行的山脉,好像感觉对伊朗的保护还不够严密,它们再要仔细的多加几道锁链。 在群山环绕之中,是伊朗高原。伊朗高原的中央,有两个巨大的沙漠盆地,即卡维尔盐漠和卢特荒漠。卡维尔盐漠的表层有一片脆弱的盐壳,下面是粘稠的泥浆。在盐漠之中,没有任何动植物能够生存。卢特荒漠炎热多风,和盐漠一样荒凉。曾经到过这里的俄罗斯旅行家尼古拉·哈内科夫说,要是跟这里相比,戈壁沙漠应该算是肥沃的。 这样的地理条件,决定了伊朗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。即使伊朗有对外扩张的野心,也难以遂愿。往北去,在破碎的厄尔布尔士山脉之间,断断续续有一些山口,但是北部的土耳其和俄罗斯都是伊朗的劲敌。伊朗的东北部毗邻土库曼斯坦,通向中亚草原,但那里几乎和伊朗一样贫瘠、荒凉。伊朗的东部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,地势比伊朗更为险恶。往南,要跃过高山,才能到海边。伊朗有大约1300公里的海岸线,一半在波斯湾,一半在阿曼湾,但伊朗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,始终是陆地国家。如果伊朗对外扩张,最便捷的通道是朝西,顺着河谷打出去。古代的时候,波斯人曾从这里一直打到埃及和希腊。但是打出去之后如何补给大军呢?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。即使在波斯一度对外扩张的时候,他们对占领地区的统治也很宽松,随时准备收缩战线后退。如果伊朗想成为一个帝国,唯一的可能性是向西南部进军,彻底征服两河流域,以这里的沃土平原为根据地,图谋天下霸业。但遗憾的是,伊朗从来不曾完全占领两河流域。相反,外国统治势力,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、罗马帝国、拜占庭、奥斯曼,直到英国和美国,都曾占领伊拉克,或让伊拉克成为自己的代理人,直接威慑伊朗。 做为防守者,伊朗占尽地利。从西部直接越过扎格罗斯山脉进攻伊朗几乎是不可能的。1980年两伊战争期间萨达姆曾经尝试过,但以失败告终。伊朗的西南部,是一片潮湿的沼泽,阻挡了阿拉伯人的入侵。伊朗在北部和东部都有严密的防守,可以高枕无忧。历史上伊朗几次沦陷,大致都是从东北和西部两个通道被攻破的。公元前4世纪,亚历山大先占领巴比伦,再从西部山口进入伊朗,消灭了波斯帝国,波斯的国库被洗劫一空,雄伟的宫殿化为灰烬。公元642年,穆斯林军队也是从扎格罗斯山脉的隘口攻入伊朗高原的。公元13世纪,由于伊朗东部的花剌子模杀害蒙古商队和使者,成吉思汗帅蒙古主力亲征,发动了一场残酷的复仇战争。成吉思汗的进攻路线是从伊朗东北部入境,从东一直打到西,横扫伊朗、伊拉克和叙利亚。 伊朗有自己的致命弱点,狡猾的敌人可以利用其弱点,不战而胜。和所有的山地国家一样,伊朗的人口极其多样化。除了占人口50-60%左右的波斯人之外,还有库尔德人、阿拉伯人、亚美尼亚人和亚述人等。从表面上看,伊朗99%的人口都是穆斯林,但占90%左右的什叶派和10%左右的逊尼派之间存在着长期的对立。此外,还有伊朗土生土长的古老宗教琐罗亚斯德教、以及基督教、犹太教和巴哈教等。种族和宗教的分化,给外国势力提供了从内部颠覆伊朗的绝好机会。俄罗斯和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就已经不断介入伊朗内政,翻手为云、覆手为雨。美国在二战之后继承的是同样的衣钵。无论是库尔德人或亚美尼亚人争取独立,还是在伊朗的宫廷政变中,都能够清楚的看到外国势力的幕后阴影。 这在一定程度能够解释,为什么伊朗会出现一个高度集权的政权。由于平地多为荒凉不毛之处,伊朗绝大部分的人口都居住在山地。伊朗的首都德黑兰就是山脚下的一座城市。在西南和东南地区的富饶平地上居住的居民,又大多不是波斯人。比如库尔德人就住在伊朗西南部的两河流域平原上。山区的经济状况总会较为落后,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,伊朗无法发展强大的工业和商业。如果山区的人口较少,他们会很穷,如果山区的人口众多,他们会更穷。山区的居民各自过着贫困的生活,彼此间不通音信,也难以被同化。没有一种像伊斯兰教这样的宗教力量,难以将伊朗的民众团结起来。 一般认为,伊斯兰教的两大派别,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分歧在于,逊尼派认为默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应由穆斯林公社选举产生,而什叶派则坚持世袭制的原则,他们将自己的最高宗教领袖称为伊玛目,从穆罕默德的堂弟、女婿阿里开始,直到第12代伊玛目,均为阿里的嫡传子弟。但事实上,什叶派更多的是一种波斯化的伊斯兰教。从什叶派伊斯兰教中,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子,但逊尼派完全不受其影响。直到16世纪之前,什叶派的力量都并不强大。16世纪伊朗历史上最强大的萨菲王朝建立,才带来了什叶派的兴起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有些像西欧的新教革命。什叶派教义给波斯人找到了一种自我定位,他们既可以遵从伊斯兰教,又可以保持自己的自尊和特色。 同样的逻辑可以解释,为什么伊朗始终对国内有严密的控制。伊朗到处是无孔不入的安全情报部门、高高在上的神职人员。在国家的军队之外,伊朗还要建立服从于宗教的伊斯兰革命卫队。伊朗政权对国内的不同政见和反对力量高度警惕,总是本能的认为其背后一定有外国颠覆势力从中作梗。千百年的历史教训是,对伊朗来说,一旦后院起火,将无险可守、无路可退,没有任何回旋和缓冲的余地。 这就是伊朗。美国如果去打伊朗,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,伊朗也不会彻底的失败。美国会陷入一个比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更深的泥潭。伊朗是一颗坚果,一颗蒸不烂、煮不熟、锤不扁、炒不爆、响珰珰的铜豌豆。 两个冤家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。但如果成了世世代代的宿仇,就很少会有人记得,最初到底是为什么引起了仇恨。谁知道罗密欧家族和朱丽叶家族之间的仇恨是因为什么?根据美国历史上的真实故事拍摄的《血仇》,讲述了哈特菲尔德家族和麦考伊家族之间长达百年的仇杀、纵火,但最初的原因是因为一家偷了另一家的一头猪。美国和伊朗俨然已成为一对冤家,但又有谁知道,这两个国家之间其实原本无冤无仇?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美国和伊朗仿佛在两个不同的星球上。美国是一个奉行孤立主义的新兴国家,而伊朗刚刚懵懵懂懂的撞上西方列强的政治蛛网。要论两国之间的关系,美国和伊朗之间的亲密程度,估计相当于蒙古和新西兰。1856年,美国和伊朗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,但既不是在美国签,也不是在伊朗签,而是两国的领事,在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签的协议。想像一下,蒙古和新西兰在香港签订了一份友好协议。 美国在一战之后,奉行的是威尔逊式的理想主义外交政策。1919年在巴黎和谈的时候,美国出于道义,想帮伊朗讨一个公道,至少要让伊朗有讲话的机会,但英国根本不予理睬。当然,美国对伊朗的兴趣并不完全出于高尚的理想。美国也想得到商业上的利益,尤其是想在肥得流油的石油市场上分一杯羹。但当美国提出,想让自己的石油公司美国标准石油公司进入伊朗的时候,英国当即一口回绝。明明是英国包的二奶,怎么能让美国也上床。英国人觉得,美国人有这样的想法,真是太不可思议了。 二战期间,美国有大约三万名士兵在伊朗,负责盟军的后勤供应。大量的军火和其他物资从伊朗输送到苏联。美国也通过《租借法案》对伊朗进行了支持。但美国仍然在伊朗问题上插不上手。1942年,英国和苏联干脆联手,废黜了野心勃勃的伊朗国王礼萨沙·巴列维。当时,伊朗事实上已经被英国和苏联瓜分。苏联控制伊朗北部,英国占据伊朗南部。要是由着英国和苏联的意思,干脆找个完完全全的傀儡做自己的代理人得了,但由于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忌惮,所以才没有下手,而是让国王传位于自己的儿子穆罕默德-礼萨·巴列维。礼萨沙本人被流放,最后到了南非,1944年死于当地。 1943年11月28日到12月1日,罗斯福总统来参加德黑兰会议。这是罗斯福第一次到伊朗。他在会议期间,一直呆在苏联使馆的深宫大院里,几乎没有出来看看这个国家5日,德黑兰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暴乱。英国大使馆遭到攻击,政府部门被洗劫,很多商店被焚烧和抢劫,德黑兰大学的国王雕像被推倒。此后一个多月,德黑兰重要的集市一直罢市、交通瘫痪、经常大规模停电、政府瘫痪、军队人员大量逃跑,有些士兵甚至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长官。1210日,德黑兰爆发了大约实主义者。 伊朗是美国自己制造出来的敌人。伊朗是美国自己想象出来的敌人。伊朗不过是一个区域性的国家,而且是一个处于防守状态的国家。和当年波斯帝国的疆域相比,在外国的侵略和干预之下,如今的伊朗国土已经小了很多,但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恢复往日的荣光。即使是在中东,伊朗也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,其对外输出革命的劲头,远远比不上埃及、沙特阿拉伯或土耳其。伊朗自己也清楚,作为一个波斯人国家,怎么可能在阿拉伯世界里当上盟主呢。即使伊朗是一个少有的政教合一的国家,宗教人士希望用伊斯兰教,而非西方的法律治理国家,但所有的伊朗人,也都有对安全、繁荣的渴望,他们最渴望的是,过上一种有尊严的生活。哈梅内伊说,伊朗追求的目标是“科学和技术上足够先进,先进到可以自力更生,自力更生到可以经济独立,经济独立到可以政治独立”。 你能想象伊朗去攻击美国本土吗?谁才是更真实的威胁呢? 真正的问题是伊朗想要发展核武器。这将彻底改变美国和伊朗之间的谈判筹码,也将在整个中东激起阵阵波澜。 最早是美国怂恿伊朗发展核武器。那时,美国正和巴列维国王打得火热。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后,霍梅尼认为核武器是反伊斯兰教义的,他坚决反对发展核武器。那为什么现在伊朗又想要核武器了呢? 伊朗现在面临的外部形势是,东边的阿富汗、西边的伊拉克都被美国占领。伊朗并不惧怕美国部队的地面进攻,只要能守住厄尔布尔士山脉和扎格罗斯山脉,伊朗就安然无恙。但是,伊朗害怕美国以伊拉克和阿富汗为基地,再加上在中东的其他盟友,对伊朗进行内部渗透。这不是伊朗的幻觉。美国支持伊朗西南部俾路支人的分裂运动,也在支持伊朗产油地区库泽斯坦省的阿拉伯人闹独立,美国在伊朗的西北部支持库尔德人,还在阿塞拜疆收容了一批从伊朗流亡过来的阿塞拜疆独立分子。美国几乎一半的海军力量部署在伊朗周边。数百枚巡航导弹瞄准了伊朗的城市、工厂、军队和核设施。在卡塔尔、伊拉克、土耳其、乌兹别克斯坦、阿富汗的美军基地,整装待发的飞机、直升飞机、两栖攻击舰,随时准备命令一下,在几个小时之内就“插入”伊朗。平日,还经常有美国的侦察飞机在伊朗上空盘旋。 伊朗能够采取的对策是:继续加紧对国内的严密控制。外部的威胁越是紧迫,伊朗国内政治中的强硬派越是得势。继续扩军备战,伊朗的军队加上伊斯兰革命卫队一共有45万兵力,足以保证依托有利地形,和入侵的军队打游击战。伊朗也会以攻为守,渗透到伊拉克、阿富汗和巴勒斯坦,干扰美国的战略部署。伊朗还可以展开外交攻势,加强和欧洲、日本这些石油进口国的联系,同时积极拉拢印度、中国这些新兴大国。 但最根本的是核武器。伊朗的最终目标是公开宣布拥有核武器。核武器不是一种进攻性的武器,而是一种防守型的武器。除了投在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,至今为止,从未有哪个国家,哪怕在最凶险的时候使用过核武器。但一旦你拥有了核武器,就等于拥有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权利,敌人就无法彻底摧毁你。伊拉克没有核武器,最后被美国灭了,利比亚没有核武器,也被西方推翻。北朝鲜有核武器,所以到现在还能逍遥自在。有核武器,生存;没有核武器,灭亡。这是一条铁律。更不用说,如果伊朗有了核武器,将给其领导人增加多少光辉,也让普通百姓感到何等振奋。这是一种不设身处地,难以理解的微妙情感。白崇禧的儿子,著名作家白先勇曾经回忆,当1964年中国的原子弹爆炸成功时,他在美国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激动完了,才想起来,这是共产党的原子弹。 按照美国原有的外交政策,伊朗核武器问题将成为无解的难题。如果实施“外科手术式”的打击,直接摧毁伊朗的核设施呢?以色列曾经打击过伊拉克的核设施,但萨达姆很快就重建起来。消除伊拉克制造核武器的能力,最终是在美国彻底摧毁萨达姆政权之后。但是,如果美国出兵攻打伊朗,势必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。无论是罗马帝国,还是大英帝国,帝国灭亡的根源都是战线拉得太长、消耗过大。美国真的想让伊朗变成自己的最后一站?如果采取和谈呢?估计伊朗会采取“边打边谈”的政策,一边游走在民用和军事的边缘,打擦边球,一边时硬时软的和美国及国际社会谈判,直到最终临门一脚,拿出自己的核武器。 每增加一个核大国,整个世界都会增加更大的风险。解决伊朗的核问题,要靠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。但解铃还须系铃人,美国必须对其伊朗政策做出重大的调整。 首先要消除的是对伊朗的恐惧和仇恨。伊朗没有灭美国的雄心,也没有这个能力。伊朗关心的是内部的稳定问题。退一步讲,即使伊朗有了核武器,也不意味着中东地区会落入伊朗之手。以色列的军事力量足以震慑伊朗。伊朗有了核武器之后,其他中东国家不会立刻团结在伊朗的旗帜下面,相反,他们会吓得紧紧的扎入美国的怀抱。所谓的核武器“多米诺骨牌理论”认为,一旦伊朗有了核武器,其他中东国家就会群起效仿。但北朝鲜有了核武器之后,韩国和日本都没有跟进,尽管它们完全具有很快制造出核武器的能力。美国的过度恐惧,反而会增加中东核竞赛的可能性。 想要彻底的解决伊朗核武器问题,需要在中东建立无核区。一个无核的中东对各方都是有利的。但棘手的地方在于以色列已经拥有了核武器,而且以色列多次声称,如果美国不打击伊朗,它就会自己发动对伊朗核设施的袭击。如果双方都不使用核武器,难道伊朗能够在军事上战胜以色列吗?事实上,以色列已经成为美国在中东的“负债”,美国的中东政策,被越来越不耐烦的以色列挟持。美国必须重新反思自己在中东棋局的每一步棋子。 美国长期以来依赖的对伊朗经济封锁、经济制裁,效果并不理想。受到经济制裁影响最大的不是独裁者,而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和劳动者。尤其是穷人和孩子,受到经济制裁的影响,没有足够的医药和营养,甚至因此死去。统治者却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加强对内部的高压控制。伊朗希望成为世界经济舞台上正常的一员,它想成为WTO的一员,却遭到美国的反对。为什么不相信市场和开放的力量呢? 伊朗可以变成坚硬的壳,也可以长成嫩绿的芽,它的命运如何,要看它落在什么样的土壤里。 200万人的示威游行。巴列维国王在19791是什么样子。但罗斯福明确支持伊朗独立。他曾说:我们要把伊朗当做一个样板,展示美国怎样施展无私的外交政策。他想通过经济和技术援助,把伊朗变成不发达世界的一个榜样。之后,美国陆续为伊朗提供在公共卫生、农业、教育、公安等领域的经济和技术支持。但最关键的政策是1947年6月,美国向伊朗提供了第一笔2500亿美元贷款,用于购买美国武器。从此,这成为联接两国政府友谊的重要纽带,来自美国的军火,如潮水一般涌入伊朗。 要是按照这样的情节发展,美国和伊朗之间本应成为亲密的兄弟。毕竟,美国没有像英国和俄国那样侵略和欺凌过伊朗,伊朗人原本不像仇恨英国人和俄国人一样仇恨美国人。但是,1953年发生的一场动乱,彻底改变了伊朗人民对美国的态度。 1950年,伊朗民族阵线的领导人摩萨台就任首相。他提出将英伊石油公司完全国有化。这一提案让摩萨台成为伊朗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,但也彻底激怒了英国。第一,英国人认为,像伊朗这样的劣等民族怎么有资格和英国谈条件。伊朗不过是一个落后、腐败、幼稚的亚洲国家,伊朗人能理解的只有贿赂和暴力。第二,英国的确离不开伊朗的石油。经过两次世界大战之后,昔日的大英帝国已经彻底败落,成了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。英国每年从英伊石油公司的税收中获得巨大的收入,还能获得丰厚的公司股份分红。这样的利益,怎么能拱手交出去呢。 美国在其中扮演着极为微妙和尴尬的角色。美国人一开始很同情伊朗,他们也知道,英伊石油公司的内幕太黑了。伊朗政府怎么说也拥有英伊石油公司20%的股份,但英国人连账簿都不给伊朗人看。再说了,伊朗也同意,国有化之后会给予英国适宜的补偿。在美国人看来,这是一件可以谈判的事情。但英国人的态度则非常坚定:绝不谈判。英国增派驻波斯湾的军队,而且已经准备登陆作战。同时,英国人撤走了所有的英籍员工,使这个公司基本停工,还冻结伊朗在英国的银行存款。英国对美国的态度也极其不满,声称如果美国再帮助伊朗,就要和美国断交。 这让美国感到非常为难。最终,还是英国帮助举棋不定的美国下了决心。狡猾的英国人知道,要想把美国拖下水,不能就石油说石油,而是要拉响红色警报。只要吓唬美国人,说苏联想要颠覆伊朗,美国就会激动的捋袖子上阵。英国人读过十七世纪法国作家拉·封丹的寓言《猴子与猫》:猴子骗猫从火中取栗子,栗子让猴子吃了,猫却把脚上的毛烧掉了。军情六处成功的说服美国新任国务卿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,要是美国不推翻摩萨台政府,伊朗就会成为中东地区倒塌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。 美国的判断力实在不敢令人恭维,但其执行力却非常强悍。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的弟弟艾伦·杜勒斯就是当时中情局的负责人。1953年2月,美国和英国共同制定了一个代号为Ajax的秘密行动。不,更正一下,这个计划主要是军情六处制定的,但却由中情局执行。中情局专门拨款100万美元,用于这一秘密行动的经费。艾伦·杜勒斯找到西奥多·罗斯福总统的孙子克米特·罗斯福。这位公子显然很喜欢刺激性的工作,他马上飞往伊朗,在美国使馆坐镇指挥。克米特·罗斯福一方面到处散布假消息,污蔑摩萨台,煽动公众骚动乱和部落动乱,雇佣恶徒假扮左翼的图德党人上街游行滋事,另一方面,秘密的和几位伊朗军官勾结,鼓动他们发动政变。参与政变的伊朗军官以扎黑迪和卡尚尼为首,这两个军官都以贪污腐化著称。更具讽刺意义的是,卡尚尼曾经和图德党秘密接触,打算让图德党支持他做首相候选人。 1953年8月19日是伊朗政变的日子。一群高呼支持国王口号的人群沿着德黑兰的大街游行,沿途袭击了支持摩萨台的国家广播电台和其他机构。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德黑兰贫民区的职业流氓,上街闹事拿到的报酬是由中情局现金支付的。与此同时,几支军队包围了摩萨台的官邸,并迫使他投降。摩萨台被判犯有叛国罪,一直被软禁至死。 如果要理解伊朗人对美国的刻骨仇恨,就得了解美国在1953年伊朗政变中的所作所为。仇恨的种子就是在1953年种下的。 摩萨台下台之后,巴列维国王控制了伊朗的政局。巴列维国王是美国驻伊朗大使乔治·艾伦的好朋友,他们平时经常一起打网球,两家每个星期都要聚餐。1949年年底,年轻、英俊的巴列维国王访问美国,受到明星一般的隆重欢迎。在美国人民的眼中,巴列维就是伊朗,伊朗就是巴列维。 可惜的是,伊朗人并不这么看。他们看到的是,摩萨台政府被推翻之后,巴列维是在美国人簇拥下回国;他们看到的是,巴列维用卖石油的钱,大量从美国进口武器。巴列维甚至想在军事力量上和苏联抗衡,而且他对新式武器极其痴迷。有个笑话说,别的男人是看《花花公子》会兴奋,巴列维读介绍新式武器的小册子就能达到高潮。伊朗人看到的是,美国的石油公司在巴列维时期终于挤进了伊朗,成千上万的美国军事人员和工人涌入。他们看到的是,伊朗的经济增长速度的确较快,但财富并没有公平分配。石油出口换回的收入除了进口军火,就是建造一些华而不实的建筑。在伊朗这个拥有丰富能源的国家,许多农村却没有电,甚至德黑兰都经常断电。尤其是,伊朗人看到的是一个越来越狂妄自大、暴戾残忍的国王。在巴列维时期,国王就是一切。议会变成了摆设。1975年,连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两党制也被取消了。伊朗成为复兴党领导下的一党专制国家。从某种程度上讲,正是由于国王镇压了所有他能看得到的政治对手,才迫使反对力量都投奔宗教阵营。 正是巴列维政府自己的愚蠢,点燃了1978-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。事情的导火索是,一份半官方的德黑兰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,污蔑流亡海外的宗教领袖霍梅尼是英国间谍,甚至可能是个同性恋者。这篇蹩脚的文章燃起了伊朗人的怒火。愤怒的人们上街游行,而政府的镇压活动几乎变成了肆意的报复。危机不断升级,死难人数越来越多。11月5日,德黑兰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暴乱。英国大使馆遭到攻击,政府部门被洗劫,很多商店被焚烧和抢劫,德黑兰大学的国王雕像被推倒。此后一个多月,德黑兰重要的集市一直罢市、交通瘫痪、经常大规模停电、政府瘫痪、军队人员大量逃跑,有些士兵甚至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长官。12月10日,德黑兰爆发了大约200万人的示威游行。巴列维国王在1979年1月1日宣布出国“休假”。他这一去,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祖国,美国也从此失去了伊朗。 美国和伊朗的相互仇恨开始赛跑。仇恨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仇恨。美国人看到的是人质危机。1979年11月4日,一群伊朗学生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,并扣押60多名使馆人员为人质,直到444天之后才释放。伊朗看到的是美国在两伊战争期间站在伊拉克一边,给伊拉克提供军火,帮助萨达姆攻打伊朗。美国人看到的是1979年11月20日,一群激进的伊朗穆斯林占领麦加的大清真寺。伊朗人看到的是1988年7月,美国的巡洋舰在伊朗的领海内,用导弹击落伊朗的一架民航飞机,机上290名乘客全部遇难。 到最后,仇恨升华为意识形态。伊朗人认为,美国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颠覆伊朗政权。美国人认为,伊朗就是一个邪恶国家,除掉伊朗是美国的神圣使命。 在伊朗和美国,都是鹰派占上风。1989年,哈梅内伊接替霍梅尼,成为伊朗的最高领袖。哈梅内伊一直是霍梅尼的追随者,在巴列维国王执政期间曾被捕入狱,受尽迫害。1981年,他曾在一次集会上被反对派炸成重伤,右手至今残疾。哈梅内伊一生的经历和信念,让他深信,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就是和美国断绝关系,坚决不能让像巴列维这样的美国走狗东山再起。 如果说伊朗对美国的警惕多少有些神经质,那么美国对伊朗的敌意则来得莫名其妙。小布什总统上台之后,召集了一批头脑顽固但意志坚定、外交经验缺乏但善于操纵决策的新保守主义者。在副总统切尼、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人的支持下,他们开始鼓吹对伊朗采取强硬政策。新保守主义者人数稀少但能量巨大,他们中大部分人是犹太人,和以色列以及美国的犹太院外集团有紧密的联系,信奉一位孤僻的哲学家列奥·施特劳斯的哲学,错误的认为伊朗是个摇摇欲坠的国家,一推就倒。一位新保守主义者声称:“对伊朗的外交政策可以休矣,现在要的是一个自由的伊朗。”受到新保守主义的影响,小布什在2002年将伊朗归入“邪恶轴心国”。和伊朗的和谈,甚至是正常的外交对话都终止了。2007年,小布什甚至曾提出过“三天闪电战计划”,说美国要是再不动手就晚了。 美国一再的用错误的政策,加深了伊朗对美国的仇恨。当奥巴马总统上台之后,向伊朗伸出了和解的手。奥巴马不再提要颠覆伊朗政权,也不再提军事打击伊朗,他希望用各种可行的办法妥善处理伊朗核武器问题。 哈梅内伊的第一反应是:我凭什么要相信你? 果壳中的核问题 美国和伊朗的外交政策和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都完全不一样。 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深思熟虑,似乎每一项政策都是大战略棋盘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一步棋子,都有反复计算过的深远用意。但事实上,美国在二战之后,多次在重大外交决策中犯愚蠢的错误。在朝鲜战争期间,狂妄自大的麦克阿瑟就是不相信中国会出兵援助,他扣押了前方传来的和他意见不一致的重要情报。美国那么热衷派兵越南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按照美国的解释,是担心红色中国借道越南,将势力扩张到东南亚。且不说中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野心,就算是中国要打东南亚,也不会从越南出兵。越南是个地形狭长的国家,一边临海,一边傍山,最窄处不过几十公里,美国只要控制住这个隘口,敌人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。无论从老挝还是从缅甸出兵,都胜过借道越南。美国在9.11之后忽然去打伊拉克,更是匪夷所思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劫机的恐怖分子是伊拉克人,错,他们大多是沙特阿拉伯人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本·拉登躲在伊拉克,错,伊拉克和基地组织风牛马不相及。有人在美国的背后给了他一拳,他在气头上,一巴掌就扇在站在面前的小个子路人乙脸上。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精明,但一直在犯错误。这只能说明,一个大国在外交政策上犯错误的空间有多么的大。美国犯了几十年的错误,仍然可以自以为是、自行其是。 伊朗看似激进而顽固,但其外交政策却一直小心翼翼。它的激进是表演出来的激进,它的谨慎是为求生存逼出来的本能。由于跟对手相比处于弱势,而且周围都是敌人,所以伊朗刻意将自己装扮成顽固的极端主义。这种激进的宗教就像豪猪身上的刺,是为了吓唬敌人,又像变色龙的皮肤,是为了蒙蔽对手。每一个小孩子都知道,要想得到想要的东西,当个好孩子是不行的,只有又哭又闹、不听话,才能逼迫父母就范。用博弈论的术语讲,这样子,你的威胁才是可以置信的。但是,伊朗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自杀性的决策。美国攻打阿富汗的时候,恰逢新保守主义者一派狂言,扬言要打伊朗,但伊朗却在暗中帮助美国。伊朗将可疑的基地组织成员驱逐出境,而且用自己的影响力,说服阿富汗的地方军阀们站在美国一边。这说明,一个小国,有一点点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。犯错误是大国外交的奢侈品,哪怕像伊朗这样看似不按牌理出牌的国家,其实都是谨小慎微的现1日宣布出国“休假”。他这一去,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祖国,美国也从此失去了伊朗。

    实主义者。 伊朗是美国自己制造出来的敌人。伊朗是美国自己想象出来的敌人。伊朗不过是一个区域性的国家,而且是一个处于防守状态的国家。和当年波斯帝国的疆域相比,在外国的侵略和干预之下,如今的伊朗国土已经小了很多,但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恢复往日的荣光。即使是在中东,伊朗也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,其对外输出革命的劲头,远远比不上埃及、沙特阿拉伯或土耳其。伊朗自己也清楚,作为一个波斯人国家,怎么可能在阿拉伯世界里当上盟主呢。即使伊朗是一个少有的政教合一的国家,宗教人士希望用伊斯兰教,而非西方的法律治理国家,但所有的伊朗人,也都有对安全、繁荣的渴望,他们最渴望的是,过上一种有尊严的生活。哈梅内伊说,伊朗追求的目标是“科学和技术上足够先进,先进到可以自力更生,自力更生到可以经济独立,经济独立到可以政治独立”。 你能想象伊朗去攻击美国本土吗?谁才是更真实的威胁呢? 真正的问题是伊朗想要发展核武器。这将彻底改变美国和伊朗之间的谈判筹码,也将在整个中东激起阵阵波澜。 最早是美国怂恿伊朗发展核武器。那时,美国正和巴列维国王打得火热。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后,霍梅尼认为核武器是反伊斯兰教义的,他坚决反对发展核武器。那为什么现在伊朗又想要核武器了呢? 伊朗现在面临的外部形势是,东边的阿富汗、西边的伊拉克都被美国占领。伊朗并不惧怕美国部队的地面进攻,只要能守住厄尔布尔士山脉和扎格罗斯山脉,伊朗就安然无恙。但是,伊朗害怕美国以伊拉克和阿富汗为基地,再加上在中东的其他盟友,对伊朗进行内部渗透。这不是伊朗的幻觉。美国支持伊朗西南部俾路支人的分裂运动,也在支持伊朗产油地区库泽斯坦省的阿拉伯人闹独立,美国在伊朗的西北部支持库尔德人,还在阿塞拜疆收容了一批从伊朗流亡过来的阿塞拜疆独立分子。美国几乎一半的海军力量部署在伊朗周边。数百枚巡航导弹瞄准了伊朗的城市、工厂、军队和核设施。在卡塔尔、伊拉克、土耳其、乌兹别克斯坦、阿富汗的美军基地,整装待发的飞机、直升飞机、两栖攻击舰,随时准备命令一下,在几个小时之内就“插入”伊朗。平日,还经常有美国的侦察飞机在伊朗上空盘旋。 伊朗能够采取的对策是:继续加紧对国内的严密控制。外部的威胁越是紧迫,伊朗国内政治中的强硬派越是得势。继续扩军备战,伊朗的军队加上伊斯兰革命卫队一共有45万兵力,足以保证依托有利地形,和入侵的军队打游击战。伊朗也会以攻为守,渗透到伊拉克、阿富汗和巴勒斯坦,干扰美国的战略部署。伊朗还可以展开外交攻势,加强和欧洲、日本这些石油进口国的联系,同时积极拉拢印度、中国这些新兴大国。 但最根本的是核武器。伊朗的最终目标是公开宣布拥有核武器。核武器不是一种进攻性的武器,而是一种防守型的武器。除了投在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,至今为止,从未有哪个国家,哪怕在最凶险的时候使用过核武器。但一旦你拥有了核武器,就等于拥有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权利,敌人就无法彻底摧毁你。伊拉克没有核武器,最后被美国灭了,利比亚没有核武器,也被西方推翻。北朝鲜有核武器,所以到现在还能逍遥自在。有核武器,生存;没有核武器,灭亡。这是一条铁律。更不用说,如果伊朗有了核武器,将给其领导人增加多少光辉,也让普通百姓感到何等振奋。这是一种不设身处地,难以理解的微妙情感。白崇禧的儿子,著名作家白先勇曾经回忆,当1964年中国的原子弹爆炸成功时,他在美国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激动完了,才想起来,这是共产党的原子弹。 按照美国原有的外交政策,伊朗核武器问题将成为无解的难题。如果实施“外科手术式”的打击,直接摧毁伊朗的核设施呢?以色列曾经打击过伊拉克的核设施,但萨达姆很快就重建起来。消除伊拉克制造核武器的能力,最终是在美国彻底摧毁萨达姆政权之后。但是,如果美国出兵攻打伊朗,势必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。无论是罗马帝国,还是大英帝国,帝国灭亡的根源都是战线拉得太长、消耗过大。美国真的想让伊朗变成自己的最后一站?如果采取和谈呢?估计伊朗会采取“边打边谈”的政策,一边游走在民用和军事的边缘,打擦边球,一边时硬时软的和美国及国际社会谈判,直到最终临门一脚,拿出自己的核武器。 每增加一个核大国,整个世界都会增加更大的风险。解决伊朗的核问题,要靠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。但解铃还须系铃人,美国必须对其伊朗政策做出重大的调整。 首先要消除的是对伊朗的恐惧和仇恨。伊朗没有灭美国的雄心,也没有这个能力。伊朗关心的是内部的稳定问题。退一步讲,即使伊朗有了核武器,也不意味着中东地区会落入伊朗之手。以色列的军事力量足以震慑伊朗。伊朗有了核武器之后,其他中东国家不会立刻团结在伊朗的旗帜下面,相反,他们会吓得紧紧的扎入美国的怀抱。所谓的核武器“多米诺骨牌理论”认为,一旦伊朗有了核武器,其他中东国家就会群起效仿。但北朝鲜有了核武器之后,韩国和日本都没有跟进,尽管它们完全具有很快制造出核武器的能力。美国的过度恐惧,反而会增加中东核竞赛的可能性。 想要彻底的解决伊朗核武器问题,需要在中东建立无核区。一个无核的中东对各方都是有利的。但棘手的地方在于以色列已经拥有了核武器,而且以色列多次声称,如果美国不打击伊朗,它就会自己发动对伊朗核设施的袭击。如果双方都不使用核武器,难道伊朗能够在军事上战胜以色列吗?事实上,以色列已经成为美国在中东的“负债”,美国的中东政策,被越来越不耐烦的以色列挟持。美国必须重新反思自己在中东棋局的每一步棋子。 美国长期以来依赖的对伊朗经济封锁、经济制裁,效果并不理想。受到经济制裁影响最大的不是独裁者,而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和劳动者。尤其是穷人和孩子,受到经济制裁的影响,没有足够的医药和营养,甚至因此死去。统治者却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加强对内部的高压控制。伊朗希望成为世界经济舞台上正常的一员,它想成为WTO的一员,却遭到美国的反对。为什么不相信市场和开放的力量呢? 伊朗可以变成坚硬的壳,也可以长成嫩绿的芽,它的命运如何,要看它落在什么样的土壤里。 美国和伊朗的相互仇恨开始赛跑。仇恨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仇恨。美国人看到的是人质危机。1979114日,一群伊朗学生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,并扣押60多名使馆人员为人质,直到一颗坚果 2007年,麦凯恩在竞选总统的时候,参加了南加州的一个活动。有人问他对伊朗的看法。麦凯恩说:“海滩小子(Beach Boys)不是有一首老歌吗?‘轰,轰,轰,把伊朗炸平’(Bomb, bomb, bomb, bomb, bomb Iran)。” 这个老男人,老得连老歌都记不住了。海滩小子是一支在20世纪60年代非常活跃的乐队,但早几年出道的甲壳虫乐队几乎把他们的风头全压下去了。海滩小子从来没有唱过轰炸伊朗的歌。麦凯恩提到的,是1979年伊朗学生扣押美国使馆人员之后,有人把海滩小子翻唱的一首歌《芭芭拉·安》改了歌词。歌词变成了:“ 轰轰轰把伊朗炸平把伊朗炸成停车场”。 麦凯恩的记忆力已经不那么清晰,但他要传达的信息却非常清晰。有很多美国人认为,解决伊朗问题的办法,就是打一仗,教训下这个“流氓国家”。 美国会打伊朗呢? 美国不是打不了伊朗。美国是谁啊。2011年美国军费预算高达7393亿美元,约相当于后面25个国家的军费支出总和,占全球的45.7%。美国在军事技术方面令对手望尘莫及。1991年海湾战争中,“战斧”巡航导弹、精确制导导弹、带夜视仪的新型坦克等新型武器纷纷登台亮相,令人眼花缭乱。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,不到四周就摧毁了萨达姆政权,更是让全世界的军事观察家们目瞪口呆。俄罗斯前任国防部副部长说,我们的将军们没有预料到伊军的惨败。但是,打赢了之后才是战争的开始。如今,美国在伊拉克已经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。根据美国五角大楼的统计,美国为伊拉克战争累计投入将近7700亿美元。美国国会预算局说,从2003到2012年,美国纳税人每天都要为伊拉克战争和伊拉克重建项目承担2650万美元的支出。美军已经有4000多名士兵因战争死亡,以后还将有更多。基地组织的一名高官就曾说,穆斯林们应该感谢真主,让美国人来到了伊拉克,到了穆斯林自己的地盘上。他们鼓励圣战分子见到美国人,不分军民,全部杀光。 如果美国打的不是伊拉克,而是伊朗呢? 伊朗是个大国,不是个小国。伊朗的国土面积是伊拉克的四倍,人口是伊拉克的三倍。伊朗的国土面积为168万平方公里,比法国、德国、荷兰、比利时、西班牙和葡萄牙加在一起还大,超过了美国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地区,也比中国长江以南的华中、华东、华南各省、市、自治区的面积总和还大。伊朗有大约7000万人口,伊拉克的人口约为2500万。伊朗的人口超过了英国、法国和意大利,相当于加拿大的两倍、沙特阿拉伯或马来西亚的三倍、以色列的十倍。 更重要的是,伊拉克是一片平原,而伊朗则四面环山、依山傍海,像一座堡垒,易守难攻。 横亘欧亚大陆的阿尔卑斯-喜马拉雅山系,在伊朗境内分成了两个支脉,像张开的两个手臂,把伊朗紧紧的环抱起来。一支是厄尔布尔士山脉,沿着里海南岸绵延,如波涛般起伏不定,最低的是低于海平面的里海洼地,最高处是海拔5604米的锥形火山达马万峰。厄尔布尔士山脉向东到达伊朗和阿富汗边界之后,再向东向南,连接上兴都库什山脉。另一支是扎格罗斯山脉,它是高加索山脉的南支脉,起自伊朗西北部的乌鲁米耶湖,一直向东南延伸到霍尔木兹海峡。扎格罗斯山脉其实包括了几条平行的山脉,好像感觉对伊朗的保护还不够严密,它们再要仔细的多加几道锁链。 在群山环绕之中,是伊朗高原。伊朗高原的中央,有两个巨大的沙漠盆地,即卡维尔盐漠和卢特荒漠。卡维尔盐漠的表层有一片脆弱的盐壳,下面是粘稠的泥浆。在盐漠之中,没有任何动植物能够生存。卢特荒漠炎热多风,和盐漠一样荒凉。曾经到过这里的俄罗斯旅行家尼古拉·哈内科夫说,要是跟这里相比,戈壁沙漠应该算是肥沃的。 这样的地理条件,决定了伊朗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。即使伊朗有对外扩张的野心,也难以遂愿。往北去,在破碎的厄尔布尔士山脉之间,断断续续有一些山口,但是北部的土耳其和俄罗斯都是伊朗的劲敌。伊朗的东北部毗邻土库曼斯坦,通向中亚草原,但那里几乎和伊朗一样贫瘠、荒凉。伊朗的东部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,地势比伊朗更为险恶。往南,要跃过高山,才能到海边。伊朗有大约1300公里的海岸线,一半在波斯湾,一半在阿曼湾,但伊朗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,始终是陆地国家。如果伊朗对外扩张,最便捷的通道是朝西,顺着河谷打出去。古代的时候,波斯人曾从这里一直打到埃及和希腊。但是打出去之后如何补给大军呢?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。即使在波斯一度对外扩张的时候,他们对占领地区的统治也很宽松,随时准备收缩战线后退。如果伊朗想成为一个帝国,唯一的可能性是向西南部进军,彻底征服两河流域,以这里的沃土平原为根据地,图谋天下霸业。但遗憾的是,伊朗从来不曾完全占领两河流域。相反,外国统治势力,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、罗马帝国、拜占庭、奥斯曼,直到英国和美国,都曾占领伊拉克,或让伊拉克成为自己的代理人,直接威慑伊朗。 做为防守者,伊朗占尽地利。从西部直接越过扎格罗斯山脉进攻伊朗几乎是不可能的。1980年两伊战争期间萨达姆曾经尝试过,但以失败告终。伊朗的西南部,是一片潮湿的沼泽,阻挡了阿拉伯人的入侵。伊朗在北部和东部都有严密的防守,可以高枕无忧。历史上伊朗几次沦陷,大致都是从东北和西部两个通道被攻破的。公元前4世纪,亚历山大先占领巴比伦,再从西部山口进入伊朗,消灭了波斯帝国,波斯的国库被洗劫一空,雄伟的宫殿化为灰烬。公元642年,穆斯林军队也是从扎格罗斯山脉的隘口攻入伊朗高原的。公元13世纪,由于伊朗东部的花剌子模杀害蒙古商队和使者,成吉思汗帅蒙古主力亲征,发动了一场残酷的复仇战争。成吉思汗的进攻路线是从伊朗东北部入境,从东一直打到西,横扫伊朗、伊拉克和叙利亚。 伊朗有自己的致命弱点,狡猾的敌人可以利用其弱点,不战而胜。和所有的山地国家一样,伊朗的人口极其多样化。除了占人口50-60%左右的波斯人之外,还有库尔德人、阿拉伯人、亚美尼亚人和亚述人等。从表面上看,伊朗99%的人口都是穆斯林,但占90%左右的什叶派和10%左右的逊尼派之间存在着长期的对立。此外,还有伊朗土生土长的古老宗教琐罗亚斯德教、以及基督教、犹太教和巴哈教等。种族和宗教的分化,给外国势力提供了从内部颠覆伊朗的绝好机会。俄罗斯和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就已经不断介入伊朗内政,翻手为云、覆手为雨。美国在二战之后继承的是同样的衣钵。无论是库尔德人或亚美尼亚人争取独立,还是在伊朗的宫廷政变中,都能够清楚的看到外国势力的幕后阴影。 这在一定程度能够解释,为什么伊朗会出现一个高度集权的政权。由于平地多为荒凉不毛之处,伊朗绝大部分的人口都居住在山地。伊朗的首都德黑兰就是山脚下的一座城市。在西南和东南地区的富饶平地上居住的居民,又大多不是波斯人。比如库尔德人就住在伊朗西南部的两河流域平原上。山区的经济状况总会较为落后,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,伊朗无法发展强大的工业和商业。如果山区的人口较少,他们会很穷,如果山区的人口众多,他们会更穷。山区的居民各自过着贫困的生活,彼此间不通音信,也难以被同化。没有一种像伊斯兰教这样的宗教力量,难以将伊朗的民众团结起来。 一般认为,伊斯兰教的两大派别,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分歧在于,逊尼派认为默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应由穆斯林公社选举产生,而什叶派则坚持世袭制的原则,他们将自己的最高宗教领袖称为伊玛目,从穆罕默德的堂弟、女婿阿里开始,直到第12代伊玛目,均为阿里的嫡传子弟。但事实上,什叶派更多的是一种波斯化的伊斯兰教。从什叶派伊斯兰教中,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子,但逊尼派完全不受其影响。直到16世纪之前,什叶派的力量都并不强大。16世纪伊朗历史上最强大的萨菲王朝建立,才带来了什叶派的兴起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有些像西欧的新教革命。什叶派教义给波斯人找到了一种自我定位,他们既可以遵从伊斯兰教,又可以保持自己的自尊和特色。 同样的逻辑可以解释,为什么伊朗始终对国内有严密的控制。伊朗到处是无孔不入的安全情报部门、高高在上的神职人员。在国家的军队之外,伊朗还要建立服从于宗教的伊斯兰革命卫队。伊朗政权对国内的不同政见和反对力量高度警惕,总是本能的认为其背后一定有外国颠覆势力从中作梗。千百年的历史教训是,对伊朗来说,一旦后院起火,将无险可守、无路可退,没有任何回旋和缓冲的余地。 这就是伊朗。美国如果去打伊朗,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,伊朗也不会彻底的失败。美国会陷入一个比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更深的泥潭。伊朗是一颗坚果,一颗蒸不烂、煮不熟、锤不扁、炒不爆、响珰珰的铜豌豆。 两个冤家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。但如果成了世世代代的宿仇,就很少会有人记得,最初到底是为什么引起了仇恨。谁知道罗密欧家族和朱丽叶家族之间的仇恨是因为什么?根据美国历史上的真实故事拍摄的《血仇》,讲述了哈特菲尔德家族和麦考伊家族之间长达百年的仇杀、纵火,但最初的原因是因为一家偷了另一家的一头猪。美国和伊朗俨然已成为一对冤家,但又有谁知道,这两个国家之间其实原本无冤无仇?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美国和伊朗仿佛在两个不同的星球上。美国是一个奉行孤立主义的新兴国家,而伊朗刚刚懵懵懂懂的撞上西方列强的政治蛛网。要论两国之间的关系,美国和伊朗之间的亲密程度,估计相当于蒙古和新西兰。1856年,美国和伊朗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,但既不是在美国签,也不是在伊朗签,而是两国的领事,在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签的协议。想像一下,蒙古和新西兰在香港签订了一份友好协议。 美国在一战之后,奉行的是威尔逊式的理想主义外交政策。1919年在巴黎和谈的时候,美国出于道义,想帮伊朗讨一个公道,至少要让伊朗有讲话的机会,但英国根本不予理睬。当然,美国对伊朗的兴趣并不完全出于高尚的理想。美国也想得到商业上的利益,尤其是想在肥得流油的石油市场上分一杯羹。但当美国提出,想让自己的石油公司美国标准石油公司进入伊朗的时候,英国当即一口回绝。明明是英国包的二奶,怎么能让美国也上床。英国人觉得,美国人有这样的想法,真是太不可思议了。 二战期间,美国有大约三万名士兵在伊朗,负责盟军的后勤供应。大量的军火和其他物资从伊朗输送到苏联。美国也通过《租借法案》对伊朗进行了支持。但美国仍然在伊朗问题上插不上手。1942年,英国和苏联干脆联手,废黜了野心勃勃的伊朗国王礼萨沙·巴列维。当时,伊朗事实上已经被英国和苏联瓜分。苏联控制伊朗北部,英国占据伊朗南部。要是由着英国和苏联的意思,干脆找个完完全全的傀儡做自己的代理人得了,但由于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忌惮,所以才没有下手,而是让国王传位于自己的儿子穆罕默德-礼萨·巴列维。礼萨沙本人被流放,最后到了南非,1944年死于当地。 1943年11月28日到12月1日,罗斯福总统来参加德黑兰会议。这是罗斯福第一次到伊朗。他在会议期间,一直呆在苏联使馆的深宫大院里,几乎没有出来看看这个国家444天之后才释放。伊朗看到的是美国在两伊战争期间站在伊拉克一边,给伊拉克提供军火,帮助萨达姆攻打伊朗。美国人看到的是1979实主义者。 伊朗是美国自己制造出来的敌人。伊朗是美国自己想象出来的敌人。伊朗不过是一个区域性的国家,而且是一个处于防守状态的国家。和当年波斯帝国的疆域相比,在外国的侵略和干预之下,如今的伊朗国土已经小了很多,但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恢复往日的荣光。即使是在中东,伊朗也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,其对外输出革命的劲头,远远比不上埃及、沙特阿拉伯或土耳其。伊朗自己也清楚,作为一个波斯人国家,怎么可能在阿拉伯世界里当上盟主呢。即使伊朗是一个少有的政教合一的国家,宗教人士希望用伊斯兰教,而非西方的法律治理国家,但所有的伊朗人,也都有对安全、繁荣的渴望,他们最渴望的是,过上一种有尊严的生活。哈梅内伊说,伊朗追求的目标是“科学和技术上足够先进,先进到可以自力更生,自力更生到可以经济独立,经济独立到可以政治独立”。 你能想象伊朗去攻击美国本土吗?谁才是更真实的威胁呢? 真正的问题是伊朗想要发展核武器。这将彻底改变美国和伊朗之间的谈判筹码,也将在整个中东激起阵阵波澜。 最早是美国怂恿伊朗发展核武器。那时,美国正和巴列维国王打得火热。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后,霍梅尼认为核武器是反伊斯兰教义的,他坚决反对发展核武器。那为什么现在伊朗又想要核武器了呢? 伊朗现在面临的外部形势是,东边的阿富汗、西边的伊拉克都被美国占领。伊朗并不惧怕美国部队的地面进攻,只要能守住厄尔布尔士山脉和扎格罗斯山脉,伊朗就安然无恙。但是,伊朗害怕美国以伊拉克和阿富汗为基地,再加上在中东的其他盟友,对伊朗进行内部渗透。这不是伊朗的幻觉。美国支持伊朗西南部俾路支人的分裂运动,也在支持伊朗产油地区库泽斯坦省的阿拉伯人闹独立,美国在伊朗的西北部支持库尔德人,还在阿塞拜疆收容了一批从伊朗流亡过来的阿塞拜疆独立分子。美国几乎一半的海军力量部署在伊朗周边。数百枚巡航导弹瞄准了伊朗的城市、工厂、军队和核设施。在卡塔尔、伊拉克、土耳其、乌兹别克斯坦、阿富汗的美军基地,整装待发的飞机、直升飞机、两栖攻击舰,随时准备命令一下,在几个小时之内就“插入”伊朗。平日,还经常有美国的侦察飞机在伊朗上空盘旋。 伊朗能够采取的对策是:继续加紧对国内的严密控制。外部的威胁越是紧迫,伊朗国内政治中的强硬派越是得势。继续扩军备战,伊朗的军队加上伊斯兰革命卫队一共有45万兵力,足以保证依托有利地形,和入侵的军队打游击战。伊朗也会以攻为守,渗透到伊拉克、阿富汗和巴勒斯坦,干扰美国的战略部署。伊朗还可以展开外交攻势,加强和欧洲、日本这些石油进口国的联系,同时积极拉拢印度、中国这些新兴大国。 但最根本的是核武器。伊朗的最终目标是公开宣布拥有核武器。核武器不是一种进攻性的武器,而是一种防守型的武器。除了投在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,至今为止,从未有哪个国家,哪怕在最凶险的时候使用过核武器。但一旦你拥有了核武器,就等于拥有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权利,敌人就无法彻底摧毁你。伊拉克没有核武器,最后被美国灭了,利比亚没有核武器,也被西方推翻。北朝鲜有核武器,所以到现在还能逍遥自在。有核武器,生存;没有核武器,灭亡。这是一条铁律。更不用说,如果伊朗有了核武器,将给其领导人增加多少光辉,也让普通百姓感到何等振奋。这是一种不设身处地,难以理解的微妙情感。白崇禧的儿子,著名作家白先勇曾经回忆,当1964年中国的原子弹爆炸成功时,他在美国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激动完了,才想起来,这是共产党的原子弹。 按照美国原有的外交政策,伊朗核武器问题将成为无解的难题。如果实施“外科手术式”的打击,直接摧毁伊朗的核设施呢?以色列曾经打击过伊拉克的核设施,但萨达姆很快就重建起来。消除伊拉克制造核武器的能力,最终是在美国彻底摧毁萨达姆政权之后。但是,如果美国出兵攻打伊朗,势必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。无论是罗马帝国,还是大英帝国,帝国灭亡的根源都是战线拉得太长、消耗过大。美国真的想让伊朗变成自己的最后一站?如果采取和谈呢?估计伊朗会采取“边打边谈”的政策,一边游走在民用和军事的边缘,打擦边球,一边时硬时软的和美国及国际社会谈判,直到最终临门一脚,拿出自己的核武器。 每增加一个核大国,整个世界都会增加更大的风险。解决伊朗的核问题,要靠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。但解铃还须系铃人,美国必须对其伊朗政策做出重大的调整。 首先要消除的是对伊朗的恐惧和仇恨。伊朗没有灭美国的雄心,也没有这个能力。伊朗关心的是内部的稳定问题。退一步讲,即使伊朗有了核武器,也不意味着中东地区会落入伊朗之手。以色列的军事力量足以震慑伊朗。伊朗有了核武器之后,其他中东国家不会立刻团结在伊朗的旗帜下面,相反,他们会吓得紧紧的扎入美国的怀抱。所谓的核武器“多米诺骨牌理论”认为,一旦伊朗有了核武器,其他中东国家就会群起效仿。但北朝鲜有了核武器之后,韩国和日本都没有跟进,尽管它们完全具有很快制造出核武器的能力。美国的过度恐惧,反而会增加中东核竞赛的可能性。 想要彻底的解决伊朗核武器问题,需要在中东建立无核区。一个无核的中东对各方都是有利的。但棘手的地方在于以色列已经拥有了核武器,而且以色列多次声称,如果美国不打击伊朗,它就会自己发动对伊朗核设施的袭击。如果双方都不使用核武器,难道伊朗能够在军事上战胜以色列吗?事实上,以色列已经成为美国在中东的“负债”,美国的中东政策,被越来越不耐烦的以色列挟持。美国必须重新反思自己在中东棋局的每一步棋子。 美国长期以来依赖的对伊朗经济封锁、经济制裁,效果并不理想。受到经济制裁影响最大的不是独裁者,而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和劳动者。尤其是穷人和孩子,受到经济制裁的影响,没有足够的医药和营养,甚至因此死去。统治者却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加强对内部的高压控制。伊朗希望成为世界经济舞台上正常的一员,它想成为WTO的一员,却遭到美国的反对。为什么不相信市场和开放的力量呢? 伊朗可以变成坚硬的壳,也可以长成嫩绿的芽,它的命运如何,要看它落在什么样的土壤里。 11是什么样子。但罗斯福明确支持伊朗独立。他曾说:我们要把伊朗当做一个样板,展示美国怎样施展无私的外交政策。他想通过经济和技术援助,把伊朗变成不发达世界的一个榜样。之后,美国陆续为伊朗提供在公共卫生、农业、教育、公安等领域的经济和技术支持。但最关键的政策是1947年6月,美国向伊朗提供了第一笔2500亿美元贷款,用于购买美国武器。从此,这成为联接两国政府友谊的重要纽带,来自美国的军火,如潮水一般涌入伊朗。 要是按照这样的情节发展,美国和伊朗之间本应成为亲密的兄弟。毕竟,美国没有像英国和俄国那样侵略和欺凌过伊朗,伊朗人原本不像仇恨英国人和俄国人一样仇恨美国人。但是,1953年发生的一场动乱,彻底改变了伊朗人民对美国的态度。 1950年,伊朗民族阵线的领导人摩萨台就任首相。他提出将英伊石油公司完全国有化。这一提案让摩萨台成为伊朗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,但也彻底激怒了英国。第一,英国人认为,像伊朗这样的劣等民族怎么有资格和英国谈条件。伊朗不过是一个落后、腐败、幼稚的亚洲国家,伊朗人能理解的只有贿赂和暴力。第二,英国的确离不开伊朗的石油。经过两次世界大战之后,昔日的大英帝国已经彻底败落,成了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。英国每年从英伊石油公司的税收中获得巨大的收入,还能获得丰厚的公司股份分红。这样的利益,怎么能拱手交出去呢。 美国在其中扮演着极为微妙和尴尬的角色。美国人一开始很同情伊朗,他们也知道,英伊石油公司的内幕太黑了。伊朗政府怎么说也拥有英伊石油公司20%的股份,但英国人连账簿都不给伊朗人看。再说了,伊朗也同意,国有化之后会给予英国适宜的补偿。在美国人看来,这是一件可以谈判的事情。但英国人的态度则非常坚定:绝不谈判。英国增派驻波斯湾的军队,而且已经准备登陆作战。同时,英国人撤走了所有的英籍员工,使这个公司基本停工,还冻结伊朗在英国的银行存款。英国对美国的态度也极其不满,声称如果美国再帮助伊朗,就要和美国断交。 这让美国感到非常为难。最终,还是英国帮助举棋不定的美国下了决心。狡猾的英国人知道,要想把美国拖下水,不能就石油说石油,而是要拉响红色警报。只要吓唬美国人,说苏联想要颠覆伊朗,美国就会激动的捋袖子上阵。英国人读过十七世纪法国作家拉·封丹的寓言《猴子与猫》:猴子骗猫从火中取栗子,栗子让猴子吃了,猫却把脚上的毛烧掉了。军情六处成功的说服美国新任国务卿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,要是美国不推翻摩萨台政府,伊朗就会成为中东地区倒塌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。 美国的判断力实在不敢令人恭维,但其执行力却非常强悍。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的弟弟艾伦·杜勒斯就是当时中情局的负责人。1953年2月,美国和英国共同制定了一个代号为Ajax的秘密行动。不,更正一下,这个计划主要是军情六处制定的,但却由中情局执行。中情局专门拨款100万美元,用于这一秘密行动的经费。艾伦·杜勒斯找到西奥多·罗斯福总统的孙子克米特·罗斯福。这位公子显然很喜欢刺激性的工作,他马上飞往伊朗,在美国使馆坐镇指挥。克米特·罗斯福一方面到处散布假消息,污蔑摩萨台,煽动公众骚动乱和部落动乱,雇佣恶徒假扮左翼的图德党人上街游行滋事,另一方面,秘密的和几位伊朗军官勾结,鼓动他们发动政变。参与政变的伊朗军官以扎黑迪和卡尚尼为首,这两个军官都以贪污腐化著称。更具讽刺意义的是,卡尚尼曾经和图德党秘密接触,打算让图德党支持他做首相候选人。 1953年8月19日是伊朗政变的日子。一群高呼支持国王口号的人群沿着德黑兰的大街游行,沿途袭击了支持摩萨台的国家广播电台和其他机构。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德黑兰贫民区的职业流氓,上街闹事拿到的报酬是由中情局现金支付的。与此同时,几支军队包围了摩萨台的官邸,并迫使他投降。摩萨台被判犯有叛国罪,一直被软禁至死。 如果要理解伊朗人对美国的刻骨仇恨,就得了解美国在1953年伊朗政变中的所作所为。仇恨的种子就是在1953年种下的。 摩萨台下台之后,巴列维国王控制了伊朗的政局。巴列维国王是美国驻伊朗大使乔治·艾伦的好朋友,他们平时经常一起打网球,两家每个星期都要聚餐。1949年年底,年轻、英俊的巴列维国王访问美国,受到明星一般的隆重欢迎。在美国人民的眼中,巴列维就是伊朗,伊朗就是巴列维。 可惜的是,伊朗人并不这么看。他们看到的是,摩萨台政府被推翻之后,巴列维是在美国人簇拥下回国;他们看到的是,巴列维用卖石油的钱,大量从美国进口武器。巴列维甚至想在军事力量上和苏联抗衡,而且他对新式武器极其痴迷。有个笑话说,别的男人是看《花花公子》会兴奋,巴列维读介绍新式武器的小册子就能达到高潮。伊朗人看到的是,美国的石油公司在巴列维时期终于挤进了伊朗,成千上万的美国军事人员和工人涌入。他们看到的是,伊朗的经济增长速度的确较快,但财富并没有公平分配。石油出口换回的收入除了进口军火,就是建造一些华而不实的建筑。在伊朗这个拥有丰富能源的国家,许多农村却没有电,甚至德黑兰都经常断电。尤其是,伊朗人看到的是一个越来越狂妄自大、暴戾残忍的国王。在巴列维时期,国王就是一切。议会变成了摆设。1975年,连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两党制也被取消了。伊朗成为复兴党领导下的一党专制国家。从某种程度上讲,正是由于国王镇压了所有他能看得到的政治对手,才迫使反对力量都投奔宗教阵营。 正是巴列维政府自己的愚蠢,点燃了1978-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。事情的导火索是,一份半官方的德黑兰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,污蔑流亡海外的宗教领袖霍梅尼是英国间谍,甚至可能是个同性恋者。这篇蹩脚的文章燃起了伊朗人的怒火。愤怒的人们上街游行,而政府的镇压活动几乎变成了肆意的报复。危机不断升级,死难人数越来越多。11月5日,德黑兰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暴乱。英国大使馆遭到攻击,政府部门被洗劫,很多商店被焚烧和抢劫,德黑兰大学的国王雕像被推倒。此后一个多月,德黑兰重要的集市一直罢市、交通瘫痪、经常大规模停电、政府瘫痪、军队人员大量逃跑,有些士兵甚至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长官。12月10日,德黑兰爆发了大约200万人的示威游行。巴列维国王在1979年1月1日宣布出国“休假”。他这一去,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祖国,美国也从此失去了伊朗。 美国和伊朗的相互仇恨开始赛跑。仇恨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仇恨。美国人看到的是人质危机。1979年11月4日,一群伊朗学生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,并扣押60多名使馆人员为人质,直到444天之后才释放。伊朗看到的是美国在两伊战争期间站在伊拉克一边,给伊拉克提供军火,帮助萨达姆攻打伊朗。美国人看到的是1979年11月20日,一群激进的伊朗穆斯林占领麦加的大清真寺。伊朗人看到的是1988年7月,美国的巡洋舰在伊朗的领海内,用导弹击落伊朗的一架民航飞机,机上290名乘客全部遇难。 到最后,仇恨升华为意识形态。伊朗人认为,美国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颠覆伊朗政权。美国人认为,伊朗就是一个邪恶国家,除掉伊朗是美国的神圣使命。 在伊朗和美国,都是鹰派占上风。1989年,哈梅内伊接替霍梅尼,成为伊朗的最高领袖。哈梅内伊一直是霍梅尼的追随者,在巴列维国王执政期间曾被捕入狱,受尽迫害。1981年,他曾在一次集会上被反对派炸成重伤,右手至今残疾。哈梅内伊一生的经历和信念,让他深信,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就是和美国断绝关系,坚决不能让像巴列维这样的美国走狗东山再起。 如果说伊朗对美国的警惕多少有些神经质,那么美国对伊朗的敌意则来得莫名其妙。小布什总统上台之后,召集了一批头脑顽固但意志坚定、外交经验缺乏但善于操纵决策的新保守主义者。在副总统切尼、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人的支持下,他们开始鼓吹对伊朗采取强硬政策。新保守主义者人数稀少但能量巨大,他们中大部分人是犹太人,和以色列以及美国的犹太院外集团有紧密的联系,信奉一位孤僻的哲学家列奥·施特劳斯的哲学,错误的认为伊朗是个摇摇欲坠的国家,一推就倒。一位新保守主义者声称:“对伊朗的外交政策可以休矣,现在要的是一个自由的伊朗。”受到新保守主义的影响,小布什在2002年将伊朗归入“邪恶轴心国”。和伊朗的和谈,甚至是正常的外交对话都终止了。2007年,小布什甚至曾提出过“三天闪电战计划”,说美国要是再不动手就晚了。 美国一再的用错误的政策,加深了伊朗对美国的仇恨。当奥巴马总统上台之后,向伊朗伸出了和解的手。奥巴马不再提要颠覆伊朗政权,也不再提军事打击伊朗,他希望用各种可行的办法妥善处理伊朗核武器问题。 哈梅内伊的第一反应是:我凭什么要相信你? 果壳中的核问题 美国和伊朗的外交政策和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都完全不一样。 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深思熟虑,似乎每一项政策都是大战略棋盘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一步棋子,都有反复计算过的深远用意。但事实上,美国在二战之后,多次在重大外交决策中犯愚蠢的错误。在朝鲜战争期间,狂妄自大的麦克阿瑟就是不相信中国会出兵援助,他扣押了前方传来的和他意见不一致的重要情报。美国那么热衷派兵越南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按照美国的解释,是担心红色中国借道越南,将势力扩张到东南亚。且不说中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野心,就算是中国要打东南亚,也不会从越南出兵。越南是个地形狭长的国家,一边临海,一边傍山,最窄处不过几十公里,美国只要控制住这个隘口,敌人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。无论从老挝还是从缅甸出兵,都胜过借道越南。美国在9.11之后忽然去打伊拉克,更是匪夷所思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劫机的恐怖分子是伊拉克人,错,他们大多是沙特阿拉伯人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本·拉登躲在伊拉克,错,伊拉克和基地组织风牛马不相及。有人在美国的背后给了他一拳,他在气头上,一巴掌就扇在站在面前的小个子路人乙脸上。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精明,但一直在犯错误。这只能说明,一个大国在外交政策上犯错误的空间有多么的大。美国犯了几十年的错误,仍然可以自以为是、自行其是。 伊朗看似激进而顽固,但其外交政策却一直小心翼翼。它的激进是表演出来的激进,它的谨慎是为求生存逼出来的本能。由于跟对手相比处于弱势,而且周围都是敌人,所以伊朗刻意将自己装扮成顽固的极端主义。这种激进的宗教就像豪猪身上的刺,是为了吓唬敌人,又像变色龙的皮肤,是为了蒙蔽对手。每一个小孩子都知道,要想得到想要的东西,当个好孩子是不行的,只有又哭又闹、不听话,才能逼迫父母就范。用博弈论的术语讲,这样子,你的威胁才是可以置信的。但是,伊朗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自杀性的决策。美国攻打阿富汗的时候,恰逢新保守主义者一派狂言,扬言要打伊朗,但伊朗却在暗中帮助美国。伊朗将可疑的基地组织成员驱逐出境,而且用自己的影响力,说服阿富汗的地方军阀们站在美国一边。这说明,一个小国,有一点点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。犯错误是大国外交的奢侈品,哪怕像伊朗这样看似不按牌理出牌的国家,其实都是谨小慎微的现20日,一群激进的伊朗穆斯林占领麦加的大清真寺。伊朗人看到的是19887月,美国的巡洋舰在伊朗的领海内,用导弹击落伊朗的一架民航飞机,机上290名乘客全部遇难。

一颗坚果 2007年,麦凯恩在竞选总统的时候,参加了南加州的一个活动。有人问他对伊朗的看法。麦凯恩说:“海滩小子(Beach Boys)不是有一首老歌吗?‘轰,轰,轰,把伊朗炸平’(Bomb, bomb, bomb, bomb, bomb Iran)。” 这个老男人,老得连老歌都记不住了。海滩小子是一支在20世纪60年代非常活跃的乐队,但早几年出道的甲壳虫乐队几乎把他们的风头全压下去了。海滩小子从来没有唱过轰炸伊朗的歌。麦凯恩提到的,是1979年伊朗学生扣押美国使馆人员之后,有人把海滩小子翻唱的一首歌《芭芭拉·安》改了歌词。歌词变成了:“ 轰轰轰把伊朗炸平把伊朗炸成停车场”。 麦凯恩的记忆力已经不那么清晰,但他要传达的信息却非常清晰。有很多美国人认为,解决伊朗问题的办法,就是打一仗,教训下这个“流氓国家”。 美国会打伊朗呢? 美国不是打不了伊朗。美国是谁啊。2011年美国军费预算高达7393亿美元,约相当于后面25个国家的军费支出总和,占全球的45.7%。美国在军事技术方面令对手望尘莫及。1991年海湾战争中,“战斧”巡航导弹、精确制导导弹、带夜视仪的新型坦克等新型武器纷纷登台亮相,令人眼花缭乱。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,不到四周就摧毁了萨达姆政权,更是让全世界的军事观察家们目瞪口呆。俄罗斯前任国防部副部长说,我们的将军们没有预料到伊军的惨败。但是,打赢了之后才是战争的开始。如今,美国在伊拉克已经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。根据美国五角大楼的统计,美国为伊拉克战争累计投入将近7700亿美元。美国国会预算局说,从2003到2012年,美国纳税人每天都要为伊拉克战争和伊拉克重建项目承担2650万美元的支出。美军已经有4000多名士兵因战争死亡,以后还将有更多。基地组织的一名高官就曾说,穆斯林们应该感谢真主,让美国人来到了伊拉克,到了穆斯林自己的地盘上。他们鼓励圣战分子见到美国人,不分军民,全部杀光。 如果美国打的不是伊拉克,而是伊朗呢? 伊朗是个大国,不是个小国。伊朗的国土面积是伊拉克的四倍,人口是伊拉克的三倍。伊朗的国土面积为168万平方公里,比法国、德国、荷兰、比利时、西班牙和葡萄牙加在一起还大,超过了美国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地区,也比中国长江以南的华中、华东、华南各省、市、自治区的面积总和还大。伊朗有大约7000万人口,伊拉克的人口约为2500万。伊朗的人口超过了英国、法国和意大利,相当于加拿大的两倍、沙特阿拉伯或马来西亚的三倍、以色列的十倍。 更重要的是,伊拉克是一片平原,而伊朗则四面环山、依山傍海,像一座堡垒,易守难攻。 横亘欧亚大陆的阿尔卑斯-喜马拉雅山系,在伊朗境内分成了两个支脉,像张开的两个手臂,把伊朗紧紧的环抱起来。一支是厄尔布尔士山脉,沿着里海南岸绵延,如波涛般起伏不定,最低的是低于海平面的里海洼地,最高处是海拔5604米的锥形火山达马万峰。厄尔布尔士山脉向东到达伊朗和阿富汗边界之后,再向东向南,连接上兴都库什山脉。另一支是扎格罗斯山脉,它是高加索山脉的南支脉,起自伊朗西北部的乌鲁米耶湖,一直向东南延伸到霍尔木兹海峡。扎格罗斯山脉其实包括了几条平行的山脉,好像感觉对伊朗的保护还不够严密,它们再要仔细的多加几道锁链。 在群山环绕之中,是伊朗高原。伊朗高原的中央,有两个巨大的沙漠盆地,即卡维尔盐漠和卢特荒漠。卡维尔盐漠的表层有一片脆弱的盐壳,下面是粘稠的泥浆。在盐漠之中,没有任何动植物能够生存。卢特荒漠炎热多风,和盐漠一样荒凉。曾经到过这里的俄罗斯旅行家尼古拉·哈内科夫说,要是跟这里相比,戈壁沙漠应该算是肥沃的。 这样的地理条件,决定了伊朗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。即使伊朗有对外扩张的野心,也难以遂愿。往北去,在破碎的厄尔布尔士山脉之间,断断续续有一些山口,但是北部的土耳其和俄罗斯都是伊朗的劲敌。伊朗的东北部毗邻土库曼斯坦,通向中亚草原,但那里几乎和伊朗一样贫瘠、荒凉。伊朗的东部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,地势比伊朗更为险恶。往南,要跃过高山,才能到海边。伊朗有大约1300公里的海岸线,一半在波斯湾,一半在阿曼湾,但伊朗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,始终是陆地国家。如果伊朗对外扩张,最便捷的通道是朝西,顺着河谷打出去。古代的时候,波斯人曾从这里一直打到埃及和希腊。但是打出去之后如何补给大军呢?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。即使在波斯一度对外扩张的时候,他们对占领地区的统治也很宽松,随时准备收缩战线后退。如果伊朗想成为一个帝国,唯一的可能性是向西南部进军,彻底征服两河流域,以这里的沃土平原为根据地,图谋天下霸业。但遗憾的是,伊朗从来不曾完全占领两河流域。相反,外国统治势力,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、罗马帝国、拜占庭、奥斯曼,直到英国和美国,都曾占领伊拉克,或让伊拉克成为自己的代理人,直接威慑伊朗。 做为防守者,伊朗占尽地利。从西部直接越过扎格罗斯山脉进攻伊朗几乎是不可能的。1980年两伊战争期间萨达姆曾经尝试过,但以失败告终。伊朗的西南部,是一片潮湿的沼泽,阻挡了阿拉伯人的入侵。伊朗在北部和东部都有严密的防守,可以高枕无忧。历史上伊朗几次沦陷,大致都是从东北和西部两个通道被攻破的。公元前4世纪,亚历山大先占领巴比伦,再从西部山口进入伊朗,消灭了波斯帝国,波斯的国库被洗劫一空,雄伟的宫殿化为灰烬。公元642年,穆斯林军队也是从扎格罗斯山脉的隘口攻入伊朗高原的。公元13世纪,由于伊朗东部的花剌子模杀害蒙古商队和使者,成吉思汗帅蒙古主力亲征,发动了一场残酷的复仇战争。成吉思汗的进攻路线是从伊朗东北部入境,从东一直打到西,横扫伊朗、伊拉克和叙利亚。 伊朗有自己的致命弱点,狡猾的敌人可以利用其弱点,不战而胜。和所有的山地国家一样,伊朗的人口极其多样化。除了占人口50-60%左右的波斯人之外,还有库尔德人、阿拉伯人、亚美尼亚人和亚述人等。从表面上看,伊朗99%的人口都是穆斯林,但占90%左右的什叶派和10%左右的逊尼派之间存在着长期的对立。此外,还有伊朗土生土长的古老宗教琐罗亚斯德教、以及基督教、犹太教和巴哈教等。种族和宗教的分化,给外国势力提供了从内部颠覆伊朗的绝好机会。俄罗斯和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就已经不断介入伊朗内政,翻手为云、覆手为雨。美国在二战之后继承的是同样的衣钵。无论是库尔德人或亚美尼亚人争取独立,还是在伊朗的宫廷政变中,都能够清楚的看到外国势力的幕后阴影。 这在一定程度能够解释,为什么伊朗会出现一个高度集权的政权。由于平地多为荒凉不毛之处,伊朗绝大部分的人口都居住在山地。伊朗的首都德黑兰就是山脚下的一座城市。在西南和东南地区的富饶平地上居住的居民,又大多不是波斯人。比如库尔德人就住在伊朗西南部的两河流域平原上。山区的经济状况总会较为落后,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,伊朗无法发展强大的工业和商业。如果山区的人口较少,他们会很穷,如果山区的人口众多,他们会更穷。山区的居民各自过着贫困的生活,彼此间不通音信,也难以被同化。没有一种像伊斯兰教这样的宗教力量,难以将伊朗的民众团结起来。 一般认为,伊斯兰教的两大派别,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分歧在于,逊尼派认为默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应由穆斯林公社选举产生,而什叶派则坚持世袭制的原则,他们将自己的最高宗教领袖称为伊玛目,从穆罕默德的堂弟、女婿阿里开始,直到第12代伊玛目,均为阿里的嫡传子弟。但事实上,什叶派更多的是一种波斯化的伊斯兰教。从什叶派伊斯兰教中,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子,但逊尼派完全不受其影响。直到16世纪之前,什叶派的力量都并不强大。16世纪伊朗历史上最强大的萨菲王朝建立,才带来了什叶派的兴起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有些像西欧的新教革命。什叶派教义给波斯人找到了一种自我定位,他们既可以遵从伊斯兰教,又可以保持自己的自尊和特色。 同样的逻辑可以解释,为什么伊朗始终对国内有严密的控制。伊朗到处是无孔不入的安全情报部门、高高在上的神职人员。在国家的军队之外,伊朗还要建立服从于宗教的伊斯兰革命卫队。伊朗政权对国内的不同政见和反对力量高度警惕,总是本能的认为其背后一定有外国颠覆势力从中作梗。千百年的历史教训是,对伊朗来说,一旦后院起火,将无险可守、无路可退,没有任何回旋和缓冲的余地。 这就是伊朗。美国如果去打伊朗,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,伊朗也不会彻底的失败。美国会陷入一个比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更深的泥潭。伊朗是一颗坚果,一颗蒸不烂、煮不熟、锤不扁、炒不爆、响珰珰的铜豌豆。 两个冤家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。但如果成了世世代代的宿仇,就很少会有人记得,最初到底是为什么引起了仇恨。谁知道罗密欧家族和朱丽叶家族之间的仇恨是因为什么?根据美国历史上的真实故事拍摄的《血仇》,讲述了哈特菲尔德家族和麦考伊家族之间长达百年的仇杀、纵火,但最初的原因是因为一家偷了另一家的一头猪。美国和伊朗俨然已成为一对冤家,但又有谁知道,这两个国家之间其实原本无冤无仇?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美国和伊朗仿佛在两个不同的星球上。美国是一个奉行孤立主义的新兴国家,而伊朗刚刚懵懵懂懂的撞上西方列强的政治蛛网。要论两国之间的关系,美国和伊朗之间的亲密程度,估计相当于蒙古和新西兰。1856年,美国和伊朗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,但既不是在美国签,也不是在伊朗签,而是两国的领事,在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签的协议。想像一下,蒙古和新西兰在香港签订了一份友好协议。 美国在一战之后,奉行的是威尔逊式的理想主义外交政策。1919年在巴黎和谈的时候,美国出于道义,想帮伊朗讨一个公道,至少要让伊朗有讲话的机会,但英国根本不予理睬。当然,美国对伊朗的兴趣并不完全出于高尚的理想。美国也想得到商业上的利益,尤其是想在肥得流油的石油市场上分一杯羹。但当美国提出,想让自己的石油公司美国标准石油公司进入伊朗的时候,英国当即一口回绝。明明是英国包的二奶,怎么能让美国也上床。英国人觉得,美国人有这样的想法,真是太不可思议了。 二战期间,美国有大约三万名士兵在伊朗,负责盟军的后勤供应。大量的军火和其他物资从伊朗输送到苏联。美国也通过《租借法案》对伊朗进行了支持。但美国仍然在伊朗问题上插不上手。1942年,英国和苏联干脆联手,废黜了野心勃勃的伊朗国王礼萨沙·巴列维。当时,伊朗事实上已经被英国和苏联瓜分。苏联控制伊朗北部,英国占据伊朗南部。要是由着英国和苏联的意思,干脆找个完完全全的傀儡做自己的代理人得了,但由于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忌惮,所以才没有下手,而是让国王传位于自己的儿子穆罕默德-礼萨·巴列维。礼萨沙本人被流放,最后到了南非,1944年死于当地。 1943年11月28日到12月1日,罗斯福总统来参加德黑兰会议。这是罗斯福第一次到伊朗。他在会议期间,一直呆在苏联使馆的深宫大院里,几乎没有出来看看这个国家 到最后,仇恨"升华是什么样子。但罗斯福明确支持伊朗独立。他曾说:我们要把伊朗当做一个样板,展示美国怎样施展无私的外交政策。他想通过经济和技术援助,把伊朗变成不发达世界的一个榜样。之后,美国陆续为伊朗提供在公共卫生、农业、教育、公安等领域的经济和技术支持。但最关键的政策是1947年6月,美国向伊朗提供了第一笔2500亿美元贷款,用于购买美国武器。从此,这成为联接两国政府友谊的重要纽带,来自美国的军火,如潮水一般涌入伊朗。 要是按照这样的情节发展,美国和伊朗之间本应成为亲密的兄弟。毕竟,美国没有像英国和俄国那样侵略和欺凌过伊朗,伊朗人原本不像仇恨英国人和俄国人一样仇恨美国人。但是,1953年发生的一场动乱,彻底改变了伊朗人民对美国的态度。 1950年,伊朗民族阵线的领导人摩萨台就任首相。他提出将英伊石油公司完全国有化。这一提案让摩萨台成为伊朗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,但也彻底激怒了英国。第一,英国人认为,像伊朗这样的劣等民族怎么有资格和英国谈条件。伊朗不过是一个落后、腐败、幼稚的亚洲国家,伊朗人能理解的只有贿赂和暴力。第二,英国的确离不开伊朗的石油。经过两次世界大战之后,昔日的大英帝国已经彻底败落,成了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。英国每年从英伊石油公司的税收中获得巨大的收入,还能获得丰厚的公司股份分红。这样的利益,怎么能拱手交出去呢。 美国在其中扮演着极为微妙和尴尬的角色。美国人一开始很同情伊朗,他们也知道,英伊石油公司的内幕太黑了。伊朗政府怎么说也拥有英伊石油公司20%的股份,但英国人连账簿都不给伊朗人看。再说了,伊朗也同意,国有化之后会给予英国适宜的补偿。在美国人看来,这是一件可以谈判的事情。但英国人的态度则非常坚定:绝不谈判。英国增派驻波斯湾的军队,而且已经准备登陆作战。同时,英国人撤走了所有的英籍员工,使这个公司基本停工,还冻结伊朗在英国的银行存款。英国对美国的态度也极其不满,声称如果美国再帮助伊朗,就要和美国断交。 这让美国感到非常为难。最终,还是英国帮助举棋不定的美国下了决心。狡猾的英国人知道,要想把美国拖下水,不能就石油说石油,而是要拉响红色警报。只要吓唬美国人,说苏联想要颠覆伊朗,美国就会激动的捋袖子上阵。英国人读过十七世纪法国作家拉·封丹的寓言《猴子与猫》:猴子骗猫从火中取栗子,栗子让猴子吃了,猫却把脚上的毛烧掉了。军情六处成功的说服美国新任国务卿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,要是美国不推翻摩萨台政府,伊朗就会成为中东地区倒塌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。 美国的判断力实在不敢令人恭维,但其执行力却非常强悍。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的弟弟艾伦·杜勒斯就是当时中情局的负责人。1953年2月,美国和英国共同制定了一个代号为Ajax的秘密行动。不,更正一下,这个计划主要是军情六处制定的,但却由中情局执行。中情局专门拨款100万美元,用于这一秘密行动的经费。艾伦·杜勒斯找到西奥多·罗斯福总统的孙子克米特·罗斯福。这位公子显然很喜欢刺激性的工作,他马上飞往伊朗,在美国使馆坐镇指挥。克米特·罗斯福一方面到处散布假消息,污蔑摩萨台,煽动公众骚动乱和部落动乱,雇佣恶徒假扮左翼的图德党人上街游行滋事,另一方面,秘密的和几位伊朗军官勾结,鼓动他们发动政变。参与政变的伊朗军官以扎黑迪和卡尚尼为首,这两个军官都以贪污腐化著称。更具讽刺意义的是,卡尚尼曾经和图德党秘密接触,打算让图德党支持他做首相候选人。 1953年8月19日是伊朗政变的日子。一群高呼支持国王口号的人群沿着德黑兰的大街游行,沿途袭击了支持摩萨台的国家广播电台和其他机构。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德黑兰贫民区的职业流氓,上街闹事拿到的报酬是由中情局现金支付的。与此同时,几支军队包围了摩萨台的官邸,并迫使他投降。摩萨台被判犯有叛国罪,一直被软禁至死。 如果要理解伊朗人对美国的刻骨仇恨,就得了解美国在1953年伊朗政变中的所作所为。仇恨的种子就是在1953年种下的。 摩萨台下台之后,巴列维国王控制了伊朗的政局。巴列维国王是美国驻伊朗大使乔治·艾伦的好朋友,他们平时经常一起打网球,两家每个星期都要聚餐。1949年年底,年轻、英俊的巴列维国王访问美国,受到明星一般的隆重欢迎。在美国人民的眼中,巴列维就是伊朗,伊朗就是巴列维。 可惜的是,伊朗人并不这么看。他们看到的是,摩萨台政府被推翻之后,巴列维是在美国人簇拥下回国;他们看到的是,巴列维用卖石油的钱,大量从美国进口武器。巴列维甚至想在军事力量上和苏联抗衡,而且他对新式武器极其痴迷。有个笑话说,别的男人是看《花花公子》会兴奋,巴列维读介绍新式武器的小册子就能达到高潮。伊朗人看到的是,美国的石油公司在巴列维时期终于挤进了伊朗,成千上万的美国军事人员和工人涌入。他们看到的是,伊朗的经济增长速度的确较快,但财富并没有公平分配。石油出口换回的收入除了进口军火,就是建造一些华而不实的建筑。在伊朗这个拥有丰富能源的国家,许多农村却没有电,甚至德黑兰都经常断电。尤其是,伊朗人看到的是一个越来越狂妄自大、暴戾残忍的国王。在巴列维时期,国王就是一切。议会变成了摆设。1975年,连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两党制也被取消了。伊朗成为复兴党领导下的一党专制国家。从某种程度上讲,正是由于国王镇压了所有他能看得到的政治对手,才迫使反对力量都投奔宗教阵营。 正是巴列维政府自己的愚蠢,点燃了1978-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。事情的导火索是,一份半官方的德黑兰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,污蔑流亡海外的宗教领袖霍梅尼是英国间谍,甚至可能是个同性恋者。这篇蹩脚的文章燃起了伊朗人的怒火。愤怒的人们上街游行,而政府的镇压活动几乎变成了肆意的报复。危机不断升级,死难人数越来越多。11月5日,德黑兰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暴乱。英国大使馆遭到攻击,政府部门被洗劫,很多商店被焚烧和抢劫,德黑兰大学的国王雕像被推倒。此后一个多月,德黑兰重要的集市一直罢市、交通瘫痪、经常大规模停电、政府瘫痪、军队人员大量逃跑,有些士兵甚至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长官。12月10日,德黑兰爆发了大约200万人的示威游行。巴列维国王在1979年1月1日宣布出国“休假”。他这一去,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祖国,美国也从此失去了伊朗。 美国和伊朗的相互仇恨开始赛跑。仇恨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仇恨。美国人看到的是人质危机。1979年11月4日,一群伊朗学生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,并扣押60多名使馆人员为人质,直到444天之后才释放。伊朗看到的是美国在两伊战争期间站在伊拉克一边,给伊拉克提供军火,帮助萨达姆攻打伊朗。美国人看到的是1979年11月20日,一群激进的伊朗穆斯林占领麦加的大清真寺。伊朗人看到的是1988年7月,美国的巡洋舰在伊朗的领海内,用导弹击落伊朗的一架民航飞机,机上290名乘客全部遇难。 到最后,仇恨升华为意识形态。伊朗人认为,美国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颠覆伊朗政权。美国人认为,伊朗就是一个邪恶国家,除掉伊朗是美国的神圣使命。 在伊朗和美国,都是鹰派占上风。1989年,哈梅内伊接替霍梅尼,成为伊朗的最高领袖。哈梅内伊一直是霍梅尼的追随者,在巴列维国王执政期间曾被捕入狱,受尽迫害。1981年,他曾在一次集会上被反对派炸成重伤,右手至今残疾。哈梅内伊一生的经历和信念,让他深信,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就是和美国断绝关系,坚决不能让像巴列维这样的美国走狗东山再起。 如果说伊朗对美国的警惕多少有些神经质,那么美国对伊朗的敌意则来得莫名其妙。小布什总统上台之后,召集了一批头脑顽固但意志坚定、外交经验缺乏但善于操纵决策的新保守主义者。在副总统切尼、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人的支持下,他们开始鼓吹对伊朗采取强硬政策。新保守主义者人数稀少但能量巨大,他们中大部分人是犹太人,和以色列以及美国的犹太院外集团有紧密的联系,信奉一位孤僻的哲学家列奥·施特劳斯的哲学,错误的认为伊朗是个摇摇欲坠的国家,一推就倒。一位新保守主义者声称:“对伊朗的外交政策可以休矣,现在要的是一个自由的伊朗。”受到新保守主义的影响,小布什在2002年将伊朗归入“邪恶轴心国”。和伊朗的和谈,甚至是正常的外交对话都终止了。2007年,小布什甚至曾提出过“三天闪电战计划”,说美国要是再不动手就晚了。 美国一再的用错误的政策,加深了伊朗对美国的仇恨。当奥巴马总统上台之后,向伊朗伸出了和解的手。奥巴马不再提要颠覆伊朗政权,也不再提军事打击伊朗,他希望用各种可行的办法妥善处理伊朗核武器问题。 哈梅内伊的第一反应是:我凭什么要相信你? 果壳中的核问题 美国和伊朗的外交政策和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都完全不一样。 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深思熟虑,似乎每一项政策都是大战略棋盘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一步棋子,都有反复计算过的深远用意。但事实上,美国在二战之后,多次在重大外交决策中犯愚蠢的错误。在朝鲜战争期间,狂妄自大的麦克阿瑟就是不相信中国会出兵援助,他扣押了前方传来的和他意见不一致的重要情报。美国那么热衷派兵越南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按照美国的解释,是担心红色中国借道越南,将势力扩张到东南亚。且不说中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野心,就算是中国要打东南亚,也不会从越南出兵。越南是个地形狭长的国家,一边临海,一边傍山,最窄处不过几十公里,美国只要控制住这个隘口,敌人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。无论从老挝还是从缅甸出兵,都胜过借道越南。美国在9.11之后忽然去打伊拉克,更是匪夷所思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劫机的恐怖分子是伊拉克人,错,他们大多是沙特阿拉伯人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本·拉登躲在伊拉克,错,伊拉克和基地组织风牛马不相及。有人在美国的背后给了他一拳,他在气头上,一巴掌就扇在站在面前的小个子路人乙脸上。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精明,但一直在犯错误。这只能说明,一个大国在外交政策上犯错误的空间有多么的大。美国犯了几十年的错误,仍然可以自以为是、自行其是。 伊朗看似激进而顽固,但其外交政策却一直小心翼翼。它的激进是表演出来的激进,它的谨慎是为求生存逼出来的本能。由于跟对手相比处于弱势,而且周围都是敌人,所以伊朗刻意将自己装扮成顽固的极端主义。这种激进的宗教就像豪猪身上的刺,是为了吓唬敌人,又像变色龙的皮肤,是为了蒙蔽对手。每一个小孩子都知道,要想得到想要的东西,当个好孩子是不行的,只有又哭又闹、不听话,才能逼迫父母就范。用博弈论的术语讲,这样子,你的威胁才是可以置信的。但是,伊朗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自杀性的决策。美国攻打阿富汗的时候,恰逢新保守主义者一派狂言,扬言要打伊朗,但伊朗却在暗中帮助美国。伊朗将可疑的基地组织成员驱逐出境,而且用自己的影响力,说服阿富汗的地方军阀们站在美国一边。这说明,一个小国,有一点点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。犯错误是大国外交的奢侈品,哪怕像伊朗这样看似不按牌理出牌的国家,其实都是谨小慎微的现"为意识形态。伊朗人认为,美国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颠覆伊朗政权。美国人认为,伊朗就是一个邪恶国家,除掉伊朗是美国的神圣使命。实主义者。 伊朗是美国自己制造出来的敌人。伊朗是美国自己想象出来的敌人。伊朗不过是一个区域性的国家,而且是一个处于防守状态的国家。和当年波斯帝国的疆域相比,在外国的侵略和干预之下,如今的伊朗国土已经小了很多,但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恢复往日的荣光。即使是在中东,伊朗也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,其对外输出革命的劲头,远远比不上埃及、沙特阿拉伯或土耳其。伊朗自己也清楚,作为一个波斯人国家,怎么可能在阿拉伯世界里当上盟主呢。即使伊朗是一个少有的政教合一的国家,宗教人士希望用伊斯兰教,而非西方的法律治理国家,但所有的伊朗人,也都有对安全、繁荣的渴望,他们最渴望的是,过上一种有尊严的生活。哈梅内伊说,伊朗追求的目标是“科学和技术上足够先进,先进到可以自力更生,自力更生到可以经济独立,经济独立到可以政治独立”。 你能想象伊朗去攻击美国本土吗?谁才是更真实的威胁呢? 真正的问题是伊朗想要发展核武器。这将彻底改变美国和伊朗之间的谈判筹码,也将在整个中东激起阵阵波澜。 最早是美国怂恿伊朗发展核武器。那时,美国正和巴列维国王打得火热。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后,霍梅尼认为核武器是反伊斯兰教义的,他坚决反对发展核武器。那为什么现在伊朗又想要核武器了呢? 伊朗现在面临的外部形势是,东边的阿富汗、西边的伊拉克都被美国占领。伊朗并不惧怕美国部队的地面进攻,只要能守住厄尔布尔士山脉和扎格罗斯山脉,伊朗就安然无恙。但是,伊朗害怕美国以伊拉克和阿富汗为基地,再加上在中东的其他盟友,对伊朗进行内部渗透。这不是伊朗的幻觉。美国支持伊朗西南部俾路支人的分裂运动,也在支持伊朗产油地区库泽斯坦省的阿拉伯人闹独立,美国在伊朗的西北部支持库尔德人,还在阿塞拜疆收容了一批从伊朗流亡过来的阿塞拜疆独立分子。美国几乎一半的海军力量部署在伊朗周边。数百枚巡航导弹瞄准了伊朗的城市、工厂、军队和核设施。在卡塔尔、伊拉克、土耳其、乌兹别克斯坦、阿富汗的美军基地,整装待发的飞机、直升飞机、两栖攻击舰,随时准备命令一下,在几个小时之内就“插入”伊朗。平日,还经常有美国的侦察飞机在伊朗上空盘旋。 伊朗能够采取的对策是:继续加紧对国内的严密控制。外部的威胁越是紧迫,伊朗国内政治中的强硬派越是得势。继续扩军备战,伊朗的军队加上伊斯兰革命卫队一共有45万兵力,足以保证依托有利地形,和入侵的军队打游击战。伊朗也会以攻为守,渗透到伊拉克、阿富汗和巴勒斯坦,干扰美国的战略部署。伊朗还可以展开外交攻势,加强和欧洲、日本这些石油进口国的联系,同时积极拉拢印度、中国这些新兴大国。 但最根本的是核武器。伊朗的最终目标是公开宣布拥有核武器。核武器不是一种进攻性的武器,而是一种防守型的武器。除了投在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,至今为止,从未有哪个国家,哪怕在最凶险的时候使用过核武器。但一旦你拥有了核武器,就等于拥有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权利,敌人就无法彻底摧毁你。伊拉克没有核武器,最后被美国灭了,利比亚没有核武器,也被西方推翻。北朝鲜有核武器,所以到现在还能逍遥自在。有核武器,生存;没有核武器,灭亡。这是一条铁律。更不用说,如果伊朗有了核武器,将给其领导人增加多少光辉,也让普通百姓感到何等振奋。这是一种不设身处地,难以理解的微妙情感。白崇禧的儿子,著名作家白先勇曾经回忆,当1964年中国的原子弹爆炸成功时,他在美国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激动完了,才想起来,这是共产党的原子弹。 按照美国原有的外交政策,伊朗核武器问题将成为无解的难题。如果实施“外科手术式”的打击,直接摧毁伊朗的核设施呢?以色列曾经打击过伊拉克的核设施,但萨达姆很快就重建起来。消除伊拉克制造核武器的能力,最终是在美国彻底摧毁萨达姆政权之后。但是,如果美国出兵攻打伊朗,势必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。无论是罗马帝国,还是大英帝国,帝国灭亡的根源都是战线拉得太长、消耗过大。美国真的想让伊朗变成自己的最后一站?如果采取和谈呢?估计伊朗会采取“边打边谈”的政策,一边游走在民用和军事的边缘,打擦边球,一边时硬时软的和美国及国际社会谈判,直到最终临门一脚,拿出自己的核武器。 每增加一个核大国,整个世界都会增加更大的风险。解决伊朗的核问题,要靠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。但解铃还须系铃人,美国必须对其伊朗政策做出重大的调整。 首先要消除的是对伊朗的恐惧和仇恨。伊朗没有灭美国的雄心,也没有这个能力。伊朗关心的是内部的稳定问题。退一步讲,即使伊朗有了核武器,也不意味着中东地区会落入伊朗之手。以色列的军事力量足以震慑伊朗。伊朗有了核武器之后,其他中东国家不会立刻团结在伊朗的旗帜下面,相反,他们会吓得紧紧的扎入美国的怀抱。所谓的核武器“多米诺骨牌理论”认为,一旦伊朗有了核武器,其他中东国家就会群起效仿。但北朝鲜有了核武器之后,韩国和日本都没有跟进,尽管它们完全具有很快制造出核武器的能力。美国的过度恐惧,反而会增加中东核竞赛的可能性。 想要彻底的解决伊朗核武器问题,需要在中东建立无核区。一个无核的中东对各方都是有利的。但棘手的地方在于以色列已经拥有了核武器,而且以色列多次声称,如果美国不打击伊朗,它就会自己发动对伊朗核设施的袭击。如果双方都不使用核武器,难道伊朗能够在军事上战胜以色列吗?事实上,以色列已经成为美国在中东的“负债”,美国的中东政策,被越来越不耐烦的以色列挟持。美国必须重新反思自己在中东棋局的每一步棋子。 美国长期以来依赖的对伊朗经济封锁、经济制裁,效果并不理想。受到经济制裁影响最大的不是独裁者,而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和劳动者。尤其是穷人和孩子,受到经济制裁的影响,没有足够的医药和营养,甚至因此死去。统治者却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加强对内部的高压控制。伊朗希望成为世界经济舞台上正常的一员,它想成为WTO的一员,却遭到美国的反对。为什么不相信市场和开放的力量呢? 伊朗可以变成坚硬的壳,也可以长成嫩绿的芽,它的命运如何,要看它落在什么样的土壤里。  

在伊朗和美国,都是"鹰派"实主义者。 伊朗是美国自己制造出来的敌人。伊朗是美国自己想象出来的敌人。伊朗不过是一个区域性的国家,而且是一个处于防守状态的国家。和当年波斯帝国的疆域相比,在外国的侵略和干预之下,如今的伊朗国土已经小了很多,但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恢复往日的荣光。即使是在中东,伊朗也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,其对外输出革命的劲头,远远比不上埃及、沙特阿拉伯或土耳其。伊朗自己也清楚,作为一个波斯人国家,怎么可能在阿拉伯世界里当上盟主呢。即使伊朗是一个少有的政教合一的国家,宗教人士希望用伊斯兰教,而非西方的法律治理国家,但所有的伊朗人,也都有对安全、繁荣的渴望,他们最渴望的是,过上一种有尊严的生活。哈梅内伊说,伊朗追求的目标是“科学和技术上足够先进,先进到可以自力更生,自力更生到可以经济独立,经济独立到可以政治独立”。 你能想象伊朗去攻击美国本土吗?谁才是更真实的威胁呢? 真正的问题是伊朗想要发展核武器。这将彻底改变美国和伊朗之间的谈判筹码,也将在整个中东激起阵阵波澜。 最早是美国怂恿伊朗发展核武器。那时,美国正和巴列维国王打得火热。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后,霍梅尼认为核武器是反伊斯兰教义的,他坚决反对发展核武器。那为什么现在伊朗又想要核武器了呢? 伊朗现在面临的外部形势是,东边的阿富汗、西边的伊拉克都被美国占领。伊朗并不惧怕美国部队的地面进攻,只要能守住厄尔布尔士山脉和扎格罗斯山脉,伊朗就安然无恙。但是,伊朗害怕美国以伊拉克和阿富汗为基地,再加上在中东的其他盟友,对伊朗进行内部渗透。这不是伊朗的幻觉。美国支持伊朗西南部俾路支人的分裂运动,也在支持伊朗产油地区库泽斯坦省的阿拉伯人闹独立,美国在伊朗的西北部支持库尔德人,还在阿塞拜疆收容了一批从伊朗流亡过来的阿塞拜疆独立分子。美国几乎一半的海军力量部署在伊朗周边。数百枚巡航导弹瞄准了伊朗的城市、工厂、军队和核设施。在卡塔尔、伊拉克、土耳其、乌兹别克斯坦、阿富汗的美军基地,整装待发的飞机、直升飞机、两栖攻击舰,随时准备命令一下,在几个小时之内就“插入”伊朗。平日,还经常有美国的侦察飞机在伊朗上空盘旋。 伊朗能够采取的对策是:继续加紧对国内的严密控制。外部的威胁越是紧迫,伊朗国内政治中的强硬派越是得势。继续扩军备战,伊朗的军队加上伊斯兰革命卫队一共有45万兵力,足以保证依托有利地形,和入侵的军队打游击战。伊朗也会以攻为守,渗透到伊拉克、阿富汗和巴勒斯坦,干扰美国的战略部署。伊朗还可以展开外交攻势,加强和欧洲、日本这些石油进口国的联系,同时积极拉拢印度、中国这些新兴大国。 但最根本的是核武器。伊朗的最终目标是公开宣布拥有核武器。核武器不是一种进攻性的武器,而是一种防守型的武器。除了投在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,至今为止,从未有哪个国家,哪怕在最凶险的时候使用过核武器。但一旦你拥有了核武器,就等于拥有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权利,敌人就无法彻底摧毁你。伊拉克没有核武器,最后被美国灭了,利比亚没有核武器,也被西方推翻。北朝鲜有核武器,所以到现在还能逍遥自在。有核武器,生存;没有核武器,灭亡。这是一条铁律。更不用说,如果伊朗有了核武器,将给其领导人增加多少光辉,也让普通百姓感到何等振奋。这是一种不设身处地,难以理解的微妙情感。白崇禧的儿子,著名作家白先勇曾经回忆,当1964年中国的原子弹爆炸成功时,他在美国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激动完了,才想起来,这是共产党的原子弹。 按照美国原有的外交政策,伊朗核武器问题将成为无解的难题。如果实施“外科手术式”的打击,直接摧毁伊朗的核设施呢?以色列曾经打击过伊拉克的核设施,但萨达姆很快就重建起来。消除伊拉克制造核武器的能力,最终是在美国彻底摧毁萨达姆政权之后。但是,如果美国出兵攻打伊朗,势必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。无论是罗马帝国,还是大英帝国,帝国灭亡的根源都是战线拉得太长、消耗过大。美国真的想让伊朗变成自己的最后一站?如果采取和谈呢?估计伊朗会采取“边打边谈”的政策,一边游走在民用和军事的边缘,打擦边球,一边时硬时软的和美国及国际社会谈判,直到最终临门一脚,拿出自己的核武器。 每增加一个核大国,整个世界都会增加更大的风险。解决伊朗的核问题,要靠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。但解铃还须系铃人,美国必须对其伊朗政策做出重大的调整。 首先要消除的是对伊朗的恐惧和仇恨。伊朗没有灭美国的雄心,也没有这个能力。伊朗关心的是内部的稳定问题。退一步讲,即使伊朗有了核武器,也不意味着中东地区会落入伊朗之手。以色列的军事力量足以震慑伊朗。伊朗有了核武器之后,其他中东国家不会立刻团结在伊朗的旗帜下面,相反,他们会吓得紧紧的扎入美国的怀抱。所谓的核武器“多米诺骨牌理论”认为,一旦伊朗有了核武器,其他中东国家就会群起效仿。但北朝鲜有了核武器之后,韩国和日本都没有跟进,尽管它们完全具有很快制造出核武器的能力。美国的过度恐惧,反而会增加中东核竞赛的可能性。 想要彻底的解决伊朗核武器问题,需要在中东建立无核区。一个无核的中东对各方都是有利的。但棘手的地方在于以色列已经拥有了核武器,而且以色列多次声称,如果美国不打击伊朗,它就会自己发动对伊朗核设施的袭击。如果双方都不使用核武器,难道伊朗能够在军事上战胜以色列吗?事实上,以色列已经成为美国在中东的“负债”,美国的中东政策,被越来越不耐烦的以色列挟持。美国必须重新反思自己在中东棋局的每一步棋子。 美国长期以来依赖的对伊朗经济封锁、经济制裁,效果并不理想。受到经济制裁影响最大的不是独裁者,而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和劳动者。尤其是穷人和孩子,受到经济制裁的影响,没有足够的医药和营养,甚至因此死去。统治者却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加强对内部的高压控制。伊朗希望成为世界经济舞台上正常的一员,它想成为WTO的一员,却遭到美国的反对。为什么不相信市场和开放的力量呢? 伊朗可以变成坚硬的壳,也可以长成嫩绿的芽,它的命运如何,要看它落在什么样的土壤里。 占上风。1989年,哈梅内伊接替霍梅尼,成为伊朗的最高领袖。哈梅内伊一直是霍梅尼的追随者,在巴列维国王执政期间曾被捕入狱,受尽迫害。1981年,他曾在一次集会上被反对派炸成重伤,右手至今残疾。哈梅内伊一生的经历和信念,让他深信,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就是和美国断绝关系,坚决不能让像巴列维这样的美国走狗东山再起。

    如果说伊朗对美国的警惕多少有些神经质,那么美国对伊朗的敌意则来得莫名其妙。小布什总统上台之后,召集了一批头脑顽固但意志坚定、外交经验缺乏但善于操纵决策的"新保守主义者"一颗坚果 2007年,麦凯恩在竞选总统的时候,参加了南加州的一个活动。有人问他对伊朗的看法。麦凯恩说:“海滩小子(Beach Boys)不是有一首老歌吗?‘轰,轰,轰,把伊朗炸平’(Bomb, bomb, bomb, bomb, bomb Iran)。” 这个老男人,老得连老歌都记不住了。海滩小子是一支在20世纪60年代非常活跃的乐队,但早几年出道的甲壳虫乐队几乎把他们的风头全压下去了。海滩小子从来没有唱过轰炸伊朗的歌。麦凯恩提到的,是1979年伊朗学生扣押美国使馆人员之后,有人把海滩小子翻唱的一首歌《芭芭拉·安》改了歌词。歌词变成了:“ 轰轰轰把伊朗炸平把伊朗炸成停车场”。 麦凯恩的记忆力已经不那么清晰,但他要传达的信息却非常清晰。有很多美国人认为,解决伊朗问题的办法,就是打一仗,教训下这个“流氓国家”。 美国会打伊朗呢? 美国不是打不了伊朗。美国是谁啊。2011年美国军费预算高达7393亿美元,约相当于后面25个国家的军费支出总和,占全球的45.7%。美国在军事技术方面令对手望尘莫及。1991年海湾战争中,“战斧”巡航导弹、精确制导导弹、带夜视仪的新型坦克等新型武器纷纷登台亮相,令人眼花缭乱。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,不到四周就摧毁了萨达姆政权,更是让全世界的军事观察家们目瞪口呆。俄罗斯前任国防部副部长说,我们的将军们没有预料到伊军的惨败。但是,打赢了之后才是战争的开始。如今,美国在伊拉克已经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。根据美国五角大楼的统计,美国为伊拉克战争累计投入将近7700亿美元。美国国会预算局说,从2003到2012年,美国纳税人每天都要为伊拉克战争和伊拉克重建项目承担2650万美元的支出。美军已经有4000多名士兵因战争死亡,以后还将有更多。基地组织的一名高官就曾说,穆斯林们应该感谢真主,让美国人来到了伊拉克,到了穆斯林自己的地盘上。他们鼓励圣战分子见到美国人,不分军民,全部杀光。 如果美国打的不是伊拉克,而是伊朗呢? 伊朗是个大国,不是个小国。伊朗的国土面积是伊拉克的四倍,人口是伊拉克的三倍。伊朗的国土面积为168万平方公里,比法国、德国、荷兰、比利时、西班牙和葡萄牙加在一起还大,超过了美国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地区,也比中国长江以南的华中、华东、华南各省、市、自治区的面积总和还大。伊朗有大约7000万人口,伊拉克的人口约为2500万。伊朗的人口超过了英国、法国和意大利,相当于加拿大的两倍、沙特阿拉伯或马来西亚的三倍、以色列的十倍。 更重要的是,伊拉克是一片平原,而伊朗则四面环山、依山傍海,像一座堡垒,易守难攻。 横亘欧亚大陆的阿尔卑斯-喜马拉雅山系,在伊朗境内分成了两个支脉,像张开的两个手臂,把伊朗紧紧的环抱起来。一支是厄尔布尔士山脉,沿着里海南岸绵延,如波涛般起伏不定,最低的是低于海平面的里海洼地,最高处是海拔5604米的锥形火山达马万峰。厄尔布尔士山脉向东到达伊朗和阿富汗边界之后,再向东向南,连接上兴都库什山脉。另一支是扎格罗斯山脉,它是高加索山脉的南支脉,起自伊朗西北部的乌鲁米耶湖,一直向东南延伸到霍尔木兹海峡。扎格罗斯山脉其实包括了几条平行的山脉,好像感觉对伊朗的保护还不够严密,它们再要仔细的多加几道锁链。 在群山环绕之中,是伊朗高原。伊朗高原的中央,有两个巨大的沙漠盆地,即卡维尔盐漠和卢特荒漠。卡维尔盐漠的表层有一片脆弱的盐壳,下面是粘稠的泥浆。在盐漠之中,没有任何动植物能够生存。卢特荒漠炎热多风,和盐漠一样荒凉。曾经到过这里的俄罗斯旅行家尼古拉·哈内科夫说,要是跟这里相比,戈壁沙漠应该算是肥沃的。 这样的地理条件,决定了伊朗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。即使伊朗有对外扩张的野心,也难以遂愿。往北去,在破碎的厄尔布尔士山脉之间,断断续续有一些山口,但是北部的土耳其和俄罗斯都是伊朗的劲敌。伊朗的东北部毗邻土库曼斯坦,通向中亚草原,但那里几乎和伊朗一样贫瘠、荒凉。伊朗的东部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,地势比伊朗更为险恶。往南,要跃过高山,才能到海边。伊朗有大约1300公里的海岸线,一半在波斯湾,一半在阿曼湾,但伊朗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,始终是陆地国家。如果伊朗对外扩张,最便捷的通道是朝西,顺着河谷打出去。古代的时候,波斯人曾从这里一直打到埃及和希腊。但是打出去之后如何补给大军呢?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。即使在波斯一度对外扩张的时候,他们对占领地区的统治也很宽松,随时准备收缩战线后退。如果伊朗想成为一个帝国,唯一的可能性是向西南部进军,彻底征服两河流域,以这里的沃土平原为根据地,图谋天下霸业。但遗憾的是,伊朗从来不曾完全占领两河流域。相反,外国统治势力,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、罗马帝国、拜占庭、奥斯曼,直到英国和美国,都曾占领伊拉克,或让伊拉克成为自己的代理人,直接威慑伊朗。 做为防守者,伊朗占尽地利。从西部直接越过扎格罗斯山脉进攻伊朗几乎是不可能的。1980年两伊战争期间萨达姆曾经尝试过,但以失败告终。伊朗的西南部,是一片潮湿的沼泽,阻挡了阿拉伯人的入侵。伊朗在北部和东部都有严密的防守,可以高枕无忧。历史上伊朗几次沦陷,大致都是从东北和西部两个通道被攻破的。公元前4世纪,亚历山大先占领巴比伦,再从西部山口进入伊朗,消灭了波斯帝国,波斯的国库被洗劫一空,雄伟的宫殿化为灰烬。公元642年,穆斯林军队也是从扎格罗斯山脉的隘口攻入伊朗高原的。公元13世纪,由于伊朗东部的花剌子模杀害蒙古商队和使者,成吉思汗帅蒙古主力亲征,发动了一场残酷的复仇战争。成吉思汗的进攻路线是从伊朗东北部入境,从东一直打到西,横扫伊朗、伊拉克和叙利亚。 伊朗有自己的致命弱点,狡猾的敌人可以利用其弱点,不战而胜。和所有的山地国家一样,伊朗的人口极其多样化。除了占人口50-60%左右的波斯人之外,还有库尔德人、阿拉伯人、亚美尼亚人和亚述人等。从表面上看,伊朗99%的人口都是穆斯林,但占90%左右的什叶派和10%左右的逊尼派之间存在着长期的对立。此外,还有伊朗土生土长的古老宗教琐罗亚斯德教、以及基督教、犹太教和巴哈教等。种族和宗教的分化,给外国势力提供了从内部颠覆伊朗的绝好机会。俄罗斯和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就已经不断介入伊朗内政,翻手为云、覆手为雨。美国在二战之后继承的是同样的衣钵。无论是库尔德人或亚美尼亚人争取独立,还是在伊朗的宫廷政变中,都能够清楚的看到外国势力的幕后阴影。 这在一定程度能够解释,为什么伊朗会出现一个高度集权的政权。由于平地多为荒凉不毛之处,伊朗绝大部分的人口都居住在山地。伊朗的首都德黑兰就是山脚下的一座城市。在西南和东南地区的富饶平地上居住的居民,又大多不是波斯人。比如库尔德人就住在伊朗西南部的两河流域平原上。山区的经济状况总会较为落后,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,伊朗无法发展强大的工业和商业。如果山区的人口较少,他们会很穷,如果山区的人口众多,他们会更穷。山区的居民各自过着贫困的生活,彼此间不通音信,也难以被同化。没有一种像伊斯兰教这样的宗教力量,难以将伊朗的民众团结起来。 一般认为,伊斯兰教的两大派别,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分歧在于,逊尼派认为默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应由穆斯林公社选举产生,而什叶派则坚持世袭制的原则,他们将自己的最高宗教领袖称为伊玛目,从穆罕默德的堂弟、女婿阿里开始,直到第12代伊玛目,均为阿里的嫡传子弟。但事实上,什叶派更多的是一种波斯化的伊斯兰教。从什叶派伊斯兰教中,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子,但逊尼派完全不受其影响。直到16世纪之前,什叶派的力量都并不强大。16世纪伊朗历史上最强大的萨菲王朝建立,才带来了什叶派的兴起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有些像西欧的新教革命。什叶派教义给波斯人找到了一种自我定位,他们既可以遵从伊斯兰教,又可以保持自己的自尊和特色。 同样的逻辑可以解释,为什么伊朗始终对国内有严密的控制。伊朗到处是无孔不入的安全情报部门、高高在上的神职人员。在国家的军队之外,伊朗还要建立服从于宗教的伊斯兰革命卫队。伊朗政权对国内的不同政见和反对力量高度警惕,总是本能的认为其背后一定有外国颠覆势力从中作梗。千百年的历史教训是,对伊朗来说,一旦后院起火,将无险可守、无路可退,没有任何回旋和缓冲的余地。 这就是伊朗。美国如果去打伊朗,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,伊朗也不会彻底的失败。美国会陷入一个比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更深的泥潭。伊朗是一颗坚果,一颗蒸不烂、煮不熟、锤不扁、炒不爆、响珰珰的铜豌豆。 两个冤家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。但如果成了世世代代的宿仇,就很少会有人记得,最初到底是为什么引起了仇恨。谁知道罗密欧家族和朱丽叶家族之间的仇恨是因为什么?根据美国历史上的真实故事拍摄的《血仇》,讲述了哈特菲尔德家族和麦考伊家族之间长达百年的仇杀、纵火,但最初的原因是因为一家偷了另一家的一头猪。美国和伊朗俨然已成为一对冤家,但又有谁知道,这两个国家之间其实原本无冤无仇?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美国和伊朗仿佛在两个不同的星球上。美国是一个奉行孤立主义的新兴国家,而伊朗刚刚懵懵懂懂的撞上西方列强的政治蛛网。要论两国之间的关系,美国和伊朗之间的亲密程度,估计相当于蒙古和新西兰。1856年,美国和伊朗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,但既不是在美国签,也不是在伊朗签,而是两国的领事,在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签的协议。想像一下,蒙古和新西兰在香港签订了一份友好协议。 美国在一战之后,奉行的是威尔逊式的理想主义外交政策。1919年在巴黎和谈的时候,美国出于道义,想帮伊朗讨一个公道,至少要让伊朗有讲话的机会,但英国根本不予理睬。当然,美国对伊朗的兴趣并不完全出于高尚的理想。美国也想得到商业上的利益,尤其是想在肥得流油的石油市场上分一杯羹。但当美国提出,想让自己的石油公司美国标准石油公司进入伊朗的时候,英国当即一口回绝。明明是英国包的二奶,怎么能让美国也上床。英国人觉得,美国人有这样的想法,真是太不可思议了。 二战期间,美国有大约三万名士兵在伊朗,负责盟军的后勤供应。大量的军火和其他物资从伊朗输送到苏联。美国也通过《租借法案》对伊朗进行了支持。但美国仍然在伊朗问题上插不上手。1942年,英国和苏联干脆联手,废黜了野心勃勃的伊朗国王礼萨沙·巴列维。当时,伊朗事实上已经被英国和苏联瓜分。苏联控制伊朗北部,英国占据伊朗南部。要是由着英国和苏联的意思,干脆找个完完全全的傀儡做自己的代理人得了,但由于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忌惮,所以才没有下手,而是让国王传位于自己的儿子穆罕默德-礼萨·巴列维。礼萨沙本人被流放,最后到了南非,1944年死于当地。 1943年11月28日到12月1日,罗斯福总统来参加德黑兰会议。这是罗斯福第一次到伊朗。他在会议期间,一直呆在苏联使馆的深宫大院里,几乎没有出来看看这个国家。在副总统切尼、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人的支持下,他们开始鼓吹对伊朗采取强硬政策。新保守主义者人数稀少但能量巨大,他们中大部分人是犹太人,和以色列以及美国的犹太院外集团有紧密的联系,信奉一位孤僻的哲学家列奥·施特劳斯的哲学,错误的认为伊朗是个摇摇欲坠的国家,一推就倒。一位新保守主义者声称:“对伊朗的外交政策可以休矣,现在要的是一个自由的伊朗。”受到新保守主义的影响,小布什在实主义者。 伊朗是美国自己制造出来的敌人。伊朗是美国自己想象出来的敌人。伊朗不过是一个区域性的国家,而且是一个处于防守状态的国家。和当年波斯帝国的疆域相比,在外国的侵略和干预之下,如今的伊朗国土已经小了很多,但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恢复往日的荣光。即使是在中东,伊朗也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,其对外输出革命的劲头,远远比不上埃及、沙特阿拉伯或土耳其。伊朗自己也清楚,作为一个波斯人国家,怎么可能在阿拉伯世界里当上盟主呢。即使伊朗是一个少有的政教合一的国家,宗教人士希望用伊斯兰教,而非西方的法律治理国家,但所有的伊朗人,也都有对安全、繁荣的渴望,他们最渴望的是,过上一种有尊严的生活。哈梅内伊说,伊朗追求的目标是“科学和技术上足够先进,先进到可以自力更生,自力更生到可以经济独立,经济独立到可以政治独立”。 你能想象伊朗去攻击美国本土吗?谁才是更真实的威胁呢? 真正的问题是伊朗想要发展核武器。这将彻底改变美国和伊朗之间的谈判筹码,也将在整个中东激起阵阵波澜。 最早是美国怂恿伊朗发展核武器。那时,美国正和巴列维国王打得火热。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后,霍梅尼认为核武器是反伊斯兰教义的,他坚决反对发展核武器。那为什么现在伊朗又想要核武器了呢? 伊朗现在面临的外部形势是,东边的阿富汗、西边的伊拉克都被美国占领。伊朗并不惧怕美国部队的地面进攻,只要能守住厄尔布尔士山脉和扎格罗斯山脉,伊朗就安然无恙。但是,伊朗害怕美国以伊拉克和阿富汗为基地,再加上在中东的其他盟友,对伊朗进行内部渗透。这不是伊朗的幻觉。美国支持伊朗西南部俾路支人的分裂运动,也在支持伊朗产油地区库泽斯坦省的阿拉伯人闹独立,美国在伊朗的西北部支持库尔德人,还在阿塞拜疆收容了一批从伊朗流亡过来的阿塞拜疆独立分子。美国几乎一半的海军力量部署在伊朗周边。数百枚巡航导弹瞄准了伊朗的城市、工厂、军队和核设施。在卡塔尔、伊拉克、土耳其、乌兹别克斯坦、阿富汗的美军基地,整装待发的飞机、直升飞机、两栖攻击舰,随时准备命令一下,在几个小时之内就“插入”伊朗。平日,还经常有美国的侦察飞机在伊朗上空盘旋。 伊朗能够采取的对策是:继续加紧对国内的严密控制。外部的威胁越是紧迫,伊朗国内政治中的强硬派越是得势。继续扩军备战,伊朗的军队加上伊斯兰革命卫队一共有45万兵力,足以保证依托有利地形,和入侵的军队打游击战。伊朗也会以攻为守,渗透到伊拉克、阿富汗和巴勒斯坦,干扰美国的战略部署。伊朗还可以展开外交攻势,加强和欧洲、日本这些石油进口国的联系,同时积极拉拢印度、中国这些新兴大国。 但最根本的是核武器。伊朗的最终目标是公开宣布拥有核武器。核武器不是一种进攻性的武器,而是一种防守型的武器。除了投在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,至今为止,从未有哪个国家,哪怕在最凶险的时候使用过核武器。但一旦你拥有了核武器,就等于拥有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权利,敌人就无法彻底摧毁你。伊拉克没有核武器,最后被美国灭了,利比亚没有核武器,也被西方推翻。北朝鲜有核武器,所以到现在还能逍遥自在。有核武器,生存;没有核武器,灭亡。这是一条铁律。更不用说,如果伊朗有了核武器,将给其领导人增加多少光辉,也让普通百姓感到何等振奋。这是一种不设身处地,难以理解的微妙情感。白崇禧的儿子,著名作家白先勇曾经回忆,当1964年中国的原子弹爆炸成功时,他在美国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激动完了,才想起来,这是共产党的原子弹。 按照美国原有的外交政策,伊朗核武器问题将成为无解的难题。如果实施“外科手术式”的打击,直接摧毁伊朗的核设施呢?以色列曾经打击过伊拉克的核设施,但萨达姆很快就重建起来。消除伊拉克制造核武器的能力,最终是在美国彻底摧毁萨达姆政权之后。但是,如果美国出兵攻打伊朗,势必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。无论是罗马帝国,还是大英帝国,帝国灭亡的根源都是战线拉得太长、消耗过大。美国真的想让伊朗变成自己的最后一站?如果采取和谈呢?估计伊朗会采取“边打边谈”的政策,一边游走在民用和军事的边缘,打擦边球,一边时硬时软的和美国及国际社会谈判,直到最终临门一脚,拿出自己的核武器。 每增加一个核大国,整个世界都会增加更大的风险。解决伊朗的核问题,要靠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。但解铃还须系铃人,美国必须对其伊朗政策做出重大的调整。 首先要消除的是对伊朗的恐惧和仇恨。伊朗没有灭美国的雄心,也没有这个能力。伊朗关心的是内部的稳定问题。退一步讲,即使伊朗有了核武器,也不意味着中东地区会落入伊朗之手。以色列的军事力量足以震慑伊朗。伊朗有了核武器之后,其他中东国家不会立刻团结在伊朗的旗帜下面,相反,他们会吓得紧紧的扎入美国的怀抱。所谓的核武器“多米诺骨牌理论”认为,一旦伊朗有了核武器,其他中东国家就会群起效仿。但北朝鲜有了核武器之后,韩国和日本都没有跟进,尽管它们完全具有很快制造出核武器的能力。美国的过度恐惧,反而会增加中东核竞赛的可能性。 想要彻底的解决伊朗核武器问题,需要在中东建立无核区。一个无核的中东对各方都是有利的。但棘手的地方在于以色列已经拥有了核武器,而且以色列多次声称,如果美国不打击伊朗,它就会自己发动对伊朗核设施的袭击。如果双方都不使用核武器,难道伊朗能够在军事上战胜以色列吗?事实上,以色列已经成为美国在中东的“负债”,美国的中东政策,被越来越不耐烦的以色列挟持。美国必须重新反思自己在中东棋局的每一步棋子。 美国长期以来依赖的对伊朗经济封锁、经济制裁,效果并不理想。受到经济制裁影响最大的不是独裁者,而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和劳动者。尤其是穷人和孩子,受到经济制裁的影响,没有足够的医药和营养,甚至因此死去。统治者却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加强对内部的高压控制。伊朗希望成为世界经济舞台上正常的一员,它想成为WTO的一员,却遭到美国的反对。为什么不相信市场和开放的力量呢? 伊朗可以变成坚硬的壳,也可以长成嫩绿的芽,它的命运如何,要看它落在什么样的土壤里。 2002年将伊朗归入“邪恶轴心国”。和伊朗的和谈,甚至是正常的外交对话都终止了。2007实主义者。 伊朗是美国自己制造出来的敌人。伊朗是美国自己想象出来的敌人。伊朗不过是一个区域性的国家,而且是一个处于防守状态的国家。和当年波斯帝国的疆域相比,在外国的侵略和干预之下,如今的伊朗国土已经小了很多,但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恢复往日的荣光。即使是在中东,伊朗也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,其对外输出革命的劲头,远远比不上埃及、沙特阿拉伯或土耳其。伊朗自己也清楚,作为一个波斯人国家,怎么可能在阿拉伯世界里当上盟主呢。即使伊朗是一个少有的政教合一的国家,宗教人士希望用伊斯兰教,而非西方的法律治理国家,但所有的伊朗人,也都有对安全、繁荣的渴望,他们最渴望的是,过上一种有尊严的生活。哈梅内伊说,伊朗追求的目标是“科学和技术上足够先进,先进到可以自力更生,自力更生到可以经济独立,经济独立到可以政治独立”。 你能想象伊朗去攻击美国本土吗?谁才是更真实的威胁呢? 真正的问题是伊朗想要发展核武器。这将彻底改变美国和伊朗之间的谈判筹码,也将在整个中东激起阵阵波澜。 最早是美国怂恿伊朗发展核武器。那时,美国正和巴列维国王打得火热。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后,霍梅尼认为核武器是反伊斯兰教义的,他坚决反对发展核武器。那为什么现在伊朗又想要核武器了呢? 伊朗现在面临的外部形势是,东边的阿富汗、西边的伊拉克都被美国占领。伊朗并不惧怕美国部队的地面进攻,只要能守住厄尔布尔士山脉和扎格罗斯山脉,伊朗就安然无恙。但是,伊朗害怕美国以伊拉克和阿富汗为基地,再加上在中东的其他盟友,对伊朗进行内部渗透。这不是伊朗的幻觉。美国支持伊朗西南部俾路支人的分裂运动,也在支持伊朗产油地区库泽斯坦省的阿拉伯人闹独立,美国在伊朗的西北部支持库尔德人,还在阿塞拜疆收容了一批从伊朗流亡过来的阿塞拜疆独立分子。美国几乎一半的海军力量部署在伊朗周边。数百枚巡航导弹瞄准了伊朗的城市、工厂、军队和核设施。在卡塔尔、伊拉克、土耳其、乌兹别克斯坦、阿富汗的美军基地,整装待发的飞机、直升飞机、两栖攻击舰,随时准备命令一下,在几个小时之内就“插入”伊朗。平日,还经常有美国的侦察飞机在伊朗上空盘旋。 伊朗能够采取的对策是:继续加紧对国内的严密控制。外部的威胁越是紧迫,伊朗国内政治中的强硬派越是得势。继续扩军备战,伊朗的军队加上伊斯兰革命卫队一共有45万兵力,足以保证依托有利地形,和入侵的军队打游击战。伊朗也会以攻为守,渗透到伊拉克、阿富汗和巴勒斯坦,干扰美国的战略部署。伊朗还可以展开外交攻势,加强和欧洲、日本这些石油进口国的联系,同时积极拉拢印度、中国这些新兴大国。 但最根本的是核武器。伊朗的最终目标是公开宣布拥有核武器。核武器不是一种进攻性的武器,而是一种防守型的武器。除了投在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,至今为止,从未有哪个国家,哪怕在最凶险的时候使用过核武器。但一旦你拥有了核武器,就等于拥有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权利,敌人就无法彻底摧毁你。伊拉克没有核武器,最后被美国灭了,利比亚没有核武器,也被西方推翻。北朝鲜有核武器,所以到现在还能逍遥自在。有核武器,生存;没有核武器,灭亡。这是一条铁律。更不用说,如果伊朗有了核武器,将给其领导人增加多少光辉,也让普通百姓感到何等振奋。这是一种不设身处地,难以理解的微妙情感。白崇禧的儿子,著名作家白先勇曾经回忆,当1964年中国的原子弹爆炸成功时,他在美国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激动完了,才想起来,这是共产党的原子弹。 按照美国原有的外交政策,伊朗核武器问题将成为无解的难题。如果实施“外科手术式”的打击,直接摧毁伊朗的核设施呢?以色列曾经打击过伊拉克的核设施,但萨达姆很快就重建起来。消除伊拉克制造核武器的能力,最终是在美国彻底摧毁萨达姆政权之后。但是,如果美国出兵攻打伊朗,势必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。无论是罗马帝国,还是大英帝国,帝国灭亡的根源都是战线拉得太长、消耗过大。美国真的想让伊朗变成自己的最后一站?如果采取和谈呢?估计伊朗会采取“边打边谈”的政策,一边游走在民用和军事的边缘,打擦边球,一边时硬时软的和美国及国际社会谈判,直到最终临门一脚,拿出自己的核武器。 每增加一个核大国,整个世界都会增加更大的风险。解决伊朗的核问题,要靠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。但解铃还须系铃人,美国必须对其伊朗政策做出重大的调整。 首先要消除的是对伊朗的恐惧和仇恨。伊朗没有灭美国的雄心,也没有这个能力。伊朗关心的是内部的稳定问题。退一步讲,即使伊朗有了核武器,也不意味着中东地区会落入伊朗之手。以色列的军事力量足以震慑伊朗。伊朗有了核武器之后,其他中东国家不会立刻团结在伊朗的旗帜下面,相反,他们会吓得紧紧的扎入美国的怀抱。所谓的核武器“多米诺骨牌理论”认为,一旦伊朗有了核武器,其他中东国家就会群起效仿。但北朝鲜有了核武器之后,韩国和日本都没有跟进,尽管它们完全具有很快制造出核武器的能力。美国的过度恐惧,反而会增加中东核竞赛的可能性。 想要彻底的解决伊朗核武器问题,需要在中东建立无核区。一个无核的中东对各方都是有利的。但棘手的地方在于以色列已经拥有了核武器,而且以色列多次声称,如果美国不打击伊朗,它就会自己发动对伊朗核设施的袭击。如果双方都不使用核武器,难道伊朗能够在军事上战胜以色列吗?事实上,以色列已经成为美国在中东的“负债”,美国的中东政策,被越来越不耐烦的以色列挟持。美国必须重新反思自己在中东棋局的每一步棋子。 美国长期以来依赖的对伊朗经济封锁、经济制裁,效果并不理想。受到经济制裁影响最大的不是独裁者,而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和劳动者。尤其是穷人和孩子,受到经济制裁的影响,没有足够的医药和营养,甚至因此死去。统治者却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加强对内部的高压控制。伊朗希望成为世界经济舞台上正常的一员,它想成为WTO的一员,却遭到美国的反对。为什么不相信市场和开放的力量呢? 伊朗可以变成坚硬的壳,也可以长成嫩绿的芽,它的命运如何,要看它落在什么样的土壤里。 年,小布什甚至曾提出过“三天闪电战计划”,说美国要是再不动手就晚了。

是什么样子。但罗斯福明确支持伊朗独立。他曾说:我们要把伊朗当做一个样板,展示美国怎样施展无私的外交政策。他想通过经济和技术援助,把伊朗变成不发达世界的一个榜样。之后,美国陆续为伊朗提供在公共卫生、农业、教育、公安等领域的经济和技术支持。但最关键的政策是1947年6月,美国向伊朗提供了第一笔2500亿美元贷款,用于购买美国武器。从此,这成为联接两国政府友谊的重要纽带,来自美国的军火,如潮水一般涌入伊朗。 要是按照这样的情节发展,美国和伊朗之间本应成为亲密的兄弟。毕竟,美国没有像英国和俄国那样侵略和欺凌过伊朗,伊朗人原本不像仇恨英国人和俄国人一样仇恨美国人。但是,1953年发生的一场动乱,彻底改变了伊朗人民对美国的态度。 1950年,伊朗民族阵线的领导人摩萨台就任首相。他提出将英伊石油公司完全国有化。这一提案让摩萨台成为伊朗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,但也彻底激怒了英国。第一,英国人认为,像伊朗这样的劣等民族怎么有资格和英国谈条件。伊朗不过是一个落后、腐败、幼稚的亚洲国家,伊朗人能理解的只有贿赂和暴力。第二,英国的确离不开伊朗的石油。经过两次世界大战之后,昔日的大英帝国已经彻底败落,成了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。英国每年从英伊石油公司的税收中获得巨大的收入,还能获得丰厚的公司股份分红。这样的利益,怎么能拱手交出去呢。 美国在其中扮演着极为微妙和尴尬的角色。美国人一开始很同情伊朗,他们也知道,英伊石油公司的内幕太黑了。伊朗政府怎么说也拥有英伊石油公司20%的股份,但英国人连账簿都不给伊朗人看。再说了,伊朗也同意,国有化之后会给予英国适宜的补偿。在美国人看来,这是一件可以谈判的事情。但英国人的态度则非常坚定:绝不谈判。英国增派驻波斯湾的军队,而且已经准备登陆作战。同时,英国人撤走了所有的英籍员工,使这个公司基本停工,还冻结伊朗在英国的银行存款。英国对美国的态度也极其不满,声称如果美国再帮助伊朗,就要和美国断交。 这让美国感到非常为难。最终,还是英国帮助举棋不定的美国下了决心。狡猾的英国人知道,要想把美国拖下水,不能就石油说石油,而是要拉响红色警报。只要吓唬美国人,说苏联想要颠覆伊朗,美国就会激动的捋袖子上阵。英国人读过十七世纪法国作家拉·封丹的寓言《猴子与猫》:猴子骗猫从火中取栗子,栗子让猴子吃了,猫却把脚上的毛烧掉了。军情六处成功的说服美国新任国务卿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,要是美国不推翻摩萨台政府,伊朗就会成为中东地区倒塌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。 美国的判断力实在不敢令人恭维,但其执行力却非常强悍。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的弟弟艾伦·杜勒斯就是当时中情局的负责人。1953年2月,美国和英国共同制定了一个代号为Ajax的秘密行动。不,更正一下,这个计划主要是军情六处制定的,但却由中情局执行。中情局专门拨款100万美元,用于这一秘密行动的经费。艾伦·杜勒斯找到西奥多·罗斯福总统的孙子克米特·罗斯福。这位公子显然很喜欢刺激性的工作,他马上飞往伊朗,在美国使馆坐镇指挥。克米特·罗斯福一方面到处散布假消息,污蔑摩萨台,煽动公众骚动乱和部落动乱,雇佣恶徒假扮左翼的图德党人上街游行滋事,另一方面,秘密的和几位伊朗军官勾结,鼓动他们发动政变。参与政变的伊朗军官以扎黑迪和卡尚尼为首,这两个军官都以贪污腐化著称。更具讽刺意义的是,卡尚尼曾经和图德党秘密接触,打算让图德党支持他做首相候选人。 1953年8月19日是伊朗政变的日子。一群高呼支持国王口号的人群沿着德黑兰的大街游行,沿途袭击了支持摩萨台的国家广播电台和其他机构。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德黑兰贫民区的职业流氓,上街闹事拿到的报酬是由中情局现金支付的。与此同时,几支军队包围了摩萨台的官邸,并迫使他投降。摩萨台被判犯有叛国罪,一直被软禁至死。 如果要理解伊朗人对美国的刻骨仇恨,就得了解美国在1953年伊朗政变中的所作所为。仇恨的种子就是在1953年种下的。 摩萨台下台之后,巴列维国王控制了伊朗的政局。巴列维国王是美国驻伊朗大使乔治·艾伦的好朋友,他们平时经常一起打网球,两家每个星期都要聚餐。1949年年底,年轻、英俊的巴列维国王访问美国,受到明星一般的隆重欢迎。在美国人民的眼中,巴列维就是伊朗,伊朗就是巴列维。 可惜的是,伊朗人并不这么看。他们看到的是,摩萨台政府被推翻之后,巴列维是在美国人簇拥下回国;他们看到的是,巴列维用卖石油的钱,大量从美国进口武器。巴列维甚至想在军事力量上和苏联抗衡,而且他对新式武器极其痴迷。有个笑话说,别的男人是看《花花公子》会兴奋,巴列维读介绍新式武器的小册子就能达到高潮。伊朗人看到的是,美国的石油公司在巴列维时期终于挤进了伊朗,成千上万的美国军事人员和工人涌入。他们看到的是,伊朗的经济增长速度的确较快,但财富并没有公平分配。石油出口换回的收入除了进口军火,就是建造一些华而不实的建筑。在伊朗这个拥有丰富能源的国家,许多农村却没有电,甚至德黑兰都经常断电。尤其是,伊朗人看到的是一个越来越狂妄自大、暴戾残忍的国王。在巴列维时期,国王就是一切。议会变成了摆设。1975年,连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两党制也被取消了。伊朗成为复兴党领导下的一党专制国家。从某种程度上讲,正是由于国王镇压了所有他能看得到的政治对手,才迫使反对力量都投奔宗教阵营。 正是巴列维政府自己的愚蠢,点燃了1978-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。事情的导火索是,一份半官方的德黑兰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,污蔑流亡海外的宗教领袖霍梅尼是英国间谍,甚至可能是个同性恋者。这篇蹩脚的文章燃起了伊朗人的怒火。愤怒的人们上街游行,而政府的镇压活动几乎变成了肆意的报复。危机不断升级,死难人数越来越多。11月5日,德黑兰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暴乱。英国大使馆遭到攻击,政府部门被洗劫,很多商店被焚烧和抢劫,德黑兰大学的国王雕像被推倒。此后一个多月,德黑兰重要的集市一直罢市、交通瘫痪、经常大规模停电、政府瘫痪、军队人员大量逃跑,有些士兵甚至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长官。12月10日,德黑兰爆发了大约200万人的示威游行。巴列维国王在1979年1月1日宣布出国“休假”。他这一去,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祖国,美国也从此失去了伊朗。 美国和伊朗的相互仇恨开始赛跑。仇恨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仇恨。美国人看到的是人质危机。1979年11月4日,一群伊朗学生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,并扣押60多名使馆人员为人质,直到444天之后才释放。伊朗看到的是美国在两伊战争期间站在伊拉克一边,给伊拉克提供军火,帮助萨达姆攻打伊朗。美国人看到的是1979年11月20日,一群激进的伊朗穆斯林占领麦加的大清真寺。伊朗人看到的是1988年7月,美国的巡洋舰在伊朗的领海内,用导弹击落伊朗的一架民航飞机,机上290名乘客全部遇难。 到最后,仇恨升华为意识形态。伊朗人认为,美国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颠覆伊朗政权。美国人认为,伊朗就是一个邪恶国家,除掉伊朗是美国的神圣使命。 在伊朗和美国,都是鹰派占上风。1989年,哈梅内伊接替霍梅尼,成为伊朗的最高领袖。哈梅内伊一直是霍梅尼的追随者,在巴列维国王执政期间曾被捕入狱,受尽迫害。1981年,他曾在一次集会上被反对派炸成重伤,右手至今残疾。哈梅内伊一生的经历和信念,让他深信,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就是和美国断绝关系,坚决不能让像巴列维这样的美国走狗东山再起。 如果说伊朗对美国的警惕多少有些神经质,那么美国对伊朗的敌意则来得莫名其妙。小布什总统上台之后,召集了一批头脑顽固但意志坚定、外交经验缺乏但善于操纵决策的新保守主义者。在副总统切尼、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人的支持下,他们开始鼓吹对伊朗采取强硬政策。新保守主义者人数稀少但能量巨大,他们中大部分人是犹太人,和以色列以及美国的犹太院外集团有紧密的联系,信奉一位孤僻的哲学家列奥·施特劳斯的哲学,错误的认为伊朗是个摇摇欲坠的国家,一推就倒。一位新保守主义者声称:“对伊朗的外交政策可以休矣,现在要的是一个自由的伊朗。”受到新保守主义的影响,小布什在2002年将伊朗归入“邪恶轴心国”。和伊朗的和谈,甚至是正常的外交对话都终止了。2007年,小布什甚至曾提出过“三天闪电战计划”,说美国要是再不动手就晚了。 美国一再的用错误的政策,加深了伊朗对美国的仇恨。当奥巴马总统上台之后,向伊朗伸出了和解的手。奥巴马不再提要颠覆伊朗政权,也不再提军事打击伊朗,他希望用各种可行的办法妥善处理伊朗核武器问题。 哈梅内伊的第一反应是:我凭什么要相信你? 果壳中的核问题 美国和伊朗的外交政策和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都完全不一样。 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深思熟虑,似乎每一项政策都是大战略棋盘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一步棋子,都有反复计算过的深远用意。但事实上,美国在二战之后,多次在重大外交决策中犯愚蠢的错误。在朝鲜战争期间,狂妄自大的麦克阿瑟就是不相信中国会出兵援助,他扣押了前方传来的和他意见不一致的重要情报。美国那么热衷派兵越南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按照美国的解释,是担心红色中国借道越南,将势力扩张到东南亚。且不说中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野心,就算是中国要打东南亚,也不会从越南出兵。越南是个地形狭长的国家,一边临海,一边傍山,最窄处不过几十公里,美国只要控制住这个隘口,敌人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。无论从老挝还是从缅甸出兵,都胜过借道越南。美国在9.11之后忽然去打伊拉克,更是匪夷所思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劫机的恐怖分子是伊拉克人,错,他们大多是沙特阿拉伯人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本·拉登躲在伊拉克,错,伊拉克和基地组织风牛马不相及。有人在美国的背后给了他一拳,他在气头上,一巴掌就扇在站在面前的小个子路人乙脸上。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精明,但一直在犯错误。这只能说明,一个大国在外交政策上犯错误的空间有多么的大。美国犯了几十年的错误,仍然可以自以为是、自行其是。 伊朗看似激进而顽固,但其外交政策却一直小心翼翼。它的激进是表演出来的激进,它的谨慎是为求生存逼出来的本能。由于跟对手相比处于弱势,而且周围都是敌人,所以伊朗刻意将自己装扮成顽固的极端主义。这种激进的宗教就像豪猪身上的刺,是为了吓唬敌人,又像变色龙的皮肤,是为了蒙蔽对手。每一个小孩子都知道,要想得到想要的东西,当个好孩子是不行的,只有又哭又闹、不听话,才能逼迫父母就范。用博弈论的术语讲,这样子,你的威胁才是可以置信的。但是,伊朗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自杀性的决策。美国攻打阿富汗的时候,恰逢新保守主义者一派狂言,扬言要打伊朗,但伊朗却在暗中帮助美国。伊朗将可疑的基地组织成员驱逐出境,而且用自己的影响力,说服阿富汗的地方军阀们站在美国一边。这说明,一个小国,有一点点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。犯错误是大国外交的奢侈品,哪怕像伊朗这样看似不按牌理出牌的国家,其实都是谨小慎微的现    美国一再的用错误的政策,加深了伊朗对美国的仇恨。当奥巴马总统上台之后,向伊朗伸出了和解的手。奥巴马不再提要颠覆伊朗政权,也不再提军事打击伊朗,他希望用各种可行的办法妥善处理伊朗核武器问题。

    哈梅内伊的第一反应是:我凭什么要相信你?

实主义者。 伊朗是美国自己制造出来的敌人。伊朗是美国自己想象出来的敌人。伊朗不过是一个区域性的国家,而且是一个处于防守状态的国家。和当年波斯帝国的疆域相比,在外国的侵略和干预之下,如今的伊朗国土已经小了很多,但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恢复往日的荣光。即使是在中东,伊朗也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,其对外输出革命的劲头,远远比不上埃及、沙特阿拉伯或土耳其。伊朗自己也清楚,作为一个波斯人国家,怎么可能在阿拉伯世界里当上盟主呢。即使伊朗是一个少有的政教合一的国家,宗教人士希望用伊斯兰教,而非西方的法律治理国家,但所有的伊朗人,也都有对安全、繁荣的渴望,他们最渴望的是,过上一种有尊严的生活。哈梅内伊说,伊朗追求的目标是“科学和技术上足够先进,先进到可以自力更生,自力更生到可以经济独立,经济独立到可以政治独立”。 你能想象伊朗去攻击美国本土吗?谁才是更真实的威胁呢? 真正的问题是伊朗想要发展核武器。这将彻底改变美国和伊朗之间的谈判筹码,也将在整个中东激起阵阵波澜。 最早是美国怂恿伊朗发展核武器。那时,美国正和巴列维国王打得火热。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后,霍梅尼认为核武器是反伊斯兰教义的,他坚决反对发展核武器。那为什么现在伊朗又想要核武器了呢? 伊朗现在面临的外部形势是,东边的阿富汗、西边的伊拉克都被美国占领。伊朗并不惧怕美国部队的地面进攻,只要能守住厄尔布尔士山脉和扎格罗斯山脉,伊朗就安然无恙。但是,伊朗害怕美国以伊拉克和阿富汗为基地,再加上在中东的其他盟友,对伊朗进行内部渗透。这不是伊朗的幻觉。美国支持伊朗西南部俾路支人的分裂运动,也在支持伊朗产油地区库泽斯坦省的阿拉伯人闹独立,美国在伊朗的西北部支持库尔德人,还在阿塞拜疆收容了一批从伊朗流亡过来的阿塞拜疆独立分子。美国几乎一半的海军力量部署在伊朗周边。数百枚巡航导弹瞄准了伊朗的城市、工厂、军队和核设施。在卡塔尔、伊拉克、土耳其、乌兹别克斯坦、阿富汗的美军基地,整装待发的飞机、直升飞机、两栖攻击舰,随时准备命令一下,在几个小时之内就“插入”伊朗。平日,还经常有美国的侦察飞机在伊朗上空盘旋。 伊朗能够采取的对策是:继续加紧对国内的严密控制。外部的威胁越是紧迫,伊朗国内政治中的强硬派越是得势。继续扩军备战,伊朗的军队加上伊斯兰革命卫队一共有45万兵力,足以保证依托有利地形,和入侵的军队打游击战。伊朗也会以攻为守,渗透到伊拉克、阿富汗和巴勒斯坦,干扰美国的战略部署。伊朗还可以展开外交攻势,加强和欧洲、日本这些石油进口国的联系,同时积极拉拢印度、中国这些新兴大国。 但最根本的是核武器。伊朗的最终目标是公开宣布拥有核武器。核武器不是一种进攻性的武器,而是一种防守型的武器。除了投在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,至今为止,从未有哪个国家,哪怕在最凶险的时候使用过核武器。但一旦你拥有了核武器,就等于拥有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权利,敌人就无法彻底摧毁你。伊拉克没有核武器,最后被美国灭了,利比亚没有核武器,也被西方推翻。北朝鲜有核武器,所以到现在还能逍遥自在。有核武器,生存;没有核武器,灭亡。这是一条铁律。更不用说,如果伊朗有了核武器,将给其领导人增加多少光辉,也让普通百姓感到何等振奋。这是一种不设身处地,难以理解的微妙情感。白崇禧的儿子,著名作家白先勇曾经回忆,当1964年中国的原子弹爆炸成功时,他在美国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激动完了,才想起来,这是共产党的原子弹。 按照美国原有的外交政策,伊朗核武器问题将成为无解的难题。如果实施“外科手术式”的打击,直接摧毁伊朗的核设施呢?以色列曾经打击过伊拉克的核设施,但萨达姆很快就重建起来。消除伊拉克制造核武器的能力,最终是在美国彻底摧毁萨达姆政权之后。但是,如果美国出兵攻打伊朗,势必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。无论是罗马帝国,还是大英帝国,帝国灭亡的根源都是战线拉得太长、消耗过大。美国真的想让伊朗变成自己的最后一站?如果采取和谈呢?估计伊朗会采取“边打边谈”的政策,一边游走在民用和军事的边缘,打擦边球,一边时硬时软的和美国及国际社会谈判,直到最终临门一脚,拿出自己的核武器。 每增加一个核大国,整个世界都会增加更大的风险。解决伊朗的核问题,要靠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。但解铃还须系铃人,美国必须对其伊朗政策做出重大的调整。 首先要消除的是对伊朗的恐惧和仇恨。伊朗没有灭美国的雄心,也没有这个能力。伊朗关心的是内部的稳定问题。退一步讲,即使伊朗有了核武器,也不意味着中东地区会落入伊朗之手。以色列的军事力量足以震慑伊朗。伊朗有了核武器之后,其他中东国家不会立刻团结在伊朗的旗帜下面,相反,他们会吓得紧紧的扎入美国的怀抱。所谓的核武器“多米诺骨牌理论”认为,一旦伊朗有了核武器,其他中东国家就会群起效仿。但北朝鲜有了核武器之后,韩国和日本都没有跟进,尽管它们完全具有很快制造出核武器的能力。美国的过度恐惧,反而会增加中东核竞赛的可能性。 想要彻底的解决伊朗核武器问题,需要在中东建立无核区。一个无核的中东对各方都是有利的。但棘手的地方在于以色列已经拥有了核武器,而且以色列多次声称,如果美国不打击伊朗,它就会自己发动对伊朗核设施的袭击。如果双方都不使用核武器,难道伊朗能够在军事上战胜以色列吗?事实上,以色列已经成为美国在中东的“负债”,美国的中东政策,被越来越不耐烦的以色列挟持。美国必须重新反思自己在中东棋局的每一步棋子。 美国长期以来依赖的对伊朗经济封锁、经济制裁,效果并不理想。受到经济制裁影响最大的不是独裁者,而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和劳动者。尤其是穷人和孩子,受到经济制裁的影响,没有足够的医药和营养,甚至因此死去。统治者却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加强对内部的高压控制。伊朗希望成为世界经济舞台上正常的一员,它想成为WTO的一员,却遭到美国的反对。为什么不相信市场和开放的力量呢? 伊朗可以变成坚硬的壳,也可以长成嫩绿的芽,它的命运如何,要看它落在什么样的土壤里。

 

是什么样子。但罗斯福明确支持伊朗独立。他曾说:我们要把伊朗当做一个样板,展示美国怎样施展无私的外交政策。他想通过经济和技术援助,把伊朗变成不发达世界的一个榜样。之后,美国陆续为伊朗提供在公共卫生、农业、教育、公安等领域的经济和技术支持。但最关键的政策是1947年6月,美国向伊朗提供了第一笔2500亿美元贷款,用于购买美国武器。从此,这成为联接两国政府友谊的重要纽带,来自美国的军火,如潮水一般涌入伊朗。 要是按照这样的情节发展,美国和伊朗之间本应成为亲密的兄弟。毕竟,美国没有像英国和俄国那样侵略和欺凌过伊朗,伊朗人原本不像仇恨英国人和俄国人一样仇恨美国人。但是,1953年发生的一场动乱,彻底改变了伊朗人民对美国的态度。 1950年,伊朗民族阵线的领导人摩萨台就任首相。他提出将英伊石油公司完全国有化。这一提案让摩萨台成为伊朗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,但也彻底激怒了英国。第一,英国人认为,像伊朗这样的劣等民族怎么有资格和英国谈条件。伊朗不过是一个落后、腐败、幼稚的亚洲国家,伊朗人能理解的只有贿赂和暴力。第二,英国的确离不开伊朗的石油。经过两次世界大战之后,昔日的大英帝国已经彻底败落,成了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。英国每年从英伊石油公司的税收中获得巨大的收入,还能获得丰厚的公司股份分红。这样的利益,怎么能拱手交出去呢。 美国在其中扮演着极为微妙和尴尬的角色。美国人一开始很同情伊朗,他们也知道,英伊石油公司的内幕太黑了。伊朗政府怎么说也拥有英伊石油公司20%的股份,但英国人连账簿都不给伊朗人看。再说了,伊朗也同意,国有化之后会给予英国适宜的补偿。在美国人看来,这是一件可以谈判的事情。但英国人的态度则非常坚定:绝不谈判。英国增派驻波斯湾的军队,而且已经准备登陆作战。同时,英国人撤走了所有的英籍员工,使这个公司基本停工,还冻结伊朗在英国的银行存款。英国对美国的态度也极其不满,声称如果美国再帮助伊朗,就要和美国断交。 这让美国感到非常为难。最终,还是英国帮助举棋不定的美国下了决心。狡猾的英国人知道,要想把美国拖下水,不能就石油说石油,而是要拉响红色警报。只要吓唬美国人,说苏联想要颠覆伊朗,美国就会激动的捋袖子上阵。英国人读过十七世纪法国作家拉·封丹的寓言《猴子与猫》:猴子骗猫从火中取栗子,栗子让猴子吃了,猫却把脚上的毛烧掉了。军情六处成功的说服美国新任国务卿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,要是美国不推翻摩萨台政府,伊朗就会成为中东地区倒塌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。 美国的判断力实在不敢令人恭维,但其执行力却非常强悍。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的弟弟艾伦·杜勒斯就是当时中情局的负责人。1953年2月,美国和英国共同制定了一个代号为Ajax的秘密行动。不,更正一下,这个计划主要是军情六处制定的,但却由中情局执行。中情局专门拨款100万美元,用于这一秘密行动的经费。艾伦·杜勒斯找到西奥多·罗斯福总统的孙子克米特·罗斯福。这位公子显然很喜欢刺激性的工作,他马上飞往伊朗,在美国使馆坐镇指挥。克米特·罗斯福一方面到处散布假消息,污蔑摩萨台,煽动公众骚动乱和部落动乱,雇佣恶徒假扮左翼的图德党人上街游行滋事,另一方面,秘密的和几位伊朗军官勾结,鼓动他们发动政变。参与政变的伊朗军官以扎黑迪和卡尚尼为首,这两个军官都以贪污腐化著称。更具讽刺意义的是,卡尚尼曾经和图德党秘密接触,打算让图德党支持他做首相候选人。 1953年8月19日是伊朗政变的日子。一群高呼支持国王口号的人群沿着德黑兰的大街游行,沿途袭击了支持摩萨台的国家广播电台和其他机构。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德黑兰贫民区的职业流氓,上街闹事拿到的报酬是由中情局现金支付的。与此同时,几支军队包围了摩萨台的官邸,并迫使他投降。摩萨台被判犯有叛国罪,一直被软禁至死。 如果要理解伊朗人对美国的刻骨仇恨,就得了解美国在1953年伊朗政变中的所作所为。仇恨的种子就是在1953年种下的。 摩萨台下台之后,巴列维国王控制了伊朗的政局。巴列维国王是美国驻伊朗大使乔治·艾伦的好朋友,他们平时经常一起打网球,两家每个星期都要聚餐。1949年年底,年轻、英俊的巴列维国王访问美国,受到明星一般的隆重欢迎。在美国人民的眼中,巴列维就是伊朗,伊朗就是巴列维。 可惜的是,伊朗人并不这么看。他们看到的是,摩萨台政府被推翻之后,巴列维是在美国人簇拥下回国;他们看到的是,巴列维用卖石油的钱,大量从美国进口武器。巴列维甚至想在军事力量上和苏联抗衡,而且他对新式武器极其痴迷。有个笑话说,别的男人是看《花花公子》会兴奋,巴列维读介绍新式武器的小册子就能达到高潮。伊朗人看到的是,美国的石油公司在巴列维时期终于挤进了伊朗,成千上万的美国军事人员和工人涌入。他们看到的是,伊朗的经济增长速度的确较快,但财富并没有公平分配。石油出口换回的收入除了进口军火,就是建造一些华而不实的建筑。在伊朗这个拥有丰富能源的国家,许多农村却没有电,甚至德黑兰都经常断电。尤其是,伊朗人看到的是一个越来越狂妄自大、暴戾残忍的国王。在巴列维时期,国王就是一切。议会变成了摆设。1975年,连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两党制也被取消了。伊朗成为复兴党领导下的一党专制国家。从某种程度上讲,正是由于国王镇压了所有他能看得到的政治对手,才迫使反对力量都投奔宗教阵营。 正是巴列维政府自己的愚蠢,点燃了1978-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。事情的导火索是,一份半官方的德黑兰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,污蔑流亡海外的宗教领袖霍梅尼是英国间谍,甚至可能是个同性恋者。这篇蹩脚的文章燃起了伊朗人的怒火。愤怒的人们上街游行,而政府的镇压活动几乎变成了肆意的报复。危机不断升级,死难人数越来越多。11月5日,德黑兰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暴乱。英国大使馆遭到攻击,政府部门被洗劫,很多商店被焚烧和抢劫,德黑兰大学的国王雕像被推倒。此后一个多月,德黑兰重要的集市一直罢市、交通瘫痪、经常大规模停电、政府瘫痪、军队人员大量逃跑,有些士兵甚至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长官。12月10日,德黑兰爆发了大约200万人的示威游行。巴列维国王在1979年1月1日宣布出国“休假”。他这一去,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祖国,美国也从此失去了伊朗。 美国和伊朗的相互仇恨开始赛跑。仇恨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仇恨。美国人看到的是人质危机。1979年11月4日,一群伊朗学生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,并扣押60多名使馆人员为人质,直到444天之后才释放。伊朗看到的是美国在两伊战争期间站在伊拉克一边,给伊拉克提供军火,帮助萨达姆攻打伊朗。美国人看到的是1979年11月20日,一群激进的伊朗穆斯林占领麦加的大清真寺。伊朗人看到的是1988年7月,美国的巡洋舰在伊朗的领海内,用导弹击落伊朗的一架民航飞机,机上290名乘客全部遇难。 到最后,仇恨升华为意识形态。伊朗人认为,美国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颠覆伊朗政权。美国人认为,伊朗就是一个邪恶国家,除掉伊朗是美国的神圣使命。 在伊朗和美国,都是鹰派占上风。1989年,哈梅内伊接替霍梅尼,成为伊朗的最高领袖。哈梅内伊一直是霍梅尼的追随者,在巴列维国王执政期间曾被捕入狱,受尽迫害。1981年,他曾在一次集会上被反对派炸成重伤,右手至今残疾。哈梅内伊一生的经历和信念,让他深信,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就是和美国断绝关系,坚决不能让像巴列维这样的美国走狗东山再起。 如果说伊朗对美国的警惕多少有些神经质,那么美国对伊朗的敌意则来得莫名其妙。小布什总统上台之后,召集了一批头脑顽固但意志坚定、外交经验缺乏但善于操纵决策的新保守主义者。在副总统切尼、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人的支持下,他们开始鼓吹对伊朗采取强硬政策。新保守主义者人数稀少但能量巨大,他们中大部分人是犹太人,和以色列以及美国的犹太院外集团有紧密的联系,信奉一位孤僻的哲学家列奥·施特劳斯的哲学,错误的认为伊朗是个摇摇欲坠的国家,一推就倒。一位新保守主义者声称:“对伊朗的外交政策可以休矣,现在要的是一个自由的伊朗。”受到新保守主义的影响,小布什在2002年将伊朗归入“邪恶轴心国”。和伊朗的和谈,甚至是正常的外交对话都终止了。2007年,小布什甚至曾提出过“三天闪电战计划”,说美国要是再不动手就晚了。 美国一再的用错误的政策,加深了伊朗对美国的仇恨。当奥巴马总统上台之后,向伊朗伸出了和解的手。奥巴马不再提要颠覆伊朗政权,也不再提军事打击伊朗,他希望用各种可行的办法妥善处理伊朗核武器问题。 哈梅内伊的第一反应是:我凭什么要相信你? 果壳中的核问题 美国和伊朗的外交政策和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都完全不一样。 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深思熟虑,似乎每一项政策都是大战略棋盘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一步棋子,都有反复计算过的深远用意。但事实上,美国在二战之后,多次在重大外交决策中犯愚蠢的错误。在朝鲜战争期间,狂妄自大的麦克阿瑟就是不相信中国会出兵援助,他扣押了前方传来的和他意见不一致的重要情报。美国那么热衷派兵越南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按照美国的解释,是担心红色中国借道越南,将势力扩张到东南亚。且不说中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野心,就算是中国要打东南亚,也不会从越南出兵。越南是个地形狭长的国家,一边临海,一边傍山,最窄处不过几十公里,美国只要控制住这个隘口,敌人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。无论从老挝还是从缅甸出兵,都胜过借道越南。美国在9.11之后忽然去打伊拉克,更是匪夷所思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劫机的恐怖分子是伊拉克人,错,他们大多是沙特阿拉伯人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本·拉登躲在伊拉克,错,伊拉克和基地组织风牛马不相及。有人在美国的背后给了他一拳,他在气头上,一巴掌就扇在站在面前的小个子路人乙脸上。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精明,但一直在犯错误。这只能说明,一个大国在外交政策上犯错误的空间有多么的大。美国犯了几十年的错误,仍然可以自以为是、自行其是。 伊朗看似激进而顽固,但其外交政策却一直小心翼翼。它的激进是表演出来的激进,它的谨慎是为求生存逼出来的本能。由于跟对手相比处于弱势,而且周围都是敌人,所以伊朗刻意将自己装扮成顽固的极端主义。这种激进的宗教就像豪猪身上的刺,是为了吓唬敌人,又像变色龙的皮肤,是为了蒙蔽对手。每一个小孩子都知道,要想得到想要的东西,当个好孩子是不行的,只有又哭又闹、不听话,才能逼迫父母就范。用博弈论的术语讲,这样子,你的威胁才是可以置信的。但是,伊朗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自杀性的决策。美国攻打阿富汗的时候,恰逢新保守主义者一派狂言,扬言要打伊朗,但伊朗却在暗中帮助美国。伊朗将可疑的基地组织成员驱逐出境,而且用自己的影响力,说服阿富汗的地方军阀们站在美国一边。这说明,一个小国,有一点点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。犯错误是大国外交的奢侈品,哪怕像伊朗这样看似不按牌理出牌的国家,其实都是谨小慎微的现 果壳中的核问题

是什么样子。但罗斯福明确支持伊朗独立。他曾说:我们要把伊朗当做一个样板,展示美国怎样施展无私的外交政策。他想通过经济和技术援助,把伊朗变成不发达世界的一个榜样。之后,美国陆续为伊朗提供在公共卫生、农业、教育、公安等领域的经济和技术支持。但最关键的政策是1947年6月,美国向伊朗提供了第一笔2500亿美元贷款,用于购买美国武器。从此,这成为联接两国政府友谊的重要纽带,来自美国的军火,如潮水一般涌入伊朗。 要是按照这样的情节发展,美国和伊朗之间本应成为亲密的兄弟。毕竟,美国没有像英国和俄国那样侵略和欺凌过伊朗,伊朗人原本不像仇恨英国人和俄国人一样仇恨美国人。但是,1953年发生的一场动乱,彻底改变了伊朗人民对美国的态度。 1950年,伊朗民族阵线的领导人摩萨台就任首相。他提出将英伊石油公司完全国有化。这一提案让摩萨台成为伊朗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,但也彻底激怒了英国。第一,英国人认为,像伊朗这样的劣等民族怎么有资格和英国谈条件。伊朗不过是一个落后、腐败、幼稚的亚洲国家,伊朗人能理解的只有贿赂和暴力。第二,英国的确离不开伊朗的石油。经过两次世界大战之后,昔日的大英帝国已经彻底败落,成了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。英国每年从英伊石油公司的税收中获得巨大的收入,还能获得丰厚的公司股份分红。这样的利益,怎么能拱手交出去呢。 美国在其中扮演着极为微妙和尴尬的角色。美国人一开始很同情伊朗,他们也知道,英伊石油公司的内幕太黑了。伊朗政府怎么说也拥有英伊石油公司20%的股份,但英国人连账簿都不给伊朗人看。再说了,伊朗也同意,国有化之后会给予英国适宜的补偿。在美国人看来,这是一件可以谈判的事情。但英国人的态度则非常坚定:绝不谈判。英国增派驻波斯湾的军队,而且已经准备登陆作战。同时,英国人撤走了所有的英籍员工,使这个公司基本停工,还冻结伊朗在英国的银行存款。英国对美国的态度也极其不满,声称如果美国再帮助伊朗,就要和美国断交。 这让美国感到非常为难。最终,还是英国帮助举棋不定的美国下了决心。狡猾的英国人知道,要想把美国拖下水,不能就石油说石油,而是要拉响红色警报。只要吓唬美国人,说苏联想要颠覆伊朗,美国就会激动的捋袖子上阵。英国人读过十七世纪法国作家拉·封丹的寓言《猴子与猫》:猴子骗猫从火中取栗子,栗子让猴子吃了,猫却把脚上的毛烧掉了。军情六处成功的说服美国新任国务卿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,要是美国不推翻摩萨台政府,伊朗就会成为中东地区倒塌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。 美国的判断力实在不敢令人恭维,但其执行力却非常强悍。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的弟弟艾伦·杜勒斯就是当时中情局的负责人。1953年2月,美国和英国共同制定了一个代号为Ajax的秘密行动。不,更正一下,这个计划主要是军情六处制定的,但却由中情局执行。中情局专门拨款100万美元,用于这一秘密行动的经费。艾伦·杜勒斯找到西奥多·罗斯福总统的孙子克米特·罗斯福。这位公子显然很喜欢刺激性的工作,他马上飞往伊朗,在美国使馆坐镇指挥。克米特·罗斯福一方面到处散布假消息,污蔑摩萨台,煽动公众骚动乱和部落动乱,雇佣恶徒假扮左翼的图德党人上街游行滋事,另一方面,秘密的和几位伊朗军官勾结,鼓动他们发动政变。参与政变的伊朗军官以扎黑迪和卡尚尼为首,这两个军官都以贪污腐化著称。更具讽刺意义的是,卡尚尼曾经和图德党秘密接触,打算让图德党支持他做首相候选人。 1953年8月19日是伊朗政变的日子。一群高呼支持国王口号的人群沿着德黑兰的大街游行,沿途袭击了支持摩萨台的国家广播电台和其他机构。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德黑兰贫民区的职业流氓,上街闹事拿到的报酬是由中情局现金支付的。与此同时,几支军队包围了摩萨台的官邸,并迫使他投降。摩萨台被判犯有叛国罪,一直被软禁至死。 如果要理解伊朗人对美国的刻骨仇恨,就得了解美国在1953年伊朗政变中的所作所为。仇恨的种子就是在1953年种下的。 摩萨台下台之后,巴列维国王控制了伊朗的政局。巴列维国王是美国驻伊朗大使乔治·艾伦的好朋友,他们平时经常一起打网球,两家每个星期都要聚餐。1949年年底,年轻、英俊的巴列维国王访问美国,受到明星一般的隆重欢迎。在美国人民的眼中,巴列维就是伊朗,伊朗就是巴列维。 可惜的是,伊朗人并不这么看。他们看到的是,摩萨台政府被推翻之后,巴列维是在美国人簇拥下回国;他们看到的是,巴列维用卖石油的钱,大量从美国进口武器。巴列维甚至想在军事力量上和苏联抗衡,而且他对新式武器极其痴迷。有个笑话说,别的男人是看《花花公子》会兴奋,巴列维读介绍新式武器的小册子就能达到高潮。伊朗人看到的是,美国的石油公司在巴列维时期终于挤进了伊朗,成千上万的美国军事人员和工人涌入。他们看到的是,伊朗的经济增长速度的确较快,但财富并没有公平分配。石油出口换回的收入除了进口军火,就是建造一些华而不实的建筑。在伊朗这个拥有丰富能源的国家,许多农村却没有电,甚至德黑兰都经常断电。尤其是,伊朗人看到的是一个越来越狂妄自大、暴戾残忍的国王。在巴列维时期,国王就是一切。议会变成了摆设。1975年,连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两党制也被取消了。伊朗成为复兴党领导下的一党专制国家。从某种程度上讲,正是由于国王镇压了所有他能看得到的政治对手,才迫使反对力量都投奔宗教阵营。 正是巴列维政府自己的愚蠢,点燃了1978-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。事情的导火索是,一份半官方的德黑兰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,污蔑流亡海外的宗教领袖霍梅尼是英国间谍,甚至可能是个同性恋者。这篇蹩脚的文章燃起了伊朗人的怒火。愤怒的人们上街游行,而政府的镇压活动几乎变成了肆意的报复。危机不断升级,死难人数越来越多。11月5日,德黑兰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暴乱。英国大使馆遭到攻击,政府部门被洗劫,很多商店被焚烧和抢劫,德黑兰大学的国王雕像被推倒。此后一个多月,德黑兰重要的集市一直罢市、交通瘫痪、经常大规模停电、政府瘫痪、军队人员大量逃跑,有些士兵甚至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长官。12月10日,德黑兰爆发了大约200万人的示威游行。巴列维国王在1979年1月1日宣布出国“休假”。他这一去,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祖国,美国也从此失去了伊朗。 美国和伊朗的相互仇恨开始赛跑。仇恨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仇恨。美国人看到的是人质危机。1979年11月4日,一群伊朗学生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,并扣押60多名使馆人员为人质,直到444天之后才释放。伊朗看到的是美国在两伊战争期间站在伊拉克一边,给伊拉克提供军火,帮助萨达姆攻打伊朗。美国人看到的是1979年11月20日,一群激进的伊朗穆斯林占领麦加的大清真寺。伊朗人看到的是1988年7月,美国的巡洋舰在伊朗的领海内,用导弹击落伊朗的一架民航飞机,机上290名乘客全部遇难。 到最后,仇恨升华为意识形态。伊朗人认为,美国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颠覆伊朗政权。美国人认为,伊朗就是一个邪恶国家,除掉伊朗是美国的神圣使命。 在伊朗和美国,都是鹰派占上风。1989年,哈梅内伊接替霍梅尼,成为伊朗的最高领袖。哈梅内伊一直是霍梅尼的追随者,在巴列维国王执政期间曾被捕入狱,受尽迫害。1981年,他曾在一次集会上被反对派炸成重伤,右手至今残疾。哈梅内伊一生的经历和信念,让他深信,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就是和美国断绝关系,坚决不能让像巴列维这样的美国走狗东山再起。 如果说伊朗对美国的警惕多少有些神经质,那么美国对伊朗的敌意则来得莫名其妙。小布什总统上台之后,召集了一批头脑顽固但意志坚定、外交经验缺乏但善于操纵决策的新保守主义者。在副总统切尼、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人的支持下,他们开始鼓吹对伊朗采取强硬政策。新保守主义者人数稀少但能量巨大,他们中大部分人是犹太人,和以色列以及美国的犹太院外集团有紧密的联系,信奉一位孤僻的哲学家列奥·施特劳斯的哲学,错误的认为伊朗是个摇摇欲坠的国家,一推就倒。一位新保守主义者声称:“对伊朗的外交政策可以休矣,现在要的是一个自由的伊朗。”受到新保守主义的影响,小布什在2002年将伊朗归入“邪恶轴心国”。和伊朗的和谈,甚至是正常的外交对话都终止了。2007年,小布什甚至曾提出过“三天闪电战计划”,说美国要是再不动手就晚了。 美国一再的用错误的政策,加深了伊朗对美国的仇恨。当奥巴马总统上台之后,向伊朗伸出了和解的手。奥巴马不再提要颠覆伊朗政权,也不再提军事打击伊朗,他希望用各种可行的办法妥善处理伊朗核武器问题。 哈梅内伊的第一反应是:我凭什么要相信你? 果壳中的核问题 美国和伊朗的外交政策和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都完全不一样。 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深思熟虑,似乎每一项政策都是大战略棋盘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一步棋子,都有反复计算过的深远用意。但事实上,美国在二战之后,多次在重大外交决策中犯愚蠢的错误。在朝鲜战争期间,狂妄自大的麦克阿瑟就是不相信中国会出兵援助,他扣押了前方传来的和他意见不一致的重要情报。美国那么热衷派兵越南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按照美国的解释,是担心红色中国借道越南,将势力扩张到东南亚。且不说中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野心,就算是中国要打东南亚,也不会从越南出兵。越南是个地形狭长的国家,一边临海,一边傍山,最窄处不过几十公里,美国只要控制住这个隘口,敌人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。无论从老挝还是从缅甸出兵,都胜过借道越南。美国在9.11之后忽然去打伊拉克,更是匪夷所思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劫机的恐怖分子是伊拉克人,错,他们大多是沙特阿拉伯人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本·拉登躲在伊拉克,错,伊拉克和基地组织风牛马不相及。有人在美国的背后给了他一拳,他在气头上,一巴掌就扇在站在面前的小个子路人乙脸上。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精明,但一直在犯错误。这只能说明,一个大国在外交政策上犯错误的空间有多么的大。美国犯了几十年的错误,仍然可以自以为是、自行其是。 伊朗看似激进而顽固,但其外交政策却一直小心翼翼。它的激进是表演出来的激进,它的谨慎是为求生存逼出来的本能。由于跟对手相比处于弱势,而且周围都是敌人,所以伊朗刻意将自己装扮成顽固的极端主义。这种激进的宗教就像豪猪身上的刺,是为了吓唬敌人,又像变色龙的皮肤,是为了蒙蔽对手。每一个小孩子都知道,要想得到想要的东西,当个好孩子是不行的,只有又哭又闹、不听话,才能逼迫父母就范。用博弈论的术语讲,这样子,你的威胁才是可以置信的。但是,伊朗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自杀性的决策。美国攻打阿富汗的时候,恰逢新保守主义者一派狂言,扬言要打伊朗,但伊朗却在暗中帮助美国。伊朗将可疑的基地组织成员驱逐出境,而且用自己的影响力,说服阿富汗的地方军阀们站在美国一边。这说明,一个小国,有一点点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。犯错误是大国外交的奢侈品,哪怕像伊朗这样看似不按牌理出牌的国家,其实都是谨小慎微的现 

美国和伊朗的外交政策和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都完全不一样。

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深思熟虑,似乎每一项政策都是大战略棋盘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一步棋子,都有反复计算过的深远用意。但事实上,美国在二战之后,多次在重大外交决策中犯愚蠢的错误。在朝鲜战争期间,狂妄自大的麦克阿瑟就是不相信中国会出兵援助,他扣押了前方传来的和他意见不一致的重要情报。美国那么热衷派兵越南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按照美国的解释,是担心红色中国借道越南,将势力扩张到东南亚。且不说中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野心,就算是中国要打东南亚,也不会从越南出兵。越南是个地形狭长的国家,一边临海,一边傍山,最窄处不过几十公里,美国只要控制住这个隘口,敌人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。无论从老挝还是从缅甸出兵,都胜过借道越南。美国在9.11之后忽然去打伊拉克,更是匪夷所思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劫机的恐怖分子是伊拉克人,错,他们大多是沙特阿拉伯人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本·拉登躲在伊拉克,错,伊拉克和基地组织风牛马不相及。有人在美国的背后给了他一拳,他在气头上,一巴掌就扇在站在面前的小个子路人乙脸上。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精明,但一直在犯错误。这只能说明,一个大国在外交政策上犯错误的空间有多么的大。美国犯了几十年的错误,仍然可以自以为是、自行其是。

实主义者。 伊朗是美国自己制造出来的敌人。伊朗是美国自己想象出来的敌人。伊朗不过是一个区域性的国家,而且是一个处于防守状态的国家。和当年波斯帝国的疆域相比,在外国的侵略和干预之下,如今的伊朗国土已经小了很多,但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恢复往日的荣光。即使是在中东,伊朗也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,其对外输出革命的劲头,远远比不上埃及、沙特阿拉伯或土耳其。伊朗自己也清楚,作为一个波斯人国家,怎么可能在阿拉伯世界里当上盟主呢。即使伊朗是一个少有的政教合一的国家,宗教人士希望用伊斯兰教,而非西方的法律治理国家,但所有的伊朗人,也都有对安全、繁荣的渴望,他们最渴望的是,过上一种有尊严的生活。哈梅内伊说,伊朗追求的目标是“科学和技术上足够先进,先进到可以自力更生,自力更生到可以经济独立,经济独立到可以政治独立”。 你能想象伊朗去攻击美国本土吗?谁才是更真实的威胁呢? 真正的问题是伊朗想要发展核武器。这将彻底改变美国和伊朗之间的谈判筹码,也将在整个中东激起阵阵波澜。 最早是美国怂恿伊朗发展核武器。那时,美国正和巴列维国王打得火热。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后,霍梅尼认为核武器是反伊斯兰教义的,他坚决反对发展核武器。那为什么现在伊朗又想要核武器了呢? 伊朗现在面临的外部形势是,东边的阿富汗、西边的伊拉克都被美国占领。伊朗并不惧怕美国部队的地面进攻,只要能守住厄尔布尔士山脉和扎格罗斯山脉,伊朗就安然无恙。但是,伊朗害怕美国以伊拉克和阿富汗为基地,再加上在中东的其他盟友,对伊朗进行内部渗透。这不是伊朗的幻觉。美国支持伊朗西南部俾路支人的分裂运动,也在支持伊朗产油地区库泽斯坦省的阿拉伯人闹独立,美国在伊朗的西北部支持库尔德人,还在阿塞拜疆收容了一批从伊朗流亡过来的阿塞拜疆独立分子。美国几乎一半的海军力量部署在伊朗周边。数百枚巡航导弹瞄准了伊朗的城市、工厂、军队和核设施。在卡塔尔、伊拉克、土耳其、乌兹别克斯坦、阿富汗的美军基地,整装待发的飞机、直升飞机、两栖攻击舰,随时准备命令一下,在几个小时之内就“插入”伊朗。平日,还经常有美国的侦察飞机在伊朗上空盘旋。 伊朗能够采取的对策是:继续加紧对国内的严密控制。外部的威胁越是紧迫,伊朗国内政治中的强硬派越是得势。继续扩军备战,伊朗的军队加上伊斯兰革命卫队一共有45万兵力,足以保证依托有利地形,和入侵的军队打游击战。伊朗也会以攻为守,渗透到伊拉克、阿富汗和巴勒斯坦,干扰美国的战略部署。伊朗还可以展开外交攻势,加强和欧洲、日本这些石油进口国的联系,同时积极拉拢印度、中国这些新兴大国。 但最根本的是核武器。伊朗的最终目标是公开宣布拥有核武器。核武器不是一种进攻性的武器,而是一种防守型的武器。除了投在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,至今为止,从未有哪个国家,哪怕在最凶险的时候使用过核武器。但一旦你拥有了核武器,就等于拥有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权利,敌人就无法彻底摧毁你。伊拉克没有核武器,最后被美国灭了,利比亚没有核武器,也被西方推翻。北朝鲜有核武器,所以到现在还能逍遥自在。有核武器,生存;没有核武器,灭亡。这是一条铁律。更不用说,如果伊朗有了核武器,将给其领导人增加多少光辉,也让普通百姓感到何等振奋。这是一种不设身处地,难以理解的微妙情感。白崇禧的儿子,著名作家白先勇曾经回忆,当1964年中国的原子弹爆炸成功时,他在美国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激动完了,才想起来,这是共产党的原子弹。 按照美国原有的外交政策,伊朗核武器问题将成为无解的难题。如果实施“外科手术式”的打击,直接摧毁伊朗的核设施呢?以色列曾经打击过伊拉克的核设施,但萨达姆很快就重建起来。消除伊拉克制造核武器的能力,最终是在美国彻底摧毁萨达姆政权之后。但是,如果美国出兵攻打伊朗,势必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。无论是罗马帝国,还是大英帝国,帝国灭亡的根源都是战线拉得太长、消耗过大。美国真的想让伊朗变成自己的最后一站?如果采取和谈呢?估计伊朗会采取“边打边谈”的政策,一边游走在民用和军事的边缘,打擦边球,一边时硬时软的和美国及国际社会谈判,直到最终临门一脚,拿出自己的核武器。 每增加一个核大国,整个世界都会增加更大的风险。解决伊朗的核问题,要靠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。但解铃还须系铃人,美国必须对其伊朗政策做出重大的调整。 首先要消除的是对伊朗的恐惧和仇恨。伊朗没有灭美国的雄心,也没有这个能力。伊朗关心的是内部的稳定问题。退一步讲,即使伊朗有了核武器,也不意味着中东地区会落入伊朗之手。以色列的军事力量足以震慑伊朗。伊朗有了核武器之后,其他中东国家不会立刻团结在伊朗的旗帜下面,相反,他们会吓得紧紧的扎入美国的怀抱。所谓的核武器“多米诺骨牌理论”认为,一旦伊朗有了核武器,其他中东国家就会群起效仿。但北朝鲜有了核武器之后,韩国和日本都没有跟进,尽管它们完全具有很快制造出核武器的能力。美国的过度恐惧,反而会增加中东核竞赛的可能性。 想要彻底的解决伊朗核武器问题,需要在中东建立无核区。一个无核的中东对各方都是有利的。但棘手的地方在于以色列已经拥有了核武器,而且以色列多次声称,如果美国不打击伊朗,它就会自己发动对伊朗核设施的袭击。如果双方都不使用核武器,难道伊朗能够在军事上战胜以色列吗?事实上,以色列已经成为美国在中东的“负债”,美国的中东政策,被越来越不耐烦的以色列挟持。美国必须重新反思自己在中东棋局的每一步棋子。 美国长期以来依赖的对伊朗经济封锁、经济制裁,效果并不理想。受到经济制裁影响最大的不是独裁者,而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和劳动者。尤其是穷人和孩子,受到经济制裁的影响,没有足够的医药和营养,甚至因此死去。统治者却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加强对内部的高压控制。伊朗希望成为世界经济舞台上正常的一员,它想成为WTO的一员,却遭到美国的反对。为什么不相信市场和开放的力量呢? 伊朗可以变成坚硬的壳,也可以长成嫩绿的芽,它的命运如何,要看它落在什么样的土壤里。

伊朗看似激进而顽固,但其外交政策却一直小心翼翼。它的激进是表演出来的激进,它的谨慎是为求生存逼出来的本能。由于跟对手相比处于弱势,而且周围都是敌人,所以伊朗刻意将自己装扮成顽固的极端主义。这种激进的宗教就像豪猪身上的刺,是为了吓唬敌人,又像变色龙的皮肤,是为了蒙蔽对手。每一个小孩子都知道,要想得到想要的东西,当个好孩子是不行的,只有又哭又闹、不听话,才能逼迫父母就范。用博弈论的术语讲,这样子,你的威胁才是可以置信的。但是,伊朗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自杀性的决策。美国攻打阿富汗的时候,恰逢新保守主义者一派狂言,扬言要打伊朗,但伊朗却在暗中帮助美国。伊朗将可疑的基地组织成员驱逐出境,而且用自己的影响力,说服阿富汗的地方军阀们站在美国一边。这说明,一个小国,有一点点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。犯错误是大国外交的奢侈品,哪怕像伊朗这样看似不按牌理出牌的国家,其实都是谨小慎微的现实主义者。

实主义者。 伊朗是美国自己制造出来的敌人。伊朗是美国自己想象出来的敌人。伊朗不过是一个区域性的国家,而且是一个处于防守状态的国家。和当年波斯帝国的疆域相比,在外国的侵略和干预之下,如今的伊朗国土已经小了很多,但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恢复往日的荣光。即使是在中东,伊朗也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,其对外输出革命的劲头,远远比不上埃及、沙特阿拉伯或土耳其。伊朗自己也清楚,作为一个波斯人国家,怎么可能在阿拉伯世界里当上盟主呢。即使伊朗是一个少有的政教合一的国家,宗教人士希望用伊斯兰教,而非西方的法律治理国家,但所有的伊朗人,也都有对安全、繁荣的渴望,他们最渴望的是,过上一种有尊严的生活。哈梅内伊说,伊朗追求的目标是“科学和技术上足够先进,先进到可以自力更生,自力更生到可以经济独立,经济独立到可以政治独立”。 你能想象伊朗去攻击美国本土吗?谁才是更真实的威胁呢? 真正的问题是伊朗想要发展核武器。这将彻底改变美国和伊朗之间的谈判筹码,也将在整个中东激起阵阵波澜。 最早是美国怂恿伊朗发展核武器。那时,美国正和巴列维国王打得火热。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后,霍梅尼认为核武器是反伊斯兰教义的,他坚决反对发展核武器。那为什么现在伊朗又想要核武器了呢? 伊朗现在面临的外部形势是,东边的阿富汗、西边的伊拉克都被美国占领。伊朗并不惧怕美国部队的地面进攻,只要能守住厄尔布尔士山脉和扎格罗斯山脉,伊朗就安然无恙。但是,伊朗害怕美国以伊拉克和阿富汗为基地,再加上在中东的其他盟友,对伊朗进行内部渗透。这不是伊朗的幻觉。美国支持伊朗西南部俾路支人的分裂运动,也在支持伊朗产油地区库泽斯坦省的阿拉伯人闹独立,美国在伊朗的西北部支持库尔德人,还在阿塞拜疆收容了一批从伊朗流亡过来的阿塞拜疆独立分子。美国几乎一半的海军力量部署在伊朗周边。数百枚巡航导弹瞄准了伊朗的城市、工厂、军队和核设施。在卡塔尔、伊拉克、土耳其、乌兹别克斯坦、阿富汗的美军基地,整装待发的飞机、直升飞机、两栖攻击舰,随时准备命令一下,在几个小时之内就“插入”伊朗。平日,还经常有美国的侦察飞机在伊朗上空盘旋。 伊朗能够采取的对策是:继续加紧对国内的严密控制。外部的威胁越是紧迫,伊朗国内政治中的强硬派越是得势。继续扩军备战,伊朗的军队加上伊斯兰革命卫队一共有45万兵力,足以保证依托有利地形,和入侵的军队打游击战。伊朗也会以攻为守,渗透到伊拉克、阿富汗和巴勒斯坦,干扰美国的战略部署。伊朗还可以展开外交攻势,加强和欧洲、日本这些石油进口国的联系,同时积极拉拢印度、中国这些新兴大国。 但最根本的是核武器。伊朗的最终目标是公开宣布拥有核武器。核武器不是一种进攻性的武器,而是一种防守型的武器。除了投在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,至今为止,从未有哪个国家,哪怕在最凶险的时候使用过核武器。但一旦你拥有了核武器,就等于拥有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权利,敌人就无法彻底摧毁你。伊拉克没有核武器,最后被美国灭了,利比亚没有核武器,也被西方推翻。北朝鲜有核武器,所以到现在还能逍遥自在。有核武器,生存;没有核武器,灭亡。这是一条铁律。更不用说,如果伊朗有了核武器,将给其领导人增加多少光辉,也让普通百姓感到何等振奋。这是一种不设身处地,难以理解的微妙情感。白崇禧的儿子,著名作家白先勇曾经回忆,当1964年中国的原子弹爆炸成功时,他在美国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激动完了,才想起来,这是共产党的原子弹。 按照美国原有的外交政策,伊朗核武器问题将成为无解的难题。如果实施“外科手术式”的打击,直接摧毁伊朗的核设施呢?以色列曾经打击过伊拉克的核设施,但萨达姆很快就重建起来。消除伊拉克制造核武器的能力,最终是在美国彻底摧毁萨达姆政权之后。但是,如果美国出兵攻打伊朗,势必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。无论是罗马帝国,还是大英帝国,帝国灭亡的根源都是战线拉得太长、消耗过大。美国真的想让伊朗变成自己的最后一站?如果采取和谈呢?估计伊朗会采取“边打边谈”的政策,一边游走在民用和军事的边缘,打擦边球,一边时硬时软的和美国及国际社会谈判,直到最终临门一脚,拿出自己的核武器。 每增加一个核大国,整个世界都会增加更大的风险。解决伊朗的核问题,要靠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。但解铃还须系铃人,美国必须对其伊朗政策做出重大的调整。 首先要消除的是对伊朗的恐惧和仇恨。伊朗没有灭美国的雄心,也没有这个能力。伊朗关心的是内部的稳定问题。退一步讲,即使伊朗有了核武器,也不意味着中东地区会落入伊朗之手。以色列的军事力量足以震慑伊朗。伊朗有了核武器之后,其他中东国家不会立刻团结在伊朗的旗帜下面,相反,他们会吓得紧紧的扎入美国的怀抱。所谓的核武器“多米诺骨牌理论”认为,一旦伊朗有了核武器,其他中东国家就会群起效仿。但北朝鲜有了核武器之后,韩国和日本都没有跟进,尽管它们完全具有很快制造出核武器的能力。美国的过度恐惧,反而会增加中东核竞赛的可能性。 想要彻底的解决伊朗核武器问题,需要在中东建立无核区。一个无核的中东对各方都是有利的。但棘手的地方在于以色列已经拥有了核武器,而且以色列多次声称,如果美国不打击伊朗,它就会自己发动对伊朗核设施的袭击。如果双方都不使用核武器,难道伊朗能够在军事上战胜以色列吗?事实上,以色列已经成为美国在中东的“负债”,美国的中东政策,被越来越不耐烦的以色列挟持。美国必须重新反思自己在中东棋局的每一步棋子。 美国长期以来依赖的对伊朗经济封锁、经济制裁,效果并不理想。受到经济制裁影响最大的不是独裁者,而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和劳动者。尤其是穷人和孩子,受到经济制裁的影响,没有足够的医药和营养,甚至因此死去。统治者却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加强对内部的高压控制。伊朗希望成为世界经济舞台上正常的一员,它想成为WTO的一员,却遭到美国的反对。为什么不相信市场和开放的力量呢? 伊朗可以变成坚硬的壳,也可以长成嫩绿的芽,它的命运如何,要看它落在什么样的土壤里。 伊朗是美国自己制造出来的敌人。伊朗是美国自己想象出来的敌人。伊朗不过是一个区域性的国家,而且是一个处于防守状态的国家。和当年波斯帝国的疆域相比,在外国的侵略和干预之下,如今的伊朗国土已经小了很多,但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恢复往日的荣光。即使是在中东,伊朗也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,其对外输出革命的劲头,远远比不上埃及、沙特阿拉伯或土耳其。伊朗自己也清楚,作为一个波斯人国家,怎么可能在阿拉伯世界里当上盟主呢。即使伊朗是一个少有的政教合一的国家,宗教人士希望用伊斯兰教,而非西方的法律治理国家,但所有的伊朗人,也都有对安全、繁荣的渴望,他们最渴望的是,过上一种有尊严的生活。哈梅内伊说,伊朗追求的目标是“科学和技术上足够先进,先进到可以自力更生,自力更生到可以经济独立,经济独立到可以政治独立”。

你能想象伊朗去攻击美国本土吗?谁才是更真实的威胁呢?

真正的问题是伊朗想要发展核武器。这将彻底改变美国和伊朗之间的谈判筹码,也将在整个中东激起阵阵波澜。

最早是美国怂恿伊朗发展核武器。那时,美国正和巴列维国王打得火热。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后,霍梅尼认为核武器是反伊斯兰教义的,他坚决反对发展核武器。那为什么现在伊朗又想要核武器了呢?

是什么样子。但罗斯福明确支持伊朗独立。他曾说:我们要把伊朗当做一个样板,展示美国怎样施展无私的外交政策。他想通过经济和技术援助,把伊朗变成不发达世界的一个榜样。之后,美国陆续为伊朗提供在公共卫生、农业、教育、公安等领域的经济和技术支持。但最关键的政策是1947年6月,美国向伊朗提供了第一笔2500亿美元贷款,用于购买美国武器。从此,这成为联接两国政府友谊的重要纽带,来自美国的军火,如潮水一般涌入伊朗。 要是按照这样的情节发展,美国和伊朗之间本应成为亲密的兄弟。毕竟,美国没有像英国和俄国那样侵略和欺凌过伊朗,伊朗人原本不像仇恨英国人和俄国人一样仇恨美国人。但是,1953年发生的一场动乱,彻底改变了伊朗人民对美国的态度。 1950年,伊朗民族阵线的领导人摩萨台就任首相。他提出将英伊石油公司完全国有化。这一提案让摩萨台成为伊朗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,但也彻底激怒了英国。第一,英国人认为,像伊朗这样的劣等民族怎么有资格和英国谈条件。伊朗不过是一个落后、腐败、幼稚的亚洲国家,伊朗人能理解的只有贿赂和暴力。第二,英国的确离不开伊朗的石油。经过两次世界大战之后,昔日的大英帝国已经彻底败落,成了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。英国每年从英伊石油公司的税收中获得巨大的收入,还能获得丰厚的公司股份分红。这样的利益,怎么能拱手交出去呢。 美国在其中扮演着极为微妙和尴尬的角色。美国人一开始很同情伊朗,他们也知道,英伊石油公司的内幕太黑了。伊朗政府怎么说也拥有英伊石油公司20%的股份,但英国人连账簿都不给伊朗人看。再说了,伊朗也同意,国有化之后会给予英国适宜的补偿。在美国人看来,这是一件可以谈判的事情。但英国人的态度则非常坚定:绝不谈判。英国增派驻波斯湾的军队,而且已经准备登陆作战。同时,英国人撤走了所有的英籍员工,使这个公司基本停工,还冻结伊朗在英国的银行存款。英国对美国的态度也极其不满,声称如果美国再帮助伊朗,就要和美国断交。 这让美国感到非常为难。最终,还是英国帮助举棋不定的美国下了决心。狡猾的英国人知道,要想把美国拖下水,不能就石油说石油,而是要拉响红色警报。只要吓唬美国人,说苏联想要颠覆伊朗,美国就会激动的捋袖子上阵。英国人读过十七世纪法国作家拉·封丹的寓言《猴子与猫》:猴子骗猫从火中取栗子,栗子让猴子吃了,猫却把脚上的毛烧掉了。军情六处成功的说服美国新任国务卿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,要是美国不推翻摩萨台政府,伊朗就会成为中东地区倒塌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。 美国的判断力实在不敢令人恭维,但其执行力却非常强悍。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的弟弟艾伦·杜勒斯就是当时中情局的负责人。1953年2月,美国和英国共同制定了一个代号为Ajax的秘密行动。不,更正一下,这个计划主要是军情六处制定的,但却由中情局执行。中情局专门拨款100万美元,用于这一秘密行动的经费。艾伦·杜勒斯找到西奥多·罗斯福总统的孙子克米特·罗斯福。这位公子显然很喜欢刺激性的工作,他马上飞往伊朗,在美国使馆坐镇指挥。克米特·罗斯福一方面到处散布假消息,污蔑摩萨台,煽动公众骚动乱和部落动乱,雇佣恶徒假扮左翼的图德党人上街游行滋事,另一方面,秘密的和几位伊朗军官勾结,鼓动他们发动政变。参与政变的伊朗军官以扎黑迪和卡尚尼为首,这两个军官都以贪污腐化著称。更具讽刺意义的是,卡尚尼曾经和图德党秘密接触,打算让图德党支持他做首相候选人。 1953年8月19日是伊朗政变的日子。一群高呼支持国王口号的人群沿着德黑兰的大街游行,沿途袭击了支持摩萨台的国家广播电台和其他机构。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德黑兰贫民区的职业流氓,上街闹事拿到的报酬是由中情局现金支付的。与此同时,几支军队包围了摩萨台的官邸,并迫使他投降。摩萨台被判犯有叛国罪,一直被软禁至死。 如果要理解伊朗人对美国的刻骨仇恨,就得了解美国在1953年伊朗政变中的所作所为。仇恨的种子就是在1953年种下的。 摩萨台下台之后,巴列维国王控制了伊朗的政局。巴列维国王是美国驻伊朗大使乔治·艾伦的好朋友,他们平时经常一起打网球,两家每个星期都要聚餐。1949年年底,年轻、英俊的巴列维国王访问美国,受到明星一般的隆重欢迎。在美国人民的眼中,巴列维就是伊朗,伊朗就是巴列维。 可惜的是,伊朗人并不这么看。他们看到的是,摩萨台政府被推翻之后,巴列维是在美国人簇拥下回国;他们看到的是,巴列维用卖石油的钱,大量从美国进口武器。巴列维甚至想在军事力量上和苏联抗衡,而且他对新式武器极其痴迷。有个笑话说,别的男人是看《花花公子》会兴奋,巴列维读介绍新式武器的小册子就能达到高潮。伊朗人看到的是,美国的石油公司在巴列维时期终于挤进了伊朗,成千上万的美国军事人员和工人涌入。他们看到的是,伊朗的经济增长速度的确较快,但财富并没有公平分配。石油出口换回的收入除了进口军火,就是建造一些华而不实的建筑。在伊朗这个拥有丰富能源的国家,许多农村却没有电,甚至德黑兰都经常断电。尤其是,伊朗人看到的是一个越来越狂妄自大、暴戾残忍的国王。在巴列维时期,国王就是一切。议会变成了摆设。1975年,连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两党制也被取消了。伊朗成为复兴党领导下的一党专制国家。从某种程度上讲,正是由于国王镇压了所有他能看得到的政治对手,才迫使反对力量都投奔宗教阵营。 正是巴列维政府自己的愚蠢,点燃了1978-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。事情的导火索是,一份半官方的德黑兰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,污蔑流亡海外的宗教领袖霍梅尼是英国间谍,甚至可能是个同性恋者。这篇蹩脚的文章燃起了伊朗人的怒火。愤怒的人们上街游行,而政府的镇压活动几乎变成了肆意的报复。危机不断升级,死难人数越来越多。11月5日,德黑兰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暴乱。英国大使馆遭到攻击,政府部门被洗劫,很多商店被焚烧和抢劫,德黑兰大学的国王雕像被推倒。此后一个多月,德黑兰重要的集市一直罢市、交通瘫痪、经常大规模停电、政府瘫痪、军队人员大量逃跑,有些士兵甚至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长官。12月10日,德黑兰爆发了大约200万人的示威游行。巴列维国王在1979年1月1日宣布出国“休假”。他这一去,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祖国,美国也从此失去了伊朗。 美国和伊朗的相互仇恨开始赛跑。仇恨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仇恨。美国人看到的是人质危机。1979年11月4日,一群伊朗学生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,并扣押60多名使馆人员为人质,直到444天之后才释放。伊朗看到的是美国在两伊战争期间站在伊拉克一边,给伊拉克提供军火,帮助萨达姆攻打伊朗。美国人看到的是1979年11月20日,一群激进的伊朗穆斯林占领麦加的大清真寺。伊朗人看到的是1988年7月,美国的巡洋舰在伊朗的领海内,用导弹击落伊朗的一架民航飞机,机上290名乘客全部遇难。 到最后,仇恨升华为意识形态。伊朗人认为,美国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颠覆伊朗政权。美国人认为,伊朗就是一个邪恶国家,除掉伊朗是美国的神圣使命。 在伊朗和美国,都是鹰派占上风。1989年,哈梅内伊接替霍梅尼,成为伊朗的最高领袖。哈梅内伊一直是霍梅尼的追随者,在巴列维国王执政期间曾被捕入狱,受尽迫害。1981年,他曾在一次集会上被反对派炸成重伤,右手至今残疾。哈梅内伊一生的经历和信念,让他深信,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就是和美国断绝关系,坚决不能让像巴列维这样的美国走狗东山再起。 如果说伊朗对美国的警惕多少有些神经质,那么美国对伊朗的敌意则来得莫名其妙。小布什总统上台之后,召集了一批头脑顽固但意志坚定、外交经验缺乏但善于操纵决策的新保守主义者。在副总统切尼、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人的支持下,他们开始鼓吹对伊朗采取强硬政策。新保守主义者人数稀少但能量巨大,他们中大部分人是犹太人,和以色列以及美国的犹太院外集团有紧密的联系,信奉一位孤僻的哲学家列奥·施特劳斯的哲学,错误的认为伊朗是个摇摇欲坠的国家,一推就倒。一位新保守主义者声称:“对伊朗的外交政策可以休矣,现在要的是一个自由的伊朗。”受到新保守主义的影响,小布什在2002年将伊朗归入“邪恶轴心国”。和伊朗的和谈,甚至是正常的外交对话都终止了。2007年,小布什甚至曾提出过“三天闪电战计划”,说美国要是再不动手就晚了。 美国一再的用错误的政策,加深了伊朗对美国的仇恨。当奥巴马总统上台之后,向伊朗伸出了和解的手。奥巴马不再提要颠覆伊朗政权,也不再提军事打击伊朗,他希望用各种可行的办法妥善处理伊朗核武器问题。 哈梅内伊的第一反应是:我凭什么要相信你? 果壳中的核问题 美国和伊朗的外交政策和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都完全不一样。 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深思熟虑,似乎每一项政策都是大战略棋盘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一步棋子,都有反复计算过的深远用意。但事实上,美国在二战之后,多次在重大外交决策中犯愚蠢的错误。在朝鲜战争期间,狂妄自大的麦克阿瑟就是不相信中国会出兵援助,他扣押了前方传来的和他意见不一致的重要情报。美国那么热衷派兵越南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按照美国的解释,是担心红色中国借道越南,将势力扩张到东南亚。且不说中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野心,就算是中国要打东南亚,也不会从越南出兵。越南是个地形狭长的国家,一边临海,一边傍山,最窄处不过几十公里,美国只要控制住这个隘口,敌人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。无论从老挝还是从缅甸出兵,都胜过借道越南。美国在9.11之后忽然去打伊拉克,更是匪夷所思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劫机的恐怖分子是伊拉克人,错,他们大多是沙特阿拉伯人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本·拉登躲在伊拉克,错,伊拉克和基地组织风牛马不相及。有人在美国的背后给了他一拳,他在气头上,一巴掌就扇在站在面前的小个子路人乙脸上。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精明,但一直在犯错误。这只能说明,一个大国在外交政策上犯错误的空间有多么的大。美国犯了几十年的错误,仍然可以自以为是、自行其是。 伊朗看似激进而顽固,但其外交政策却一直小心翼翼。它的激进是表演出来的激进,它的谨慎是为求生存逼出来的本能。由于跟对手相比处于弱势,而且周围都是敌人,所以伊朗刻意将自己装扮成顽固的极端主义。这种激进的宗教就像豪猪身上的刺,是为了吓唬敌人,又像变色龙的皮肤,是为了蒙蔽对手。每一个小孩子都知道,要想得到想要的东西,当个好孩子是不行的,只有又哭又闹、不听话,才能逼迫父母就范。用博弈论的术语讲,这样子,你的威胁才是可以置信的。但是,伊朗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自杀性的决策。美国攻打阿富汗的时候,恰逢新保守主义者一派狂言,扬言要打伊朗,但伊朗却在暗中帮助美国。伊朗将可疑的基地组织成员驱逐出境,而且用自己的影响力,说服阿富汗的地方军阀们站在美国一边。这说明,一个小国,有一点点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。犯错误是大国外交的奢侈品,哪怕像伊朗这样看似不按牌理出牌的国家,其实都是谨小慎微的现

伊朗现在面临的外部形势是,东边的阿富汗、西边的伊拉克都被美国占领。伊朗并不惧怕美国部队的地面进攻,只要能守住厄尔布尔士山脉和扎格罗斯山脉,伊朗就安然无恙。但是,伊朗害怕美国以伊拉克和阿富汗为基地,再加上在中东的其他盟友,对伊朗进行内部渗透。这不是伊朗的幻觉。美国支持伊朗西南部俾路支人的分裂运动,也在支持伊朗产油地区库泽斯坦省的阿拉伯人闹独立,美国在伊朗的西北部支持库尔德人,还在阿塞拜疆收容了一批从伊朗流亡过来的阿塞拜疆独立分子。美国几乎一半的海军力量部署在伊朗周边。数百枚巡航导弹瞄准了伊朗的城市、工厂、军队和核设施。在卡塔尔、伊拉克、土耳其、乌兹别克斯坦、阿富汗的美军基地,整装待发的飞机、直升飞机、两栖攻击舰,随时准备命令一下,在几个小时之内就“插入”伊朗。平日,还经常有美国的侦察飞机在伊朗上空盘旋。

伊朗能够采取的对策是:继续加紧对国内的严密控制。外部的威胁越是紧迫,伊朗国内政治中的强硬派越是得势。继续扩军备战,伊朗的军队加上伊斯兰革命卫队一共有一颗坚果 2007年,麦凯恩在竞选总统的时候,参加了南加州的一个活动。有人问他对伊朗的看法。麦凯恩说:“海滩小子(Beach Boys)不是有一首老歌吗?‘轰,轰,轰,把伊朗炸平’(Bomb, bomb, bomb, bomb, bomb Iran)。” 这个老男人,老得连老歌都记不住了。海滩小子是一支在20世纪60年代非常活跃的乐队,但早几年出道的甲壳虫乐队几乎把他们的风头全压下去了。海滩小子从来没有唱过轰炸伊朗的歌。麦凯恩提到的,是1979年伊朗学生扣押美国使馆人员之后,有人把海滩小子翻唱的一首歌《芭芭拉·安》改了歌词。歌词变成了:“ 轰轰轰把伊朗炸平把伊朗炸成停车场”。 麦凯恩的记忆力已经不那么清晰,但他要传达的信息却非常清晰。有很多美国人认为,解决伊朗问题的办法,就是打一仗,教训下这个“流氓国家”。 美国会打伊朗呢? 美国不是打不了伊朗。美国是谁啊。2011年美国军费预算高达7393亿美元,约相当于后面25个国家的军费支出总和,占全球的45.7%。美国在军事技术方面令对手望尘莫及。1991年海湾战争中,“战斧”巡航导弹、精确制导导弹、带夜视仪的新型坦克等新型武器纷纷登台亮相,令人眼花缭乱。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,不到四周就摧毁了萨达姆政权,更是让全世界的军事观察家们目瞪口呆。俄罗斯前任国防部副部长说,我们的将军们没有预料到伊军的惨败。但是,打赢了之后才是战争的开始。如今,美国在伊拉克已经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。根据美国五角大楼的统计,美国为伊拉克战争累计投入将近7700亿美元。美国国会预算局说,从2003到2012年,美国纳税人每天都要为伊拉克战争和伊拉克重建项目承担2650万美元的支出。美军已经有4000多名士兵因战争死亡,以后还将有更多。基地组织的一名高官就曾说,穆斯林们应该感谢真主,让美国人来到了伊拉克,到了穆斯林自己的地盘上。他们鼓励圣战分子见到美国人,不分军民,全部杀光。 如果美国打的不是伊拉克,而是伊朗呢? 伊朗是个大国,不是个小国。伊朗的国土面积是伊拉克的四倍,人口是伊拉克的三倍。伊朗的国土面积为168万平方公里,比法国、德国、荷兰、比利时、西班牙和葡萄牙加在一起还大,超过了美国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地区,也比中国长江以南的华中、华东、华南各省、市、自治区的面积总和还大。伊朗有大约7000万人口,伊拉克的人口约为2500万。伊朗的人口超过了英国、法国和意大利,相当于加拿大的两倍、沙特阿拉伯或马来西亚的三倍、以色列的十倍。 更重要的是,伊拉克是一片平原,而伊朗则四面环山、依山傍海,像一座堡垒,易守难攻。 横亘欧亚大陆的阿尔卑斯-喜马拉雅山系,在伊朗境内分成了两个支脉,像张开的两个手臂,把伊朗紧紧的环抱起来。一支是厄尔布尔士山脉,沿着里海南岸绵延,如波涛般起伏不定,最低的是低于海平面的里海洼地,最高处是海拔5604米的锥形火山达马万峰。厄尔布尔士山脉向东到达伊朗和阿富汗边界之后,再向东向南,连接上兴都库什山脉。另一支是扎格罗斯山脉,它是高加索山脉的南支脉,起自伊朗西北部的乌鲁米耶湖,一直向东南延伸到霍尔木兹海峡。扎格罗斯山脉其实包括了几条平行的山脉,好像感觉对伊朗的保护还不够严密,它们再要仔细的多加几道锁链。 在群山环绕之中,是伊朗高原。伊朗高原的中央,有两个巨大的沙漠盆地,即卡维尔盐漠和卢特荒漠。卡维尔盐漠的表层有一片脆弱的盐壳,下面是粘稠的泥浆。在盐漠之中,没有任何动植物能够生存。卢特荒漠炎热多风,和盐漠一样荒凉。曾经到过这里的俄罗斯旅行家尼古拉·哈内科夫说,要是跟这里相比,戈壁沙漠应该算是肥沃的。 这样的地理条件,决定了伊朗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。即使伊朗有对外扩张的野心,也难以遂愿。往北去,在破碎的厄尔布尔士山脉之间,断断续续有一些山口,但是北部的土耳其和俄罗斯都是伊朗的劲敌。伊朗的东北部毗邻土库曼斯坦,通向中亚草原,但那里几乎和伊朗一样贫瘠、荒凉。伊朗的东部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,地势比伊朗更为险恶。往南,要跃过高山,才能到海边。伊朗有大约1300公里的海岸线,一半在波斯湾,一半在阿曼湾,但伊朗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,始终是陆地国家。如果伊朗对外扩张,最便捷的通道是朝西,顺着河谷打出去。古代的时候,波斯人曾从这里一直打到埃及和希腊。但是打出去之后如何补给大军呢?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。即使在波斯一度对外扩张的时候,他们对占领地区的统治也很宽松,随时准备收缩战线后退。如果伊朗想成为一个帝国,唯一的可能性是向西南部进军,彻底征服两河流域,以这里的沃土平原为根据地,图谋天下霸业。但遗憾的是,伊朗从来不曾完全占领两河流域。相反,外国统治势力,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、罗马帝国、拜占庭、奥斯曼,直到英国和美国,都曾占领伊拉克,或让伊拉克成为自己的代理人,直接威慑伊朗。 做为防守者,伊朗占尽地利。从西部直接越过扎格罗斯山脉进攻伊朗几乎是不可能的。1980年两伊战争期间萨达姆曾经尝试过,但以失败告终。伊朗的西南部,是一片潮湿的沼泽,阻挡了阿拉伯人的入侵。伊朗在北部和东部都有严密的防守,可以高枕无忧。历史上伊朗几次沦陷,大致都是从东北和西部两个通道被攻破的。公元前4世纪,亚历山大先占领巴比伦,再从西部山口进入伊朗,消灭了波斯帝国,波斯的国库被洗劫一空,雄伟的宫殿化为灰烬。公元642年,穆斯林军队也是从扎格罗斯山脉的隘口攻入伊朗高原的。公元13世纪,由于伊朗东部的花剌子模杀害蒙古商队和使者,成吉思汗帅蒙古主力亲征,发动了一场残酷的复仇战争。成吉思汗的进攻路线是从伊朗东北部入境,从东一直打到西,横扫伊朗、伊拉克和叙利亚。 伊朗有自己的致命弱点,狡猾的敌人可以利用其弱点,不战而胜。和所有的山地国家一样,伊朗的人口极其多样化。除了占人口50-60%左右的波斯人之外,还有库尔德人、阿拉伯人、亚美尼亚人和亚述人等。从表面上看,伊朗99%的人口都是穆斯林,但占90%左右的什叶派和10%左右的逊尼派之间存在着长期的对立。此外,还有伊朗土生土长的古老宗教琐罗亚斯德教、以及基督教、犹太教和巴哈教等。种族和宗教的分化,给外国势力提供了从内部颠覆伊朗的绝好机会。俄罗斯和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就已经不断介入伊朗内政,翻手为云、覆手为雨。美国在二战之后继承的是同样的衣钵。无论是库尔德人或亚美尼亚人争取独立,还是在伊朗的宫廷政变中,都能够清楚的看到外国势力的幕后阴影。 这在一定程度能够解释,为什么伊朗会出现一个高度集权的政权。由于平地多为荒凉不毛之处,伊朗绝大部分的人口都居住在山地。伊朗的首都德黑兰就是山脚下的一座城市。在西南和东南地区的富饶平地上居住的居民,又大多不是波斯人。比如库尔德人就住在伊朗西南部的两河流域平原上。山区的经济状况总会较为落后,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,伊朗无法发展强大的工业和商业。如果山区的人口较少,他们会很穷,如果山区的人口众多,他们会更穷。山区的居民各自过着贫困的生活,彼此间不通音信,也难以被同化。没有一种像伊斯兰教这样的宗教力量,难以将伊朗的民众团结起来。 一般认为,伊斯兰教的两大派别,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分歧在于,逊尼派认为默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应由穆斯林公社选举产生,而什叶派则坚持世袭制的原则,他们将自己的最高宗教领袖称为伊玛目,从穆罕默德的堂弟、女婿阿里开始,直到第12代伊玛目,均为阿里的嫡传子弟。但事实上,什叶派更多的是一种波斯化的伊斯兰教。从什叶派伊斯兰教中,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子,但逊尼派完全不受其影响。直到16世纪之前,什叶派的力量都并不强大。16世纪伊朗历史上最强大的萨菲王朝建立,才带来了什叶派的兴起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有些像西欧的新教革命。什叶派教义给波斯人找到了一种自我定位,他们既可以遵从伊斯兰教,又可以保持自己的自尊和特色。 同样的逻辑可以解释,为什么伊朗始终对国内有严密的控制。伊朗到处是无孔不入的安全情报部门、高高在上的神职人员。在国家的军队之外,伊朗还要建立服从于宗教的伊斯兰革命卫队。伊朗政权对国内的不同政见和反对力量高度警惕,总是本能的认为其背后一定有外国颠覆势力从中作梗。千百年的历史教训是,对伊朗来说,一旦后院起火,将无险可守、无路可退,没有任何回旋和缓冲的余地。 这就是伊朗。美国如果去打伊朗,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,伊朗也不会彻底的失败。美国会陷入一个比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更深的泥潭。伊朗是一颗坚果,一颗蒸不烂、煮不熟、锤不扁、炒不爆、响珰珰的铜豌豆。 两个冤家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。但如果成了世世代代的宿仇,就很少会有人记得,最初到底是为什么引起了仇恨。谁知道罗密欧家族和朱丽叶家族之间的仇恨是因为什么?根据美国历史上的真实故事拍摄的《血仇》,讲述了哈特菲尔德家族和麦考伊家族之间长达百年的仇杀、纵火,但最初的原因是因为一家偷了另一家的一头猪。美国和伊朗俨然已成为一对冤家,但又有谁知道,这两个国家之间其实原本无冤无仇?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美国和伊朗仿佛在两个不同的星球上。美国是一个奉行孤立主义的新兴国家,而伊朗刚刚懵懵懂懂的撞上西方列强的政治蛛网。要论两国之间的关系,美国和伊朗之间的亲密程度,估计相当于蒙古和新西兰。1856年,美国和伊朗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,但既不是在美国签,也不是在伊朗签,而是两国的领事,在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签的协议。想像一下,蒙古和新西兰在香港签订了一份友好协议。 美国在一战之后,奉行的是威尔逊式的理想主义外交政策。1919年在巴黎和谈的时候,美国出于道义,想帮伊朗讨一个公道,至少要让伊朗有讲话的机会,但英国根本不予理睬。当然,美国对伊朗的兴趣并不完全出于高尚的理想。美国也想得到商业上的利益,尤其是想在肥得流油的石油市场上分一杯羹。但当美国提出,想让自己的石油公司美国标准石油公司进入伊朗的时候,英国当即一口回绝。明明是英国包的二奶,怎么能让美国也上床。英国人觉得,美国人有这样的想法,真是太不可思议了。 二战期间,美国有大约三万名士兵在伊朗,负责盟军的后勤供应。大量的军火和其他物资从伊朗输送到苏联。美国也通过《租借法案》对伊朗进行了支持。但美国仍然在伊朗问题上插不上手。1942年,英国和苏联干脆联手,废黜了野心勃勃的伊朗国王礼萨沙·巴列维。当时,伊朗事实上已经被英国和苏联瓜分。苏联控制伊朗北部,英国占据伊朗南部。要是由着英国和苏联的意思,干脆找个完完全全的傀儡做自己的代理人得了,但由于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忌惮,所以才没有下手,而是让国王传位于自己的儿子穆罕默德-礼萨·巴列维。礼萨沙本人被流放,最后到了南非,1944年死于当地。 1943年11月28日到12月1日,罗斯福总统来参加德黑兰会议。这是罗斯福第一次到伊朗。他在会议期间,一直呆在苏联使馆的深宫大院里,几乎没有出来看看这个国家45万兵力,足以保证依托有利地形,和入侵的军队打游击战。伊朗也会以攻为守,渗透到伊拉克、阿富汗和巴勒斯坦,干扰美国的战略部署。伊朗还可以展开外交攻势,加强和欧洲、日本这些石油进口国的联系,同时积极拉拢印度、中国这些新兴大国。

一颗坚果 2007年,麦凯恩在竞选总统的时候,参加了南加州的一个活动。有人问他对伊朗的看法。麦凯恩说:“海滩小子(Beach Boys)不是有一首老歌吗?‘轰,轰,轰,把伊朗炸平’(Bomb, bomb, bomb, bomb, bomb Iran)。” 这个老男人,老得连老歌都记不住了。海滩小子是一支在20世纪60年代非常活跃的乐队,但早几年出道的甲壳虫乐队几乎把他们的风头全压下去了。海滩小子从来没有唱过轰炸伊朗的歌。麦凯恩提到的,是1979年伊朗学生扣押美国使馆人员之后,有人把海滩小子翻唱的一首歌《芭芭拉·安》改了歌词。歌词变成了:“ 轰轰轰把伊朗炸平把伊朗炸成停车场”。 麦凯恩的记忆力已经不那么清晰,但他要传达的信息却非常清晰。有很多美国人认为,解决伊朗问题的办法,就是打一仗,教训下这个“流氓国家”。 美国会打伊朗呢? 美国不是打不了伊朗。美国是谁啊。2011年美国军费预算高达7393亿美元,约相当于后面25个国家的军费支出总和,占全球的45.7%。美国在军事技术方面令对手望尘莫及。1991年海湾战争中,“战斧”巡航导弹、精确制导导弹、带夜视仪的新型坦克等新型武器纷纷登台亮相,令人眼花缭乱。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,不到四周就摧毁了萨达姆政权,更是让全世界的军事观察家们目瞪口呆。俄罗斯前任国防部副部长说,我们的将军们没有预料到伊军的惨败。但是,打赢了之后才是战争的开始。如今,美国在伊拉克已经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。根据美国五角大楼的统计,美国为伊拉克战争累计投入将近7700亿美元。美国国会预算局说,从2003到2012年,美国纳税人每天都要为伊拉克战争和伊拉克重建项目承担2650万美元的支出。美军已经有4000多名士兵因战争死亡,以后还将有更多。基地组织的一名高官就曾说,穆斯林们应该感谢真主,让美国人来到了伊拉克,到了穆斯林自己的地盘上。他们鼓励圣战分子见到美国人,不分军民,全部杀光。 如果美国打的不是伊拉克,而是伊朗呢? 伊朗是个大国,不是个小国。伊朗的国土面积是伊拉克的四倍,人口是伊拉克的三倍。伊朗的国土面积为168万平方公里,比法国、德国、荷兰、比利时、西班牙和葡萄牙加在一起还大,超过了美国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地区,也比中国长江以南的华中、华东、华南各省、市、自治区的面积总和还大。伊朗有大约7000万人口,伊拉克的人口约为2500万。伊朗的人口超过了英国、法国和意大利,相当于加拿大的两倍、沙特阿拉伯或马来西亚的三倍、以色列的十倍。 更重要的是,伊拉克是一片平原,而伊朗则四面环山、依山傍海,像一座堡垒,易守难攻。 横亘欧亚大陆的阿尔卑斯-喜马拉雅山系,在伊朗境内分成了两个支脉,像张开的两个手臂,把伊朗紧紧的环抱起来。一支是厄尔布尔士山脉,沿着里海南岸绵延,如波涛般起伏不定,最低的是低于海平面的里海洼地,最高处是海拔5604米的锥形火山达马万峰。厄尔布尔士山脉向东到达伊朗和阿富汗边界之后,再向东向南,连接上兴都库什山脉。另一支是扎格罗斯山脉,它是高加索山脉的南支脉,起自伊朗西北部的乌鲁米耶湖,一直向东南延伸到霍尔木兹海峡。扎格罗斯山脉其实包括了几条平行的山脉,好像感觉对伊朗的保护还不够严密,它们再要仔细的多加几道锁链。 在群山环绕之中,是伊朗高原。伊朗高原的中央,有两个巨大的沙漠盆地,即卡维尔盐漠和卢特荒漠。卡维尔盐漠的表层有一片脆弱的盐壳,下面是粘稠的泥浆。在盐漠之中,没有任何动植物能够生存。卢特荒漠炎热多风,和盐漠一样荒凉。曾经到过这里的俄罗斯旅行家尼古拉·哈内科夫说,要是跟这里相比,戈壁沙漠应该算是肥沃的。 这样的地理条件,决定了伊朗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。即使伊朗有对外扩张的野心,也难以遂愿。往北去,在破碎的厄尔布尔士山脉之间,断断续续有一些山口,但是北部的土耳其和俄罗斯都是伊朗的劲敌。伊朗的东北部毗邻土库曼斯坦,通向中亚草原,但那里几乎和伊朗一样贫瘠、荒凉。伊朗的东部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,地势比伊朗更为险恶。往南,要跃过高山,才能到海边。伊朗有大约1300公里的海岸线,一半在波斯湾,一半在阿曼湾,但伊朗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,始终是陆地国家。如果伊朗对外扩张,最便捷的通道是朝西,顺着河谷打出去。古代的时候,波斯人曾从这里一直打到埃及和希腊。但是打出去之后如何补给大军呢?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。即使在波斯一度对外扩张的时候,他们对占领地区的统治也很宽松,随时准备收缩战线后退。如果伊朗想成为一个帝国,唯一的可能性是向西南部进军,彻底征服两河流域,以这里的沃土平原为根据地,图谋天下霸业。但遗憾的是,伊朗从来不曾完全占领两河流域。相反,外国统治势力,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、罗马帝国、拜占庭、奥斯曼,直到英国和美国,都曾占领伊拉克,或让伊拉克成为自己的代理人,直接威慑伊朗。 做为防守者,伊朗占尽地利。从西部直接越过扎格罗斯山脉进攻伊朗几乎是不可能的。1980年两伊战争期间萨达姆曾经尝试过,但以失败告终。伊朗的西南部,是一片潮湿的沼泽,阻挡了阿拉伯人的入侵。伊朗在北部和东部都有严密的防守,可以高枕无忧。历史上伊朗几次沦陷,大致都是从东北和西部两个通道被攻破的。公元前4世纪,亚历山大先占领巴比伦,再从西部山口进入伊朗,消灭了波斯帝国,波斯的国库被洗劫一空,雄伟的宫殿化为灰烬。公元642年,穆斯林军队也是从扎格罗斯山脉的隘口攻入伊朗高原的。公元13世纪,由于伊朗东部的花剌子模杀害蒙古商队和使者,成吉思汗帅蒙古主力亲征,发动了一场残酷的复仇战争。成吉思汗的进攻路线是从伊朗东北部入境,从东一直打到西,横扫伊朗、伊拉克和叙利亚。 伊朗有自己的致命弱点,狡猾的敌人可以利用其弱点,不战而胜。和所有的山地国家一样,伊朗的人口极其多样化。除了占人口50-60%左右的波斯人之外,还有库尔德人、阿拉伯人、亚美尼亚人和亚述人等。从表面上看,伊朗99%的人口都是穆斯林,但占90%左右的什叶派和10%左右的逊尼派之间存在着长期的对立。此外,还有伊朗土生土长的古老宗教琐罗亚斯德教、以及基督教、犹太教和巴哈教等。种族和宗教的分化,给外国势力提供了从内部颠覆伊朗的绝好机会。俄罗斯和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就已经不断介入伊朗内政,翻手为云、覆手为雨。美国在二战之后继承的是同样的衣钵。无论是库尔德人或亚美尼亚人争取独立,还是在伊朗的宫廷政变中,都能够清楚的看到外国势力的幕后阴影。 这在一定程度能够解释,为什么伊朗会出现一个高度集权的政权。由于平地多为荒凉不毛之处,伊朗绝大部分的人口都居住在山地。伊朗的首都德黑兰就是山脚下的一座城市。在西南和东南地区的富饶平地上居住的居民,又大多不是波斯人。比如库尔德人就住在伊朗西南部的两河流域平原上。山区的经济状况总会较为落后,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,伊朗无法发展强大的工业和商业。如果山区的人口较少,他们会很穷,如果山区的人口众多,他们会更穷。山区的居民各自过着贫困的生活,彼此间不通音信,也难以被同化。没有一种像伊斯兰教这样的宗教力量,难以将伊朗的民众团结起来。 一般认为,伊斯兰教的两大派别,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分歧在于,逊尼派认为默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应由穆斯林公社选举产生,而什叶派则坚持世袭制的原则,他们将自己的最高宗教领袖称为伊玛目,从穆罕默德的堂弟、女婿阿里开始,直到第12代伊玛目,均为阿里的嫡传子弟。但事实上,什叶派更多的是一种波斯化的伊斯兰教。从什叶派伊斯兰教中,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子,但逊尼派完全不受其影响。直到16世纪之前,什叶派的力量都并不强大。16世纪伊朗历史上最强大的萨菲王朝建立,才带来了什叶派的兴起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有些像西欧的新教革命。什叶派教义给波斯人找到了一种自我定位,他们既可以遵从伊斯兰教,又可以保持自己的自尊和特色。 同样的逻辑可以解释,为什么伊朗始终对国内有严密的控制。伊朗到处是无孔不入的安全情报部门、高高在上的神职人员。在国家的军队之外,伊朗还要建立服从于宗教的伊斯兰革命卫队。伊朗政权对国内的不同政见和反对力量高度警惕,总是本能的认为其背后一定有外国颠覆势力从中作梗。千百年的历史教训是,对伊朗来说,一旦后院起火,将无险可守、无路可退,没有任何回旋和缓冲的余地。 这就是伊朗。美国如果去打伊朗,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,伊朗也不会彻底的失败。美国会陷入一个比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更深的泥潭。伊朗是一颗坚果,一颗蒸不烂、煮不熟、锤不扁、炒不爆、响珰珰的铜豌豆。 两个冤家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。但如果成了世世代代的宿仇,就很少会有人记得,最初到底是为什么引起了仇恨。谁知道罗密欧家族和朱丽叶家族之间的仇恨是因为什么?根据美国历史上的真实故事拍摄的《血仇》,讲述了哈特菲尔德家族和麦考伊家族之间长达百年的仇杀、纵火,但最初的原因是因为一家偷了另一家的一头猪。美国和伊朗俨然已成为一对冤家,但又有谁知道,这两个国家之间其实原本无冤无仇?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美国和伊朗仿佛在两个不同的星球上。美国是一个奉行孤立主义的新兴国家,而伊朗刚刚懵懵懂懂的撞上西方列强的政治蛛网。要论两国之间的关系,美国和伊朗之间的亲密程度,估计相当于蒙古和新西兰。1856年,美国和伊朗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,但既不是在美国签,也不是在伊朗签,而是两国的领事,在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签的协议。想像一下,蒙古和新西兰在香港签订了一份友好协议。 美国在一战之后,奉行的是威尔逊式的理想主义外交政策。1919年在巴黎和谈的时候,美国出于道义,想帮伊朗讨一个公道,至少要让伊朗有讲话的机会,但英国根本不予理睬。当然,美国对伊朗的兴趣并不完全出于高尚的理想。美国也想得到商业上的利益,尤其是想在肥得流油的石油市场上分一杯羹。但当美国提出,想让自己的石油公司美国标准石油公司进入伊朗的时候,英国当即一口回绝。明明是英国包的二奶,怎么能让美国也上床。英国人觉得,美国人有这样的想法,真是太不可思议了。 二战期间,美国有大约三万名士兵在伊朗,负责盟军的后勤供应。大量的军火和其他物资从伊朗输送到苏联。美国也通过《租借法案》对伊朗进行了支持。但美国仍然在伊朗问题上插不上手。1942年,英国和苏联干脆联手,废黜了野心勃勃的伊朗国王礼萨沙·巴列维。当时,伊朗事实上已经被英国和苏联瓜分。苏联控制伊朗北部,英国占据伊朗南部。要是由着英国和苏联的意思,干脆找个完完全全的傀儡做自己的代理人得了,但由于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忌惮,所以才没有下手,而是让国王传位于自己的儿子穆罕默德-礼萨·巴列维。礼萨沙本人被流放,最后到了南非,1944年死于当地。 1943年11月28日到12月1日,罗斯福总统来参加德黑兰会议。这是罗斯福第一次到伊朗。他在会议期间,一直呆在苏联使馆的深宫大院里,几乎没有出来看看这个国家 但最根本的是核武器。伊朗的最终目标是公开宣布拥有核武器。核武器不是一种进攻性的武器,而是一种防守型的武器。除了投在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,至今为止,从未有哪个国家,哪怕在最凶险的时候使用过核武器。但一旦你拥有了核武器,就等于拥有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权利,敌人就无法彻底摧毁你。伊拉克没有核武器,最后被美国灭了,利比亚没有核武器,也被西方推翻。北朝鲜有核武器,所以到现在还能逍遥自在。有核武器,生存;没有核武器,灭亡。这是一条铁律。更不用说,如果伊朗有了核武器,将给其领导人增加多少光辉,也让普通百姓感到何等振奋。这是一种不设身处地,难以理解的微妙情感。白崇禧的儿子,著名作家白先勇曾经回忆,当1964年中国的原子弹爆炸成功时,他在美国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激动完了,才想起来,这是共产党的原子弹。

按照美国原有的外交政策,伊朗核武器问题将成为无解的难题。如果实施“外科手术式”的打击,直接摧毁伊朗的核设施呢?以色列曾经打击过伊拉克的核设施,但萨达姆很快就重建起来。消除伊拉克制造核武器的能力,最终是在美国彻底摧毁萨达姆政权之后。但是,如果美国出兵攻打伊朗,势必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。无论是罗马帝国,还是大英帝国,帝国灭亡的根源都是战线拉得太长、消耗过大。美国真的想让伊朗变成自己的最后一站?如果采取和谈呢?估计伊朗会采取“边打边谈”的政策,一边游走在民用和军事的边缘,打擦边球,一边时硬时软的和美国及国际社会谈判,直到最终临门一脚,拿出自己的核武器。

每增加一个核大国,整个世界都会增加更大的风险。解决伊朗的核问题,要靠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。但解铃还须系铃人,美国必须对其伊朗政策做出重大的调整。

首先要消除的是对伊朗的恐惧和仇恨。伊朗没有灭美国的雄心,也没有这个能力。伊朗关心的是内部的稳定问题。退一步讲,即使伊朗有了核武器,也不意味着中东地区会落入伊朗之手。以色列的军事力量足以震慑伊朗。伊朗有了核武器之后,其他中东国家不会立刻团结在伊朗的旗帜下面,相反,他们会吓得紧紧的扎入美国的怀抱。所谓的核武器“多米诺骨牌理论”认为,一旦伊朗有了核武器,其他中东国家就会群起效仿。但北朝鲜有了核武器之后,韩国和日本都没有跟进,尽管它们完全具有很快制造出核武器的能力。美国的过度恐惧,反而会增加中东核竞赛的可能性。

是什么样子。但罗斯福明确支持伊朗独立。他曾说:我们要把伊朗当做一个样板,展示美国怎样施展无私的外交政策。他想通过经济和技术援助,把伊朗变成不发达世界的一个榜样。之后,美国陆续为伊朗提供在公共卫生、农业、教育、公安等领域的经济和技术支持。但最关键的政策是1947年6月,美国向伊朗提供了第一笔2500亿美元贷款,用于购买美国武器。从此,这成为联接两国政府友谊的重要纽带,来自美国的军火,如潮水一般涌入伊朗。 要是按照这样的情节发展,美国和伊朗之间本应成为亲密的兄弟。毕竟,美国没有像英国和俄国那样侵略和欺凌过伊朗,伊朗人原本不像仇恨英国人和俄国人一样仇恨美国人。但是,1953年发生的一场动乱,彻底改变了伊朗人民对美国的态度。 1950年,伊朗民族阵线的领导人摩萨台就任首相。他提出将英伊石油公司完全国有化。这一提案让摩萨台成为伊朗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,但也彻底激怒了英国。第一,英国人认为,像伊朗这样的劣等民族怎么有资格和英国谈条件。伊朗不过是一个落后、腐败、幼稚的亚洲国家,伊朗人能理解的只有贿赂和暴力。第二,英国的确离不开伊朗的石油。经过两次世界大战之后,昔日的大英帝国已经彻底败落,成了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。英国每年从英伊石油公司的税收中获得巨大的收入,还能获得丰厚的公司股份分红。这样的利益,怎么能拱手交出去呢。 美国在其中扮演着极为微妙和尴尬的角色。美国人一开始很同情伊朗,他们也知道,英伊石油公司的内幕太黑了。伊朗政府怎么说也拥有英伊石油公司20%的股份,但英国人连账簿都不给伊朗人看。再说了,伊朗也同意,国有化之后会给予英国适宜的补偿。在美国人看来,这是一件可以谈判的事情。但英国人的态度则非常坚定:绝不谈判。英国增派驻波斯湾的军队,而且已经准备登陆作战。同时,英国人撤走了所有的英籍员工,使这个公司基本停工,还冻结伊朗在英国的银行存款。英国对美国的态度也极其不满,声称如果美国再帮助伊朗,就要和美国断交。 这让美国感到非常为难。最终,还是英国帮助举棋不定的美国下了决心。狡猾的英国人知道,要想把美国拖下水,不能就石油说石油,而是要拉响红色警报。只要吓唬美国人,说苏联想要颠覆伊朗,美国就会激动的捋袖子上阵。英国人读过十七世纪法国作家拉·封丹的寓言《猴子与猫》:猴子骗猫从火中取栗子,栗子让猴子吃了,猫却把脚上的毛烧掉了。军情六处成功的说服美国新任国务卿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,要是美国不推翻摩萨台政府,伊朗就会成为中东地区倒塌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。 美国的判断力实在不敢令人恭维,但其执行力却非常强悍。约翰·福斯特·杜勒斯的弟弟艾伦·杜勒斯就是当时中情局的负责人。1953年2月,美国和英国共同制定了一个代号为Ajax的秘密行动。不,更正一下,这个计划主要是军情六处制定的,但却由中情局执行。中情局专门拨款100万美元,用于这一秘密行动的经费。艾伦·杜勒斯找到西奥多·罗斯福总统的孙子克米特·罗斯福。这位公子显然很喜欢刺激性的工作,他马上飞往伊朗,在美国使馆坐镇指挥。克米特·罗斯福一方面到处散布假消息,污蔑摩萨台,煽动公众骚动乱和部落动乱,雇佣恶徒假扮左翼的图德党人上街游行滋事,另一方面,秘密的和几位伊朗军官勾结,鼓动他们发动政变。参与政变的伊朗军官以扎黑迪和卡尚尼为首,这两个军官都以贪污腐化著称。更具讽刺意义的是,卡尚尼曾经和图德党秘密接触,打算让图德党支持他做首相候选人。 1953年8月19日是伊朗政变的日子。一群高呼支持国王口号的人群沿着德黑兰的大街游行,沿途袭击了支持摩萨台的国家广播电台和其他机构。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德黑兰贫民区的职业流氓,上街闹事拿到的报酬是由中情局现金支付的。与此同时,几支军队包围了摩萨台的官邸,并迫使他投降。摩萨台被判犯有叛国罪,一直被软禁至死。 如果要理解伊朗人对美国的刻骨仇恨,就得了解美国在1953年伊朗政变中的所作所为。仇恨的种子就是在1953年种下的。 摩萨台下台之后,巴列维国王控制了伊朗的政局。巴列维国王是美国驻伊朗大使乔治·艾伦的好朋友,他们平时经常一起打网球,两家每个星期都要聚餐。1949年年底,年轻、英俊的巴列维国王访问美国,受到明星一般的隆重欢迎。在美国人民的眼中,巴列维就是伊朗,伊朗就是巴列维。 可惜的是,伊朗人并不这么看。他们看到的是,摩萨台政府被推翻之后,巴列维是在美国人簇拥下回国;他们看到的是,巴列维用卖石油的钱,大量从美国进口武器。巴列维甚至想在军事力量上和苏联抗衡,而且他对新式武器极其痴迷。有个笑话说,别的男人是看《花花公子》会兴奋,巴列维读介绍新式武器的小册子就能达到高潮。伊朗人看到的是,美国的石油公司在巴列维时期终于挤进了伊朗,成千上万的美国军事人员和工人涌入。他们看到的是,伊朗的经济增长速度的确较快,但财富并没有公平分配。石油出口换回的收入除了进口军火,就是建造一些华而不实的建筑。在伊朗这个拥有丰富能源的国家,许多农村却没有电,甚至德黑兰都经常断电。尤其是,伊朗人看到的是一个越来越狂妄自大、暴戾残忍的国王。在巴列维时期,国王就是一切。议会变成了摆设。1975年,连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两党制也被取消了。伊朗成为复兴党领导下的一党专制国家。从某种程度上讲,正是由于国王镇压了所有他能看得到的政治对手,才迫使反对力量都投奔宗教阵营。 正是巴列维政府自己的愚蠢,点燃了1978-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。事情的导火索是,一份半官方的德黑兰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,污蔑流亡海外的宗教领袖霍梅尼是英国间谍,甚至可能是个同性恋者。这篇蹩脚的文章燃起了伊朗人的怒火。愤怒的人们上街游行,而政府的镇压活动几乎变成了肆意的报复。危机不断升级,死难人数越来越多。11月5日,德黑兰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暴乱。英国大使馆遭到攻击,政府部门被洗劫,很多商店被焚烧和抢劫,德黑兰大学的国王雕像被推倒。此后一个多月,德黑兰重要的集市一直罢市、交通瘫痪、经常大规模停电、政府瘫痪、军队人员大量逃跑,有些士兵甚至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长官。12月10日,德黑兰爆发了大约200万人的示威游行。巴列维国王在1979年1月1日宣布出国“休假”。他这一去,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祖国,美国也从此失去了伊朗。 美国和伊朗的相互仇恨开始赛跑。仇恨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仇恨。美国人看到的是人质危机。1979年11月4日,一群伊朗学生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,并扣押60多名使馆人员为人质,直到444天之后才释放。伊朗看到的是美国在两伊战争期间站在伊拉克一边,给伊拉克提供军火,帮助萨达姆攻打伊朗。美国人看到的是1979年11月20日,一群激进的伊朗穆斯林占领麦加的大清真寺。伊朗人看到的是1988年7月,美国的巡洋舰在伊朗的领海内,用导弹击落伊朗的一架民航飞机,机上290名乘客全部遇难。 到最后,仇恨升华为意识形态。伊朗人认为,美国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颠覆伊朗政权。美国人认为,伊朗就是一个邪恶国家,除掉伊朗是美国的神圣使命。 在伊朗和美国,都是鹰派占上风。1989年,哈梅内伊接替霍梅尼,成为伊朗的最高领袖。哈梅内伊一直是霍梅尼的追随者,在巴列维国王执政期间曾被捕入狱,受尽迫害。1981年,他曾在一次集会上被反对派炸成重伤,右手至今残疾。哈梅内伊一生的经历和信念,让他深信,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就是和美国断绝关系,坚决不能让像巴列维这样的美国走狗东山再起。 如果说伊朗对美国的警惕多少有些神经质,那么美国对伊朗的敌意则来得莫名其妙。小布什总统上台之后,召集了一批头脑顽固但意志坚定、外交经验缺乏但善于操纵决策的新保守主义者。在副总统切尼、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人的支持下,他们开始鼓吹对伊朗采取强硬政策。新保守主义者人数稀少但能量巨大,他们中大部分人是犹太人,和以色列以及美国的犹太院外集团有紧密的联系,信奉一位孤僻的哲学家列奥·施特劳斯的哲学,错误的认为伊朗是个摇摇欲坠的国家,一推就倒。一位新保守主义者声称:“对伊朗的外交政策可以休矣,现在要的是一个自由的伊朗。”受到新保守主义的影响,小布什在2002年将伊朗归入“邪恶轴心国”。和伊朗的和谈,甚至是正常的外交对话都终止了。2007年,小布什甚至曾提出过“三天闪电战计划”,说美国要是再不动手就晚了。 美国一再的用错误的政策,加深了伊朗对美国的仇恨。当奥巴马总统上台之后,向伊朗伸出了和解的手。奥巴马不再提要颠覆伊朗政权,也不再提军事打击伊朗,他希望用各种可行的办法妥善处理伊朗核武器问题。 哈梅内伊的第一反应是:我凭什么要相信你? 果壳中的核问题 美国和伊朗的外交政策和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都完全不一样。 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深思熟虑,似乎每一项政策都是大战略棋盘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一步棋子,都有反复计算过的深远用意。但事实上,美国在二战之后,多次在重大外交决策中犯愚蠢的错误。在朝鲜战争期间,狂妄自大的麦克阿瑟就是不相信中国会出兵援助,他扣押了前方传来的和他意见不一致的重要情报。美国那么热衷派兵越南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按照美国的解释,是担心红色中国借道越南,将势力扩张到东南亚。且不说中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野心,就算是中国要打东南亚,也不会从越南出兵。越南是个地形狭长的国家,一边临海,一边傍山,最窄处不过几十公里,美国只要控制住这个隘口,敌人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。无论从老挝还是从缅甸出兵,都胜过借道越南。美国在9.11之后忽然去打伊拉克,更是匪夷所思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劫机的恐怖分子是伊拉克人,错,他们大多是沙特阿拉伯人。很多美国人错误的认为,本·拉登躲在伊拉克,错,伊拉克和基地组织风牛马不相及。有人在美国的背后给了他一拳,他在气头上,一巴掌就扇在站在面前的小个子路人乙脸上。美国的外交政策看似精明,但一直在犯错误。这只能说明,一个大国在外交政策上犯错误的空间有多么的大。美国犯了几十年的错误,仍然可以自以为是、自行其是。 伊朗看似激进而顽固,但其外交政策却一直小心翼翼。它的激进是表演出来的激进,它的谨慎是为求生存逼出来的本能。由于跟对手相比处于弱势,而且周围都是敌人,所以伊朗刻意将自己装扮成顽固的极端主义。这种激进的宗教就像豪猪身上的刺,是为了吓唬敌人,又像变色龙的皮肤,是为了蒙蔽对手。每一个小孩子都知道,要想得到想要的东西,当个好孩子是不行的,只有又哭又闹、不听话,才能逼迫父母就范。用博弈论的术语讲,这样子,你的威胁才是可以置信的。但是,伊朗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自杀性的决策。美国攻打阿富汗的时候,恰逢新保守主义者一派狂言,扬言要打伊朗,但伊朗却在暗中帮助美国。伊朗将可疑的基地组织成员驱逐出境,而且用自己的影响力,说服阿富汗的地方军阀们站在美国一边。这说明,一个小国,有一点点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。犯错误是大国外交的奢侈品,哪怕像伊朗这样看似不按牌理出牌的国家,其实都是谨小慎微的现

想要彻底的解决伊朗核武器问题,需要在中东建立无核区。一个无核的中东对各方都是有利的。但棘手的地方在于以色列已经拥有了核武器,而且以色列多次声称,如果美国不打击伊朗,它就会自己发动对伊朗核设施的袭击。如果双方都不使用核武器,难道伊朗能够在军事上战胜以色列吗?事实上,以色列已经成为美国在中东的“负债”,美国的中东政策,被越来越不耐烦的以色列挟持。美国必须重新反思自己在中东棋局的每一步棋子。

一颗坚果 2007年,麦凯恩在竞选总统的时候,参加了南加州的一个活动。有人问他对伊朗的看法。麦凯恩说:“海滩小子(Beach Boys)不是有一首老歌吗?‘轰,轰,轰,把伊朗炸平’(Bomb, bomb, bomb, bomb, bomb Iran)。” 这个老男人,老得连老歌都记不住了。海滩小子是一支在20世纪60年代非常活跃的乐队,但早几年出道的甲壳虫乐队几乎把他们的风头全压下去了。海滩小子从来没有唱过轰炸伊朗的歌。麦凯恩提到的,是1979年伊朗学生扣押美国使馆人员之后,有人把海滩小子翻唱的一首歌《芭芭拉·安》改了歌词。歌词变成了:“ 轰轰轰把伊朗炸平把伊朗炸成停车场”。 麦凯恩的记忆力已经不那么清晰,但他要传达的信息却非常清晰。有很多美国人认为,解决伊朗问题的办法,就是打一仗,教训下这个“流氓国家”。 美国会打伊朗呢? 美国不是打不了伊朗。美国是谁啊。2011年美国军费预算高达7393亿美元,约相当于后面25个国家的军费支出总和,占全球的45.7%。美国在军事技术方面令对手望尘莫及。1991年海湾战争中,“战斧”巡航导弹、精确制导导弹、带夜视仪的新型坦克等新型武器纷纷登台亮相,令人眼花缭乱。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,不到四周就摧毁了萨达姆政权,更是让全世界的军事观察家们目瞪口呆。俄罗斯前任国防部副部长说,我们的将军们没有预料到伊军的惨败。但是,打赢了之后才是战争的开始。如今,美国在伊拉克已经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。根据美国五角大楼的统计,美国为伊拉克战争累计投入将近7700亿美元。美国国会预算局说,从2003到2012年,美国纳税人每天都要为伊拉克战争和伊拉克重建项目承担2650万美元的支出。美军已经有4000多名士兵因战争死亡,以后还将有更多。基地组织的一名高官就曾说,穆斯林们应该感谢真主,让美国人来到了伊拉克,到了穆斯林自己的地盘上。他们鼓励圣战分子见到美国人,不分军民,全部杀光。 如果美国打的不是伊拉克,而是伊朗呢? 伊朗是个大国,不是个小国。伊朗的国土面积是伊拉克的四倍,人口是伊拉克的三倍。伊朗的国土面积为168万平方公里,比法国、德国、荷兰、比利时、西班牙和葡萄牙加在一起还大,超过了美国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地区,也比中国长江以南的华中、华东、华南各省、市、自治区的面积总和还大。伊朗有大约7000万人口,伊拉克的人口约为2500万。伊朗的人口超过了英国、法国和意大利,相当于加拿大的两倍、沙特阿拉伯或马来西亚的三倍、以色列的十倍。 更重要的是,伊拉克是一片平原,而伊朗则四面环山、依山傍海,像一座堡垒,易守难攻。 横亘欧亚大陆的阿尔卑斯-喜马拉雅山系,在伊朗境内分成了两个支脉,像张开的两个手臂,把伊朗紧紧的环抱起来。一支是厄尔布尔士山脉,沿着里海南岸绵延,如波涛般起伏不定,最低的是低于海平面的里海洼地,最高处是海拔5604米的锥形火山达马万峰。厄尔布尔士山脉向东到达伊朗和阿富汗边界之后,再向东向南,连接上兴都库什山脉。另一支是扎格罗斯山脉,它是高加索山脉的南支脉,起自伊朗西北部的乌鲁米耶湖,一直向东南延伸到霍尔木兹海峡。扎格罗斯山脉其实包括了几条平行的山脉,好像感觉对伊朗的保护还不够严密,它们再要仔细的多加几道锁链。 在群山环绕之中,是伊朗高原。伊朗高原的中央,有两个巨大的沙漠盆地,即卡维尔盐漠和卢特荒漠。卡维尔盐漠的表层有一片脆弱的盐壳,下面是粘稠的泥浆。在盐漠之中,没有任何动植物能够生存。卢特荒漠炎热多风,和盐漠一样荒凉。曾经到过这里的俄罗斯旅行家尼古拉·哈内科夫说,要是跟这里相比,戈壁沙漠应该算是肥沃的。 这样的地理条件,决定了伊朗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。即使伊朗有对外扩张的野心,也难以遂愿。往北去,在破碎的厄尔布尔士山脉之间,断断续续有一些山口,但是北部的土耳其和俄罗斯都是伊朗的劲敌。伊朗的东北部毗邻土库曼斯坦,通向中亚草原,但那里几乎和伊朗一样贫瘠、荒凉。伊朗的东部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,地势比伊朗更为险恶。往南,要跃过高山,才能到海边。伊朗有大约1300公里的海岸线,一半在波斯湾,一半在阿曼湾,但伊朗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,始终是陆地国家。如果伊朗对外扩张,最便捷的通道是朝西,顺着河谷打出去。古代的时候,波斯人曾从这里一直打到埃及和希腊。但是打出去之后如何补给大军呢?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。即使在波斯一度对外扩张的时候,他们对占领地区的统治也很宽松,随时准备收缩战线后退。如果伊朗想成为一个帝国,唯一的可能性是向西南部进军,彻底征服两河流域,以这里的沃土平原为根据地,图谋天下霸业。但遗憾的是,伊朗从来不曾完全占领两河流域。相反,外国统治势力,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、罗马帝国、拜占庭、奥斯曼,直到英国和美国,都曾占领伊拉克,或让伊拉克成为自己的代理人,直接威慑伊朗。 做为防守者,伊朗占尽地利。从西部直接越过扎格罗斯山脉进攻伊朗几乎是不可能的。1980年两伊战争期间萨达姆曾经尝试过,但以失败告终。伊朗的西南部,是一片潮湿的沼泽,阻挡了阿拉伯人的入侵。伊朗在北部和东部都有严密的防守,可以高枕无忧。历史上伊朗几次沦陷,大致都是从东北和西部两个通道被攻破的。公元前4世纪,亚历山大先占领巴比伦,再从西部山口进入伊朗,消灭了波斯帝国,波斯的国库被洗劫一空,雄伟的宫殿化为灰烬。公元642年,穆斯林军队也是从扎格罗斯山脉的隘口攻入伊朗高原的。公元13世纪,由于伊朗东部的花剌子模杀害蒙古商队和使者,成吉思汗帅蒙古主力亲征,发动了一场残酷的复仇战争。成吉思汗的进攻路线是从伊朗东北部入境,从东一直打到西,横扫伊朗、伊拉克和叙利亚。 伊朗有自己的致命弱点,狡猾的敌人可以利用其弱点,不战而胜。和所有的山地国家一样,伊朗的人口极其多样化。除了占人口50-60%左右的波斯人之外,还有库尔德人、阿拉伯人、亚美尼亚人和亚述人等。从表面上看,伊朗99%的人口都是穆斯林,但占90%左右的什叶派和10%左右的逊尼派之间存在着长期的对立。此外,还有伊朗土生土长的古老宗教琐罗亚斯德教、以及基督教、犹太教和巴哈教等。种族和宗教的分化,给外国势力提供了从内部颠覆伊朗的绝好机会。俄罗斯和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就已经不断介入伊朗内政,翻手为云、覆手为雨。美国在二战之后继承的是同样的衣钵。无论是库尔德人或亚美尼亚人争取独立,还是在伊朗的宫廷政变中,都能够清楚的看到外国势力的幕后阴影。 这在一定程度能够解释,为什么伊朗会出现一个高度集权的政权。由于平地多为荒凉不毛之处,伊朗绝大部分的人口都居住在山地。伊朗的首都德黑兰就是山脚下的一座城市。在西南和东南地区的富饶平地上居住的居民,又大多不是波斯人。比如库尔德人就住在伊朗西南部的两河流域平原上。山区的经济状况总会较为落后,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,伊朗无法发展强大的工业和商业。如果山区的人口较少,他们会很穷,如果山区的人口众多,他们会更穷。山区的居民各自过着贫困的生活,彼此间不通音信,也难以被同化。没有一种像伊斯兰教这样的宗教力量,难以将伊朗的民众团结起来。 一般认为,伊斯兰教的两大派别,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分歧在于,逊尼派认为默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应由穆斯林公社选举产生,而什叶派则坚持世袭制的原则,他们将自己的最高宗教领袖称为伊玛目,从穆罕默德的堂弟、女婿阿里开始,直到第12代伊玛目,均为阿里的嫡传子弟。但事实上,什叶派更多的是一种波斯化的伊斯兰教。从什叶派伊斯兰教中,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子,但逊尼派完全不受其影响。直到16世纪之前,什叶派的力量都并不强大。16世纪伊朗历史上最强大的萨菲王朝建立,才带来了什叶派的兴起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有些像西欧的新教革命。什叶派教义给波斯人找到了一种自我定位,他们既可以遵从伊斯兰教,又可以保持自己的自尊和特色。 同样的逻辑可以解释,为什么伊朗始终对国内有严密的控制。伊朗到处是无孔不入的安全情报部门、高高在上的神职人员。在国家的军队之外,伊朗还要建立服从于宗教的伊斯兰革命卫队。伊朗政权对国内的不同政见和反对力量高度警惕,总是本能的认为其背后一定有外国颠覆势力从中作梗。千百年的历史教训是,对伊朗来说,一旦后院起火,将无险可守、无路可退,没有任何回旋和缓冲的余地。 这就是伊朗。美国如果去打伊朗,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,伊朗也不会彻底的失败。美国会陷入一个比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更深的泥潭。伊朗是一颗坚果,一颗蒸不烂、煮不熟、锤不扁、炒不爆、响珰珰的铜豌豆。 两个冤家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。但如果成了世世代代的宿仇,就很少会有人记得,最初到底是为什么引起了仇恨。谁知道罗密欧家族和朱丽叶家族之间的仇恨是因为什么?根据美国历史上的真实故事拍摄的《血仇》,讲述了哈特菲尔德家族和麦考伊家族之间长达百年的仇杀、纵火,但最初的原因是因为一家偷了另一家的一头猪。美国和伊朗俨然已成为一对冤家,但又有谁知道,这两个国家之间其实原本无冤无仇?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美国和伊朗仿佛在两个不同的星球上。美国是一个奉行孤立主义的新兴国家,而伊朗刚刚懵懵懂懂的撞上西方列强的政治蛛网。要论两国之间的关系,美国和伊朗之间的亲密程度,估计相当于蒙古和新西兰。1856年,美国和伊朗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,但既不是在美国签,也不是在伊朗签,而是两国的领事,在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签的协议。想像一下,蒙古和新西兰在香港签订了一份友好协议。 美国在一战之后,奉行的是威尔逊式的理想主义外交政策。1919年在巴黎和谈的时候,美国出于道义,想帮伊朗讨一个公道,至少要让伊朗有讲话的机会,但英国根本不予理睬。当然,美国对伊朗的兴趣并不完全出于高尚的理想。美国也想得到商业上的利益,尤其是想在肥得流油的石油市场上分一杯羹。但当美国提出,想让自己的石油公司美国标准石油公司进入伊朗的时候,英国当即一口回绝。明明是英国包的二奶,怎么能让美国也上床。英国人觉得,美国人有这样的想法,真是太不可思议了。 二战期间,美国有大约三万名士兵在伊朗,负责盟军的后勤供应。大量的军火和其他物资从伊朗输送到苏联。美国也通过《租借法案》对伊朗进行了支持。但美国仍然在伊朗问题上插不上手。1942年,英国和苏联干脆联手,废黜了野心勃勃的伊朗国王礼萨沙·巴列维。当时,伊朗事实上已经被英国和苏联瓜分。苏联控制伊朗北部,英国占据伊朗南部。要是由着英国和苏联的意思,干脆找个完完全全的傀儡做自己的代理人得了,但由于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忌惮,所以才没有下手,而是让国王传位于自己的儿子穆罕默德-礼萨·巴列维。礼萨沙本人被流放,最后到了南非,1944年死于当地。 1943年11月28日到12月1日,罗斯福总统来参加德黑兰会议。这是罗斯福第一次到伊朗。他在会议期间,一直呆在苏联使馆的深宫大院里,几乎没有出来看看这个国家 美国长期以来依赖的对伊朗经济封锁、经济制裁,效果并不理想。受到经济制裁影响最大的不是独裁者,而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和劳动者。尤其是穷人和孩子,受到经济制裁的影响,没有足够的医药和营养,甚至因此死去。统治者却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加强对内部的高压控制。伊朗希望成为世界经济舞台上正常的一员,它想成为WTO的一员,却遭到美国的反对。为什么不相信市场和开放的力量呢?

伊朗可以变成坚硬的壳,也可以长成嫩绿的芽,它的命运如何,要看它落在什么样的土壤里。

一颗坚果 2007年,麦凯恩在竞选总统的时候,参加了南加州的一个活动。有人问他对伊朗的看法。麦凯恩说:“海滩小子(Beach Boys)不是有一首老歌吗?‘轰,轰,轰,把伊朗炸平’(Bomb, bomb, bomb, bomb, bomb Iran)。” 这个老男人,老得连老歌都记不住了。海滩小子是一支在20世纪60年代非常活跃的乐队,但早几年出道的甲壳虫乐队几乎把他们的风头全压下去了。海滩小子从来没有唱过轰炸伊朗的歌。麦凯恩提到的,是1979年伊朗学生扣押美国使馆人员之后,有人把海滩小子翻唱的一首歌《芭芭拉·安》改了歌词。歌词变成了:“ 轰轰轰把伊朗炸平把伊朗炸成停车场”。 麦凯恩的记忆力已经不那么清晰,但他要传达的信息却非常清晰。有很多美国人认为,解决伊朗问题的办法,就是打一仗,教训下这个“流氓国家”。 美国会打伊朗呢? 美国不是打不了伊朗。美国是谁啊。2011年美国军费预算高达7393亿美元,约相当于后面25个国家的军费支出总和,占全球的45.7%。美国在军事技术方面令对手望尘莫及。1991年海湾战争中,“战斧”巡航导弹、精确制导导弹、带夜视仪的新型坦克等新型武器纷纷登台亮相,令人眼花缭乱。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,不到四周就摧毁了萨达姆政权,更是让全世界的军事观察家们目瞪口呆。俄罗斯前任国防部副部长说,我们的将军们没有预料到伊军的惨败。但是,打赢了之后才是战争的开始。如今,美国在伊拉克已经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。根据美国五角大楼的统计,美国为伊拉克战争累计投入将近7700亿美元。美国国会预算局说,从2003到2012年,美国纳税人每天都要为伊拉克战争和伊拉克重建项目承担2650万美元的支出。美军已经有4000多名士兵因战争死亡,以后还将有更多。基地组织的一名高官就曾说,穆斯林们应该感谢真主,让美国人来到了伊拉克,到了穆斯林自己的地盘上。他们鼓励圣战分子见到美国人,不分军民,全部杀光。 如果美国打的不是伊拉克,而是伊朗呢? 伊朗是个大国,不是个小国。伊朗的国土面积是伊拉克的四倍,人口是伊拉克的三倍。伊朗的国土面积为168万平方公里,比法国、德国、荷兰、比利时、西班牙和葡萄牙加在一起还大,超过了美国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地区,也比中国长江以南的华中、华东、华南各省、市、自治区的面积总和还大。伊朗有大约7000万人口,伊拉克的人口约为2500万。伊朗的人口超过了英国、法国和意大利,相当于加拿大的两倍、沙特阿拉伯或马来西亚的三倍、以色列的十倍。 更重要的是,伊拉克是一片平原,而伊朗则四面环山、依山傍海,像一座堡垒,易守难攻。 横亘欧亚大陆的阿尔卑斯-喜马拉雅山系,在伊朗境内分成了两个支脉,像张开的两个手臂,把伊朗紧紧的环抱起来。一支是厄尔布尔士山脉,沿着里海南岸绵延,如波涛般起伏不定,最低的是低于海平面的里海洼地,最高处是海拔5604米的锥形火山达马万峰。厄尔布尔士山脉向东到达伊朗和阿富汗边界之后,再向东向南,连接上兴都库什山脉。另一支是扎格罗斯山脉,它是高加索山脉的南支脉,起自伊朗西北部的乌鲁米耶湖,一直向东南延伸到霍尔木兹海峡。扎格罗斯山脉其实包括了几条平行的山脉,好像感觉对伊朗的保护还不够严密,它们再要仔细的多加几道锁链。 在群山环绕之中,是伊朗高原。伊朗高原的中央,有两个巨大的沙漠盆地,即卡维尔盐漠和卢特荒漠。卡维尔盐漠的表层有一片脆弱的盐壳,下面是粘稠的泥浆。在盐漠之中,没有任何动植物能够生存。卢特荒漠炎热多风,和盐漠一样荒凉。曾经到过这里的俄罗斯旅行家尼古拉·哈内科夫说,要是跟这里相比,戈壁沙漠应该算是肥沃的。 这样的地理条件,决定了伊朗是一个防守型的国家。即使伊朗有对外扩张的野心,也难以遂愿。往北去,在破碎的厄尔布尔士山脉之间,断断续续有一些山口,但是北部的土耳其和俄罗斯都是伊朗的劲敌。伊朗的东北部毗邻土库曼斯坦,通向中亚草原,但那里几乎和伊朗一样贫瘠、荒凉。伊朗的东部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,地势比伊朗更为险恶。往南,要跃过高山,才能到海边。伊朗有大约1300公里的海岸线,一半在波斯湾,一半在阿曼湾,但伊朗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,始终是陆地国家。如果伊朗对外扩张,最便捷的通道是朝西,顺着河谷打出去。古代的时候,波斯人曾从这里一直打到埃及和希腊。但是打出去之后如何补给大军呢?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。即使在波斯一度对外扩张的时候,他们对占领地区的统治也很宽松,随时准备收缩战线后退。如果伊朗想成为一个帝国,唯一的可能性是向西南部进军,彻底征服两河流域,以这里的沃土平原为根据地,图谋天下霸业。但遗憾的是,伊朗从来不曾完全占领两河流域。相反,外国统治势力,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、罗马帝国、拜占庭、奥斯曼,直到英国和美国,都曾占领伊拉克,或让伊拉克成为自己的代理人,直接威慑伊朗。 做为防守者,伊朗占尽地利。从西部直接越过扎格罗斯山脉进攻伊朗几乎是不可能的。1980年两伊战争期间萨达姆曾经尝试过,但以失败告终。伊朗的西南部,是一片潮湿的沼泽,阻挡了阿拉伯人的入侵。伊朗在北部和东部都有严密的防守,可以高枕无忧。历史上伊朗几次沦陷,大致都是从东北和西部两个通道被攻破的。公元前4世纪,亚历山大先占领巴比伦,再从西部山口进入伊朗,消灭了波斯帝国,波斯的国库被洗劫一空,雄伟的宫殿化为灰烬。公元642年,穆斯林军队也是从扎格罗斯山脉的隘口攻入伊朗高原的。公元13世纪,由于伊朗东部的花剌子模杀害蒙古商队和使者,成吉思汗帅蒙古主力亲征,发动了一场残酷的复仇战争。成吉思汗的进攻路线是从伊朗东北部入境,从东一直打到西,横扫伊朗、伊拉克和叙利亚。 伊朗有自己的致命弱点,狡猾的敌人可以利用其弱点,不战而胜。和所有的山地国家一样,伊朗的人口极其多样化。除了占人口50-60%左右的波斯人之外,还有库尔德人、阿拉伯人、亚美尼亚人和亚述人等。从表面上看,伊朗99%的人口都是穆斯林,但占90%左右的什叶派和10%左右的逊尼派之间存在着长期的对立。此外,还有伊朗土生土长的古老宗教琐罗亚斯德教、以及基督教、犹太教和巴哈教等。种族和宗教的分化,给外国势力提供了从内部颠覆伊朗的绝好机会。俄罗斯和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就已经不断介入伊朗内政,翻手为云、覆手为雨。美国在二战之后继承的是同样的衣钵。无论是库尔德人或亚美尼亚人争取独立,还是在伊朗的宫廷政变中,都能够清楚的看到外国势力的幕后阴影。 这在一定程度能够解释,为什么伊朗会出现一个高度集权的政权。由于平地多为荒凉不毛之处,伊朗绝大部分的人口都居住在山地。伊朗的首都德黑兰就是山脚下的一座城市。在西南和东南地区的富饶平地上居住的居民,又大多不是波斯人。比如库尔德人就住在伊朗西南部的两河流域平原上。山区的经济状况总会较为落后,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,伊朗无法发展强大的工业和商业。如果山区的人口较少,他们会很穷,如果山区的人口众多,他们会更穷。山区的居民各自过着贫困的生活,彼此间不通音信,也难以被同化。没有一种像伊斯兰教这样的宗教力量,难以将伊朗的民众团结起来。 一般认为,伊斯兰教的两大派别,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分歧在于,逊尼派认为默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应由穆斯林公社选举产生,而什叶派则坚持世袭制的原则,他们将自己的最高宗教领袖称为伊玛目,从穆罕默德的堂弟、女婿阿里开始,直到第12代伊玛目,均为阿里的嫡传子弟。但事实上,什叶派更多的是一种波斯化的伊斯兰教。从什叶派伊斯兰教中,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子,但逊尼派完全不受其影响。直到16世纪之前,什叶派的力量都并不强大。16世纪伊朗历史上最强大的萨菲王朝建立,才带来了什叶派的兴起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有些像西欧的新教革命。什叶派教义给波斯人找到了一种自我定位,他们既可以遵从伊斯兰教,又可以保持自己的自尊和特色。 同样的逻辑可以解释,为什么伊朗始终对国内有严密的控制。伊朗到处是无孔不入的安全情报部门、高高在上的神职人员。在国家的军队之外,伊朗还要建立服从于宗教的伊斯兰革命卫队。伊朗政权对国内的不同政见和反对力量高度警惕,总是本能的认为其背后一定有外国颠覆势力从中作梗。千百年的历史教训是,对伊朗来说,一旦后院起火,将无险可守、无路可退,没有任何回旋和缓冲的余地。 这就是伊朗。美国如果去打伊朗,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,伊朗也不会彻底的失败。美国会陷入一个比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更深的泥潭。伊朗是一颗坚果,一颗蒸不烂、煮不熟、锤不扁、炒不爆、响珰珰的铜豌豆。 两个冤家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。但如果成了世世代代的宿仇,就很少会有人记得,最初到底是为什么引起了仇恨。谁知道罗密欧家族和朱丽叶家族之间的仇恨是因为什么?根据美国历史上的真实故事拍摄的《血仇》,讲述了哈特菲尔德家族和麦考伊家族之间长达百年的仇杀、纵火,但最初的原因是因为一家偷了另一家的一头猪。美国和伊朗俨然已成为一对冤家,但又有谁知道,这两个国家之间其实原本无冤无仇?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,美国和伊朗仿佛在两个不同的星球上。美国是一个奉行孤立主义的新兴国家,而伊朗刚刚懵懵懂懂的撞上西方列强的政治蛛网。要论两国之间的关系,美国和伊朗之间的亲密程度,估计相当于蒙古和新西兰。1856年,美国和伊朗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,但既不是在美国签,也不是在伊朗签,而是两国的领事,在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签的协议。想像一下,蒙古和新西兰在香港签订了一份友好协议。 美国在一战之后,奉行的是威尔逊式的理想主义外交政策。1919年在巴黎和谈的时候,美国出于道义,想帮伊朗讨一个公道,至少要让伊朗有讲话的机会,但英国根本不予理睬。当然,美国对伊朗的兴趣并不完全出于高尚的理想。美国也想得到商业上的利益,尤其是想在肥得流油的石油市场上分一杯羹。但当美国提出,想让自己的石油公司美国标准石油公司进入伊朗的时候,英国当即一口回绝。明明是英国包的二奶,怎么能让美国也上床。英国人觉得,美国人有这样的想法,真是太不可思议了。 二战期间,美国有大约三万名士兵在伊朗,负责盟军的后勤供应。大量的军火和其他物资从伊朗输送到苏联。美国也通过《租借法案》对伊朗进行了支持。但美国仍然在伊朗问题上插不上手。1942年,英国和苏联干脆联手,废黜了野心勃勃的伊朗国王礼萨沙·巴列维。当时,伊朗事实上已经被英国和苏联瓜分。苏联控制伊朗北部,英国占据伊朗南部。要是由着英国和苏联的意思,干脆找个完完全全的傀儡做自己的代理人得了,但由于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忌惮,所以才没有下手,而是让国王传位于自己的儿子穆罕默德-礼萨·巴列维。礼萨沙本人被流放,最后到了南非,1944年死于当地。 1943年11月28日到12月1日,罗斯福总统来参加德黑兰会议。这是罗斯福第一次到伊朗。他在会议期间,一直呆在苏联使馆的深宫大院里,几乎没有出来看看这个国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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